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尸体倒在一片血泊中, 从塑料布下露出一只手,掌心朝上,姿态应该是俯卧位。
现在距离展莉供述的案发时间还不到24个小时, 尸体尚未发僵, 很多证物都处在新鲜的状态。
夏瑶在院子里里面仔细地观察着尸体周遭的情况。
尸体被塑料布盖住, 从院子外面看就只能看见地上的一滩血,还有一直蜿蜒到门口消失的血脚印。
黎小华看到夏瑶一个女孩子都能进去, 他看到那些血迹也不觉得害怕, 也想去凑热闹,就一个劲往里走。
他的举动把黎为民脸都气青了, 死死捏着外甥的手腕不准他往前去, 压低声音说道:“别瞎胡闹!这死了人能是什么好事, 回家陪你媳妇去!”
“我不,我就看看, 不干别的!大舅, 你就让我瞅一眼吧!”
黎小华使尽浑身解数,又是撒娇又是耍赖皮,就要进去看,另一只脚也迈进了院子里,和夏瑶、尸体的位置仅三步之遥。
重案组的人都在爆发的边缘隐忍着,一旦黎为民不能阻止他的外甥胡来,那等待黎小华的将是重案组警员的驱逐。
正当甥舅二人僵持之际,夏瑶猛地揭开了盖着尸体的塑料布。
一具俯卧的尸体暴露在空气中,尸体身上的灰色长袖和褐色长裤都浸满了干涸发黑的血迹,青紫的面孔贴在地上扭曲变形, 张开的嘴巴里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一双死鱼眼一般无神的眼珠子瞪得溜圆, 像两个大大的灯泡似的,直勾勾“看”着院门口的方向。
“哎呀!我的妈呀!”
只听一声惨叫,本就跨越了警戒线离得最近的黎小华,被眼前生猛的一幕吓得连连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在了泥巴地里,面无人色地大张着嘴喘气。
“还看吗?”
站在尸体前的夏瑶扭过头盯着黎小华,面无表情地问道。
那一瞬间,黎小华只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不、不看了!我错了…”他头都要摇掉了,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声音仓皇地跟黎为民说,“那什么,大舅,我想起来家里灶上还烧着水,我先回去了啊!”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黎为民看着外甥的背影直叹气,又窝囊又爱凑热闹。
若非夏瑶来这么一下,还真治不住他。
吓退了黎小华的夏瑶没再理会围观人的窃窃私语,她蹲在尸体血迹外围观察着死者的情况。
尸体是头朝院门外,脚冲院子里俯卧在靠近院子西南墙的位置。
尸体右前方还侧倒着一辆红色的电动自行车,车座的位置正对尸体头部,夏瑶抬头的时候就看见单脚撑是支起的状态。
这说明电动车应该是在凶手和死者争执的过程中倒下的,应该会有二人搏斗过的线索。
同时夏瑶发现,围绕着尸体的放射性血迹呈现感叹号的形状,这是典型的喷溅形血迹特征。
这些血迹主要指向南、北两个方向,尸体右前方的电动自行车的车身、车轮以及西南角的院墙都沾染了大量血迹。
夏瑶目测了一下现场血迹的血量,这个出血量之大,足够引起失血性休克了。
并且现场的一切迹象都喻示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再蹲下身观测尸体面部,并未发现贫血貌,看来死亡原因是其它情况导致的。
等尸体周遭情况观察清楚并且做好记录之后,夏瑶没有叫人帮忙。
她将一块塑料布铺在紧挨着尸体左侧的地面上,然后蹲在尸体右侧,一手搭在尸体颈部,一手扶着尸体腰腹,一使劲就把尸体给翻了个面。
尸体死亡时间不长,因此夏瑶翻动的时候四肢都是软的,翻面的瞬间尸体右手软软地垂到塑料纸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这一阵动静,把旁边给血脚印测量数据的小王,以及在电动自行车上提取血液样本的小李,全给吓懵了,二人当下愣在原地。
就连门外的黎为民都张大了嘴巴,错愕地盯着夏瑶的动作喃喃自语::“这…夏警官力气这?????么大的吗?”
俞洪敏和梁瑞二人则是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
想当初他们是在解剖室里看见过夏瑶单手抬尸体的人,这点小场面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在话下了。
随即,院子外的人群再次哄闹起来。
“哎呀!这看了晚上要做噩梦的啊!”
“啧啧啧,怎么下得去手的!”
“还能为什么,两口子吵架,那做媳妇的心狠呗。”
这一切对凶手的口诛笔伐,对院内尸体的畏惧,只因院子里死者的死状太可怖了。
尸体翻过面来之后,面部和衣物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大半,还有少部分血液仍旧保持着部分流动性,在青紫色的面庞上蜿蜒。
虽然衣物上被鲜血浸透了,但从死者上衣右侧可以看到一个破口,破碎布料边缘的颜色明显比其他地方要深一个度。
“会是致命伤吗?”
夏瑶说着便翻开有些发硬的上衣,发现尸体胸腹部除了大片大片的紫红色尸斑之外,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右侧肋间早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
这处伤口位于胸腔靠近腹腔的位置,比横膈膜高一点,此处皮肉外翻,调整好角度可以从创面缝隙里看见部分白森森的骨头,还有已经开始自溶的脏器。
夏瑶先摁了一下尸体上的尸斑,观察到尸斑并未出现短暂消失的情况。
然后她用小电筒照向死者的瞳孔,蹙着眉头说:“晶体呈现半透明状,可以透视瞳孔。”
如果尸体死亡时间太久,加上现在的温度和环境湿度情况,尸体的瞳孔应该为高度浑浊状态,尸斑同理,死亡6小时内的尸斑处于施加压力会短暂消失的状态,而24小时之内的尸斑基本已经形成,部分还存在深浅不一的情况。
既然如此,她就必须尽快对尸体进行解剖了。
只是从这里回江市要耗费两三个小时,这个时间足够她找到死者真正的死因,夏瑶不想把这个时间浪费在路上。
按照规定,法医必须在专业的解剖室里进行解剖,特殊情况下才能够在空旷无人的开阔地带进行解剖。
夏瑶决定不耽误时间,特事特办一回。
“现在就解剖!”
说完,她转身开始从工具箱里里拿东西。
听到这个消息的黎为民有些不太好,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夏瑶身后问:“什么?现在就解剖?不先把尸体运回市局去吗?这不是太好吧?”
夏瑶拧着眉心问道:“有什么不好的?现在尸体情况还算良好,从这里回法医医学中心有三个小时车程,路上尸体闷在敛尸袋里会进一步变质腐败,到时候很多证物都会消失。”
“还是再考虑一下吧,3个小时车程也不算远,你得按照规定办事。何况我们这里没有解剖的条件啊!”黎为民摊开手,一脸为难。
这件案子归他们重案组管辖,只是还少不了派出所的配合,夏瑶也没有让黎为民作难的想法。
她插着腰略思考了一下说:“不用什么条件,给我一间空屋就行,再不成就在附近找个空旷开阔的地方也行。”
反正这一次他们带上了足够的设备和工具,有的通上电就能用,有的没电也能用。
比法医医学中心的解剖室条件是差了点,不过解剖这具新鲜的尸体还是绰绰有余的。
黎为民听了夏瑶退让的话,也没有丝毫转变,苦着脸说:“不是我不配合你们的工作,实在是这个情况特殊,村民们都在看热闹,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哎呀,总之不太好。”
夏瑶这下明白了黎为民的言外之意。
大约是村民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很忌讳,他担心因此会对派出所产生不好的影响。
现在是现代社会了,夏瑶不信还有这么愚昧无知的事情发生。
只是黎为民是派出所所长,他的担心必然是有原因的。
左思右想一番之后,夏瑶站在门口打了个响指喊道:“老俞!”
“诶诶,在呢在呢。”俞洪敏放下手里的相机立即跑了过来。
夏瑶指着地上的尸体道:“你来说说,你之前在基层做法医的时候,解剖场景一定每次都是在解剖室里吗?”
俞洪敏看了眼夏瑶,又瞥了眼苦瓜脸的所长黎为民,一下就明白过来。
他刻意朝着外面围观的人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大声说道:“命案最重要的环节就是解剖尸体寻找死因!有的案发现场位置在山路难行的大山里,尸体情况又经不起颠簸,那就只能在山里解剖了,有个棚子都算不错了,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露天席地解剖,半道还下了雨……”
这情况就算是身为解剖门外汉的村民听了都觉得心惊动魄。
而梁瑞等人看俞洪敏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能够在恶劣条件下坚持解剖进度的,那都是战士啊!
等俞洪敏说完,夏瑶接着又当着一众村民的面说道:“既然所长你有所顾虑,那我就去请示组长,让他给市局领导打电话,我们无法参与您辖区的管理事务,相信魏局长一定可以。”
俞洪敏出来的时候,黎为民就看出了些门道,此时他故作慌张地急忙道:“别别,我听你的,听你的还不成嘛,只是这里条件简陋,夏警官你不介意就好了。”
言外之意是同意夏瑶现在就解剖了。
再看外面围观的村民,没有一个人有反对意见,毕竟他们派出所所长都被“施压”了,他们普通村民自然是紧跟组织的脚步,听从市局领导的意见了。
黎为民感激地看向了夏瑶。
而夏瑶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放松了表情说:“那就辛苦黎所长协助重案组维持现场秩序了。”
她要解剖尸体,外面不能再让人围观。
黎为民心里清楚,强行驱逐村民是不行的,来硬的只会让这些闲得没事干的人跑过来起哄。
他选择在院子后面一片空地上,立了四根一人高的木桩子,再用包裹蔬菜大棚的塑料布固定在木桩两边,隔出了一个屋子大小的空间。
就这样,还有一部分村民不满意,叫嚷着要看里面的情况。
到这份上,黎为民也不能纵容村民胡来了,看到有一点哄闹的苗头,他立刻沉着脸说道:“秋收完了你们都没事了是吧?没事就早点回家休息!这里是警察办案的现场,谁再带头胡闹,我就抓谁!”
简易解剖室内的几人听见了外面的斥骂声无奈地摇头。
夏瑶重新布置了一下这个简单的解剖室。
他们将屋子里找到的两张等高的桌子拼到了一起,上面铺着数层塑料布。
即便尸体中大量血液已经流失了,局部位置还是存在少量血液,为了引血夏瑶围着尸体摆放了一圈医用吸血海绵。
具有冷藏功能的证物箱就在她脚边上摆着,只等提取到样本就放到箱子里冷藏起来。
一边忙着手头的工作,俞洪敏感叹道:“想不到夏法医还有这等‘演技’,你把事都扛自己身上了,就不担心村民因此记恨你?”
夏瑶摇摇头表示无所谓。
在她眼里,尽快解剖尸体调查死因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配合黎为民演这一出戏,也是为了工作能够顺利进行。
何况她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跟村民打交道的,她侦查完案子就走了,跟其他人也不会有什么瓜葛。
相反,黎为民要在这里继续就任派出所所长,他得保持威信才能在下山角村有效开展工作。
不然下山角村5000多口人,他们派出所的警察一共才5个,其中还包括一个辅警,根本不可能镇得住这么多人。
这一次现场解剖是迫不得已,夏瑶还得向法医医学中心和市局提交申请及报告。
一想到事后要补充的报告,梁瑞头都大了。
这会功夫现场已经布置好了,他也没空去想那些事情,和俞洪敏一块去搬尸体了。
没有解剖室的无影灯,好在现在是白天,日光充沛,黎为民还特意拿来了几盏吊灯补充光源。
夏瑶调整了一下几盏吊灯的角度,确定位置没问题后,他们开始了现场解剖。
这是梁瑞第一次参与现场解剖,没有解剖室的控温器,没有趁手的各种设备仪器,一切都要靠徒手操作。
俞洪敏显得比他适应,夏瑶剪开尸体上的衣服时,他就站在一边递工具。
与此同时,派出所那边也收到了小王送过去的消息。
得知夏瑶要现场解剖,陆商没有表露任何反对意见。
只是问了小王一句夏瑶还需不需要别的帮助,比如调取设备和各种工具。
小王则说:“夏法医说不用了,她来之前就考虑过会发生这种情况,跟组长说一声也是为了好打申请。”
陆商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随即又出去给魏局长打了个电话,说明案子现在的情况。
电话那头的魏长风听完了淡然道:“我以为什么事情,这种事不用跟我打招呼,跟吕主任说了吗?没有的话我亲自去谈,你们安心查案子就是了!还有什?????么需要再联系我!”
“暂时没有了,谢谢局长。”陆商说完就挂了电话。
再次回到审讯室,坐着的展莉仍旧表情呆滞,眼睛盯着面前的地板看。
对于进来的陆商,她更是眼都不抬,像是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除了行凶过程之外,她说别的了吗?”陆商问道。
审讯室里的另外两名警员都摇了摇头。
“算了,等夏瑶那边工作结束了把人带回去再问问看吧。”
夏瑶这边工作进展十分顺利。
她已经针对体表进行了一次查体,除开右肋间的伤口之外,她还在尸体面部、左右臂等位置都发现了各种伤痕。
“尸体鼻根部左侧有1.1cm长的划痕。”
“胸部右上方第4、5肋间,自胸骨体右侧至右腋处有长20.5cm的创口,创口沿肋间隙走向,呈‘L’形。”
“左上臂内侧近腋窝有8.5cm长纵行皮下出血,左上臂前侧近左肘关节处有1.8cm长的皮创。”
“左前臂中段背侧有3.5cm×2.0cm的皮下出血,内见1.1cm长的擦伤。右上臂内侧近腋窝处有5.5cm长的横行创口。”
几处大大小小的损伤被一一记录在案,这些伤势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统一集中在上肢。
接着,夏瑶捏着放大镜观察起了最严重的右肋间的伤口。
“创口哆开明显,创缘规则,创壁光滑,创腔内未见组织间桥。”
由于人体结缔组织、神经组织和血管等都具有韧性,在受到钝器击打时,常有部分血管或纤维组织未完全断裂,横亘在两边创壁之间,这种情况就叫组织剑桥。
反观尸体的这处伤口,创缘规则且未见组织间桥,说明这道伤口是锐器导致的。
夏瑶怀疑这道伤口是死者的致命伤,就算不是致命伤,死因也与这个豁开的伤口脱不开干系,当即展开解剖。
正如她所预料的,解剖刀划破尸体的表皮时一点血都没有出,只到了皮下组织的时候,有一点渗出。
俞洪敏用吸血海绵及时将渗出的血液拭走,确保夏瑶有良好的手术视野。
随着胸腔和腹腔被一点点打开,秦双伟的死因也很快被袒露在三人面前。
“胸骨右侧边缘有轻微缺损,右胸第5肋缘内侧有切痕伴部分骨质缺损,外侧端完整。”
夏瑶将缺损部位进行仔细比对,发现切痕与肋间的切口形成状态十分相似,内外的损伤应该是同一凶器造成的。
如果这是一柄锐器,那么在两个损伤连接点的延长线位置往上找,应该会有更多的发现。
夏瑶利用手里的直尺做了一下测量,找到了右肺的伤口:“右肺上叶有5.1cm长的创口。”
很快,她又被心脏的状态吸引。
主动脉上有一个5.8cm长的创口,创缘平整
这是大量血迹的来源。
锐器从主动脉升部破裂,会导致主动脉夹层,主动脉腔内的血液会顺着内膜的缺口进入动脉中层,并沿着血流方向扩张。
想到这里,夏瑶不由得加快检查速度,迅速看向心腔位置。
果然就看到了已经破裂的心包。
“心包破裂,心包腔内积血…”
原本她还考虑不排除有失血性休克的可能性,然而,当夏瑶看到从破裂心包腔里露出的一团猪肝色的积液时,瞬间就明确了死者的死因。
与失血性休克的死因跟出血量和出血速度相关不同,心包填塞是一种致死率极高的突发情况。
心包膜是一层包裹在心脏外围的组织,它组成的心包腔内有少量血浆析出的液体,可以用来润滑心肌防止心脏在运动的时候受伤,同时也起到防止心脏过度扩张的作用。
一旦主动脉大量失血,最容易受到波及的就是心包腔,这个部位会大量积血,血液淤积在心包腔内造成心包填塞,限制了心脏跳动,就会导致心脏骤停,让人立即死亡。
对于死者原因再三小心假设、认真论证过后,夏瑶得出结论,死者是死于锐器刺伤导致的心脏骤停。
查找死因,不仅是对死者负责人,更是对凶手的杀人手法有重要的作证作用。
确认完死因后,夏瑶继续解剖取样的工作。
等真正结束的时候,她才顿觉浑身酸软。
这不是工作强度太大,而是她太过于紧张。
室外解剖对任何一个法医都是巨大的挑战。
尸体被装殓安置在临时解剖室里,夏瑶独自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守着解剖室眼神放空看着前方。
这时,身边有一只大手递过来一罐冰咖啡。
她讷讷地接过来抬头一看,正好看见陆商逆着光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夏瑶打开了咖啡凑到唇边喝了一口。
微苦的味道在齿间蔓延开,是她喜欢的那款,也是她唯一会喝的一款罐装咖啡。
她倒是有些奇怪,陆商不在派出所审讯疑犯,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陆商叹了口气:“来找你出出主意,没想到你累成这个样子了,辛苦了。”
“辛苦什么,我该做的。你要我出主意是什么意思?黎所长不是说凶手都自首了吗?”听到这话,夏瑶喝咖啡的心情都没有了。
陆商长叹一声道:“展莉的情况特殊,她好像…有点神智不清。”
说完,他就把从见到展莉到跟对方接触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本来陆商还觉得展莉认罪态度较好,这宗案件或许真的是家庭矛盾上升导致的误杀。
然而,展莉一连说了三遍行凶过程都是滴水不漏,连血往哪里滴的这种细节她都说得一清二楚,且除了这件事之外,再问关于她的其他信息,她是怎么也不开口了。
除了她自己的名字之外,问她是哪里人,什么时候来下山角村的,一概不理。
“你不是对这方面比我了解嘛,所以就来请教夏法医了。”陆商开诚布公地说道。
夏瑶觉得要仅仅是判断展莉是否有精神疾病这么简单,陆商不会来找她。
“她只重复作案过程?你怀疑的是什么?”
陆商不得不承认,在看人这方面,夏瑶的目光实在毒辣得很。
他说:“我猜测是有人利用了她神智不清的状态,诱导她记下了这些事情,人是谁杀的还不确定。”
夏瑶沉默了片刻,将手里小罐的咖啡一饮而尽:“尸检报告回去给你,至于展莉…我接触过再说吧。”
她不能妄下断论,同时心里隐约有个猜测,展莉应该不是精神方面有问题。
一个有心理疾病或者精神病的人,不可能对一件事情从头到尾记得这么清楚。
对于世界的感知方面,精神病人较正常人要更加多元化,并且经常会不自主地被某种情绪支配。
如果展莉真的有精神疾病且被人利用了,那么她在被灌输自己杀了人这个认知的过程中会有恐惧、担心、紧张、焦躁、愤怒等等不同的情绪状态,在种种情绪状态的冲击之下,她的意识会是不清醒的,只能获取片断性的记忆。
等把尸体抬着再次回到案发现场的小院,夏瑶就看见门口多了一辆黑色的福田G7,标准的运尸车。
他们来的时候是没有这辆车的。
夏瑶扭头看向了陆商,后者笑着说:“不然你觉得冰咖啡是从哪里来的?”
原来冰咖啡和运尸车是一起来的,都是陆商找魏局申请的。
二人身后端着普通盒装咖啡的梁瑞和俞洪敏对视一眼:怎么手里的冰咖啡忽然就不香了呢。
夏瑶自然是无所谓的,别说喝运尸车送来的咖啡,就是解剖室吃大肉包这种事情她也不是没干过。
从前上学的时候,病理解剖课都在早上7点,正好是学校食堂刚开门的时间,一般大家一进解剖室就能闻到各种早饭和福尔马林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组长,我们在电动自行车下发现了一把沾血的水果刀!”这时,小王拎着一个证物袋走了过来。
透过透明的塑料薄膜,能清晰地看见里面一把长约25cm的尖头单刃水果刀。
刀身和刀柄上都带着斑斑血迹,刀柄还有半个血手印。
陆商看了眼点头道:“和展莉的口供相符,这应该是凶器了。”
“带回去做进一步化验吧,先把这边院子封了,小王小李你们今天就留在这边,配合黎所长一起看守现场,明天我会另外派人来接替你们的工作。”
吩咐完这些之后,陆商带着夏瑶和尸体回了派出所。
他们要在这里接上剩下的两名警员还有展莉。
当展莉戴着手铐被带出来的时候,夏瑶眉头皱了起来。
“你是…展莉?”
死者秦双伟她是见过的,即便夏瑶对于人的长相不太在意,她也不得不承认,展莉的样貌放在茫茫人海中或许不起眼,那也是个标志女孩。
她五官端正,眉清目秀,身材匀称,即便是脸上、身上还沾着血垢都不影响她的美。
反观死者秦双伟,是小眼睛塌鼻子,还地中海谢?????顶,最重要的是他看上去得有40多岁了,和眼前年轻貌美的展莉站到一起根本就不像两口子。
展莉注意到夏瑶的目光,只是漠然地扭过头,垂首安分地跟在警员身后。
“不觉得奇怪吗?”梁瑞摸索着下巴问道。
俞洪敏耸肩:“有什么好奇怪的,老少配而已。”
梁瑞拧着眉头说:“秦双伟又老又没钱,展莉跟他在一起图什么?”
秦双伟是真没钱,家里就有一台吊车,那车还是很多年前的老式吊车,都快淘汰了。
住的院子也是家徒四壁,甚至都比不上隔壁新婚的小年轻黎小华的家。
最关键他还是个瘸子,下不了地,无法从事重体力劳动,小学毕业的文凭更找不到什么好工作。
俞洪敏跟着仔细想了想道:“…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没法反驳。”
梁瑞一派看穿了一切的表情道:“这事有蹊跷,估计跟展莉不开口也有联系。”
一直默然的夏瑶忽然说:“是得好好查查。”
她也觉得这件事情很可疑,或许也是个攻克展莉的突破口。
众人走到派出所外,黎为民还在案发现场维持秩序,只有他们所的黎鹏作为干警将几人送到了门外。
而派出所的小院门外,早已经聚集了大批来看热闹的人,老老少少一大群,对着双手被一件不要的破旧衬衣遮住的展莉指指点点。
“真是我们下山角村的耻辱!”
“就是,看她那个风骚样子,怕是搞破鞋被老公发现了,才一怒之下杀人灭口。”
“我当初就说,这些不知根知底的人不能够放到咱下山角村来住着,你看看!这都败坏了咱村淳朴的风气!”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老婆婆如此骂道。
围观的几个小孩看见大人骂得起劲,也跟着叫嚷。
“疯子婆,杀人犯,滚出去!”
“快滚!快滚!”
边骂还弯腰从地上捡起石子,朝着展莉的方向扔。
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黎鹏见状赶紧去阻拦,嘴上说说就算了,打人那还得了。
“小孩家家的干什么?打人也是犯法的!你们家长不懂,还带坏小孩吗?”
可是他毕竟只有一个人,拦得住这个挡不住那个。
一个“漏网之鱼”直接砸在了展莉的脑袋上。
她吃痛后慢慢扭过头去,那群看热闹的人霎时间安静下来。
“你们再说我一句!秦双伟又是个什么好东西,我不信你们都不知道!”
这是展莉说的第一句无关作案过程的话,引起了夏瑶等人的注意。
这话中究竟隐含着什么内情。
展莉刚说完,那老婆婆就不服气地掐腰吼道:“你们夫妻两口子关起门来做事,跟我们有什么相干,别往我们清白人身上泼脏水!”
“我们至少没杀人!他们也没说错,你就是杀人犯!”
展莉被说得瞬间红了眼睛,嘶吼了一声:“我杀了你!”
随后就扑了上去。
看守展莉的警员还觉得她挺老实,并没有像对待其他负隅顽抗的疑犯那样采取措施,倒让展莉钻了空子朝着人群里的老婆婆冲了过去。
展莉趴在对方身上,不停地扑打、撕咬,和刚才那个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警员们急忙上前阻拦,奈何展莉像是忽然爆发出了一股力量,加上她是个女人,除了胳膊之外,男警员也不好抓别的地方。
夏瑶见状上前,猛地用力终于将展莉拽了起来,她将人拉到一边,并让警员好好看守。
此时,地上那个老婆婆喘着粗气被人扶了起来,一身衣裳凌乱,头发也成了鸡窝草,脸上还有几道鲜红的划痕。
她恶狠狠地瞪着夏瑶骂道:“你们警察就看着这个凶手行凶杀人吗?你们不是保护我们普通老百姓的吗?这么不办实事,我要去市里告你们!”
夏瑶看了她一眼慢慢说道:“扬人恶,即是恶,疾之甚,祸且作。”
那老婆婆没听懂,下意识地反问:“什、什么意思?”
反倒是她身边的孙子听明白了,拽着她说:“奶奶,我知道!我上学老师教过!这个是《弟子规》里面的一句话,意思是如果一个人过度宣扬别人做的坏事或者缺点,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好的行为,并且这个行为会为这个人以后的生活埋下祸根!”
老婆婆被孙子的话说得老脸通红,也没了口口声声要追究夏瑶等人责任的底气,揪着孙子退到了人群后头。
自己嘴欠招惹的祸端,自然得由她自己承受着了。
为了避免这种突然袭击人的情况再次发生,展莉已经被两个警员夹在中间,坐在了警车里。
双手上还加了手铐,另一头锁在了前座上。
上车前,夏瑶看着那群村民最后说了一句:“希望你们能够记得,一个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没理由做大人的比他还糊涂。”
警车驶离下山角村后,展莉仿佛再次恢复了宁静。
这一切究竟是她伪装的假象,还是她真的精神方面有问题。
夏瑶决定再一次求助洪军。
这一回洪军回答得也干脆:“我刚跟你爸妈吃完饭,正好去一趟江市见见你,就把这事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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