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寻药（下）

    幽兰色的巡游队伍蜿蜒曲折, 仿佛一条奇特的海中洋流。

    纤细的少女一马当先，领着一群盲目的追随者，去往那未知的目的地。

    负责维持秩序的鲛人们显然对着趟突然开始的海中巡行新奇极了，不需要领队少女的额外要求, 便自觉的履行起各自的职责来, 将那些企图掉队的家伙重新收拢入队伍中, 让这本就闪着莹莹幽光的队伍越发壮大明亮。

    相较于这些兢兢业业的同族, 鲛璃俨然成了最不合群的存在, 他没有参与到这场莫名其妙的巡行护卫之中, 只默默缀在一旁, 审视着眼前这支奇异的海中队列。

    理智告诉他，远处正引导着整支队列的少女, 一定正在计划着什么！

    可不等他从中发现什么端倪, 队伍最前方的少女，忽然转头, 直直的看向了他。

    仿佛是不其然的一个回眸，鲛璃却不自觉地在心底打了个突。

    因为刚刚的消极怠工，此刻骤然对上少女幽深如海渊般的眼眸，鲛璃莫名生出了几分心虚感。

    却见那远远望向他的少女，下一秒，竟是不再前行, 而是引着身后长长的队列，朝着他所在的方位直直的游来！

    猝不及防下，鲛璃甚至来不及躲闪，一下便被少女抓住了双臂, 柔软的手指带来真实的触感, 那并不是强横的禁锢, 鲛璃却一时无法挣脱，再回过神来，周遭已经被蓝色吞没，无数的散发着幽蓝光线的还中生物，环绕在两人身边，形成了一个其他的水中涡旋，莹润的蓝光，照亮了少女明媚的脸庞。

    一瞬间，那-轻-柔-的-手-指-仿佛带来了某种真实的束缚感，鲛璃只觉得仿佛周身都被一股无形的丝线缠住了，鲛璃甚至有了一丝呼吸不畅的感觉，定在原地的他先是低头看-向-臂-间-轻-柔-的手指，随后缓缓抬头，看向了跟他面对面的少女，对方幽深的眼眸里此刻清楚的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对方此刻眼中只有自己，这样的认知带来了一瞬间的怔怔，也让他想起了不久前，水中遥望岸边少女时，那一闪而过的悸动。

    一瞬间，惊愕到近乎恐惧的意识到自己心意的鲛璃被整个定在了原地，仿佛真的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少女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听话，先是挑眉看了他几眼，嘴角微弯，露出一抹浅笑，一瞬间，无形的烟花在鲛璃心底绽放，鲛璃仿佛能够在此刻，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时间，周围的所有径直远去，他眼底心底只有眼前的少女，思绪烦乱中，他没有留意少女的举动，却见后者略一挥手，原本游荡在涡旋外围的海鲸，先是驱散了不明所以的其他鲛人，随后化作一团无形物质的蓝色，如海水一般，整个没入了这奇异的涡旋中，仿佛一团幽兰色的粘合剂一般，将其内所有的活物都禁锢其中。

    此刻，已经有那格外警觉的海中生物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可惜，它们自始至终，变没有任何逃走的机会，下一刻，海鲸强大的威压，压服了最后一丝侥幸，这群懵懂无知的祭品，开始迎接它们最后的命运。

    鲛璃对于周身海洋生物濒死前最后一丝挣扎一无所知，此刻的他完全沉浸在周遭的氛围里，眼中，只剩下面前的少女。

    周遭幽兰色的光亮仿佛一盏盏罩灯，环绕住了他们周围，他看着对方无暇的面颊，那在幽光映照下那单纯的不容忽视的美丽，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要描摹那优越的领他心动无比的轮廓，可惜，指尖还未碰到那细腻娇嫩的皮肤，就被对方率先伸来的手一把握住。

    掌-心-被-一-团-柔-软-包-绕，鲛璃只觉周身一僵，下一刻，少女伸出双手，同他两手交握，随后微一用力，让两人更加靠近，幽兰色点亮了四周，仿佛打在舞台周围的氛围灯，一瞬间，鲛璃只感觉仿佛入喉的烈酒，蒸腾起一片热意，让他双夹生晕，甚至有些醺醺然，他下意识的跟随着少女的节奏，任-她-施-为，于是，在少女的引导下，无限靠近的两人手牵着手，在这片静海中缓缓游弋起来，仿佛一曲深情的贴面双人舞，这一刻，她们眼中只有彼此。

    而在两人的视线之外，那由海鲸维持的巨大涡旋在无形的力量中，将包绕其中的生灵慢慢裹紧，强大的压力轻易刺破了生物柔韧的皮膜，将那残破的躯体一一嚼碎，只剩下那可以发光的腺体，依旧盘绕在旋涡之上，散发着幽兰的光芒，完成了这场无形的杀戮，海鲸张大嘴巴，发出一声悠长的呼啸，仿佛周遭充斥的生灵之魂让它感受到了某种满足，那无形的声波荡起一波波有若实质的水纹，也让那本就无形物质的魂灵仿佛在此刻显现出了些许行迹，而在旋涡之下，深邃厚重的海中厚土之下，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因为这呼啸，被吵醒了，在感受到尘土之上厚重的生灵气息后，迫不及待的从栖身的厚土之下努力钻出。

    当那星星点点的，如同星芒一般闪动着细微光亮的沙粒从海底深处浮现上来的瞬间，这场奇特的活物献祭，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活物的血液，破碎的躯体，以及挣扎着却无法离去的魂魄，全都是最为鲜嫩可口“食物”，星芒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巨量实物惊呆了，几乎没有考虑周遭可能存在的危险，努力的向上浮动，用最快的速度飘向那旋涡的中心。

    早在海鲸发出无声长啸的时刻，鲛璃便在同一时间“清醒”了过来，本就对音律十分敏感的他，立刻感受到了周遭的异样，他愕然的看着海鲸的举动，诧异于对方毫不留情又干脆利落的杀戮，随后，他的目光不可避免的被那些奇异的星芒所吸引，那是他在海中从未见过的生物，在他的视线中，那些原本细微到几不可见的活物，一边向上靠近这蓝色的旋涡，一边张开嘴巴，大口吞噬周遭所有的食物，不放过任何一点残渣，那些明亮的发光的腺体，仿佛指路的明灯，让这些视力不足的生物，能够目标明确的进入旋涡的覆盖范畴，而在不断的吞食中，这些星星点点的散发光亮的活物体型变得越来越大，仿佛一条条半透明的海蛇。

    鲛璃惊异的看着这难以想象的变化，而就在这奇异的蜕变的过程中，海蛇开始慢慢想光亮最足的地方聚拢，不知不觉间，涡中之中，已经闯进了数条星芒海蛇，少女的目光停留在四周闪烁的点点星芒上，似乎这些奇特的生物引发了她强烈的兴趣，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少女看向鲛璃，指了指眼前的奇异生物，双手合十，做出了捕获的手势。

    鲛璃一下便理解了少女的意思，随后又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少女为何不亲手捕获反而要让他来做这件事，不过，对上少女隐含鼓舞的眼眸，他还是暂时压下了疑问。

    他伸出手，手掌收拢，依照少女刚刚示范的手势，试着去捕获一只眼前的活物，冥冥中，他放下了一贯的谨慎，甚至忘却了其中可能隐藏的风险。

    而事情的发展出奇的顺利，一条吃的格外多的星芒海蛇就这样直直的撞到了他的手里，仿佛某种冥冥中的注定一般，不过，鲛璃并不觉的这其中暗含什么隐秘的注定，只觉得，这看上去滑不留手的海中生物，既不危险也并不难捕获。

    为一举成功而暗自欣喜的鲛璃，目光只停留在手心的海蛇上，并没有察觉周遭的情形变化，他身侧的少女此刻，却将目光落到了其他的星芒海蛇身上，刚刚鲛璃的一举成功似乎也鼓舞了她，让她有了下场一试的打算，可惜，刚刚升起这个念头，下一瞬，原本还在漩涡中尽情吞噬的海蛇，便用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逃离了这片预设好的海中囚笼，仿佛少女一念而起的恶念惊扰到了它们一般。

    少女锐利的目光，紧随着它们离去的身影，同时指引着海鲸前去围捕，却见这群奇特的还中生物半透明的身体仿佛无形物质，逃离时无视了所有有形的介质，海鲸的悍然阻拦丝毫没有阻止它们离去的脚步，一瞬间，刚刚数量繁多的星芒海蛇顷刻间便逃离的干干净净，仿佛是繁星失去了恒星的反光，一瞬间便暗淡湮灭了一般。

    即便是早有准备，骤然看到这样的情形，少女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不过，短暂的遗憾一瞬而逝，在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后，少女终于扭头，看向鲛人少年手中，唯一硕果仅存的海蛇，却见后者，正小心翼翼的将星芒海蛇扣在手中。

    留意到少女的关注，鲛璃不由小心的拢住双手，那肥硕的星芒入手，尤带着彻骨的寒意，

    鲛璃不过略微收拢手掌，受到挤压的海蛇立刻便挣扎起来，鲛璃被那寒意一刺，下意识的松开手，不过，那活物并没有逃离，而是盘绕在他手腕上，瞪着一双小而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他。

    一人一蛇对视了片刻，还有些发蒙的鲛璃，恍然中明白过来，眼前这冰寒刺骨的在他掌心不断蠕动的活物，似乎便是少女此行所要寻找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