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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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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长莺飞的春日囫囵一过。

    短短数月间, 承恩公府非但出了个进士女婿,和离大归的长女苏月雪还与神医陆让定下了婚事。

    听闻这陆神医出自岭南陆氏,可不知犯了什么错被逐出了族中, 幸而他师从大林医仙, 这才学了一身无人可比的岐黄之术。

    此番陆让与苏月雪的婚事格外奇特, 先是苏月雪与前头徐致所生的女儿养在承恩公府里,如今竟是要改了姓,入承恩公府的族谱。

    也不知那徐家是如何能答应下来的。

    其次是陆让在京中并无住所, 往日里不过宿在客驿中,此番成婚便理所应当地住进了承恩公府。

    外人忍不住议论道:“这岂不是入赘?”

    “非也非也。苏家大小姐生下的孩子还是姓陆,不过内里和入赘也无甚差别了。”

    本朝也并非没有过世家大族招婿入赘一事, 不过是承恩公府根基浅薄,议论起来总更容易几分, 也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有几个迂腐书生听闻此事后极为愤懑, 还写了几首酸诗来讥讽承恩公府,起先不过是在书生圈子里传上一传,后来不知怎得竟是传到了太子太傅那儿。

    太子太傅刘康乃是三朝太师, 在朝中一呼百应、德高望重。且又是个恪行男尊女卑的士大夫。

    上朝时, 便在明侦帝面前提起了此事,直言:“承恩公府此举甚为不妥。”

    明侦帝哪里会在意这样的小事, 不过摆摆手赏了个宅子下去, 赐名陆宅,也好平息京城的流言蜚语。

    苏山接了赏后,倒是眉开眼笑地说道:“瞧瞧,果真赏下来宅子了吧。”

    陈氏笑骂他道:“算是被你料准了。好了, 新宅里的陈设器具从我帐中走。”

    七月底。

    陆让与苏月雪的婚事办的清简, 几桌几席的自家人窝在一块喝酒谈天, 热热闹闹地祝贺了一回后方才礼成。

    回府后,苏荷愫挺着肚子亲自将沈清端明日要穿的官服摆在了禅架子上,拿着点香细细地熏过。

    绿韵本在清点这几日入库的贺礼,一回神瞧见苏荷愫正在熏衣,吓得将那礼单塞在了白芷手中,忙走过去夺过她手里的熏香。

    “夫人如今月份重了,该好好歇息才是。”绿韵沉着脸唤进了个小丫鬟,那小丫鬟行礼后一把将官府抱了起来,挪到耳房里熏香点烟。

    恰逢康嬷嬷进屋来替苏荷愫推拿穴位,掀开那湘妃竹帘,便见绿韵气鼓鼓地立在苏荷愫身侧。

    她忙问:“怎么了?”

    绿韵如实说了。

    康嬷嬷立时便摆起脸子数落她道:“如今夫人的院子里单单伺候的丫鬟便有十来个,什么活计还要您亲自做?上回大夫是怎么说的?”

    苏荷愫自然记得。

    大夫说她这一胎胎像不稳,再不能轻易累着,也不能整日躺在床榻上不动弹,不过要适度而动。

    苏荷愫朝着康嬷嬷甜甜一笑,康嬷嬷霎时便破了功,走到她身后替她推拿了一番,才苦口婆心地说道:“妇人生子便如同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回,夫人定要将大夫的嘱咐放在心上才是。”

    苏荷愫连忙应了。

    翌日天还蒙蒙亮时,沈清端便已起身穿好了朝服,未曾唤醒熟睡的苏荷愫,踩着稀薄的日光走出了沈府。

    苏荷愫悠悠转醒后,照例去曾氏房里陪她说会儿话,曾氏正靠在贵妃榻里侍弄手里的虎头鞋。

    苏荷愫见状则笑吟吟地说:“母亲的针线活当真精巧。”

    非但是虎头鞋,曾氏还做了许多围兜、小衣、暖帽。样样皆伶俐可爱,连苏荷愫瞧了也艳羡道:“它可真是好福气,我小时候穿的都是二哥不要的衣衫。”

    曾氏将那虎头鞋递给了白荷,笑着与她说:“哪儿有做娘的还吃自己孩子醋的道理?”

    说话一阵后,伺候曾氏的冬圆与夏绿端来了一筐叶子牌,四人玩了一圈叶子牌后苏荷愫才回房中午休。

    待到沈清端回府,苏荷愫睡在榻上仍未转醒。

    黄昏入幕,京城各处街坊皆燃起人间烟火的香味,除了顽劣幼童还在小路间嬉笑着追赶外,再无人走街串巷地闲逛。

    沈府守门的小厮也关上了大门,预备着靠在门墙偷一会儿懒,反正如今这时辰也不会有人登门造访。

    他这一靠便抑不住困意,一时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幸而胡管事放心不下,在用晚膳前绕着沈宅查检了一番,恰好撞见那偷懒的守门小厮。

    他沉着脸走近那小厮身旁,凝着眉打量他半晌,才俯身在那小厮耳边低吼了一声。

    那小厮本睡得香甜,骤然闻得此等巨响,险些被吓得抽搐过去。

    一睁眼便对上了胡管事怒意深深的面容,辩解讨饶的话还未说出后,身后的红漆木大门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既是有客来访,胡管事也不欲在这等时候教训那小厮,忙道:“开门。”

    片刻后,红漆木大门从里头打开。

    一位清丽曼妙的粉衣少女正娉娉婷地立在门槛外,身后还跟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

    那粉衣少女生了双秋水剪瞳般的杏眸,此刻正眨着朦胧纯澈的羽睫,怯生生地望着面色不算好看的胡管事。

    她问:“这儿可是沈府?”

    嗓音如莺似啼,还染着些惑.人的媚意。

    胡管事先问了粉衣少女是哪家小姐,又给那站着发愣的小厮使了眼色,要他去二门处通传一声。

    那粉衣少女却扭捏着不肯回答,娇娇怯怯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流下泪来一般,胡管事也不敢再问。

    内院里的苏荷愫正由沈清端搀扶着一起去曾氏院里用晚膳,恰巧撞见个小跑着奔过来的婆子,道:“大爷,夫人。外头来了个面生的姑娘,可要将她放进来?”

    面生的姑娘?

    苏荷愫忙问:“是谁家的小姐?”

    那婆子只摇了摇头。

    苏荷愫抬头瞧了眼快如墨汁晕开般的夜色,便对那婆子道:“让她进来吧。”

    说罢,又吩咐莲心去曾氏院里通传一声。

    半柱香的工夫后,胡管事才领着那粉衣少女走进了花厅。

    苏荷愫与沈清端正并首坐在那紫檀木太师椅里。等候的间隙,沈清端正含笑与苏荷愫说起了白日里在翰林院的见闻。

    因着贺成的缘故,那些清流文官待沈清端都极为客气,上值的第一日只让他做些誊写经义典籍的易事。

    苏荷愫听罢则嫣然笑道:“那倒是极好。”

    沈清端一怔,到底是不愿在苏荷愫跟前露出什么愁容来,是以只顺着她的话笑道:“嗯,俸禄再多些便更好了。”

    只是若人人都如此,朝堂上便没有官员愿意去做实事。

    苦的只会是百姓。

    沈清端一时忆起了今日在翰林院里听到的消息,似是江南又闹起了旱灾,此番主事赈灾的人仍是太子。

    在翰林院待了二十年老清修闻言则摇了摇头道:“苦了江南的百姓。”

    苏清端知道。

    这位老清修嘴里的“苦”指的并不是旱灾,还是让太子主持赈灾一事。

    他遥思出神之际,胡管事已带着那粉衣少女走进了花厅,匆匆一瞥他便认出了那粉衣少女的身份。

    “婉儿?”沈清端惊呼出声道。

    苏荷愫也朝着那名叫婉儿的少女望去,入目所及的便是那冰肌雪容的颜色,不知为何她心下蓦地一沉。

    沈清端瞧着虽面色如常,心里却激动异常。

    只因这婉儿是曾氏的亲生女儿,早些年他刚来京城与曾氏相认时,婉儿尚且还待字闺中,后来不知怎得被曾氏嫁去了山西的一家富户。

    婉儿的突然出现让沈清端惊讶不已,他蹙着眉问:“你那夫婿呢?”

    说罢,也不等婉儿回答,便回身与苏荷愫解释:“这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早年嫁去了山西。”

    苏荷愫高悬起的这颗心才落了下来,瞧着婉儿眸中泫着泪的可怜模样,忙让碧窕将她扶在太师椅里,一应茶水和糕点也奉了上来。

    绿韵则往曾氏房里亲自去通传一回。

    沈清端打量了婉儿一通,见她清瘦了许多,叹道:“是出了什么事?”

    婉儿顾不得回答,只将那温热的茶水灌了半杯下肚,而后才答道:“我从山西逃到了这里来,其间遇上了个好心的嬷嬷,她将我藏在了私船的船尾,这才平安到了京城。”

    她说话时眸光牢牢落在沈清端之上,目光既哀切又多了几分缠绵悱恻的缱绻。

    苏荷愫留意到了婉儿的神色,清咳一声后才与她说:“婉儿妹妹,你为何要逃出山西,莫非是你的夫婿待你不好?”

    提到夫婿,婉儿也不敢再去看沈清端,泣着泪哽咽道:“他这几年生意不顺,回回去酒楼吃喝.女票.赌,我若劝上几句,他便动辄将我打骂一番。上一回险些将我打死,我筹谋了许久才逃了出来。”

    她哭得声泪俱下,本就容色明艳,如今梨花带雨间更添几分媚色。

    苏荷愫听后暗自怜惜了她一番,方才的那点芥蒂也荡然无存。

    这婉儿妹妹未出阁时定然与沈清端兄妹相称,方才望向沈清端的异样目光也定是因为在外头受了委屈。

    沈清端却没这么好打发,他蹙着眉瞥了婉儿一眼,心里想问她为何受了这么多委屈不写信寄回来?或是从山西到京城一路上如此遥远,她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弄到的通关文牒?

    当年奶娘将婉儿嫁去山西的缘由十分复杂。沈清端只猜到了一些,大约是因着她心性颇高,总欲去结识那些高门公孙,奶娘怕她坏事,才将她嫁去了山西。

    这桩婚事他也细细查问过一番,婉儿的夫家家风颇正,那夫婿也还算老实,待婉儿也极为小意温柔。

    既是起了疑心,沈清端此刻也不愿戳穿婉儿漏洞百出的话语。

    静坐了一会儿后,几个丫鬟便搀扶着曾氏走来了花厅,曾氏面色焦急,恨不得再加快几分脚步。

    一进花厅,她连沈清端和苏荷愫也顾不上看一眼,打眼瞥见坐在紫檀木太师椅里的婉儿,呜咽一声哭了出来。

    曾氏的哭声悲怆欺凌,好似一记巴掌扇在了沈清端的脸上,火辣辣的痛意让他羞愧地垂下了头。

    是了。

    婉儿是奶娘的亲生女儿,是她怀胎十月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如何会不心疼?

    奶娘陪上这一生入了自己布下的局,当初定然也是为着不让婉儿陷足艰险这才毅然决然地将她嫁去了山西。

    婉儿的话不尽不实又如何。

    如今她回了京城,若能好好地陪在奶娘身边,他又何必如此冷酷无情?

    曾氏抱着婉儿痛哭了一通,好似要将这辈子的眼泪都在这一刻流尽了一般,一旁的苏荷愫也忍不住用帕子压了压眼角。

    沈清端适时地闭上了嘴,陷在太师椅里神游了起来。

    今日的晚膳也用不成了。

    家里的小厮和仆妇们都对这个贸然造访的婉儿十分好奇,为了遮掩过去,沈清端便道:“这是姑奶奶,我的胞妹。”

    话音落地。

    府里的丫鬟和仆妇们望向婉儿的神色又带上了几分恭敬,曾氏也感念地朝着沈清端望去一眼。

    这胞妹的身份让婉儿心里不好受,可念着如今沈清端已入官为仕,依着早年她娘收养他的情分,也该好生为她择个为官的夫婿才是,便也高兴了起来。

    至于山西的夫家,那人自会替自己处理。

    夜间安寝前。

    沈清端破天荒地在书房里待上了两个多时辰,直至枫鸣院内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已入睡时才回了正屋里。

    苏荷愫已打发人去催过他好几回。

    可沈清端好不容易才将贺成招来了自己府上,两人对着突然出现的婉儿商议了许久,贺成才悄然离去。

    回正屋前,他在廊道上立了半刻,吹了甚久的冷风才回过神来。

    他筹谋了这么久。

    状元、贺成义兄外加承恩公府女婿的身份,如今又加上了太子的拉拢,在有心人的眼里只怕是来者不善。

    他便如同一块巨石砸进了波澜平静的河池中,搅动出能淹没人的浪花来。

    只是那人的手段好生狠毒。

    竟能抽丝剥茧寻到远在山西的婉儿,拿捏着自己的愧疚,攥住了奶娘的命脉。

    夜色寂寂。

    沈清端的心仿如浸在了愁海中。

    他在明,那人在暗。最要紧的是他如今猜不出那人知不知晓自己的身份。

    不过抑抑了一阵。

    沈清端便抛开了此等愁思,回身推开了屋门,洗漱净身后,撩开内寝里的帘帐。

    将他熟睡的妻子抱进了怀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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