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46 挑战（下）

    鲛璃将全身没入水中, 只露出一双眼睛沿着木盆的外延向外窥视，骇人的威压在一瞬间笼罩了整间殿宇，那带着海潮气息的冰冷威压让他尾鳍末端的鳞片都跟着颤栗了起来。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不远处直面凶兽的少女，身处风暴中心, 少女清丽的面孔显得格外冷峻。

    鲛璃不知道自己即将见证什么, 凝滞的气氛让人格外无措, 但很显然, 那身处暴风中心的少女已然命悬一线！神眷之族数百年的传承下, 她成为了唯一个挑战者！

    齿抵下-唇-, 鲛璃懊恼的意识到自己并不希望少女失败, 虽然她霸道又严苛还囚禁住了自己，但好歹还能交流沟通给他留出了能够讨价还价的些许余地, 而那些凶兽可不同, 被激怒的凶兽只会屠灭一切挑衅者，而他, 一个恰逢其会的倒霉蛋，无疑会因为距离太近而成为炮灰，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这场对峙，少女无论如何都不能失败！

    鲛璃不知多少次的后悔自己最初的冲动, 他应该更加谨慎一些，起码哄住少女将自己挪到其他安全的地方，再提出这个要命的建议，但这名为后悔的情绪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他根本无法预料少女竟然会决绝至此, 不过因为自己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就立刻做出决定，毫不迟疑的要将那尊崇无比的圣灵拉下神坛！

    鲛璃至今想来，依旧不可置信，在他的认知里，那些被选作大巫的家伙，不应该是笃信部族传承对于圣灵崇拜之极吗！

    在鲛璃最初的设想中，少女最初听到自己的话，应当震惊不信甚至不屑一顾才对，这才是一个信念受到挑战的笃信者的正常反应，而他甚至为此早早打好了腹稿，针对少女的所有质疑都有了合适的对答，甚至预设了自己花数年的时间通过一系列实绩让少女逐渐信任自己的循序渐进的方案，但郑妩的表现，超出了他的所有设想，一切，竟然就这样仓促而迅捷的决定了下来，不但打乱了鲛璃的一切预设，也让他不得不跟少女一起站在了最危险的风暴边沿。

    看着不远处那身形纤弱的少女，鲛璃神色复杂，作为一位部族之主，她委实有些过于年轻了，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他有忧虑地想到，毕竟，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往往不会得到什么太好的结果。

    身处暴风眼，郑妩自然无心理会鲛璃的纠结，紧盯着眼前碧蓝色的庞然大物，郑妩克制着那份自心底溢出的隐含着-兴-奋-的颤-栗，她当然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正是因为清晰的知晓，所以，才格外果决，这份决断当然并不是因为鲛璃几句似是而非的挑拨，正相反，郑妩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最终做出了这个决定。

    通晓原著内容的郑妩在鲛璃的提醒下，想明白了原著之中一直深埋着的一条暗线，原著里，男主熹原整合四部的同时，也将四部的圣灵收入囊中，而不同于其他大巫自然的传承，熹源的每一次收服，都需要跟圣灵进行一场对战，虽然拥有能够吸收四脉能量的天然体质又有驭灵圣器辅助，让男主在对战中占尽了便宜，但每一次对战依旧是险象环生凶险万分。

    即便时间久远，但郑妩依旧能回忆起那每一战所带给他的精彩又凶险的感觉，当时，她纯粹的去追求阅读的那份爽快感，这单独做了特殊设定的四幕对战除了给她留下些许印象之外，并没有带给她更多思考，如今，身处原著的设定里，以炮灰的身份重新回忆这部分内容，再结合鲛璃的陈述，郑妩有了新的发现，想来，在原作者最初的设定里，圣灵跟大巫的共生关系，并不是那么契合美妙的，大巫们并不是圣灵真正选择的甘愿侍奉的主人，而是一个提供养料的温-床-哺育圣灵的养料！

    借由各自的部族传承，历代大巫们，用自身做契，在借用圣灵的力量，也逐渐耗尽了一身气血，而当真正的天命之子男主出现时，这些只适合做养料的躯壳只能靠边站了，男主用自身战力证明了自己是真正适合传承四脉力量的天命所归之人。将汲取了积年养料的圣灵收入囊中的男主，登时实力攀至顶点，成了再也无法挑衅的存在！

    当然，郑妩分析出的这些内容，只存在原作者的设定里，是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暗线，为了体现主角的无敌牛逼，原作者花了更多的笔墨去描线对战的凶险，强调的是借由自身实力跟外在手段，对这四股力量的撷取与掠夺，这也让四头圣灵的归属变的暧昧模糊起来，毕竟，那并不是本就属于熹源的，而是通过对战夺取的，而在这之前，圣灵的所有权属于跟它结契的大巫，而原著里没有任何一条规定，在男主收服圣灵之前，大巫们不能用同样的方式另圣灵们臣服，毕竟，原作者只给了男主撷取的权利，并没有明确归属，而这，就给了郑妩足够的操作空间！

    在明白了一切后，郑妩几乎是立刻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圣灵，而在发现这种觊觎没有招来任何“天罚”后，她不可抑制的兴奋起来，在绝境之中，她似乎终于看到了一丝隐秘的曙光，那原本属于男主的力量，是可以被控制跟撷取的！即便这撷取力量的方法包含危着巨大的凶险与危机，郑妩也没有任何犹豫，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抓住了这个巨大的机会！

    “你只有一次机会！”面若好女的鲛人难得认真的重复道，他一脸迟疑不解的看着郑妩的眼睛，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似乎正在揣度她的决心，告诫她不能够掉以轻心。

    郑妩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会想起了鲛人那饱含担忧的碧蓝色眼眸，的确，她只有一次机会，唯一的一次机会，不论是此刻凶险的对战，还是以后她将要面对的一切，她只有一局来决定胜负，如果不能顺利收服眼前的凶兽，她即便能够苟且些许时日，在未来也终究难逃一死，与天争命，由不得她有一丝退缩！

    低喝一声，两道蓝色水线在郑妩手中化作两道碧色锋刃，她轻身跃起，悍然斩向了自己的对手。

    面对郑妩的攻击，巨鲸猛地一甩尾鳍，想要将眼前的挑战者拍远，但那厚重的尾巴在面对碧色锋刃的时候，却失灵了，噗的一声轻响，那蓝色的尾鳍，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蓝色血顺着伤口-喷-溅-出来，巨鲸发出一声惊天怒喝，同一时间，伴着一声极低的闷哼，郑妩的小腿肌腱处也完全绽开，殷红的血迹低落到脚下的白鳍地毯上，显得分外触目惊心。

    血在小腿处绽开，疼痛却更让人清醒。郑妩轻呵一身，怎么都想不到，从白白那里学来的基础刀法，第一次竟是用在自己身上。圣灵跟契主，结下契约下的两人，一体双生，自己的能量来源于圣灵，这力量自然也能伤到对方，但同样的，一体双生，让这份伤害反作用于自身，那力量幻化出来的最锋利的刀，能轻易的切开圣灵的皮-肉，更能让契主在下一刻体无完肤！

    从古至今，历代郑川之主，没有任何一个档胆敢伤害自己的圣灵，毕竟，那不仅仅是她们的力量来源，更是立身之本，更何况每一次伤害都会成倍的伤害到自身，没有人会挑战这一禁忌，但穷尽前人的所有想象，也不会有人料到，她们中的一位后辈，竟会利用这份一体双生的契合用自伤的方式威胁同自己结契的圣灵！

    双膝微弯，感受着那让人浑身发麻的疼痛并没有伤到腿筋，郑再次跳起，挥刀砍向眼前的对手，每一刀都不致命，但爆裂的能量却能带来最深刻的痛苦，郑妩看相那暴怒中的凶兽嘴唇微挑，露出一丝冷笑。

    我敢搏命，你敢么！

    无数伤痕，出现在了少女身上，不致命，却足够痛苦，一刀一刀，碧色跟殷红的血迹让整个空间变得更为可怖起来。鲛璃怔怔的看着这一切，不明白为何少女明知会自伤还是依旧的攻击眼前的目标，疯了，真是疯了。他喃声道。

    鲛璃不明白郑妩在发什么疯，郑妩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为，在疯狂攻击的同时，一场别样的谈判在她心底展开，在自伤的每一刻，郑妩都在表达着自己的诉求，她清楚的知道，软刀割肉，总是更容易瓦解人的心理防线，未知跟不可控，才能带来更深的恐慌，而这些足以给她带来足够的谈判筹码！

    后撤半步，在下一次攻击之前，郑妩再一次在心底发问，如何？可愿臣服于我脚下，留给我们双方的事件可不多了！

    巨鲸怒喝一声，碧色的眼睛变成了充血的深红，显然是被郑妩放肆的语调激怒了！郑妩丝毫不为所动。

    “何必生气 ，我只有这一世元寿，而你可以轮回无数事件，当继任者取代我，你总有机会再夺回你的权威，何必在此刻同我鱼死网破呢？”郑妩循循善诱，继续不断的瓦解对手的心房，终于，再不知多少个来回后，周围可不的威压为之一松！

    拥有智慧的生灵都会趋利避害，那被伤痛折磨的有些疲惫的巨鲸终于选择暂时蛰伏，郑妩显示一愣，随即感到一股庞然博大的能量开始涌入，

    巨兽终于暂时臣服！而这究竟是短暂的蛰伏还是真心折服这并不重要，只要这力量终于得以为自己所用，郑妩不需要知道力量媒介的心理状态，而有了这一次蛰伏，郑妩不回再给凶兽重新展露爪牙的机会，在这之后，她会用鲛璃教授的方法，将这凶兽彻底驯服！

    随着那力量入激流入海，浸润到身体的每一寸，郑妩似有所感的张开手心，一棵深红色的树苗，正静静地躺在她掌中。

    将那树苗收好郑妩轻舒一口气，一扭头正撞上鲛璃瞪的极圆的双眼，那是一个惊颚到极致的神情，郑妩对上他的眼睛，嘴角溢出一抹浅笑，这一刻，她被他的表情取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