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58 露面

    熹源得偿所愿, 自然是一刻都不愿意等待，翌日，郑川部落的中央广场上人头攒动，不论是外部齐聚于此的它族首脑, 还是熹原自己的拥趸, 全都翘首以盼, 数日前的那场血色杀戮后, 郑川之主不知所踪, 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再次露面, 亲口了结这段过往, 让熹原的势力名正言顺的入主郑川，他们也好讨要最初举事时熹原许诺的好处, 而除了这群亟待分润战果的“外人”, 一些原本的郑川族人，也混迹在人群里, 他们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激动，除了极少数人面露喜色，大多数人面上满是惶惑不安。

    那些面露喜色的，多是族中不得势的耆老，他们原本在郑沉的强势之下名声不显，如今倒是一战成名, 现下，他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独特的势力，而被这群人推举在最前方的, 赫然是随侍仪式时为郑妩主持仪式奉上毒酒的那三名耆老！

    这三人年岁颇长, 原本是族中声望仅次于郑沉的持重耆老,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被挑选出来主持当日的仪式，一直以来，他们在郑妩面前表现的乖顺无比，在郑妩与郑沉争夺权柄时不偏不倚，在郑妩一步步削夺耆老权势时同样隐忍不发，谁能想到，他们所有的退让忍耐都在等着一击必中的机会，如今，郑沉去位，郑巫失势，他们这才乘势而起变得活跃起来，

    其实细想起来，以这三人主导的一小股耆老势力，便是郑妩还未真正触及的族内暗涌，试想，若是没有郑沉的放任和他们暗中的推波助澜，当初郑蜜逼宫时也不会掀起如此大的声势，让郑妩弹压时都都废了好大的功夫，不过事已至此，一切过往也成云烟，就如同郑妩自嘲的那样，终究是她当初太过放任，一念之仁终最终养虎为患！

    人群聚集在一起，不免变得喧嚣起来，就在那鼓噪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的时候，有人排众而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是熹原！只见他昂首走在最前面，身边跟着一个纤细窈窕的女人，那女人身着一袭白色纱衣的身影仿若一个影子跟随在熹原身侧，众人在被熹原震慑过后，才发现那个低垂着头乖顺的依偎在他身侧的女人，在熟识之人的窃窃私语中，才恍然明白，这纤弱窈窕的女人，却是原本的郑川之主！

    在一众人的注视下，那郑巫仿佛不堪忍受的低垂下头去，她原本身披一块雪白的头纱包住头脸，如今畏缩之下，便只露出了白皙姣好的一小截下巴，倒让那些想要一睹艳色的有心人面露失望之色。

    站在高台上，熹原自然注意到了周遭的目光，他侧身一挡，以守护者的姿态将身侧的女人挡在身后，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之后，这才朗声开口道：“今日召集大家来到这里，为的是将数日前发生的事做个了结，就如我当初说的那样，郑巫随侍合该能者居之，郑巫受人蛊惑，贸然选了一名德行不堪的平庸之辈作为随侍人选，我急于阻止，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虽然手段激烈了些，但终究得到了一个不错的结果，这几日里，我一直在向郑巫诚恳赔罪，郑巫被我的诚心所打动，不但原谅了我的过失，还愿意于我共结连理，以后，我熹原一脉正是并入郑川，郑川部族正式易名为熹郑部族，我将在这里，同诸部首脑重缔新盟，今日召集诸位来此，便是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大家。”

    熹原话语间虽然处处以郑巫随侍自居，但语气口吻却丝毫不见谦卑，几句话的功夫，不但修改了传承百年的部族名称，更是把自己的名字冠在了郑川之前，其灼然的野心昭然若揭，毫无疑问，一旦熹原真的带着他的势力和郑巫“喜结连理”，他必将全权接管整个部落，郑巫，这个原本的郑川之主，将以夫人的身份成为熹原背后的女人，一个活在强者身后的影子，一个用来短暂维系族群平衡用过便可舍弃的提线木偶！

    多日来的混乱，随着熹原的话音落下尘埃落定，这场以阴谋开始的政权之争迎来了终局，在场众人无不欢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人前志得意满的熹原身上，没有人注意到他身后畏畏缩缩的女人，仿佛在她选择躲在熹原身后那一刻起，她就真正变成了一个影子。

    站在熹原身后，任凭前者大放厥词，郑妩冷静的拉开头巾一角，她如水的眉眼带着几丝难掩的憔悴 ，整个人苍白虚弱仿佛大病初愈，她对于周遭的议论声充耳不闻，视线扫过台下所有人，想要复仇，首先当然是要记清自己的敌人。

    目光在那三名志得意满的耆老面上停留了片刻，郑妩收回目光，轻轻舒了一口气，郑问、阿砾和阿水都不在人群里，说起来，在郑妩举行仪式前几日，郑问恰好要外出探查，他寻到了一处难得的矿脉，自然是一刻也不愿意等待，郑妩在意他的安全，便指派了阿砾和阿水两人带队跟随守护，原本，他们能够赶上仪式举行，但他们却没有按时回来，郑妩起初还有些担心，但现在却只剩下庆幸，庆幸他们躲过了那场惨烈的收割。

    而除了这两人所带领的郑女小队，还有许多郑妩熟悉的郑女和族中青壮并不在人群里，这些人，却没有阿水和阿砾那样的幸运，想到他们的下场，郑妩低垂下眉眼，这些人，她同样不会忘记，他们会像伤疤一样刻画在她心底，让她永远铭记自己在这段过往中究竟犯下了何种过错。

    心中暗下决心，郑妩重新回神，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台前讲话的男人身上，却是正好听到他最后的一席话，部族易名，重立新盟，这几个字灌入耳里，她目光一凝，眼底仿佛有寒光闪过，但也只是一瞬，随着身前的男人回身朝她看来，她随即围好头巾低垂下眼眸，重新变回了那个老实听话的木偶，熹原娴熟的牵起她的手，拉着她重新走出人群，人群中粗豪的它族武士见状不由发出心照不宣的笑意，他们一边四散而去，一边不住的打量着郑妩纤弱美好的身影，纵然心理清楚这并不是他们可以觊觎的，但能够多看两眼也是好的。

    郑妩走在熹原身边，感受着各色视线再度落在她身上，心底已经彻底平静下来，眼看对方拖拽着自己，脚步坚定地走向郑巫居住的殿宇，不由心底嗤笑，想来，对方宣誓身份之后，竟是一刻都不愿意多等，要立刻以郑巫随侍的身份直接入主郑巫正殿了，心中这般想着，郑妩脚步不停，眼底无悲亦无惧，她看到人群里，一个灵活的少女身影在看到他们的去向之后，飞快的转身跑走，她朝少女离去的方向投去一瞥，面上的神情愈发镇定。

    熹原一直拉着走入屋帐内，随着厚重的帷幕落下，屋内陷入幽暗之中，男人的目光变得炙热起来，眼底仿佛有某种情绪在蠢动，郑妩飞快的看了熹原一眼，仿佛被他的视线所伤，低下头后退了几步，行止间娇羞无限，仿佛欲拒还迎，熹原低笑了一声，毫不迟疑的迎来过去，仿佛老练的猎手专心的投入了最喜爱的狩猎游戏，和视线－火－热－的熹原不同，郑妩心底一片冰冷，她一边小心应付一边细数着时间，就在两人一步步要挪到内室的时候，一个清亮的女声在帷幕外响起：“让你们去请熹原过来，你们把人藏到哪里去了？还是怠慢了大人，大人不愿意来见我了？”

    熹原神情一滞，内室旖－旎的气氛消散无踪，屋外指桑骂槐和侍女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响，逐渐变得让人无法忽视，郑妩抬眼看去，熹原面上还带着笑，眼底却是有些不耐，但最终还是收手，美人已经是囊中之物，也不差这一日，他低头看向她，语气温和的道：“你身子弱，今日还是好好休息，我去外面看看。”言罢，他转身走到屋外，巴黛正等在那里，看到熹原，不由插－着－腰不高兴的高声道：“那女人是我们的阶下囚奴，何德何能住上这么好的殿宇，熹原考虑不周了。”她语调娇蛮虽是指责，却并不不让人讨厌，姿态倒是拿捏的极好。

    熹原听她只是不满自己对郑妩的安排，并没有一味捻酸，不由面色稍霁，笑着走过去揽住她在，在她耳边悄声道：“她本是郑川郑巫，不放在正殿又该放到哪里，何况，她身负灵宠，纵然有灵药挟制，但依旧不投稳妥，还是由我亲自看顾最为妥当。”

    熹原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便是最知晓其中关窍的巴黛，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番说辞，她的目光阴测测的看向那厚重的帷幕之后，片刻后，仿佛想到了什么，面上重新露出笑意来，娇声道：“那便如你说的那般，将那女人留在这里看着便是，你随我回我的屋帐之中，我的屋帐恰好紧挨着这殿宇，最是方便就近看顾了！”她说到最后，语气加重，眼睛毫不迟疑的看向熹原，后者无法，无奈的笑着随她去到了临近的屋帐之中。

    郑妩对于帐外的喧嚣仿若未闻，她听着屋外的声音慢慢远去，站起身来，视线扫过整个房间，屋内的陈设一切如旧，只有一些格外名贵的器物不见了踪影之外，郑妩对此毫不在意，她视线扫过一圈随后侧耳细听，却没有听到那轻微的水声，她站起身来，一把拉开屋内暗室的一处帷幕，一只木盆正正放在那里，不过，其内满溢的清水消失不见，水盆周围也不见丝毫水渍，仿佛被某种力量，骤然带走了一般。

    作者有话说：

    理了一下思路，发现少了点内容，57章后面重新补上这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