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旧事

    二十年前, 刚从父亲手中接过族中权柄的巴林族长，突然听闻了一条来自族中长老的预言，预言中，他的第一个儿子, 乃是顺应天命而生的希望之子。

    “当此子降临, 巴林蛇影将重聚蛇形, 圣灵将重归部族。”那做出预言的长老语调兴奋的高声宣扬道, 全然不顾身后刚刚继任的族长难看的脸色。

    在旁人听来充满希望的预言在族长听来, 却全然不是一回事, 在后者看来, 自己刚刚坐稳族长的位置，便要出现一个强力的挑战者, 而这个人生来便会得到所有族中长老的支持, 想来，在未来的某一天, 即便他不愿意，对方也会迅速取代他的位置。

    这样的想法如一根尖刺，扎在他心间，逐渐成为了他的心病，而族中长老为了部族的未来，无视了他的抗拒, 甚至为他多添了几个妻子，只等着他的第一个孩子降生。

    不论族长如何抗拒，他众多妻子中的一个依旧怀孕了。

    年轻的族长哪里肯就此认命，他将自己的心事告知了跟自己最为亲厚的同胞兄弟, 他的兄弟生来机敏, 很快便想出了一个方法, 他从慕岩部落偷来了一味秘药，说是能让人得上一种名为“热病”的奇异疾病，这药无色无味，发病之前更是毫无征兆，得病之人，周身如烈火一般焚烧，痛苦异常。

    那怀孕的女子，必定会在分娩之时死去，那个孩子，即便是命定之子，也会被这火毒侵身而亡，便是生下来，也存活不长，他的胞弟言之凿凿的说道，到时，即便是族长们怀疑，也无从查证，兄长可以一律推做天命，只说那孩子受不住如此重托，这才无法降临。

    族长闻言大喜，一切便按照胞弟所说行事，谁知，那身中火毒的女子，竟然如此顽强，在火焰灼烧之痛下分娩，还出了一个不惧雷火的孩子！

    眼看自己的长子没有受到任何一丝火毒伤害，反到生来多了一丝神异之力，侧面印证了长老的预言，族长大为气愤，将胞弟逐出了部族，胞弟从慕岩部落头偷窃了秘药，又被巴林放逐，无处可去之下，只能向着郑川的方向逃走，族长有心斩草除根，不过那胞弟颇有几分狡慧，一时间竟然没能寻到，族长纵然愤恨，也只能放任对方消失在郑川旷野之中，但他终究是心有不甘，有心在长子年幼时，将其扼杀，但在长老们的看顾之下，终究是未能成事。

    随着那孩子一天天长大，真如预言中所说天赋异禀，长老们乐开了花，族长的心病却是一日重过一日，可惜，当那孩子开始知事后，他再也无从下手，那如毒蛇一般敏锐的孩子，仿佛天生知道危险，会躲避他虚假的关怀，只会停留在族中长老们的羽翼下默默成长。

    眼看此子逐渐长成，羽翼渐丰，族长最为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部族之中，开始出现让他交出权柄，让长子继任的话语来。

    族长纵然有心阻止，却也无力再对抗如此强大的声浪，终于，在长老们的压力下，答应在他成年之后将权柄全部交付，不过，他终究是不甘心，所以，提出，要让此子先得到圣灵的认可，毕竟，按照预言所说，这天命之子可以令蛇影重聚，让圣灵重临，若是对方不能做到如此，，便也不能让人信服，在长老们看来，这些话不过是族长不甘失去权力的垂死挣扎，不过，长子收拢蛇影本就是预言之中所提及的最为重要的事由，是以，在族长如此要求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出言反对。

    眼看交接之日一天天临近，族长不由万念俱灰，原本以为，自己手中的权力将要一朝倾覆，谁曾想，当他的长子踏入森木之林后，竟然会发生那样让人始料未及的变故，他的胞弟并没有欺骗他，那火毒果真可怕，也真的影响到了这命定之子，不过是那孩子的命格太硬，秘药作用的太晚，直到他成年之时，才开始发挥效用，眼看着一身雷火之力倾泻而出，变成火人的长子，族长只觉得心底的喜意便要控制不住，而在对方陷入昏迷，露出一副将要毙命的模样时，就连声量最高的长老们，也陷入了慌乱之中。

    族长再不迟疑，趁此机会，高声宣扬长子的出身有异，不过，原本正面的说辞被他全然改换掉，这个身中火毒的孩子，被他认做了带来祸患的灾厄之子，而在他的主导之下，被火毒侵袭的长子，被锁住四肢，封入了巴林深处的秘潭之中，那片神秘的潭水，冰寒至极，族长便要将这个令自己深深忌惮的长子冰封在这片寒潭之中，成为这寒潭的镇水之人，永不得出，当然，对外的理由足够冠冕堂皇，是为了让长子抑制火毒，疗伤而已。

    而后，他开始一步步收回长老们的权力，在熬死了最为古板年老的几名长老之后，部族终于只剩下他的拥趸，在未来的日子里，族长终于再无后顾之忧，将整片巴林的权柄牢牢的攥在了自己手中，他之后陆续又有了很多儿子，不过，他们全都平庸至极，再也没有能跟长子比肩的存在，而他并不忧惧，反倒因此彻底放下心来，毕竟，平庸至极的儿子，只会诺诺听从他的命令，再也没有人敢于挑衅他，争夺他手中的权柄了！

    郑妩将这段来自于原著的背景描述，用平直的语调陈述了出来，在她身后，不仅仅是一众郑女们听的目瞪口呆，就连那一众巴林勇士，也大都惊愕非常，毕竟，这些全都是他们族中绝对的族中秘辛，有很多的细节，年轻的族中勇士根本无从知晓，而面前的少女，竟然能将过往的桩桩就是一一道出，怎不叫人心中惊奇。

    而少女仿佛听到了旁人的心声，自嘲的笑了笑：“你或许会质疑我是如何知晓这些秘辛的，说来简单，原本远逃郑川的族长胞弟，正是我的继父，他自名为怜，虽身在郑川，可是一日都没有忘记探听巴林的动向，可惜，直至最后一刻，也未能得偿所愿，衣锦还乡。

    郑妩不急不徐的说着，那自称为“怜”的巴林逃亡者，在书中几次隐晦的提及，让郑妩准确的推测出了对方的身份，此刻说出来，也算是补上了自己知晓内情的原由，同样，也算是自陈了自己的身份，在原著中，怜为巴林族长盗取名为“野火”的秘药，妄图毒杀自己胞兄的长子，谁知，族长事成之后，竟然要杀掉胞弟这唯一的知情人，两人反目成仇，胞弟被逼入郑川，成为了郑川之主的宠侍，后者心中愤恨没有一刻不想复仇，可惜，他所引诱的郑川之主，即便有圣灵却不会使用，两人贸然回到巴林，挑衅威望正盛的巴林族长，最终死在了对方手上。

    而巴林族长不但除掉了最后的隐患，也从怜临死前的话语中，知晓了郑川内里空虚，治下散乱的内情，通过这些族弟带来的有用信息，族长心中野望开始不住滋长。

    最终，熹源的出现，成为了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终于被长女说动，趁着郑川内里不稳，悍然发兵，与内鬼里应外合，兼并了这一片阔大的地域。

    在郑妩看来，垂垂老矣的巴林族长之所以会这么做，究其原因，不过是想要打破长老的预言，证明自己这虽非命定之人，也能完成部族让强盛的使命，以此消解心底的那一丝不甘的执念而已，不过，这份隐秘的心思，恐怕在巴林一族兼并了整片郑川之后，便迅速膨胀成了另一个巨大的野望了。

    “ 你想得到什么？”不等郑妩说完，深潭之中的男子终于出言道，他的声音带着金石的铿锵之意，锋利的划过耳畔，让所有听者不敢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