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跨河大桥靠近一侧堤岸的桥洞下拉起了警戒线, 市局的警察将这一处戒严了起来。
重案组一行人抵达现场后便开始各自分工行动。
痕迹检验组在现场杂乱的环境中搜索着细微的线索。
夏瑶带着梁瑞和俞洪敏去找率先抵达现场的警员:“东西在哪?”
警员正在给报警人做笔录,闻言他放下手里的记事本,反手指向身后说:“紧靠着桥墩的位置, 走过去就能看到了。”
还没走进, 众人就能闻到一股直钻天灵盖的刺鼻气味。
久经沙场的夏瑶三人一闻就分辨出来了, 这是腐败的味道。
他们迅速换好装备,带着工具箱靠近了桥墩的位置。
只见在一堆杂草里, 正静默躺着一只被摊开的旅行箱。
这个黑色旅行箱是最普通的拉杆款式, 大小约20寸左右,外表材质为PVC, 具有非常好的防水性能。
这也是为什么行李箱被扔在这里一时半会没人发现的原因。
跨河大桥的桥洞经常有流浪汉和没钱投宿的打工者居住, 几张纸板子一垫, 铺盖卷一打开,就能凑活一晚上。
只是最近天气太冷了, 除非是迫不得已, 不然不会有人到这里来睡觉的。
这么一个行李箱,看见的人只以为是住在桥洞里的人藏的,一般不会主动去拿。
而发现这个箱子的人,正是一个刚刚离开工地,准备在桥洞下借住一晚,然后去火车站坐车返乡的农民工。
夏瑶三人离开后,警员接着盘问:“你都没打开塑料袋,怎么就报警了?”
报警人白着一张脸道:“我家里死过猪啊,?????那猪死在猪圈里,放了好几天就是这个味道!”
刚才报完警之后, 警察来了打开里面塑料袋时, 他正好在一边偷看。
亲眼目睹了警察从那些黑色塑料袋里翻出了一个煞白的人脚!
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警员将他的回答记录在案, 而后又问:“为什么想要去拿别人的行李箱?”
报警人露出悻悻的表情:“还不是被工地开了,我手头紧,就想着这行李箱多少能值点钱,里面要是有点值钱的东西就更好了,谁知道碰上这么晦气的事啊……”
夏瑶等人走进一瞧,就见行李箱里放着好几个黑色塑料袋。
其中一个塑料袋已经被之前接警来检查的警员打开,暴露在空气中的赫然是一只人脚!
她让梁瑞和俞洪敏铺一块防水布在地上,然后将旅行箱中的塑料袋一个个解开来。
这些塑料袋基本都是被打了死结,有的解不开只能剪开了。
梁瑞和俞洪敏在一边帮手,夏瑶每拿出来一样东西,他们就摆在防水布上仔细记录。
结果让人万分震惊。
旅行箱里,除开那只脚以外,其它的全是肝脏、肠管等等内脏器官。
等到旅行箱里清空后,夏瑶将包装尸块的塑料袋也一起整理收纳好。
那边梁瑞见夏瑶面前的旅行箱已经空了,他扫了一眼铺了整整两块防水布才放下的尸块,眉心紧蹙:“这都是人体的内脏器官和部分皮肤肌肉组织,那…还有其它部位呢?”
除开那一只脚外,遍寻旅行箱也未见到其它的尸块。
想要用这些尸块拼成一具完整的尸体,至少还需要一个脑袋、四肢及相关骨骼、躯干。还有最重要的心肺组织。
夏瑶看到每一个尸块下面都做好了对应的标记,即便诸如胃部之类的部位已经腐烂变形了,她仍旧能一眼看清眼前的是人体腹腔胸腔内的消化器官和部分淋巴器官,还有一部分人体皮肤和肌肉组织。
如果凶手对于抛尸、碎尸有些特殊癖好,那就不会把一只左脚和人皮、肌肉也塞进来。
这些东西的存在,证明凶手是随机的对尸块进行装箱,在分尸过程中,手里割下来什么就放进去什么。
细数一下,旅行箱里装了104块尸块,其中皮肤肌肉组织43块,剩下的都是内脏等。
夏瑶凝视片刻后说:“也许被丢弃到了其它地方,也许被嫌疑人用别的方式处理掉了,暂时先把眼前的带回去吧。”
经过计数和检查,法医组将现场的尸块和旅行箱、塑料袋统统打包带回了法医医学鉴定中心。
解剖室的助手看到夏瑶三人过来,着急地往外走。
夏瑶他们过来必然是为了检验解剖,平板车是移动尸体的必需品。
然而她刚准备去推平板车,就被夏瑶叫住了:“多准备一点防水布和标本容器,还有福尔马林。”
助手愣了愣,虽不明白夏瑶为什么这么吩咐,还是按照她的要求做了。
然后她就见证了从业来的第一次难以直视的场景。
解剖室里,往常发挥着重要作用的解剖台这次被打入了冷宫,夏瑶三人正围着铺满一地的内脏器官进行取样分析。
助手惊呆了:“夏法医,你们这是在外面解剖过了?!”
“冯樱,你都跟夏法医这么久了,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这是碎尸案的尸块,目前只找到了这些。”
“啊!天呐!怎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凶手?!”冯樱听得还是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夏瑶不怪她如此惊讶,从江市法医医学中心成立以来,还从没接手过这种作案手法的尸检。
不光是冯樱,俞洪敏、梁瑞等人也仅仅在参考文献上看到过。
从案例上的碎尸案,到如今展现在眼前,中间是他们和法医前辈们相隔数十年,跨越时间空间的交流。
因尸块数量大,要整理也并非一时半会的功夫,好在他们有三个人,分工合作也花了一整天的时间。
经过整理,黑色拉杆旅行箱内装有的104块全部组装完毕,完整地还原出了一套人体内消化系统,以及部分四肢皮肤组织。
通过死者左脚判断尸体身长在158-165cm之间,脚趾甲上还涂着红色指甲油。
对着这些尸块,梁瑞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么多器官,就是不见最主要的人体组织,这连判断死因都做不到啊!”
他们花了一整天收集各个器官样本,能够用的线索寥寥无几,别说确认死因了,最后连个DNA鉴定都没法做。
想要确认死者是否为黄政的女儿黄慧敏,可以进行亲子鉴定。
早在重案组侦查立案的时候已经采过了黄政的DNA信息。
只是经过降解腐败的内脏和人体组织中包含的DNA也经历过降解,成了大量片段,拿这些内脏组织的样本来做亲子鉴定是不准确的。
要是有死者的牙齿或者肋骨这一类腐败较为缓慢的器官,提取到的DNA样本更适合用来做鉴定。
可惜旅行箱里除开那只左脚外,没有其它骨骼组织。
即便对于鉴定结果不抱乐观态度,夏瑶仍旧提取了左脚上的骨骼样本送去了检验科。
同时,她也发现了一个十分异常的现象。
包括脾胃等部位在内的脏器都有些泛白。
更严重的是左脚,外表呈现出灰白的状态,连尸斑都很淡。
而左脚尸块截断的位置是在脚踝,也并没有很多血液残留。
结合这一切迹象,夏瑶推测:“尸体应该在死亡或濒死后期被人放过血。”
从肌肉组织松散的情况来判断,放血时间应该是在死亡或濒死后期,这个时间段对尸体造成的损伤没有明显的生活反应。
放血也是同样的。
如果是活着抑或濒死前期进行放血,尸体脏器内部会形成血块,咽喉受损血流会流到胃部;肾脏受损则会流到膀胱。
而肾脏没有损伤情况,胃部也没有血块,加上尸体皮肤组织表面呈现出来的状态并不像贫血,因而有此判断。
梁瑞听完夏瑶分析过后,说道:“这么说来,尸体的死因就排除了失血性休克了!”
夏瑶点头说:“死因应该在我们还没找到的尸块上才能够有所发现。”
这时,一直蹲在地上的俞洪敏忽然大叫道:“夏法医,你快来看看!”
夏瑶和梁瑞急忙走上前,冯樱也凑过去学习。
俞洪敏指着手里的一块皮肤组织问:“这一块表皮上的像不像死前伤!”
他手里拿着的一块20cm长、8cm宽的表皮组织,在靠近角落的位置,有一个长方形的挫伤印。
夏瑶将那块皮肤放到了解剖台上,用一把解剖刀划开了表皮浅浅的一层,果然在皮内看到了一块出血灶。
挫伤是由钝器造成的以皮下组织出血为改变的闭合性损伤。
想要推算挫伤受伤时间,看表现出来的颜色就知道了。
随着受伤后时间的延长,出血灶的血肿会在组织酶作用下崩解,红细胞膜破裂,血红蛋白经过化学变化发生颜色改变。
血红蛋白分解物质包括含铁血黄素、胆红素和胆绿素。出血灶的颜色的变化是先从边缘开始,2天以后就可以在皮下出血的边缘看到黄色或绿色,或此二者都有。然后紫红色、青紫色或紫褐色区域逐渐向中心缩小,直到消失。
眼前的这片挫伤边缘已经呈现出淡黄色,明显是死者生前受的伤,并且已经开始愈合了。
夏瑶放下手里的解剖刀对梁瑞二人吩咐:“你们继续找其它的皮肤组织,看还有没有类似的死前伤痕迹!”
接下来,三人在手头仅有的那些尸块里,又找到了数处挫伤、擦伤甚至是裂口。
之前因尸斑遮挡,他们并未发觉,此时才注意到那些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势。
各种伤口林林总总加起来总有20处。
“这是遭遇了什么…”梁瑞对着这些聚集起来的皮肤组织感叹道。
“家庭暴力,如果这些尸块属于黄慧敏,那么对他施暴的极可能是章林。”夏瑶分析道。
这些还只是他们看到的部分,在没看到的那些躯干部位,不知道还有些什么样的情况。
气氛一时间凝重了起来。
冯樱看他们都在垂眸思考着,便走到一边整理起了夏瑶他们带回来的行李箱。
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还叠着一堆塑料袋。
她拿起那一叠塑料袋歪着头自言自语:“这种塑料袋看着好眼熟啊,好像是…”
冯樱的动静吸引了夏瑶的注意,她接话道:“是海鲜市场用的包装袋。”
作为一个老饕,在甄别食材的新鲜度方面夏瑶很有一手。偶尔她也会去江市海鲜市场选购一些自己想吃的食材回家让阿姨做。
对于这黑色塑料袋,她就比冯樱这种不爱下厨的人要更熟悉一些。
海鲜市场使用的包装塑料袋不同于普通聚乙烯塑料袋,它不仅厚,且能够防止被海鲜鱼虾自带的尖刺划破,?????延展性、机械性和防水性能都很好。
俞洪敏眉目严肃道:“看来嫌疑人在防止尸体被人发现这件事情上下足了功夫,不仅用了防水的行李箱,还用了防水的塑料袋。”
梁瑞又接了他的话:“甚至刻意把尸块扔到跨河大桥的桥洞下面,就是怕太快被人发觉吧。”
如果嫌疑人是彻底不想让人发现这些尸块,完全能够换一种更极端的方式处理掉。
这么摆在跨河大桥桥洞下,倒像是刻意为之,就等着警察去找。
这种大剌剌的行为,大概率是犯罪分子挖的陷阱,夏瑶想。
既如此,那他们就不能够往这个牛角尖上钻。
夏瑶捏了捏鼻梁,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向了另一个方向:“嫌犯应该是利用这个旅行箱把黄慧敏从小区‘运’出来的。”
这就可以合理解释为什么黄慧敏会“人间蒸发”了。
她是从小区里出来了,不过不是走出来的,而是被人分尸后装在旅行箱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来的。
梁瑞很快反应过来:“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注意一下小区监控里携带相似旅行箱进出的人,然后顺藤摸瓜就能把嫌疑人揪出来?”
夏瑶用沉默代替回答。
这才是破案的突破口。
俞洪敏又说:“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尸体剩下的部分去哪了?”
剩余尸块也是警方迫切想要追查的事。
“我觉得先从监控方面下手吧,除开这个旅行箱之外,嫌疑人应该还有别的容器装剩下的尸块。”
不管是分批次拿出来,或是一次性全带走,犯罪分子总躲不过进出口的监控。
锁定了旅行箱就能锁定嫌疑人,锁定了嫌疑人,便能挖掘到其它尸块的下落。
陆商还带着大批重案组的同事在现场侦查,俞洪敏和梁瑞便主动负担起了这个任务,前往黄慧敏居住的小区,对装有尸块的黑色旅行箱进行排查。
因尸体身份暂不明确,在剩余尸块没找全之前,重案组并不打算让死者家属立刻来认尸。
只是家属并不是这么想的。
时隔2天,黄政又上门了,他依旧是来了解案情的。
同事们都在忙碌状态,黄政只能看见一个揪着就问:“我女儿找到了吗?”
警员们的回答也是统一的。
“案件还在侦办,黄先生您回家耐心等待警方通知吧。”
当三番五次得到这样的答复之后,黄政发了脾气。
他一巴掌拍在重案组办公室的门板上,满脸怒意地吼道:“等等等,总要我等!我的女儿出事了,我怎么等得住?为什么你们总是推三阻四的,难道是有什么怕让我知道的?!”
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大的力气,门板被他拍得晃了三晃,忽忽悠悠地靠在墙壁上,仿佛随时都要倒下。
重案组的同事们看向黄政,又是生气又是怜悯。
他们是为了黄慧敏的案件才如此奔忙,为什么会觉得他们是在推三阻四。
为了不影响其他人,夏瑶上前把人拽走了。
她把黄政安置在接待室,语气平静地说道:“黄慧敏的案件情况还不明晰,我们不能够透露任何消息,这是局里的要求。”
本来黄政还觉得夏瑶是重案组的领导,怎么也能说得上话,现在仍旧是拿这一套车轱辘话应付他。
他脸一横说:“我不管!我只要知道我女儿到底去哪里了,你们究竟有没有找过她!不告诉我,那我就住这里不走了!”
说完,他脱了外套和鞋子,就往沙发上躺。
这种无赖的行为,夏瑶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真看着他躺在这里。
当然,她也不会因此违反规定,于是说道:“既然你来了,就来认认尸吧。”
当听到“认尸”两个字,黄政的就流露出震惊和哀伤的表情。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不断劝慰自己,既然要家属认尸,那就不一定是黄慧敏。
想罢,他利索地跟上了夏瑶的步伐。
没想到,黄政前脚刚走,后脚章林就上门了。
他一听说自己岳父跟着夏瑶去了法医医学中心,也跟了过去。
解剖室前,夏瑶对黄政做了最后一次提醒:“我必须要跟您强调一声,案件还在侦办中,除了让您来认尸,我们无法出具其它与案情相关的东西。只是尸体情况不太好,您看到了不要被吓到。”
根据尸体情况,大概率是认不出来的,只是夏瑶觉得黄政作为黄慧敏的父亲,能够提供一些辨认尸体的特征。
她话音刚落,就见黄政把头一扭道:“我是军人!军人流血流汗不流泪,别说尸体,操练场上受伤断腿我见多了!”
“那好吧,你跟我来。”
接着,夏瑶让冯樱打开了紧挨着解剖室的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有一扇观察窗,能够近距离观察到解剖室内的情况,一般是同事来学习时使用的。
等到解剖室里的冯樱打开灯光,那满床的器官尸块出现在眼前,黄政仅仅隔着玻璃扫了一眼就面色煞白。
“这…这…”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无法理解眼前“尸体”的含义。
夏瑶早就习以为常了,站在他身边云淡风轻地问道:“怎么样,能够认得出来吗?”
黄政迅速低下了头:“我…我不知道…”
他满脑子都被那些器官充斥着,甚至无法联想自己的女儿变成了眼前这一堆肉块。
看黄政状态不大好,夏瑶把他带到了远离窗口的位置,继续问道:“黄慧敏身上有没有明显的特征,比如胎记、伤疤或者痣一类的。”
黄政的情绪渐渐缓和,开始强制自己思索着黄慧敏小时候身上的特征。
“你等我想想,我想想……”
正当黄政挪开视线的时候,观察室的门突然打开来。
门外走进一个人,来人冲进来一看到解剖室里的一堆内脏,顿时号啕大哭起来:“老婆!老婆你怎么成这样了,全尸都没有一具啊!”
夏瑶和黄政定睛一看,发现闯进来的人正是黄慧敏的丈夫章林。
章林泪眼婆娑,悲痛欲绝地回过头来质问夏瑶:“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对我老婆的?!”
夏瑶拧着眉头反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时,冯樱也跟着小跑着进了房间,发现章林早已破门而入,她只能愧疚地看向夏瑶:“夏法医,对不起,我、我没拦得住他…”
就是冯樱想要拦着章林估计也没那么大力气,再说了,他也算死者的直系亲属,拥有认尸的权利。
她对冯樱摆摆手道:“没事。”
那章林再度咄咄逼人地说道:“你们必须要给我一个解释!”
夏瑶冷冷看了他一眼,说:“我还没说里面的就是黄慧敏。”
章林一愣,又扭头去看了一眼,然后抹了把脸不自在地说:“这么说,里面的那些…不是我老婆?”
黄政黑着一张脸道:“我跟夏警官过来是认尸的!你跑来干什么?”
自觉做错的章林畏畏缩缩地站在一边。
见此情形,夏瑶指着解剖室的方向说:“既然都来了,那你也想想,你妻子身上有没有一些显著特征。”
“特征……”
章林喃喃自语,思索间走到了窗边,视线定格在了左脚尸块上。
“这…这就是慧敏啊…”背对着众人的他突然饮泣起来。
这话令黄政十分不满。
“王八蛋,你胡说八道什么?!”黄政当即怒目而视,拳头攥得“咯咯”直响。
为了避免二人在这里起冲突,夏瑶挡在了二人之间。
“章林,你如何确认里面就是黄慧敏?”她问道。
章林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记得我出差之前她脚上涂的就是这种指甲油,还特意给我看了。而且…而且慧敏左脚脚心有一颗小小的痣。”
能够说出这么细节的情况,的确有助于法医判断尸体的身份,夏瑶想着。
只是黄政面色更加涨红,他道:“这种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你别在这里大放厥词!”
被一阵唾骂的章林连连后退,甚至缩到了冯樱身后,他面露难色地说道:“爸爸,我知道这件事情您一时难以接受,但是我对慧敏是真心的,您就节哀吧!放过我,也放过慧敏!”
“不可能!”黄政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伴随着他的脉搏在不停跳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就凭一个狗屁指甲油就跟我说慧敏死了,我绝对不接受!”
夏瑶见黄政虽然激动,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便转到了一边。
然后就见黄政转头看向她,眼神殷切地问道:“警官,现在不是有什么DNA鉴定吗?你抽我的血,你做检查,一定就能检查出来的对不对?”
说完,他还撸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健硕的胳膊。
能做鉴定的话他们尸检的时候早就做了。
就连左脚骨骼上提取到的片段也非常不完整,根本不具有判断的可能。
这一切,夏瑶全如实以告:“这些尸块在外面的时间太久,DNA鉴定结果不具备参考价值。”
黄政没想到?????还有现代科技解决不了的情况,他仓皇地问:“那…那其它的部分去哪里了?”
“警方还在搜索。”夏瑶给出了一个答复。
黄政缓缓地跌坐在地,抱着头痛苦地呜咽:“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对于黄政,夏瑶是同情的。
人这一生最难过的莫过于幼年丧父、中年丧子、老年丧妻。
黄政承受了其中最难以忍受的两条,可谓命途多舛。
不过,就算她再怎么从情理上同情对方,也不会做出任何违背职业操守的事情。
情与理,她分得很开。
章林再度走上前说:“警官,麻烦您这边找到慧敏尸首的话就通知我一声,我来为她敛葬。”
夏瑶看他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冷着脸没开口。
反倒是地上的黄政暴起,一把将章林推开:“你给我滚!就算真的找到了慧敏,我也不会让你的狗爪子玷污到她一点!”
暴躁岳父让章林夹着尾巴跑了。
夏瑶还有点事情想问,让冯樱关了解剖室的灯后,二人就在观察室里对坐。
“黄先生,您喝水。”她递上一杯温开水。
“好的,谢谢…”等水杯凑到唇边,黄政忽然顿了顿,抬头看向夏瑶,“夏警官,您说有没有可能是章林把我女儿害了啊?”
“为什么这么想?”夏瑶挑眉道。
好像黄政一直都抱有这样的想法,这次总要说出些有参考价值的线索才是。
黄政捧着水杯,表情冷肃:“我以前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现在看到这些…越发感觉章林不靠谱。最近两个月,慧敏跟我的联系越发少了,您说,除了章林控制着她,还有谁会让她如此?”
说完,黄政还拿出了手机,向夏瑶展示他和女儿的通话记录。
夏瑶接过手机翻了两页,果然看到了长串的通话记录,还有很多聊天记录。
从内容和联系频率上来看,这父女俩的感情很好。
一切变化,应该是从3个月之前开始的,黄慧敏不主动发消息了,并且跟黄政联系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偶尔还有黄政发起视频通话,黄慧敏没有接听的情况。
“您见过黄慧敏和章林吵架吗?”夏瑶问他。
黄政有些失魂:“没有亲眼见过。不过我从邻居们嘴里听说过,说章林这个人脾气大,一旦和慧敏吵起来就是摔盆砸碗的,对门的人都听得见。一周里总有那么3、5回,邻居也劝说过几次,我也找章林对峙过,可慧敏什么都不肯说,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看来黄慧敏遭遇家暴这件事也是有迹可循的。
“那您知道章林所说的那颗痣吗?”
“慧敏是我一手带大的,她身上有什么伤疤我都一清二楚,根本就没见过有什么脚底痣,除非…这痣是她结婚之后长出来的!”说完这些,黄政把水杯里的温水一饮而尽。
把他送走后,夏瑶再次回到了解剖室,在助手的协助下对左脚尸块进行检查。
在左脚尸块的脚心位置,的确发现了一颗“痣”。
只是这颗“痣”显得有些特别。
夏瑶切开表皮层后对那颗“痣”进行了观察。
一般来说,痣是医学上对于某些皮肤病的概称,可能是错构瘤或者黑色素细胞增生。
根据痣细胞在皮肤内的位置不同分为交界痣、混合痣和皮内痣。扁平皮损提示为交界痣,略高起皮损多为混合痣,而□□瘤样皮损和几乎所有半球状和带蒂皮损为皮内痣。
左脚尸块脚底的这一处扁平无突起,和交界痣的特征相符。
夏瑶采取了少许“痣”的样本,准备道检验科作进一步的病理检查。
如果组织病理检查能够发现皮内有巢状排列的、无树枝状突的痣细胞,那这就是一颗后长出来的痣。
要是没有,这个皮损就是认为导致的。
收拾解剖室的时候,夏瑶听到身边的冯樱撇嘴咕哝:“这个章林真是凉薄。”
“为什么?”夏瑶看向她问道。
“我觉得真正关心记挂的家人,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希望,也会祈祷亲人的平安,章林倒好,看到一个左脚就说是他老婆,这有多巴不得他老婆死啊!”
冯樱毫不客气地吐槽着。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或许章林能从外表伪装成一个体谅妻子的丈夫,然则实际的行动上,无时无刻不在暴露他的内心真实想法。
夏瑶微微眯了眯眼,转身朝着检验科的方向走去。
正如她所想的一样,那颗所谓的痣其实是一片细胞被染色了。
就好像小时候有的孩子用铅笔在皮肤上扎一下,就会留下一个洗不掉的黑点一样。
这种情况跟纹身有些相似。
正常人自然不会无聊到在脚底纹一颗“痣”,夏瑶猜测,最大概率是尸体在之前的生活过程中不小心踩到了铅笔之类的东西,才在脚底留下来的。
问题是,这么细微的变化,章林如何知道?
暂时只能归结为,他比较关心妻子的情况。
陆商带着同事们从现场回来,一身疲倦,一无所获。
现场除开那只旅行箱拖拽留下的痕迹之外,没有留下其它脚印和轮胎印,或者任何痕迹。
这给痕迹检查带来了很大困难。
“不用气馁,那毕竟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再加上嫌疑人刻意抹除踪迹,你们想查到也难。”夏瑶安慰着垂头丧气的同事们,又将白天黄政和章林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陆商听完后说:“你的意思是,章林有家暴倾向?”
“极有可能,虽然表皮上都是一些小伤,只是人再不小心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再加上黄政的说辞,更加证明章林不如他表面那般温文尔雅。
“那现在章林就是最大嫌疑人了?”同事问道。
一旦确定了具有重大嫌疑的嫌疑人,重案组一定会倾尽全力进行侦查。
“这也不一定。”陆商摇头说,“他有家暴倾向,对黄慧敏薄情寡义,也不代表他就是杀人凶手,最重要的是他没有作案时间。”
在没有更加确凿的证据之前,章林是不能被列为嫌疑人的。
在案件看似陷入僵局时,梁瑞和俞洪敏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经过他们和小王小李的彻夜奋战,终于在小区监控镜头里,找到了相似旅行箱的一个男人。
俞洪敏还感叹:“真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这个在作案时间出入小区,并携带了旅行箱的男人!”
“视频快拿出来看看!”重案组的其它同事催促道。
梁瑞拦住了众人,说:“小区的视频我们拷贝回来了,还有嫌疑人拿着旅行箱的视频没拷回来。”
陆商一听就沉下脸来:“怎么回事?是小区物业不配合你们?”
俞洪敏把梁瑞挤到了一边忙道:“不是!是那段视频根本就不是小区的摄像头拍到的,而是小区另一个业主车里的车载监控拍到的,我们没带回来,但是用手机录下来了!”
说到这里,俞洪敏将他们曲折的调查过程娓娓道来。
经过四人的研究和排查,发现小区近几天根本没有携带黑色旅行箱出入的业主。
他们一筹莫展时,梁瑞想到了会不会是箱子放在车里,因而他们没看到。
便又开始集中调查停车场内和出入口的几个监控。
然而仍旧是一无所获。
俞洪敏提议,拿着黑色旅行箱的照片去黄慧敏所在的单元楼进行走访,看有没有业主曾经看到过有人带着这样的箱子。
还真让他们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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