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节

    投送了一张照片，他收到了，但也仅此而已。

    罗渽民用黄仁俊手机看过裴夕柠的朋友圈，不频繁，每一组都生气蓬勃，有她的自拍、今日穿搭、觉得美味所以分享的食物，能拼凑出她真正的生活。不像她对自己，只是在完成一项又一项的任务，好像不想让他们的关系僵化到那种程度所以在努力维持，又好像完全漫不经心。裴夕柠离开了他，如同隔开了最后的一点羁绊，能够放心地去过她所追求的。

    总之她离开他，过得也很好。

    这原本不应该是罗渽民时至今日才得出的结论的，他想他当年一定是被什么所蒙蔽了，才能够一腔热血地凑在她身边打转。可原先他们是什么样的呢？一年的疲惫期能够覆盖住昔日的甜蜜，罗渽民并没有忘记，只是忽略掉了，回忆起几年前的种种心动，到头来只余酸涩，他恍若隔世。

    就比如他今天看到董思成裤兜里露出的半截机票时，同时看到的也只是，他和裴夕柠的矛盾从始至终都是存在的。

    就连现在也是。

    裴夕柠会累，他难道就不会吗？当用真心捧出的花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枯萎，他心底跳动着的火苗也慢慢熄了，变成微不可查的火星。

    罗渽民自嘲地笑了笑，半年的时光又将他的五官雕刻地成熟了些，剑眉星目的少年，此刻弯起嘴角，平添了几分凌厉。他继续网上翻聊天记录——他发现他真的很喜欢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明明心里觉得与她无话可说，还是不肯错过她的每一条消息。不仅有她自己的，还有从队友那里旁听来的，她后天便要回韩国了。罗渽民想到这里呼吸一滞，随即神色如常。

    他没什么可害怕的，也没什么可期待的。

    “渽民，来直播了！”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将手机锁屏，迅速调整好状态，笑盈盈地坐在队友旁边，认真地准备与粉丝的互动。

    他的人生里也有其他浓墨重彩，低谷和高光时刻兼备，现在停在他面前最重要的，是家人，是西珍妮，是他的工作。

    而关于他们两个的这本书，已经空白了太多章节。

    都要好好休息

    裴夕柠初到韩国时经历的第一个寒冬，都全程生生熬下来了，根本没生过病。她可能那时候年纪小体质不错，加上一直坚持练习，生病的次数真的屈指可数，顶多是咳嗽几下、或是例假期不是特别舒服。如今竟然在并不太冷的札幌受了冻，第二天开始吸鼻子，因为没当回事就没吃药，晚上鼻子堵塞，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等回韩国那天，已经发展成重感冒了，整个人头昏昏沉沉的，在机场裹得像球一样被挤来挤去，还是公司的保镖得力，杀出重围，架着她就上了保姆车。

    她留在韩国宿舍的东西还是蛮多的，加上127的宿舍姨母也一直定期来收拾她的屋子，到家时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积满灰尘的房间，反而比较亲切，感冒药还在记忆中的橱柜里，她找得也比较快。

    服过药之后，更是困倦了，她在沙发上睡了一个下午，醒来时头痛欲裂，摸了摸额头觉得有发烧征兆。她就拖着病躯烧水、继续找药、跟公司说明情况，又跟钟辰乐说了一句，然后继续吃药，回床上继续倒头就睡。

    她断断续续地睡了一天，中途是有人来过她的屋子的，裴夕柠迷迷糊糊间听到关门声，然后有人坐到了她床边。她根本没法费力思考，觉得可能是结束行程的127的哪位哥哥，可是想了想董思成又不住127宿舍了，那会是谁呢，她不知道，也抬不起眼皮。其实逻辑上来说也可能是恐怖的私生饭，但是那个人轻轻握住她手的时候，身处火炉的裴夕柠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清凉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她没有力气挣开，却又真的无心挣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定。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下午，刚醒的她头还是有点痛，不过身上已经不烫了。她扶着额坐起来，大脑有点当机，那并不真实的片段让她分辨不出来是现实还是梦境。裴夕柠出了一身虚汗，又不敢掀开被子一下子着凉，就把腿露了出来。她拿着手机看未接来电和消息，基本都是中国line集中打过来的，问她现在怎么样。裴夕柠一个个回拨了，奈何对面都不接，想来是在为年末舞台忙碌，无暇第一时间顾及她。裴夕柠就回了消息，她觉得说完生病就销声匿迹的行为挺吓人的，暂时见不到面的话，还是报个平安好。

    她起床定了点粥喝，在这期间一条条刷NCT这半年的具体动向和消息，结果越看越火大。她是知道127的大变动和中国队来着，但是完全没想到竟然对董思成这么苛刻，被呼来喝去的好像只有他。再就是李楷灿胫骨骨折，取消了所有年末行程，且正是前两天的事。这么严重的事情竟然一件两件的都没有人告诉她，唠闲嗑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绕开这些严肃的话题，是本人无意，还是不想让她操心？

    这要是电话里问，李楷灿那哥肯定又东扯西扯，要么打马虎眼要么胡说八道，总之就是不肯承认自己受伤多么严重，说不定还要补一句“我明天就能健步如飞”。还是见面说比较好，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先确定好那哥的位置，裴夕柠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了电话：“喂，东赫哥，你受伤了？”

    “没有~”

    平日里的磁性蜜嗓，如今她听来却有几分藏不住的疲惫：“哥你在医院吗？公司让不让探望啊？我去找你吧。”

    “我已经出院啦，夕柠。”

    “那在家里吗，还是宿舍？”

    “不在宿舍，在医院复查呢。”李东赫稍微提起了一点精神，但在他疲累或是生病的状态下，整个人顽劣的特性都会柔和下来，裴夕柠都能想象到他对自己温和笑着的表情：“夕柠要见我吗？等明天吧，听说夕柠也生病了，因为我也倒霉地受伤所以还没来及关心。不会怪哥吧？”

    “怎么会。”裴夕柠心里一阵一阵地难过：“东赫哥，怎么就……受伤了呢？骨折很痛吧？痛要说出来啊。”

    “就，就那样了呗。没事，现在一点都不痛了，没关系。唯一遗憾的地方是年末不能与西珍妮见面了，因为准备了很久所以觉得有点可惜。”李东赫停了停：“夕柠呢？来回奔波吃不消了吧。我们今天都要好好休息，明天见面的时候我联系你，到时候再说，好不好？”

    裴夕柠能感受到他强打起来的精神在一点一点散去，刚受伤没几天的人，那可是骨头断掉了，平日里碰一下都要娇气半天的李东赫，怎么可能现在就不痛了呢？李东赫跟她一样，身子稍微有点弱，又从小便两队并行，始终得不到充分的休息时间，大大小小的伤痛真的不少。他是除了罗渽民之外腰第二不好的人，和泰容哥一样，身上经常贴着膏药，却在这种时候从来没叫过苦叫过累。

    她觉得她的哥哥们都很辛苦，又都很了不起。她看着他们从万千练习生中脱颖而出，走着并不寻常的音乐风格，是努力、热血且青春的少年们，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再重新站起来。她知道一切都来之不易，但他们的成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晚挥洒出的血汗而是先一步到达，让NCT不再做所谓的无冕之王？

    裴夕柠也不知道具体想表达的是什么，她能重复的只有两句，他们真的很好，他们也值得。

    她跟李东赫通过话之后，稍微消沉了一会儿，又继续刷咨询。晚些时候她想在127的群里发句消息，突然想起来那个群里最近多了金廷祐，但董思成也没退，于是交错的行程使得他们之间的交流便越来越少，上一条聊天记录竟然已经是一周前的了，她只能作罢。

    钟辰乐还是跟她通上话了，张口就是：“你现在怎么样？还难受的话来我家住几天呗，我妈照顾照顾你，大冬天的，一个人生病难受啊。”

    “我昨天晚上吃过退烧药之后就好多了，今天再早点睡，看看明天的吧。”

    “啧，天天嘴硬，一万年都不见你生一次病，发烧了竟然还当没事。”

    “诶呀，真的快好了。”

    “哦对了，明天歌谣大战你来不来看？既然没法亲自表演就混入NCT后台吧！正好还能一次性跟我们全部见面。”

    “跟你们全部见面是什么划算的事情吗……我的眼睛和耳朵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受那种罪？”她这时候讲话还蔫蔫的，带着点鼻音，透着话筒传入钟辰乐耳中，多了几分奶气。钟辰乐觉得好玩：“你鼻子堵了吗？讲话比平时可爱多了。”

    裴夕柠想到了札幌第二晚的不眠夜：“再见。”

    第二天恢复精神的裴夕柠，跟公司要到了许可，鬼鬼祟祟地进了SBS歌谣大战后台。她本来想联系李东赫，后来怕打扰他休息或是复查，就不想过去添乱了。不过她出门前去了趟127宿舍，里面空无一人，李东赫也不在。

    裴夕柠在要进NCT休息室时被一个小姐姐拦下了，稍微有点警惕地看着戴着口罩的她：“工作证出示一下。”

    她把口罩摘下来，稍微有点尴尬：“那个，我是他们……他们师妹。”虽然想了想自己出道时间好像比他们早，但要说是NCT师姐真的好奇怪！幸好在公司的出道时间比他们晚，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还要被追着喊多少年大前辈。

    “哦哦！夕柠xi是你啊，那请进吧。”小姐姐立刻变得慈眉善目：“果然私底下都很漂亮。”

    “谢谢。”她点头示意，进屋后环视一圈，却发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坐在轮椅上的李东赫。他消瘦了太多，原本肉乎乎的脸颊变成了锋利的下颚线，腿上盖着小毯子，看不出打石膏的位置，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候机室里实时转播舞台的电视。裴夕柠几乎一瞬间就猜出来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因为太遗憾了，太想离粉丝近一点了，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到现场参与一回，才能不让心里那么难过。

    裴夕柠走过去，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住了。她觉得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与许多人的关系都在悄然变化，那她和李东赫呢？她突然间有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东赫的感觉，尤其是受伤的、脆弱的李东赫，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李东赫观察力很敏锐，立刻扭头看了过来，见到是她时，眸子里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及化成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无边的温柔。

    他张开双臂，笑着对她说：“过来，夕柠。”

    再度相逢

    待机室里的工作人员不多，此刻也在各忙各的，要么就是看了眼色所以故意没有靠近，总之都默契地离他们有一段距离。裴夕柠走过去坐在李东赫身旁的沙发上，近了些，能看到他稍微长、略略遮住眼帘的头发，藏在下面的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裴夕柠看着他保持着那个张开双臂的姿势，有一瞬间的无奈：“一定要这样吗哥？我们又没有经历生死离别。”

    “我腿已经很痛了，夕柠是想要我的心也跟着痛吗呜呜呜……”李东赫假哭卖惨这套简直屡试不爽，再加上他又确实很辛苦，她虽然无奈还是靠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后背：“嗯，东赫哥现在好点了吧？”

    一只手忽然扣在了她头上，然后便是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原本留了一段距离、虚虚凑过去的裴夕柠带到了怀里。她下巴靠在李东赫肩膀上的时候，整个人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手还不知道放到哪里去。她没想到看上去歇在轮椅上而明显站在弱势一方的李东赫，在这时候竟然还有绝对把控的能力，并且在某一刻让她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隐隐约约的强势感。

    裴夕柠想到了来到待机室之前，其实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这时候NCT是在这里还是上台表演，或是待在观众席。如果这么快便仓促地见面，她看到了变成了十个人的127，看到了半年没联系的罗渽民，她应该说什么呢？应当有一个完美的表情能够应付各种场景，比如微笑，但裴夕柠并不认为她能做好。她一直不是特别有安全感的人，长时间的分别会让她下意识试探对方的态度，然后再从紧绷的状态里慢慢放松。

    但如果只是她和李东赫的话，好像他们之间从认识到现在，好像什么都没变过，她一直是坚持叫他东赫这个名字的人，而他仿佛这么多年来，都在她面前保留着原本的样子。

    她可以放心地走向他，不用过度猜疑。

    那是李东赫而不是李楷灿。

    李东赫的怀抱还在恶作剧似的收紧，要把她融进去一样，完全不讲道理地箍着她不松手，力气大的叫人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一个病号。裴夕柠被勒得有些不自在了，轻轻拍了拍他，示意他泄劲：“东赫哥。”

    李东赫黏黏糊糊地“嗯”了一声，却没有松手的意思，毛茸茸的头又在她身上蹭了好几下，才慢悠悠地把她推开。见她抿着唇不说话，李东赫跟她对视了一会儿，不满地追问：“怎么了？怎么了？给你哥一点精神慰藉都不愿意？”

    他说这话时中气不足，裴夕柠以为是他依旧处于疲惫期，整个人都折腾的太累了，所以才会浮现出这样的表情。她毕竟不是传统韩国人，对这种比较亲近的肢体接触还会觉得没那么习惯，这时候想着也没必要计较太多，便轻声安慰：“好啦，哥你刚刚太用力了。”

    她不知道的是，李东赫大胆而莽撞的行为后，是他真的没有底气，所以才在小心翼翼地看眼色。他藏不住的是一颗因为忐忑而砰砰直跳的心脏，是再次见到她控制不了而满溢而出的欣喜，可他终究不能宣之于口，他连拥抱的行为都要借着受伤的名义将她用力圈在怀里，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任何合理的场合了。

    他到底该怎么做呢，能做到像其他人一样顺其自然地融入到她生活里，这仿佛是他无论怎么向前迈进都已经竖起了屏障的领域，李东赫没有得到过通行的准许。

    或许对裴夕柠来说，他就是认识的比较早、比较熟悉的一个哥，仅此而已。

    他们两个又在候机室看了一个小时舞台，期间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