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明明已经死掉了, 为什么还是会感到痛苦。”

    狮鹫正在吞食污浊。

    深渊气息缠绕在它的魂体上，像是蹩脚的裁缝一般，一点点拼合它溃散的灵魂。

    这中间当然是有缝隙的, 黑雾一般的气息不曾拥有意识，只是本能般的、把自己作为粘合剂，填充到那些空洞一般的缝隙中。

    沼泽女妖注视着眼前涌动的黑雾，神情有些悲伤。

    在小鸟即将踏入死亡时, 她觉得那是一种解脱, 即便有些寂寞, 也愿意为它感到高兴。

    但是……

    “糟糕的猜测被落实，这可不是一种好的感受。”她叹息着说, “小鸟, 你听到了那些声音, 做了一个很糟糕的决定呢。”

    她的眼睛可以看到恶意。

    在狮鹫濒临死亡的那一刻, 与深渊等同的恶意，告诉了它“永远停驻在斯图亚特身边”的方法。

    ——吞食污浊，将自己变成可以被深渊接纳的存在。

    在深渊的呓语中, 坠入绝境的鸟雀, 再度燃起了“愿望”。

    狮鹫的灵魂已经彻底破碎了，深渊气息强行拼合它的魂体，无异于在摧残它的灵魂。

    女妖卷起蛇尾，送出一片沾染着血色的黑雾。

    “唉唉，被愿望蒙蔽的小鸟, 我只能为你稍微减少一点痛苦。”

    黏稠的雾气融入狮鹫闪烁不定的魂体中，灵魂碎片之间的缝隙, 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 稍微缩小了一些。

    在污染影响到狮鹫的灵魂后, 沼泽女妖抽取出来的深渊气息，或多或少都沾有一点狮鹫的灵魂碎片。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把它们作为弥合剂，倒是可以稍微减缓一点“碎片不契合”的痛苦。

    但也仅限于此了。

    深渊气息化为漆黑的绳索，破碎的灵魂被强行拼凑起来，狮鹫的意识在痛楚中渐渐被唤醒。

    好痛，坚持不下去了。

    可是我想要继续陪伴着小斯。

    苍青色的眼眸被黑雾浸染，渐渐变成污泥般的黑色。

    好痛，好想放弃。

    可是小斯一直在哭，他的心就要破碎掉了。

    黑雾拉扯着魂体，像是丑陋的缝合线一般，在它身体的缝隙里穿梭。

    “对不起，小斯。”

    我好像没办法回到你身边了。

    一双闪烁着泪光的金色眼眸从眼前突兀掠过，它的主人正在嚎啕大哭。

    “小斯，为什么要哭呢。”

    这样一来，我不就完全没办法放心离开你了吗？

    不对，只是一个不想离开的借口。

    不管小斯有没有哭，我都不舍得把你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里啊。

    “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

    深渊气息覆上它的羽翼，每一片羽毛都像是被某种力量撕扯着一般，密集的痛楚变成了灼烧感。

    先是头，再是身体，最后是用于飞翔的羽翼。

    漆黑的狮鹫展开羽翼，发出嘶哑的、恍若绝望的啼鸣声。

    至此，被深渊所塑造的、不愿走向真正死亡的狮鹫，拥有了最初的形体。

    属于“晓”的意识，也被深渊彻底吞没。

    “深渊怎么会给出善意的提醒呢。”沼泽女妖对此束手无策，她取下缠绕在手臂上的金链，试图唤回狮鹫的神智。

    狮鹫没有理会那朵坚硬的花。

    金链和宝石沉入沼泽，女妖有些遗憾，但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那低低的、接近疯狂的呓语吸引走了。

    “小斯小斯小斯小斯小斯——”

    机械般重复的话语，执拗的、几乎算是偏执的愿望。

    沼泽女妖诧异地抬起头，注视着已经全无意识的狮鹫。

    她轻声道：“是很了不起的小鸟啊……但是，勇敢的、可怜的小鸟，你现在这副样子，去见你的小斯，他说不定真的会坏掉哦？”

    狮鹫死后，斯图亚特就再度陷入了沉睡中，现在被她安置在另一片沼泽中。

    人类的心灵实在很脆弱，让斯图亚特见到现在的小鸟——

    黑色的羽翼在她眼前展开，她望着蓝色的太阳，没有伸手阻拦。

    “会疯掉的吧。”沼泽女妖说。

    ……

    “小斯，小斯。”

    带着泪水的梦境是轻飘飘的，沉睡的英灵蜷缩在光茧中，外围涌动着黑雾。

    耳际响起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温度，他试图睁开眼，更多的声音响了起来——

    “哈！不过是剑术上有两分天赋的穷小子，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救下所有人吗？看见你那副伪善的嘴脸，可真是令人作呕啊！”

    “好讨厌好讨厌好讨厌，这个世界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一切都毁灭才是最好的吧？”

    “恶心死了，为什么我要像寄生虫一样活着啊？不对不对不对，所有人都是寄生虫！所有人都应该去死！”

    数不清的恶意交织在一起，斯图亚特听见了它们所诉说的一切。

    神明与深渊等同，神明的眷顾，让他得以听见深渊的呓语——

    “■■■■”

    “恶意是我永恒的温床。”

    恍然间，斯图亚特窥见了深渊的真相。

    不要靠近深渊，不要注视深渊。

    深渊自恶意中诞生，涌动的恶意滋长了生灵心中的阴暗面，被污染的心灵，成为了深渊的养料。

    我被污染了吗？

    他睁开眼，怔怔地注视着蓝日下展开羽翼的黑色狮鹫。

    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晓被污染了？

    不可能，不可能，它只是想要陪在我身边啊！

    明明是那样简单的愿望，为什么会被污染——

    【没有分寸的愿望会招来毁灭。】

    曾经亲口颂扬的神谕成为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地落在他的心口。

    “咔嚓。”

    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英灵发出苦痛的绝叫，魂体出现恍如破碎的裂痕。

    提灯中冒出刺眼的光芒，试图将他镇压回去。

    斯图亚特任凭光芒撕扯着自己，他抬起手，攥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缕深渊气息。

    “我会彻底祓除你。”他用赌咒般的嘶哑声调道。

    圣光再次袭来，接触到深渊气息的瞬间，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被强行交融在一起。

    深渊的地底发出沉闷的巨响，被他握在手中的魔杖生出翠色的枝叶，金绿色的游丝晃晃悠悠地伸向天空。

    悬挂在上空的蓝日微微摇曳起来，像是谁人无奈的叹息。

    天空同样动荡起来。

    整个深渊都在摇晃，提灯所在的位置成为一道中线，蓝色的光幕将世界一分为二。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戚晓按按眉心：“所以东西大陆的屏障，是斯图亚特搞出来的？”

    非白已经快变成流泪龙龙头了，他有些费力地用爪子拧了一下手帕，挤出一大滩眼泪。

    小龙崽抽抽噎噎地说：“呜呜，我刚遇见斯图亚特的时候，他是从西大陆那边撕裂屏障过来的。”

    戚晓没好气地抽了一下他的脑门：“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现在才说？”

    非白：“精灵族也有空间通道啊！我以为那是一种东西！”

    他抬起爪子，用祈祷般的语调道：“师姐，星予说你是HE战神，你可以的吧！一定可以的吧！”

    这种结局不要啊！他写话本都是搞HE的！

    戚晓：“不要给我安奇奇怪怪的神位啊，我可不想和战神打架。”

    她转头看向邬九：“师兄，结束记忆碎片的读取吧，关键信息已经提取得差不多了。”

    邬九点点头，缠绕在队友手腕上的发丝开始缓慢回缩。

    宋惊雪：“一会儿找到狮鹫和斯图亚特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戚晓：“如果我的推断没有出错，斯图亚特在这次的经历中，因为过于强烈的情感波动、还有灵魂上的破损，遗忘了一部分记忆——他的记忆停留在狮鹫为自己而死上，没有后面被污染的部分，算是一种保护机制。沼泽女妖既然能保留狮鹫的灵魂碎片，那也一定可以保留斯图亚特携带记忆的气息与灵魂。”

    宋惊棠：“而且她很喜欢狮鹫，虽然这份记忆对斯图亚特来说是一份折磨，但也是他一定会选择的‘真实’。”

    戚晓点头：“所以爹咪应该取回自己的记忆了，他下一步要做的…总之，我们得尽快赶回去。”

    她瞥了一眼非白，把那个字眼模糊带了过去。

    非白察觉到她的语焉不详，额心的银色图腾隐约有一种灼热的痛感，这是不详的预兆。

    他急急唤道：“师姐！”

    戚晓无奈道：“斯图亚特应该是把自己和深渊联系在一起了，换句话说，他把自己和深渊搞成了共同体。”

    “我们游历的过程中，改变了不少本该被深渊同化的存在。本来效果是不太明显的，但是，把时间之神从停滞的时间里拉出来后，斯图亚特的状态就明显不太对了，不是吗？”

    邬九：“时间之神是拥有时间权柄的神明，与那个任务关联的亚特兰蒂斯，生活着不少本该被困在无限循环中的生灵——如果我们没有插手，所有存在都会成为深渊的养料。”

    非白：“可、可是，如果斯图亚特和深渊有关联，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斯图亚特一直都是他们的引导者，还会关心他们的身心健康。

    “他没打算和深渊共生。”戚晓说。

    记忆碎片所回溯的景象在他们眼前破碎，赤色的月亮散发着猩红的光芒。

    不远处的沼泽中，女妖唱着有关深渊的歌，她抬起光裸的手臂，上面点缀的金链与宝石已然失去光彩。

    沼泽女妖用含着笑意的声音说：“哎呀呀，真是聪明的孩子。不过，很可惜，小鸟已经带着他出去了呢——你们是活着的生灵，该怎么出去呢？”

    “去把深渊领主打一顿，让它撕个裂缝出来。”戚晓面无表情道。

    “哎呀呀，真是凶残的回答。”沼泽女妖说，“这个方法大概行不通哦？那家伙临走前，把深渊里所有可以撕开裂缝的存在都吞掉了。”

    “完全体的爹咪，好凶残。”宋惊雪吐槽一句，才道，“让银从外面撕一条裂缝？”

    “也行不通哦。”沼泽女妖用甜蜜的语调道，“没关系的，深渊不会影响到你们，在这里静静地等待吧。”

    戚晓看着她，发觉她的神情是纯然的欣喜。

    “你是深渊的一部分，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大家都会得到解脱，很好啊。”

    游戏面板无声展开。

    戚晓：“我不觉得这是解脱。”她顿了顿，反问道，“有破局的方法，为什么要放弃？”

    她叩叩游戏面板，道：“干活了，尤菲米娅——其他玩家都到黑塔了吧？”

    【当然。】

    精灵肆意地微笑起来，伸手将一张变大符拍在小龙崽身上。

    黑龙的鳞翅遮住赤月的一角，她抱起身旁的少女，跃上龙背。

    她说：“斯图亚特打算和深渊一同踏入终焉。”

    “哈，他以为这样就能终结一切悲伤吗？”

    “我们会救下他，再狠狠地教训他一顿，告诉他应该怎样挽回悲伤的结局。”

    “保管好你安放在沼泽里的宝物，我会让它再次睁开眼睛。”

    作者有话说：

    晓晓：无所谓，我会出手.jpg

    下一章会写一点星际玩家的视角，有小天使想让自己之前的角色再出场一次吗（小声）人不够的话零号机就随便抽了！所以不想出场的话也要告诉零号机哦ovo今天没看到的小天使也不用担心！快到收尾阶段了，如果有小天使想看自己的角色在游戏里的后续，零号机会在正文结束后，把小番外放在专栏的糖果罐子里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