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69圣器

    大海本就是鲛人的主场, 身处海上的鲛璃，轻易的就能辨别出方向，在一众郑女虎视眈眈的注视下，他不敢弄鬼, 很快就找到了一条风平浪静的航道, 让大鳍舰得以平稳安全的全速航行。

    在进入深海区后, 鲛璃的作用更加凸显出来, 他往往能够先一步发现海相的变化, 让舰船及时躲避暗礁风暴以及海兽群的侵袭, 对于周围的几个大的鱼获区同样谙熟于心, 轻易解决了船上物资不足的问题。

    统管船务的阿朝很快就发现了鲛人的好处，心态由最初的轻视变成了接纳, 一日和郑妩对谈时, 更是忍不住道：“这鲛人当真好用，比那资深的瞭望者都要熟悉海况, 若是以后能在每艘船上都配上一只就好了。”

    郑妩听了她的话不由哑然失笑，用手指点了点她道：“这话在我眼前说说倒也罢了，可千万别被他听去了，你现在看他乖顺无比，其实最是小性记仇，当心以后在某处作乱, 坏了你的正事。”说起鲛璃，郑妩口吻随意，调侃的言语中尤带着几丝亲昵，让阿朝忍不住多想了一层, 毕竟, 那日在船上, 郑巫罕见的失态她还是记得，对于鲛璃这个名字异常的执着也被她看在眼里。

    “郑巫对那鲛人似乎很不一般，”她忍不住出言试探了一句，

    郑妩闻言愣了愣，半晌才道：“那鲛人于我有大用，”只提了这一句，她便转开话题道：“阿朝刚刚口气不小，一艘大鳍舰还不够你驱使，难道还想要建一支船队不成？”

    阿朝见郑巫不愿多提鲛璃之事，也识趣的不再多问，如今听得郑巫问起自己，不由面色一正，

    直言应道：“郑妩说对了，开海本就是阿朝所愿，一艘大鳍舰固然很好，但总归是形单影只，还是一整支船队来的更加威风，”说着，她跪伏在郑妩面前，恳切的道：“郑妩初次开海的风姿阿朝依旧记得，那恣意疏阔之感让阿朝无比怀念，只愿郑巫重拾旧志，让我郑川遗部有朝一日能肆意纵横于海上，、”

    郑妩定定的看向眼前年长的郑女，褪去妩媚的外表，她锐利的眼眸里野心满布，这是第一个跟她提起志向的郑女，而她的志愿跟其他郑女也截然不同，她不像阿砾和阿水那样，以侍奉郑巫左右，得她看重为傲，她的志愿更加高远辽阔，只有这无垠的大海，才能盛装的下。

    郑妩闻言，附身将阿朝扶了起来，同样郑重的道：“你是我最看重的船长，你但有所想，我怎敢不尽力达成，阿朝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共建这支海上舰队。

    “自是愿意的！”阿朝兴奋的回道，冶艳的眉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不光是阿朝在暗自猜测郑妩和鲛璃的关系，就连鲛璃自己，也忍不住在心底不住揣测这郑妩对他的态度，那日在甲板的对峙中，他惊恐之下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已然做好了被郑妩处置的凄惨下场，谁知，他想象中的恐怖场景一个都没有出现，那郑巫这是在确认了他的名字后激动了片刻，随后，便面色如常了，这般重重拿起，又轻轻放下，让他摸不着头脑，但这个疑问他终究是没什么机会问出口了，在发布了去往海中祭坛的命令，将他丢给一众郑女看管后，那可恶的郑巫似乎将他抛到了脑后，没有向他问询什么更没有召见他，仿佛那日的失态只是他的臆想而已，而这种飘忽的态度到底是给鲛璃带来了点好处，郑女们摸不清郑巫的实际意图，倒也不敢太过磋磨他，将他安置在一只船舱的木桶中，每日添加海水不说，食物也提供的足够充足。

    鲛璃纠结了两日，也就看开了，他心底想的明白，不论那郑巫想要干什么，总归到了祭坛之后就能知道了，现在纠结也没什么意义，而且，那小岛上除了几座破石像也没什么其他东西，那郑巫又能那他怎么样呢，难不成还能将他作为祭品祭了海神不成，鲛璃发散思维胡思乱想着，想到此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呸呸两声，暗自唾弃乌鸦嘴的自己。

    大鳍舰就这样，在鲛璃的指引下，平稳的来到那片神秘的海中祭坛之上。

    重回旧地，看着岛上熟悉的景致，郑妩面上神色莫名，鲛璃原本暗自祈祷着郑妩不要想起自己，谁知刚一登岛，郑妩就命令郑女将鲛璃带到了自己的眼前。

    郑妩低头看向整条缩在木盆底部戒备抗拒的看着她的鲛璃，不由失笑：‘怎么怕成这样，我又不会拿你怎么样，’一想到此人便是日后跟熹原分庭抗礼的海族领军人物，郑妩更是忍不住连笑了数声，直笑的一脸莫名的鲛璃心惊胆战。

    让阿朝带人看好停在岸边的舰船，郑妩领着几名精干的郑女抬着木盆中的鲛璃，登岛走向祭坛，走到那紧闭的石门面前，郑妩像上次那样探手抚上那厚重的石壁，熟悉的痛感再度袭来，郑妩抚了抚胸口，混不在意的命令道：“把这石门撬开，我们进去。”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天色为之一变，一团乌云骤然出现在岛屿上空，乌云之上，雷声滚动，听得人心中惊惧。

    面对这突变的天象，一众郑女面面相觑，手上的动作迟疑起来，看着那石门敬畏又戒备，郑妩见状倒是面色如常，她越过郑女来到那石壁之前，率先出手，凝练的海潮之力聚成一束，猛地撞向那厚重的石壁，一时间，沙尘滚滚，郑妩手上不停，一脸冷静的道：“切莫忧惧，若是若是神明犹在，神罚犹在，又岂容我等在这岛上肆意来去。”

    有着郑妩在前强硬出手，一众郑女也没了顾及，几人齐心，很快将那石门砸开了半扇。一股陈旧的气息从石门另外一段散溢出来，紧接着是汩汩的水声，这奇异的水中祭坛，竟然有一条内部的暗河！

    郑妩率先一步进到祭坛内部，被困在木盆中挣扎无用的鲛璃也被迫来到了这祭坛内部，郑妩用火把点亮了祭坛的入口，随后便让那几名郑女率先退了出去。

    鲛璃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内心越发没底，着急的想着脱身之计，趴在木桶边沿，看着眼前密布的水道，他心中一动，可还不等他生出什么旁的心思，身前的女人仿佛洞穿了他的思绪一般，冷然道：“这水道之下和外面的大海可并不连通，越往下潜，机关便越多，你若是不想殒命，还是多听我的为好，一席话说的鲛璃登时歇了心思，他忍不住抬眼看向面前的女人，对方此刻的神情让他有些害怕，那没有表情的面容上无忧无惧，仿佛生死都已经不被她放在眼里。

    鲛璃生性谨慎，听得郑妩所言，登时不敢再有动作，谁知，下一刻，那可恶的女人突然伸手召出圣灵，竟是裹夹着他一起，扑通一声潜入了这暗河之中。

    刚刚是谁说河底有危险来着！鲛璃气的要骂娘，刚张开嘴准备开骂，一双素手从身后揽住他，安抚着他的情绪，让他不再胡乱挣扎，鲛璃只觉后背一暖，仿佛被一团软玉环抱住，不那么自在的安静下来，他扭头看去，却见身后的女人正神色专注的看着眼前纵横的河道，似乎在寻找其中的出路，圣灵幻化成一层晶亮的皮膜覆盖在她的肌肤上，让她在水下能够活动自如，而她仿佛已经洞悉了河道内暗藏的规则，牵着鲛璃在如同迷宫一般的暗河内转辗腾挪。

    沿着一个明确的方向前行，两人一路疾行，不知过了多久，鲛璃只觉得身上一轻，尾鳍落到了实处，却是不知不觉被郑妩带着来到了河道最底层，眼看这未知的旅途似乎终于到了终点，鲛璃忍不住抬头向上看，却见刚刚纵横密布的河网就在头顶，相互勾连，看不清出路，也不知道一会儿能否顺利回去。

    鲛璃略有些不安的收回视线，不待细看这水底的环境，便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身后女人正直直看向他，眼见他转眼看过来，抬了抬下巴，指向了河道中心的一处。

    鲛璃顺着女人所指的方向看去，却见那河道中心处，有一方小小的石台，一枚灰扑扑的臂环被盛放在石台之上，石台周边，仿佛自成一片空间，水波的流速都和缓下来。

    鲛璃看着那平平无奇的臂环，并不想靠近，但身后郑巫带来的无形的压力，让他不得不乖乖听话，毕竟，他一会儿还要从水道返回的，若没有这女人带路，他怕是要直接迷失在那片暗河里了。

    不情不愿的靠近那片奇异的区域，鲛璃能感受到周围的水压在逐渐加强，他游得越发缓慢，有心在拖延时间，而身后的女人也一直没有催促他，任凭他一再拖延，最终，还是鲛璃率沉不住气了，他绕着石台游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危险，索性心下一横，猛地冲向那石台中心。

    一把取下那石台中心的臂环，鲛璃尾鳍一甩，猛地从那片奇异的地域退了出来，出乎他的预料，周遭一切如常，他想象中的机关陷阱全都没有出现，小心翼翼的捧着手中的臂环，鲛璃一脸莫名的看向不远处的女人，却见对方正抱着胳膊看向他，似乎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一想到刚刚自己谨小慎微的模样全都被眼前的女人看在眼里，鲛璃就心下冒火，只觉得对方在消遣自己，将手中的臂环朝郑妩一丢，怒声道：”这般作弄我很好玩么！“”他的声音在水中变成了一阵音波，荡起了层层波纹。

    郑妩没有回应他的怒气，低头小心翼翼的把那灰扑扑的臂环接在手里，轻巧的拿着手中的圣器，她挑眉看向眼前的鲛人，语调随意的道：“这可是遗迹中的圣物，你真要这般直接给我了？”她的身体整个被圣灵包裹着，说话的声音时带着嗡嗡的音波响动，听得鲛璃一阵烦闷，他不耐烦的道：“给你了，送给你了，这么难看的圣物，我才不要！”横竖不过是件灰扑扑的老古董，拿在手里也看不出什么特殊，鲛璃的一番话说的毫无负担。

    而郑妩等得也是他这句话，她最后看他一眼，语调带着一丝郑重得道：“机会只有一次，你可要好好想想，省的以后反悔。”

    鲛璃见她问过一遍不够还要再问一遍，不由气恼的一瞪眼道：“说给你了就不会反悔，怎的这般啰嗦，还不快带我出去！”

    郑妩闻言，点头应许道：“等着，这便带你出去。”说着，她不再迟疑，将臂环扣在右臂上，脑中回忆着原著中所述的开启臂环的关窍，下一刻，那原本平平无奇的臂环突然光芒大盛，周遭原本平静的水波在下一刻变得汹涌了起来。

    鲛璃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让人震撼的变化，却见头顶散乱的暗河之水被一股巨力抽离汇聚到了一起，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让人震悚的巨大涡旋，那涡旋盘旋了片刻，最终收成一束，紧接着，汇聚到一起的活水猛地涌向那臂环，本就光芒大盛的臂环在下一刻仿佛被那活水激发了活力，其上灰扑扑的躯壳寸寸脱落，露出了其内碧蓝水润的本来面目。

    伴随着一阵轰隆隆的闷响，被抽干了水分的地下空间在下一刻颤动了起来，某个古老宏大的机关在此刻缓慢的运转了起来，趴在地上的鲛璃无助的向四周看去，却见那刚刚深埋在地底的半人高石台开始一点点上升，而头顶密布的水道则在此刻，慢慢的下落，整个倾轧下来。

    鲛璃猛地看向不远处的女人，好在对方并没有忘记他，将臂环完全收服后，郑妩回身揽住鲛璃，轻巧的跳上石台，两人有惊无险的穿过那层层下落的水道，被高台带着一点点回归到地上。

    随着他们在水道的入口处站定，祭坛的地上部分也开始了它巨大的转化，堡垒形的祭坛外壁如同绽开的花瓣从最高点分开，露出了头顶的大片天空，地面上，原本平整地面，出现了一大片室内建筑，水道层层堆叠，展露出它们原本的面目，墙壁，隔断，桌椅，书架，土石为基底的的建筑尺寸全部远高于常人，虽然已经是一片残垣，却能看出过往的宏伟与壮阔。

    鲛璃呆呆的看着周遭的一切，水源枯竭带来的干涸感都没有让他从这震惊中回过神来，而听到动静，从殿宇外匆匆跑进来的一众郑女，也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在她们有限的见识里，眼前的一切堪称神迹，但凡见证了这一切的人，脑中只会有一个想法，这里是神明的居所！

    郑妩最先回过神来，她的视线扫过周围的残垣断壁，很快收回，神明已逝，最珍贵的文献传承已然散落于整片大陆，这空荡荡的祭坛唯一有价值的只有她手中的圣器，至于他们留下的遗迹除了些许考古价值，没有太多意义，抚摸着手中的圣器，郑妩眼中一片凝定，就在刚刚，她证明了自己的想法，主角的气运是可以被抢夺的，只要他们自己本心愿意！

    原著中，从熹原部落出逃的鲛璃除了拼死抢到了火灵种，还意外得到了这枚海中圣器的认可，实力大增，有了这两件器物，鲛璃实力大增，终于能够与位面之子熹原一争高下，而就在刚才，她从圣器最终的主人手里，得到了它的所有权，天命对她无可奈何，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能做的就更多了，感谢那没有清晰交代的结局，她便要踩着天命的约束逆天改命！

    心潮翻涌，郑妩抬头看向那空茫的天空，眼中闪动着不畏的光芒，语调尖刻的道：“你来呀，若你不能杀死我，我日后必让那杀孽深重的面之子血债血偿！”

    这深重的挑衅本应招徕一道天罚，但除了那翻滚的雷鸣，必死的杀劫并没有最终降下，那骇人的乌云在天空中盘旋了片刻，最终不甘的消散，天气重新变得晴朗起来，这一刻，仿佛那无常的天命，都要屈服在她的气势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