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烟火气

    墨菲定律永远存在。

    当你骄傲到得意忘形的时候, 上帝总会拿起手中的大锤子重重地敲在你脑袋上，以提醒你继续夹着尾巴做人。

    陈彦周一直看着手机大屏幕上的许浣予，在许浣予情绪微动的第一时间, 他便发觉到了异样, 他也疑惑, 便直接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许浣予点进“晴天还是雨天”的聊天记录，看见她后面又在发：卧槽，什么玩意儿也敢跑出来造次, 说你抄袭揽秋月那个事啊。我真服了，她自己后面靠着自己的实力画成什么烂样不知道吗，还敢出来碰瓷。

    当初许浣予换了工作后, 再看见自己从前“跟过”的项目预热连载，她点进去看过。

    发现前面那些画稿都是出自她手, 当时她在忙着锦鲤少女的漫画稿, 遇到个难抠的细节处，薅着头发犯难，心里有些膈应, 但没那个时间上去维权。

    当初不了了之的事情和江漾提过一嘴, 没想到江漾都还记得，且现在比许浣予这个当事人还要生气。

    许浣予说不生气也是不可能的, 她的视线从聊天记录上挪开, 回到视频里的陈彦周身上，她的眉毛不由自主地皱着，哪怕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变得平和，但还是很气恼。

    不过她和陈彦周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一些, 她不想让两人之间夹杂一些沉重的话题。她拨开胸前那点儿碍事的碎发, 撇了撇嘴巴：“工作上来了点事情, 先不跟你聊啊，我得去处理一下。”

    没再管别的，许浣予直接挂掉电话，而后循着“晴天还是雨天”发来的截图的消息里去搜索了词条。

    是个熟悉的词条。

    正好今天《许愿池的锦鲤少女》这部漫画收官，因为画手是新人，也是一个比较新的工作室负责的漫画项目，却像是今年杀出的黑马选手，得到了很多网友的赞赏。

    互联网公司就是这样，网友愿意买单，便是拥有商业价值。

    按照纸页现在的发展前景，有着《锦鲤少女》当跳板，之后在接手项目的时候会更有优势，但是生活总不会让人满意。

    漫画收官的当天晚上，《鹊桥少女结缘起》的主笔画手揽秋月在官方认证的画师微博号上发布了个鉴别抄袭的帖子。

    创作行业，最忌讳的除却盗版以外，还有就是他人的小偷小拿行为。

    《鹊桥少女》和《锦鲤少女》这两部作品是同类型小说，漫改的作品基于小说改编，而且两部作品的制作方都在尽可能地还原原着，为此没少费心，之前连载期间就有人指出抄袭的事情，原本是觉得仁者见仁，官方没人出来回应后说抄袭的水声小了很多。

    互联网是有记忆，但网友的注意力却只有三天，在没什么水花后便没什么人关注这事了。

    但现在情况不同，苦主站出来替自己申冤，于情于理这事都该有个决断，道歉或是赔偿，总要有人站出来付出代价。

    揽秋月在微博上指证画手盐粥在创作《锦鲤少女》漫画时，大量借鉴参考她的作品《鹊桥少女》漫，她放出了两部漫画局部截图对比，因着构图细节以及配色习惯，她表示对画手盐粥的借鉴模仿她是合理存疑，这对她造成了很严重的侵权行为，她表示画手盐粥需要对此次侵权事件作出相应的回应。

    因微博文案里艾特了当事人，许多正义网友顺藤摸瓜跑过来为了正义一方冲锋陷阵。

    许浣予有两个微博号，盐粥那个微博号还是半年前加入工作时才建立的，粉丝数量很少，是个很单调的工作博，除却一些必要的转发消息外，再无其他消息。

    比起茶泡饭那个账号，少了份烟火气，少了许多的感情。

    就像是个勤勤恳恳的打工人，没有任何的思想和情感，割裂感很强。

    许浣予点开“盐粥”的微博账号，就像是舆论战似的，无一例外的，评论区和私信全都是思想先入为主觉得盐粥侵犯了揽秋月的权益。

    她随手点开了几条消息，网友用词都是下意识给揽秋月找正义，都是来当作正义战士讨伐许浣予的话语。

    许浣予经营微博多年，她在现实生活中的人际关系并不是很好，但很奇怪的是，在网络上，那些素未谋面的网友对她却是有着很大的善意。

    她们会当许浣予为朋友，给她私信一些自己遇到的开心事或是好玩的事，她们会把“Cr茶泡饭”当作是树洞，伤心的，快乐的，难过的，全都分享给她，逢年过节时，她还会收到许许多多的卡点祝福，何其宝贵。

    这也是她当初将茶泡饭这个号和工作号割裂的原因。

    因为不想让宝贵的朋友们遇上她枯燥无味的工作。

    许浣予看着好生气，气不过地上去和网友对持：胡乱给人定罪这就是你所谓的正义？

    回了这条消息后，心底没有多少的开心。

    工作群里已经有同事发了这条引导舆论的博，何义东给许浣予发了微信私聊消息：【你先不要回应，工作室这边会处理】

    《锦鲤少女》这个项目是公司接手的一个比较好的项目，维系着纸页工作室所有工作人员的利益。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正常来说，哪怕许浣予是真的抄袭了，工作室也会帮着洗地，赚取一波网友的路人缘。

    圈内口碑好不好没什么所谓，重要的是有网友买单即可。

    许浣予给何义东回了条消息，气不过地从通讯录好友里翻出前公司领导简白婷。

    漫画稿子抄袭的事情，许浣予懂，兰荷的主编肯定更懂，真是贼喊捉贼行为。

    她电话呼出过去，那边接通得很快。

    显然，她也有打备注，在电话接通后的第一秒，简白婷疑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许浣予？”

    “你打电话过来什么事啊？”

    她的语态很不好，可能是之前许浣予在公司里离职的时候弄得很难看，简白婷记得至今，对许浣予抬不起好脸色。

    许浣予沉着声音，直明来意：“我要求兰荷工作室停止在网上发布不实言论，并针对先前涉嫌诬陷我的帖子向我道歉。”

    停止舆论发酵，向她道歉还她清白。

    尽管许浣予知道维权很难，像兰荷吃相难看的嘴脸肯定会耍赖皮一样嘴硬到底，但是她还是执着地拨打出了这通电话。

    是想让人心底的良知苏醒吗？

    或许有一分的可能。

    但现实很残忍，剩下的九分只会是冷漠无情，又或是无尽的嘲笑与谩骂。

    简白婷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直接嗤笑出了声，隔着网线，许浣予都能感受到她笑到肩膀抖动。缓了片刻，她说：“许浣予，说出这种话来，你觉得自己还是学生吗？”

    她的声音恢复正常了不少，笑音消失，多了些许的严肃：“我们公司的项目《鹊桥少女结缘起》先推行的，公司那么多工作人员尽心尽力推进着这个项目，并且比你的项目收官早。许浣予，你现在到我面前倒打一耙的行为我确实不太懂。”

    顿了一秒，她又漫不经心地开口说：“是你跟进的项目侵犯了我公司的利益，现在画手在讨伐你，有什么问题你直接和揽秋月对簿公堂就好，找我求情吗？找我求情没用。”

    话里话外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许浣予屏着呼吸，手上使劲捏紧了手机的边缘，金属材质传来冷硬的手感，硌得人手心发痛。她冷笑了声，“鹊桥少女结缘起的项目收官，网友都在骂主笔画手，觉得是画手不用心对待后面的质量。所以，贵公司就是想着搅和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挣得网友爱怜？”

    “简主编。”许浣予一字一句地咬着音，像是鼓点一下一下地敲击在人的心口，她掷地有声地开口：“有那个功夫不如多去提升提升自家实力，成天想歪门邪道的心思，迟早会受到恶果反噬。”

    简白婷被许浣予说得心口怒意横生，几个月前许浣予还做她手下却不服管教的画面历历在目，现在都不在一个地方共事了，许浣予还专门打个电话过来气她。她的耐心告罄地冷笑了声，语态里明显多了些不耐烦：“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许浣予抿着唇，也没客气：“不劳你费心。”

    电话就这么被挂断了。

    许浣予再点进微信界面，收到了许多圈内好友的问候信息，甚至还有纸页工作室同事的消息。大家认识那么久，他们都知道许浣予的能力摆在那边，完全没有必要去做那种自毁前程的事情。

    消息列表上亮了许多的红点，但置顶的联系人上却是静悄悄的。

    缓和了好一阵子，许浣予忽然觉得自己的账号在陈彦周那儿就是无人问津的小草，就算视频电话挂掉了，那也能发文字消息吧。

    再怎么说，发句晚安也是一种关心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人心有灵犀，又或是吸引力法则太强大，许浣予心底刚这么想着，陈彦周就发来了消息：【别多想，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