第 167 章节

    乐和裴夕柠本人都对此感到一头雾水。

    日历连五月份都还没翻过去，突然商议起遥遥无期的裴夕柠生日了，任谁听都是十分无厘头的要求。传话筒钟辰乐虽然不理解，却还是对两人之间的事情抱了十二分好奇：“他什么意思？”

    裴夕柠沉默了一刻，试图蒙混过关：“想提前给我准备生日礼物的意思吧。”

    钟辰乐反驳飞快：“你别扯了，咱们乌泱泱这么多人呢，一年到头也没见他准时记起来几回生日，以前楷灿也没怎么送过你生日礼物啊……这是不是你们之间的什么特别暗号？”

    此言倒是不虚，李东赫要送人礼物可不挑时候，林林总总二十几个队友，全记住可得了。加上李东赫近来还在杀人行程里忙得连轴转，突然间冒出来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问题，很难不让钟辰乐起疑。

    醉翁之意不在酒，钟辰乐大概认为李东赫话里有话，其实裴夕柠也是同样的感觉。他们在几个月时间里，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朝对方越走越近，逐渐发展成了连亲近的队友都看不太清楚的关系，究竟是在尝试修复曾经普通的兄妹相处模式，还是已经默契地陷入了一场暧昧？

    于是钟辰乐单刀直入：“你现在喜欢他吗？”

    裴夕柠大惊，不知他怎么能做出这种结论：“乐乐，你在说什么？”

    “你不喜欢吗？”他竟然有些许遗憾：“楷灿这个人，虽然我觉得他不太适合结婚，但是他对你真的太好了，换我我也要动摇一下的。”

    “到结婚那步还为时尚早……”

    钟辰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所以你喜欢他吗？”

    “我从来就没有不喜欢过他啊……我知道你说的不是那种喜欢，但是我突然之间就不知道该怎么判断了。”她喃喃：“我分不清楚了，跟他待在一起是很开心，好像也有动摇的时候，这算是喜欢吗？”

    “那你，嗯……让我想想。”钟辰乐显然也被为难到了，用那颗19年没经历过爱情的大脑努力出谋划策：“比如说现在提到李楷灿，你大脑里第一个跳出来的画面是什么？”

    脑海中的第一画面吗？

    她一闭眼就是李东赫的怀抱，他隔着薄薄布杉传递来的温度，和强有力跳动的心脏。李东赫环得那样紧，毛茸茸的头耍赖似的埋在她颈弯，她能感受到来自一个坚韧强大的个体，对她流露出的柔软依恋。

    李东赫是总会在灵巧的时间点示弱，他是那么聪明，算准了她不会推开，又毫不保留地将所有依赖融在这个拥抱里。他呼吸轻轻打在皮肤上，惹得裴夕柠浑身酥酥麻麻的，又在一瞬间分不清究竟是身体上的触感，还是来自心头的悸动。

    不接他的话茬便生不出后来的事端了，偏偏是裴夕柠见他眼睛亮晶晶，讲话同样黏黏糊糊，辛苦几个月下来实在好可怜，便鬼使神差地朝他走了过去。明知道李东赫不会轻易松开这样一次机遇的，裴夕柠还是为了安慰委屈巴巴的小熊崽，稀里糊涂地把自己搭了进去。

    可真的没动过别的心思吗，裴夕柠也快混淆了。当意识到是李东赫本人，是那个上天入地、精神世界无比强大的小恶魔哥哥，不讲道理地将生活重心偏移到她这侧、更换人生的第一顺位时，谁能做到无动于衷？

    但喜欢又太难定义了。

    裴夕柠尚不能放空大脑来彻头彻尾地整理这段感情，因此面对钟辰乐那张求知的小脸，一时半会作不出答复。于是她把问题重新抛给李东赫：“可是你的生日还没过……我先来听听哥的礼物清单吧。”

    “你觉得我会希望你送给我什么？”

    她被屏幕上一句话绕晕了，抱着手机愁眉苦脸地思考了半天，实在摸不清李东赫的心思，于是中规中矩地敲下来一行话：“一台新的游戏机？”

    李东赫没再回复，裴夕柠想，看来这并不是符合他心意的答案。次日在公司，李东赫抱臂站在她身后不知站了多久，耐心地等待裴夕柠整理好她乱糟糟的储物柜，才踢了踢她鞋子：“喂。”

    他热衷这种藏在人身后冷不丁出声的把戏，裴夕柠这段时间在他变本加厉的玩笑中，连易惊吓体质都得到了根治。她深吸一口气，心里有几分恼火，转头盯着李东赫那张漂亮面庞，又半句责备都说不出口：“……做什么？”

    兴许是听出她没什么好气，李东赫反倒一副得逞的幼稚模样，笑了半天才说：“还没回答呢，生日愿望是什么？”

    裴夕柠只能装作看不到他多少会令当事人上火的几分顽劣，注意力转移到李东赫对她生日展现出的过分执着，怎么几天过去了，他还在说这件事。她想了想，才小声答：“哥你要知道，我不是会被礼物收买的简单的人！”

    李东赫显然愣了一刻，亮亮的小鹿眼中罕见地露出茫然，随即再度绽出专属她的无奈笑容。他一只胳膊撑在储物柜门上沿，似乎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无不遗憾地叹了声气：“我跟我们夕柠竟然发展到这样互相猜忌的地步，太失败了。以前没做到，现在想打造一个体贴温柔的哥哥形象都来不及了吗？”

    裴夕柠被他千回百转的做作语气逗笑了，刚扬起唇，又想起方才被他惊吓的无妄之灾，立刻严肃地板起了脸。她一声不吭地准备合上储物柜，而李东赫偏偏朝反方向用力，逗猫似的由着她扯了几个来回也不松劲儿，嘴上倒是不歇着：“噢，你可轻点拽，柜门坏了要赔偿给公司吧？”

    “你……东赫哥你现在觉得自己很体贴吗？”她些许气结，自认为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别闹了。”

    “我认真的。”李东赫忽然伸手戳了戳她嘴角，裴夕柠躲闪不及，在她面颊开始发烫时，他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印象里我很少给你过生日，今年不一样，你就当我在讨好你吧。”

    “但是……”她后知后觉地退了半步，因为来自他指尖的温热触感而心猿意马，语塞了半晌才不流畅地接话：“我，我觉得我不缺什么东西，我什么都有了。”

    “所以说是愿望嘛，你好好想想，世界上那么多没体验过的事呢，别成天就知道工作和在家里躺着。”李东赫扬起眉，又开始讲些不正经的东西：“比如说谈恋爱这种事，我就十分乐意奉陪。”

    正在认真思考的裴夕柠冷不丁又被噎了一下，干脆忽略掉他的后半句：“嗯……我想去喝酒！这方面的经历我真的很欠缺，而且马克哥说哥很会调酒来着。”

    李东赫这会儿倒是斩钉截铁：“我调的酒你都不能喝。”

    她瞪圆眼：“为什么？”

    “你的酒量跟朴志晟有什么区别？”他反问：“你都忘了上次在外面喝多了被罗……被别人去酒吧抓回来的事情了？这方面经历欠缺是有原因的，不要挑战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事情。”

    他话说得决绝，裴夕柠原本也只是试探，毕竟还处于对未知事物好奇的年纪。从前是放眼整个NCT也没有敢带她出去喝酒的，现在被李东赫拒绝后，她不得不再次打消了念头：“好吧！那……那去蹦迪呢？”

    “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啊？”要说李东赫先前只是平淡地否定提议，这下干脆被气笑了：“怎么，要我实现愿望就又喝酒又泡吧的，我在你眼里就是成天干这种事儿的哥？”

    “不是不是！”她急忙摆手，只是越解释越小声：“不是哥问我有什么想体验的事情吗？我就是觉得成年了还没，还没经历过那些比较出格一点的事情……我就是想一想，现在的大学生不都去那些地方玩嘛，就是好奇而已……不去见识一次的话，感觉自己还是小孩子。而且我现在，不是刚恢复耀眼的单身生活吗……？”

    她骨子里还是有逆反的，在外人眼中做了许多年的乖乖女，对未知的诱惑有种难以言喻的向往，也想不管不顾地任性一回。她迫不及待地想甩开过往的不愉快回忆，想用稍微出格的行径来标记成长中的里程碑。

    李东赫半晌没说话，裴夕柠能感受到他的视线沉沉地落在自己身上，她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开始认真思考方才措辞中的不妥之处。忽然一双手搭在她肩上，裴夕柠抬眼看向李东赫，对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真挚：“裴夕柠，你听我说。”

    “这世界上没什么是你不能尝试的，想做当然都可以去做。但是你记住，最幼稚的人才会将成长的分界线定义为喝酒、抽烟、泡夜店，你不需要它们去麻痹或是证明什么。”

    “不长大也好，夕柠，总会有人一直把你当做小孩的。”

    Listen to my voices

    被李东赫按住肩膀认真教育的机会并不多，所以这种时候他的话是一定要听的；裴夕柠意外领会了他的言外之意，她彻底哑然，自以为设起的那道坚固高防再度在李东赫面前支离崩析。

    可以……在他面前做不长大的孩子吗？

    李东赫怎么能用那般平静而理所当然的语气，用那双蛊人的下三白坚定地注视着她，这样分明是会令人超负荷的情感传递，实在有些犯规了。

    她说许多事情未曾学过，李东赫就真的停下来在她面前一遍遍地教，用她最不敢想象的、来自他始终消磨不尽的耐心，去教她怎么爱自己。

    她没想过要引申这样深刻的人生意义，而李东赫一次次为她带来的冲击远比预想中要大千百倍，裴夕柠怔愣之间已经不自觉地朝他点了头，晕晕乎乎地便打消了出去胡闹的想法。

    然而隔周李东赫便旧事重提，先是问了句她晚上是否有空，然后说要带她去见见所谓“市面”，六点一过就把人从公司拐走了。裴夕柠稀里糊涂地被拖着吃了两小时李东赫喜欢的泡菜炒饭，坐到包厢外首尔华灯初上，李东赫才付了账带她离开。

    他提前同裴夕柠打过招呼，是他朋友家里人经营的娱乐场所，白天就是普通清吧，晚上会热闹一点，偶尔会举办活动。因为有时也会有爱豆出入，所以对人员筛查很严格，保密性质很强是其一，也不是什么鱼龙混杂的地方。

    以爱豆身份出入club场所，是裴夕柠曾经连做梦都不会想的夸张假设。而如今她大气不敢出地跟在李东赫身后，满目所及尽是幽蓝暗红的诡秘灯光，音乐声不绝于耳。裴夕柠瞪着眼睛观察陌生环境中的一切摆设，不留神间只是与他错开了一步，立刻小心地捏回李东赫衣角。

    尽管了解到，今日在场的都是些他朋友的熟人，裴夕柠还是本能地在定义为“危险”的场所里瑟缩起来。高脚杯里盛着她看不清颜色的漂亮液体，衣着时髦的少男少女在身边三三两两地聚集着，她觉得新奇，又不敢靠太近，只有跟着李东赫才有足够的安全感。

    好奇怪啊，她分明也是跑过几次小酒馆的人，为什么现在心跳会莫名地加速。她察觉到似乎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像是一种预兆，沉甸甸地压在胸膛上，裴夕柠能感受到它，且在昏沉光线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你紧张什么？”李东赫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先是放缓了脚步，尔后似是无法忍受在舞池中来回穿行的不便，干脆回头拉住了她手腕：“你待会儿就负责在卡座那里坐着，我给你点杯果汁，你看他们玩腻了之后就带你出去。”

    “哦……啊？”她有点呆滞，用有关社会生活那点贫瘠的常识试图反驳：“但是……不是一般要再晚一点才开场吗？”

    李东赫把她按在座位上，为了听清她讲话，俯身停了几秒才起身，然后垂下眼看着她笑：“怎么着，你还想下去跟着玩？穿卫衣蹦迪吗，真有你的。”

    “穿卫衣怎么啦！”裴夕柠一路过来也注意到了不少女生热辣光鲜的穿着，她原本便对别人投来的视线格外敏感，被李东赫毫不留情地调侃下来，脸颊都有些发烫：“我又不知道……再说你也没有专门打扮啊。”

    “好好好，我又没说你什么。”李东赫扬眉，伸手扯了扯她的卫衣带子，将领口收得更紧了些：“这样好啊，这样多好，安全。所以你要喝什么果汁？”

    裴夕柠不自然地向后靠了靠，将李东赫的手拍开，视线投向不远处的吧台：“这里还有卖果汁的吗？”

    “本来是没有的，我可以叫他帮你倒。”

    “那……”

    “喝酒你就不用想了，我可不想看你在外面耍酒疯啊。”他对自己总是有超乎意料的了解，李东赫敲了敲她的脑袋，不容置喙：“得了，我点什么你喝什么吧。在这乖乖等着啊。”

    “知道了。”她悻悻应声，小心地将口罩向上拉了拉，已经开始为李东赫的片刻离场感到局促。她不安地瞟了一眼周围攒动的人群，开始思考可能要被迫与陌生人搭话的可能性，于是局促地开始在衣兜里翻手机，准备让自己看起来有些事做：“哥快去吧。”

    李东赫原本已经准备离开了，忽然之间又掉头回来，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鼻尖萦绕了他惯用的香水味道，属于李东赫的温度铺天盖地将她包裹，裴夕柠大脑空白了一瞬，才懵懵懂懂地抬头：“诶？”

    “有人过来就说你有男朋友了。”李东赫拾起桌上的手机，语气轻描淡写：“我不走远，等我回来。”

    她呼吸一轻，心脏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加速狂跳。

    知道是玩笑话来着……但是还是说，是男朋友吗？

    裴夕柠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点头，总归抱着一件外套发了许久的愣，怔忪地盯着李东赫的背影。二十代的李东赫与初识时无异，嘴巴是厉害了些，做事却处处周全稳重，一如既往地令她安心，她又一次被无微不至地照顾到了。

    他始终都没有走远，最灿烂明媚的fullsun，还在努力成为心爱的女孩独一无二的一轮朝阳。

    “哈喽，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是东赫带来的朋友吗？”裴夕柠的思绪骤然被打断，端着酒杯走来的是一位妆容精致的女生，后面还跟着两个穿着简单T恤的男孩子，用探头探脑来形容不太合适，但的确盛了浓浓的好奇，与她对视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开了视线。

    裴夕柠迟疑着判断情况，还没来得及开口，女生就抢着解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