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莫黎在颂歌总部办了离职。

    人力资源总监办这个事儿的时候格外惋惜, 这么优质的人才，而且跟宋佑安是互补性选手, 这对姐弟一起上阵, 把公司做大做强是迟早的事。

    她忍不住对宋佑安道：“安总，要不您劝劝您姐，公司确实挺需要她的。”

    宋佑安道：“她还有别的事，先办了再说。”

    宋佑安表面云淡风轻, 内心也是万般不舍。当初安排这个工作只是给莫黎过渡, 或者说满足她的需求, 以免她闲得慌，没想到她凭实力把自己变成不可或缺的人物。

    对于这样的人才, 宋佑安自然不会真的放弃，现在从总部离职，只是为了后面以她的真实身份去海外上任。

    莫黎收拾东西离开市场部这天，同事们依依不舍, 跟她走的最近相处最多的王琳, 忍不住红了眼睛, “黎黎, 你怎么说走就走呢……明年总监一定是你的，留下来继续干不行吗？”

    周承跟着挽留, “就是，咱们市场部好不容易空前团结, 大家都想明年跟着你大干特干, 你走了, 我们怎么办？”

    莫黎跟王琳抱抱, 对众人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还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只能暂时惜别。咱们大家有缘再聚。”

    卸任总部的工作后，莫黎唯一剩下的事情，就是帮助宋茉琪适应她的角色。

    她白天去南山别墅陪宋茉琪，既是跟她交流之前的相处细节，也是让宋茉琪多接触她，后面跟陆清晏相处时才不容易露馅。

    到了晚上，莫黎还得去御湖别墅休息，在宋茉琪住进来之前，她不能缺席，以免引起管家的注意。

    莫黎感觉宋茉琪状态不太好，为了让她开心一些，每次过去时会买些甜品小点心，或是漂亮的捧花，每天都不重样。

    宋茉琪从一开始的抵触状态，不过几天时间，变得期待莫黎到来。

    这个与她长相雷同的女孩，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和温柔的内心，跟她在一起随便聊聊天，她都觉得很开心。

    这天，林知娅无意间看到莫黎跟宋茉琪在吃甜品，微微皱眉，提醒道：“这些都是高热量炸/弹，会影响琪琪的身材，最好是不要吃。”

    宋茉琪立马放下手里那块吃了一半的榴莲千层，拿起纸巾擦拭嘴巴，乖巧道：“妈妈说的对，我不吃了。”

    莫黎：“……”

    她觉得宋茉琪已经够瘦了。

    但是人家妈妈这么说，她只能沉默并微笑。

    莫黎道：“再过一周，陆清晏就要回来了，你要不找个时间住过去？自己先适应一下？”

    闻言，宋茉琪露出一丝怯弱。

    林知娅点了点头，道：“是要提前去适应，要不就明天过去。”

    宋茉琪看向她妈妈，带了一丝恳求道：“再过两天吧妈妈。”

    莫黎不忍宋茉琪被逼的太急，帮着她说道：“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就两天后吧，一旦琪琪过去住了，就得一个人待在那边。”

    两个人都这么说，林知娅只得点下头，道，“时间不等人，最迟大后天，万一陆清晏回来，我们又要措手不及了。”

    宋茉琪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我明白……”

    两天后的晚上，莫黎在御湖别墅里睡的正沉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

    铃声持续不断的响着，响到第五次时，莫黎终于被吵醒，翻个身，在昏暗中捞起手机看了眼，是宋佑安打来的电话。

    她打了个哈欠，躺在床上，困倦的接通电话。

    还没开口询问，听筒里传来宋佑安焦急的声音，“我姐想寻死！”

    “什么？”莫黎所有的瞌睡虫都没吓没了，顿时从床上弹坐起身，“怎么回事？”

    “她今晚一个人在浴室里偷偷割腕，幸好被阿姨及时发现，现在送到医院来了。”宋佑安道，声音透着疲惫无力，“你这几天跟她相处的不错，她跟你话最多，你过来看看吧，劝劝她。”

    “好，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到。”莫黎应道。

    挂电话后，莫黎迅速下床，换上简单利落的衣服，开车前往医院。

    宋茉琪被送到高端私立医院，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由于失血过多，躺在病床上。

    莫黎赶到病房时，宋茉琪虚弱的躺在病床上，这几天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变得更为苍白，她一只手的手腕上缠着包扎的纱布，一只手的手背上插着输液的针头。

    宋佑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弓着后背，脑袋埋在手掌里，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无力。

    宋茉琪被送到医院后一直没开口说话，宋佑安没办法，才把莫黎叫过来。

    他把父母劝回去休息，自己留在医院陪着。

    病房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空气中带着消毒水的味道。

    宋佑安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莫黎，眼底流露出感激，对莫黎道：“你陪陪我姐？”

    “好。”莫黎点头。

    宋佑安站起身，声音低哑道：“我出去抽根烟。”

    宋佑安出去的时候带上房门，房间里只剩下宋茉琪和莫黎两人。

    莫黎看着瘦削又苍白的宋茉琪，止不住的心痛。

    明明是千金大小姐，拥有那么好的牌面，以后也有大好人生，为什么会不想活了？

    宋茉琪轻声开口：“我真没用……”

    “发生什么事了？”莫黎问。

    “一想到要跟陆清晏生活在一起，我就恐惧……”宋茉琪声音带着低低的颤抖，“我不想靠近任何一个男人……我只想自己好好活着……为什么这么难……”

    莫黎在这几天短暂的相处中，发现宋茉琪还没有从上一段感情的阴影中走出来，打心底排斥一段新的关系。

    可是，陆宋两家联姻这种大事，轮不到莫黎多嘴。

    此时，她也只能劝道：“不用担心，陆清晏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不会勉强你，不会让你做你不愿意的事。”

    宋茉琪虚弱的摇了摇头，眼里黯淡无光，仿佛被燃尽的蜡烛，只余死寂。

    “我真没用……”她喃喃自语，“我做不到爸爸妈妈满意的样子……”

    “我以为离开就好了，可是我那么没用，没了家人的庇护，我活的更惨……”

    “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我不配活着……”

    “我想还债，还了爸妈养我的恩情……好好的跟陆清晏结婚……可是就连这点我都做不到……”

    莫黎轻轻握住宋茉琪的手，“不要怀疑自己，你很好。”

    她的声音温柔又富有力量，“我去你的房间看过，你的画作非常出色，你有着艺术家的纤细敏感，所以才会活的很辛苦。这是老天给你天赋的同时，赋予你的烦恼。”

    宋茉琪眼角滚出泪来。

    莫黎轻轻抚着她的手，“不要灰心，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莫黎，谢谢你……”宋茉琪啜泣道。

    莫黎从包里拿出纸巾，轻轻替她擦去泪水，微笑道：“咱们就是很有缘分啊，你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找出第三个人，跟我们那么像的吗？”

    “如果我能活成你那样……多好……”宋茉琪带着向往道。

    “你已经很好了，真的。”莫黎柔声道，“你只是遇到难题了。”

    她用轻松的语气说：“活人怎么能被问题难死呢，任何事都有解决办法的。”

    “……”宋茉琪轻咬下唇，眼泪无声流淌。

    莫黎陪着宋茉琪聊天，舒缓她的情绪。

    输液完毕后，莫黎按铃叫来护士取下针头。

    莫黎轻轻捧起宋茉琪苍白干瘦的手掌，郑重其事道：“琪琪，这是一双艺术家的手，你一定要好好保护。”

    宋茉琪牵起一个虚弱的笑容。

    后半夜，莫黎陪宋茉琪待在病房里。

    等到宋茉琪睡着了，她才走出病房。

    宋佑安在走廊窗边抽烟，一旁垃圾桶里散落的烟头都是他丢的。

    莫黎走到宋佑安身旁，低声道：“琪琪睡着了。”

    宋佑安长吁一口气，随即苦笑：“遇到事情，总是要麻烦你……”

    “没关系，我跟你一样，希望琪琪好好的。”

    “你真的很好。”宋佑安喉咙沙哑，“对不起，莫黎，是我让你卷入这些事。”

    莫黎无奈的笑了笑，“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这一步。”

    宋佑安仰起脸，深吸一口气，似有千言万语，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道：“这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莫黎抬手看了下表，后半夜三点。

    她说：“还是我陪着吧，反正我不用上班了。如果我没记错，有一个重要的会议就在明天，需要你参加，你回去休息。”

    “我没事，你走吧。”

    “你一个男人，陪护女生，总归不方便，而且琪琪面对我没那么大压力和束缚，愿意说几句心里话。”莫黎坚持道，“我留下来陪她，她现在的状态很危险，不能大意。”

    宋佑安被莫黎说服，“有事随时联系我。”

    莫黎点头：“放心，医院里还有那么多医生护士。”

    宋茉琪住的是高级病房，里面还有一张陪护床。

    莫黎回到病房后，靠在陪护床上休息。

    她做这些并不是为了给宋佑安分忧，而是她发自内心的想让宋茉琪好起来。

    天色破晓，莫黎睡得迷迷糊糊时，隐约听到开门声。

    她坐起身，发现床上没人，她以为自己睡迷糊了，揉揉眼看去，真的没人。

    莫黎立即起身往病房外去。

    “琪琪——琪琪——”她在走廊上寻找，大叫。

    遇到路过的医生，她拦住对方，焦急的说道：“908号病房里的病人不见了，你们快找找。”

    “琪琪——”她继续四处寻找，“琪琪——”

    莫黎神经越来越紧绷，整个人处于极度的心慌意乱中。

    一种不好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像是想到什么，往顶楼跑去。

    顶楼走廊上，宋茉琪推开两扇窗户，清晨的风吹得她身上的病号服哗啦作响。

    她迎着风，露出向往自由的表情，爬上窗户。

    “琪琪——”看到这一幕的莫黎尖叫出声，她飞跑上前，在宋茉琪两只脚都翻出窗外时，将她上半身牢牢抱起。

    “莫黎，你别管我，你让我去死吧……”

    “我死了，你来做宋茉琪，你可以做的很好……”

    “我不在的时候，你一直都做的很好……”

    “我求求你，你继续帮我吧，让我解脱……”

    “你不是喜欢陆清晏吗，你成了宋茉琪，你就能永远跟他在一起……”

    莫黎死死的抱着她，“我不是宋茉琪，我也不可能成为宋茉琪。我是我，你是你，你的命，得你自己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