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夏瑶捏着解剖刀一头轻轻划开了其中一个空泡, 另一只手上的镊子揭开划破的表皮。
纤薄的皮肤下,肉色的皮下组织露了出来,并没有红肿也没有渗出液。
这样的表皮反应很明显是死后造成的。
死后焚烧导致的表皮变化就像是用热水烫塑料瓶, 塑料瓶会变形, 不会有其它并发现象。
而人体是活的组织, 有血液循环,有细胞活动。活人被烫伤的水疱里会迅速被组织液填充, 这些组织液里的白细胞等免疫细胞会对烫伤的部位进行修复。
因此, 被高温接触过后不仅会带来表皮变化,还会有一系列例如红肿、充血、积液等等在内的并发症。
空泡的存在证明死者的死因的确存疑。
到底是烧死的还是其他原因导致的, 需要进一步解剖才能得知。
夏瑶将这片皮肤组织放到一边, 等待稍后缝合修复。
这时, 俞洪敏惊呼道:“夏法医,你看看这里和胸口的空泡是不是不太一样!”
夏瑶循声看过去, 就见俞洪敏站在尸体的右侧, 指着死者的右手一脸惊异。
她走到俞洪敏身边看了一眼,发现死者右手上的水疱的确有所不同。
虽然同为尸体上起的疱疹,右手手背这一片的水疱不仅大小不一,表面还黄黄的,和胸口白色的空泡明显不一样。
她凝神盯着那一块位置伸手道:“刀。”
下一秒,俞洪敏迅速将解剖刀放到了她手心。
她用刃尖小心翼翼地戳破了其中一个蚕豆大小的水疱,一股淡黄色的液体瞬间涌了出来,流满了一手背。
夏瑶转头拿了一个试管和棉签,将那淡黄色的液体沾取了一点投入试管中。
然后等水疱里的液体彻底放干,水疱像是个漏气的气球一样瘪下去之后, 她才继续动刀揭开表皮。
表皮之下, 水疱和空泡的区别更加明显了。
“右手背可见大小不一的水疱形成, 内含淡黄色澄清液体,揭开后创面红润、潮湿、质地柔软,水疱周围有红斑形成。”
夏瑶一边说,俞洪敏一边记录着。
这样的区别能够准确地还原死者生前经历过的一切。
除开胸前和手背的重要指征之外,尸体受损最严重的部位也是夏瑶最关心的位置。
她和俞洪敏二人迅速组织了开颅。
死者头皮及颅骨烧毁严重,右顶部脑组织外露,对于夏瑶他们而言也是个巨大的挑战。
如果是一个完好的颅骨,她完全可以在颅顶找到一个着力点,绕着那一点像是画圆那样打圈切开。
可是死者的颅骨有一半被烧毁过了,其中一部份颅内组织还因炭化和颅骨有粘连情况,想要完整切开,就不得不手持切割机进行作业。
这种情况下,刀片十分容易触碰到颅内组织,造成二次损害,破坏证物完整性。
就连俞洪敏这个解剖老手都觉得犯难。
“夏法医,不然我们先推着去做一个X光片,然后再看看怎么开比较合适吧?”
俞洪敏建议道。
他的想法是,有了X光片,怎么也比像现在这样瞎子过河要强。
其实就算有了X光片,对于他们开颅工作的帮助也不大,毕竟那片子是平面的,他们要面对的是真实的颅骨。
夏瑶思考了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来吧。”
拍片子要时间不说,她解剖的时候还要分心将平面的X光片在自己脑子里还原成一个3D状态,那样倒不如一心一意地将手里的切割机用好。
俞洪敏知道夏瑶的本事,从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外表美貌可人,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一个人开颅的时候就已经深刻领会过了。
因此夏瑶说她自己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把工具都给推了过来。
只是将切割机的电源插上的时候,俞洪敏还是有些担忧地问:“真的能行吗?”
夏瑶双手握着切割机手柄,给了他一个飒爽的背影:“相信我。”
她能够如此自信,凭借的是她过人的心理素质还有过硬的专业技术。
对于夏瑶而言,人体骨骼结构和内部脏器组织早已烂熟于心,她自信自己能够把控颅骨和脑组织之间那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微妙区别。
尸体的头皮已经烧没了,夏瑶省去了剪开头皮的步骤。
说完,她就开启机器,戴好护目镜,在圆形刀片的运转声中,双手稳稳地在颅骨缺损面的对侧落下了第一刀。
这一刀距离两侧颅骨损伤的位置比较远,还算比较轻松的,接下来的两刀都必须要精准地切到缺损的边缘,一旁观战的俞洪敏偷偷替她捏了把汗。
就见夏瑶简单地对缺损缘进行了清理,随后靠近颅骨确定了一下位置,提着切割机又是一刀。
同样地动作利落干脆,只是看得俞洪敏心惊肉跳。
等夏瑶收回了切割机,他就迫不及待地探头去看,只是那一片切割的地方被白色锯末铺满了,暂时判断不出来到底有没有成功。
夏瑶用刷子将锯末扫了扫,再次确认颅骨下部的缺损缘位置后,这一刀下得更快了。
俞洪敏紧张地盯着切割机上的刀片跟颅骨摩擦翻卷飞出的白色和灰色粉末,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三刀下去,缺损的颅骨顶部已经被打开,只需要轻轻用丁字凿撬开就可将颅骨取下。
夏瑶先清理了头部聚集的锯末,然后把颅腔打开,一个十分完整的颅脑组织呈现在俞洪敏面前。
一边是带着焦化的外露颅脑,另一边还有未被取下的硬脑膜,所有组织纹理清清楚楚,没有任何一点损伤。
俞?????洪敏赶紧凑上前拍照观察,一边记录一边赞叹道:“夏法医,你这技术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来啊!”
就算有夏瑶这个技术,也没有夏瑶这个心理素质。
就拿他来说,从业20年了,这样的尸体情况他都不敢直接用切割机上手,还需要依赖现代医学科技。
夏瑶听了他的话没有什么反应。
她能够有今天这么强的应变能力,全仰赖于素日的积累。
为了用好切割机,她还专门去学过3个月木工。
对于俞洪敏的感叹,她只能说多学习。法医是一门杂学,不仅要对基本的五门学科融会贯通,还要对各种工具运动得心应手。
颅腔打开后,夏瑶对尸体的脑组织进行了一次全面检查。
“外露的脑组织未见出血,开颅后见颞骨岩部出血。”
这表明死者的头部并未受损伤,颅骨损毁这么严重,真是火烧的。
不过颞骨岩部出血的情况,需要结合其它特征来进行综合判断。
根据颞骨岩部出血的情况,夏瑶怀疑死者是窒息死亡的。一般溺亡、窒息的死者都会因缺氧导致耳道内外气压不平衡,造成颞骨岩部,也就是颅内耳后位置出血的情况。
下一步,她将视线对准了尸体的胸腹腔。
打开胸腹腔就能够知道,死者到底是什么死因了。
只是当切开死者的胸腔检查肺部器官的时候,俞洪敏犯起了嘀咕。
“这有点干净过头了啊……”
夏瑶认真观察着尸体情况:“食管见少量胃内容返流,气管及支气管内充满泡沫液体,食管及气管内均未见炭灰灰末…”
俞洪敏还特意低头看了粉色的气管一眼,当真是干干净净,除了泡沫液体之外什么血丝、杂志都没有!
“死者真是死了之后被人焚尸的!”
夏瑶用沉默代替回答。如果说刚才看到颞骨岩部出现的情况她只是有所怀疑的话,现在就足够她下定论了。
死者是被人谋杀后焚尸的!
检查缝合完毕后,夏瑶迅速将这个重大发现通知了市局和重案组。
此时,DNA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死者的确是武夷青的妻子,尤珍妮。
尤珍妮生前就职于江市一家大型企业,在公司出任财务经理的职位。
她和公司高层有亲属关系,因此在公司人缘十分好,除了武夷青口中的那个同事之外,也没听说过和什么人有争执。
真正的凶手还躲在层层纱帐之后。
这起看似是火灾导致的案件,背后到底隐藏着凶手如何残忍的手段,不仅杀死受害者,还要在其死后焚烧尸体毁尸灭迹!
焚尸案件迅速引起了市局的重视,魏局长当即指派了刑侦支队一半的警力,配合重案组开展侦查工作。
如此性质恶劣的案件,重案组也开展了会议讨论。
夏瑶把自己在尸检过程中的发现客观地进行了汇报。
尤其是死者胸口和右手背两处疱疹呈现不一样的状态,还有死者的死因。
“死者气管内留存有大量泡沫液体,不过肺部各个器官都不存在病变情况,排除肺水肿可能。初步判断死者是窒息死亡。”
重案组的人都知道,尸体只有在溺亡的时候,气管中溺液、粘液和肺部储存的空气相互搅拌才会导致这样的泡沫液体。
梁瑞看着尸检报告疑惑:“尸体身处的是房间主卧,阳台上也并没有水源,死者是怎么溺亡的?”
这也是大家心里的问题。
如果有水,那火又是这么烧起来的?
“卧室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俞洪敏接话道。
要是死者早就死了,凶手想要毁尸灭迹,就地放一把火不就好了,干嘛非要把尸体搬到主卧去毁尸灭迹?
除非那个房子里有凶手特别在意的东西,他舍不得动其他地方,只有把尸体拖到卧室去烧了。
能够满足这个条件的就只有一个人。
“死者家里的家具位置摆放自然,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财物也都在,那是不是仇杀或者情杀?”小李开始推测案由。
“都有可能,”陆商调出一张现场的图片放大到了屏幕上,他说,“我在现场勘验的时候,发现武夷青家里的财物全被他保存在次卧里,不仅是他自己的东西,还有他妻子的存折。”
夏瑶也想到了当初在楼下听到邻居们说的一件事情。
“在案发现场楼下等待灭火期间,根据楼下看热闹的邻居说,武夷青回家开门的时候,还听到了妻子尤珍妮微弱的呼喊声!”
要真是人死了之后火才烧起来的,武夷青怎么可能听得到!要么就是凶手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
梁瑞点了点头说:“看来这个武夷青的确是有充分作案条件。”
综合目前所有的证据来看,的确是武夷青的嫌疑最大。
可是也有人觉得这种假设不成立:“那他的动机呢?”
根据尤珍妮的情况来看,她的家庭条件和事业发展都要比武夷青的强,而且按照事发现场邻居的说法,二人夫妻关系很融洽,尤珍妮还怀有身孕,后者没必要杀死自己恩爱已久的妻子。
梁瑞又提出了一个新看法:“我觉得比起武夷青,他的父母倒更有作案的动机。”
武夷青父母的无赖,重案组的人基本都有所领教,尤其是之前在现场做勘验的同事。
这也不会影响他们的专业判断,武父武母的确钻营计较,还喜欢占小便宜,不过他们住得离武夷青家比较远,更没有武夷青家里的钥匙,想要做案之后再离开,似乎比较困难。
这样的人有作案动机,又不具备充分的作案条件。
会议结果一致认同,目前死者有牵扯得三人分别是武夷青和武父武母,他们都有作案的嫌疑,调查方向也就针对他们三人开始侦查起。
这会,武夷青和父母已经在市局待了半天了。
武父武母从一开始的撒泼打滚,到后来的拒不配合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二人分别占据一间审讯室,面对警方的讯问死活不说话,武母甚至趴在了审讯椅上呼呼大睡。
当夏瑶进来查看审讯记录的时候,武母都没有醒过来,还保持着面朝下趴着的姿势。
只是放在桌板上的袖子溜上去一截,露出了她手上戴着的玉镯。
夏瑶走近武母时就发现了对方手上的玉镯。那镯子通体剔透,是水头极好的翡翠,一看就价值不菲,起码小20万打头了。
这样奢侈的配饰,以一般工薪阶层的工资水平,应该是买不起的。
夏瑶敲了敲桌面道:“镯子挺好看啊。”
武母瞬间被惊醒了,从桌面上爬了起来,又小心翼翼地将镯子收回衣袖里藏好,装糊涂道:“什么镯子啊!你看错了吧!”
这回避闪躲的姿态让夏瑶记在了心里。
夏瑶一转身回到了电脑桌前道:“老太太有就有吧,警察局又没人抢你的,不过你去法医医学中心捣乱,现在还在这里抗拒执法,我们市局也没别的办法,就只能请您去看守所住两天了。”
武母闻言脸一撇,显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年纪大了坐牢就当养老。
就这种无赖,夏瑶也不怕她,悠悠地说道:“看守所别的没有,馒头白菜管够。您年纪大了,倒也不用做什么重体力劳动,就是会留案底。刑事犯罪记录还会影响子女考公务员的政审。”
这老太太自以为可以仗着年纪大耍无赖,殊不知进了看守所还能有什么好待遇,更麻烦的是对于子女政审的影响,也绝了进入司法、公安等机构的可能。
这就是大事了。
武母一听这话顿时坐不住了,激动地拍着桌板说:“影响我儿做公务员?那、那怎么行?!我和他爸都没有退休金,还等着儿子给我弄个铁饭碗回来养老!我就这一个儿子!你们这是要害死他啊!”
这撒泼打滚地姿态让人望而生厌。
夏瑶对付这种不讲理的人也是信手拈来,分分钟就给拿捏住了。
反正审讯椅结实着,不怕这老太太弄坏了,她要闹就闹着吧。
夏瑶一直等武母闹不动了之后才重新开口:“老太太,又不是我要害他。您就这一个儿子,你应该也舍不得耽误他吧?要是他现在的工作收入不错,那您去看守所安心住几天也没什么的。”
一听夏瑶提起儿子的工作,武母更加激动了。
“你放屁!他现在的工作有什么好的!就是个破打字的!一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个月才4千块钱,还得交一半给他老婆养家!”
说到愤慨处,老太太说得唾沫星子飞溅。
而夏瑶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那你还不配合吗?”
武母哑然。
这种情况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乖乖配合警方调查。
不过夏瑶想要知道的信息也早就问得差不多了。
看来她推测的没错,武母手上的镯子来历不明,以她和武夷青的工资水平,都是买不起的。
只是,这之后不论夏瑶和警?????员怎么问武母,她都不肯透露镯子是从哪里来的。
夏瑶想到了死者尤珍妮手上的那个镯子,看起来倒是跟武母手上的镯子很相似,像是一块石料上下来的。
此时,一墙之隔的武夷青正口口声声地跟陆商他们说是有人故意害他老婆,就是老婆同单位的一个女的。
“警察同志,我老婆单位的冯雅真的有害死珍妮的嫌疑,你们为什么不去调查她?”
武夷青面露焦急地问道,看样子很关心案件进展,也很心疼他老婆。
陆商面无表情地回应道:“你提供的线索我们会进行调查,现在请你配合我们进行询问!”
听到陆商这话,武夷青脸色僵了僵,然后悻悻地点头说:“好好,那是自然。”
之前武夷青就提到了尤珍妮的同事,陆商他们也是有备而来,把这个同事的情况简单调查了一下。
此人名叫冯雅,刚到尤珍妮单位工作没一年,是后者手下的财务主管。
陆商问武夷青:“你为什么觉得这个冯雅就一定是害死你老婆的人?”
闻言,武夷青瞪大了眼睛说:“她有前科啊!冯雅曾经和我老婆一样,是另一家公司的财务经理,她嫉妒女同事比她更得总监赏识,就趁着去这个女同事家里作客的时候,偷偷用胶水糊住人家女儿的眼睛和鼻孔!后来被人发现了,她赔了一大笔钱离开了那个公司!”
这种伤害幼小的行径听得陆商和一旁的警员都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还有,事实如果真如你所说,尤珍妮公司又怎么可能用一个有前科的人?”
“她上面有人呗!”说完,武夷青脸上还露出几分不忿来。
但是陆商记得,这个武夷青的老婆也是高管是她亲戚,才在单位混得风生水起的。
暂时放下这个值得考证的问题,陆商话锋一转问道:“当时发现家里起火的时候,你是怎么进去的?”
回到正题,武夷青露出了几分小心谨慎,仔细思考之后才回答:“门是从外面锁好的,我回家发现起火了,才开门灭火。”
这一点和现场其他邻居提供的供词是一致的,这就说明死者在屋内死亡的时候,是有人放了火把门锁了离开的。
陆商又问:“你是否听见门内有人呼救或者其它动静?”
武夷青迟疑了片刻后点头说:“我听见了一声特别微弱的救命声……”
他还没说话,陆商立即呵斥道:“你撒谎!你回家的时候尤珍妮已经死亡,怎么可能跟你呼救!”
关于这一点,重案组已经再三确认过了,夏瑶当时遇见的邻居们也采过口供。
他们都说是武夷青说的,并没有亲耳听见所谓的“呼救声”。
面对陆商的质问,武夷青露出了冤枉的表情:“我真的听到了!我对天发誓!警官,难道你们还怀疑我杀了人吗?那屋子里的是我老婆啊!我怎么可能害她,我只想救他啊!”
武夷青崩溃痛哭,言辞真切,一点也不像是作伪。
从审讯室出来,陆商把武夷青的表现跟夏瑶一说,她摇摇头道:“要么是他太会演了,要么就是真无辜了。”
其实对于武夷青的状态,陆商也存疑,此刻听到夏瑶的话他觉得更要印证一下:“不管他怎么表现,他一个人说了不算,我们还需要去尤珍妮的单位进行调查取证才行。”
夏瑶点头说:“说得没错,不仅是尤珍妮的单位,还有武夷青的单位也是如此,据说他当时原本是要加班的,怎么会忽然回来了?作案时间也是一个问题。”
此案疑点重重,需要证实推敲的疑点不只是武夷青身上的,还有很多。
这还得由重案组共同努力,从一团乱麻中理出一条条线索。
陆商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说道:“这一点你放心,我会安排人进一步跟进。”
“那就好,对了,我对现场的起火原因还是有些存疑,我想去咨询一下消防队的人,你帮我开封介绍信吧。”夏瑶想起来这事。
本来她还没怎么疑心的,是俞洪敏说尸体头部的损毁程度太严重了,和肢体其他部位不成正比,她才想到这个问题。
按理说现场没有明显起火点,尸体整个烧毁程度应该是均匀的,要真把头皮颅骨都烧没了,尸体躯干也应该很严重才对。
尤珍妮的尸体显然是不符合这个规律的。
陆商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当然没问题,我现在就去。”
拿到了介绍信的夏瑶也没耽误,趁着没下班,踩着点去了消防队。
不过对于消防队而言也没有具体的下班时间,他们很多时候都是要24小时待机的,火灾又不会专挑消防员上班的时候来。
办公室主任一听明白夏瑶的来意,知道她是重案组的,又有市局的介绍信,二话不说就给她找了正在值班的颜永,安排二人在会议室见面。
只不过,夏瑶没想到,出来接待她的竟然是之前在现场和陆商杠上的那个中队长。
对于夏瑶的到来,颜永也颇感意外。
“怎么是你?”
夏瑶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诚恳地说道:“颜队长,我这次来是有一些问题要找你请教的,正好是你去过的现场,问你就更加方便了。”
一听说是正事,颜永也严肃起来,坐到了夏瑶对面道:“哦,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夏瑶斟酌了一会问:“你们在灭火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起火点?”
关于这方面,不管是痕检还是法医,都比不过身为专业消防员还是火场勘验专业出身的颜永。
颜永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现场的火势十分严重,只能判断火是从卧室来的。不过我们怀疑不是电器起火,而是有人利用助燃剂蓄意纵火。”
他的回答让夏瑶确定自己找对了人,继续追问道:“颜队长何出此言?”
涉及到专业问题,又是夏瑶诚心发问,颜永知无不言:“我们查看过主卧,里面并没有大功率电器,唯一的插座靠近卧室门口,和火灾蔓延方向相反,而且电器起火应该会有短路的导线或者电器残骸,现场并没有发现。”
颜永话音刚落,夏瑶眯起了眼睛喃喃自语道:“看来这火来得比我想的还要蹊跷啊,说不定在尸体身上会有发现…”
她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靠颜永来帮自己解决,索性提出请求:“颜队长,这方面我了解得不够多,能不能请你帮我去看看?”
“当然可以!”
颜永答应得十分爽快,只是到了解剖室之后,他才领会到夏瑶的“恐怖”之处。
他们虽然经常出入火场,也会接触到死者遗体,不过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清晰深刻过。
一具黑漆漆的尸体就这么摆在解剖台上,之前被夏瑶解剖过,尸体胸腹腔除了缝合线之外,一部份炭化的组织剥落了下来,露出下面鲜红的肌肉组织。
还有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头颅上开了一个洞,夏瑶还没复原。
这诡异森冷的氛围让颜永一个大男人站在门口不敢挪动一步。
就在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全副武装过的夏瑶递了一套口罩、手套和手术服给他。
“颜队长你跟我过来看一下吧。”夏瑶走到解剖床边上对颜永招手。
之前在火场中,颜永看到了死者遗体,并没有仔细观察过。
此时才发现,这具尸体的烧毁情况的确有些不均匀。
颜永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绕着尸体查看着,直到尸体头部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指着裸露在外的颅腔看向夏瑶:“这一部分是…”
原本留着这一部分是为了方便自己查看的,此刻颜永需要检查,夏瑶走上前说:“哦,我现在盖回去。”
说完,她“啪”一下就利索地将颅骨扣了回去,除了切割的缝隙之外,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不过这个动作让颜永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没一会,他就被颅骨上的焚烧痕迹吸引了注意力:“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些类似于海岸线的痕迹?”
夏瑶跟着看过去,发现的确有类似颜永说的“海岸线”痕迹。
就在颅顶的部位,有一片像是黑色沙滩的印迹,沿着这一圈的外围更是格外焦黄。
不过这尸体烧得太严重了,颅骨的表层也跟着碳化,还有烧化的头皮和头发结在上面,黑乎乎成了一团,必须要很认真仔细才能够判别出来这种痕迹。
夏瑶招手让俞洪敏过来拍照,还不忘问颜永:“这是怎么造成的?”
颜永把手上的手套摘了下来,一脸沉重地说道:“这是助燃剂燃烧过后留下的痕迹。”
虽然火场会对很多物证造成破坏,甚至让尸体失去检测价值,但是这样的燃烧痕迹是怎么也去除不了的。
接着又听颜永说道:“你采样的话,应该能够提取到一些助燃剂的残留物。”
找到残留物就可以知道用的是什么助燃剂,知道助燃剂来源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真凶!
这一切对于整个案件来说都是重大进展。
对于给予帮助的颜永,夏瑶更是不吝夸赞:“颜队长你真的太厉害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颜永一开始还觉得这小姑娘没什么本事,现在对夏瑶是刮目相看了。
不仅专业,还能够不耻下问,虚心学习,当真我辈楷模。
他对夏瑶的态度也更加客气了:“不用谢,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宗旨,还有别的问题你也可以来找我,毕竟江市有牌照销售助燃剂的公司都要在我们消防大队进行登记。”
“好的!我送你出去!”
夏瑶把颜永送走了,准备带着这个“好消息”让重案组和刑侦支队的警员们都好好准备一下。
江市卖助燃剂的公司不止一家,他们最好提前安排好该如何高效率地进行排查。
当夏瑶回到市局时,就看到武夷青孤身一人朝着大门外走去。
“他怎么走了?”夏瑶拧紧了眉头。
目前武夷青是最有作案嫌疑的人,重案组怎么也不可能说把人放了就放了。
夏瑶带着资料直接回了办公室,看到陆商在便过去问道:“武夷青是怎么回事?”
一说到这事,陆商也的确是没想到,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
“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案发那段时间他想要尽快回家拿U盘就打了个的士,那个的士司机可以为他作证。”
还有的士上的车载监控,同样证明了武夷青不具备作案时间。
“怎么是这样……”夏瑶沉着脸说道。
明明之前许多疑点都指向武夷青的。
既然武夷青能够排除作案嫌疑,那市局也不好再继续留着他了。
事已至此,他们只能继续走案件分析出来的其它几条线索。
重案组分派了好几个小组出去进行查访。
武夷青人走了,重案组也没有放弃对于他供词的佐证。
首先是门是从外面上锁的说法得到了隔壁邻居的一致证实。
当时18楼起火的时候正好楼上楼下都有人在,他们去看过,门打不开,敲门也没人应,是武夷青回来用钥匙开门才进去灭火的。
这事情很多邻居都看到了。
不过其他人都只敢在门口接水泼过去,只有武夷青一个人冲进了火场里,最后他是被消防员拽出来的。
其次是出警的消防员也证实,他们是从火场发现的武夷青,他冲进火场没有受伤,只是一直哭个不停,说他老婆在里面。
这让重案组的人不由得怀疑起了他们之前的推断是不是有错误。
“如果武夷青是真的听见了呼救呢?”梁瑞站在办公室窗前忽然说道。
俞洪敏有些不明白,问他:“你什么意思?”
梁瑞拍了拍他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既然凶手想到了毁尸灭迹,那他会不会利用别的东西让武夷青以为自己听到了呼救声,模糊警方的视野,比如说手机。”
小王打了个激灵:“这么说来,武夷青就是被当枪使了?”
陆商不太认可这个观点:“是不是还未可知,且不说凶手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我们在现场也没有发现录音笔或者其它播放设备,死者放在床头柜的手机也早烧化了,武夷青怎么能误听的?”
他们需要的是找到线索,再串联线索进行推理,而不是漫无目的地猜测。
梁瑞也知道自己的这个猜想没有根据,也不再开口。
为了破局,陆商说道:“武夷青这条线暂时放一放,还有冯雅、助燃剂和吴秀梅几个线索需要进一步查探清楚。”
从尸体颅骨上提取到的助燃剂因子太过于稀少,等待检验还要一段时间。
夏瑶暂时跟着陆商去调查冯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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