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深渊月
偌大的会议室此刻变得静谧无比, 多少双眼睛双双盯着许浣予看,饶是许浣予再怎么想忽略都于事无补。
她原本懒散的坐姿变得生硬,脊背僵直地靠在纯白色的休息椅背上。
回视看了眼乔雅, 许浣予的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她冷笑了声:“就非得是男朋友?”
“当然啊。”乔雅理所当然地点了下头, “公司谁不知道你呀,不爱交朋友的,能约的动你出去的人, 非男朋友莫属了。”
话音刚刚落下,话锋一转:“你的男朋友,不会是陈彦周吧?”
视线再一转, 许浣予看见乔雅眼底促狭着的捉弄味道的笑意。那一刻,她什么都懂了。
乔雅就是故意的, 想让她当别人茶余饭后的八卦料点。
许浣予白了她一眼, 脸色拉了下来,凉凉开口:“你要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是否认, 也是对乔雅的不满。
乔雅也不恼, 一副乐呵呵的打趣样子:“这不是开玩笑嘛,不至于还生气了吧?”
许浣予:“开玩笑也要在合适的地方适度开, 不适度就是造谣了懂不懂啊。”
开会之前, 许浣予去茶水间接了杯水,听见公司同事都在说她和乔雅和好的事情,虽然觉得没必然站出来解释,但也很讨厌和乔雅牵扯在一起的感觉。
以前读初高中的时候, 她是家长口中的性格古怪的坏小孩, 乔雅则是个嘴甜的懂事小孩。
其实她不懂, 坏小孩又怎样。
现在毕业后参加工作,还是不能幸免的和乔雅搭上关系。
她不喜欢这样,索性借着这次机会,直接发挥。
许浣予不是什么大方的人,相反,她的心眼很小。做不成朋友的人,那便做仇人好了。
哪怕那个人是陈彦周,按照她的性格,但凡陈彦周做出点儿原则性上的坏事,她都会直接掉头。但显然,目前状态是——她离不开陈彦周。
会议室里原本松弛下来的环境随着许浣予说完话后又一次变得拘束起来。
许是看出了她们两人之间的硝烟,顾宁连忙出来制止:“ 那团建就吃日料吧,雅雅回头跟其他同事说一下。东东宣发组那边处理下舆论的事情,记得明晚下班之前把方案放我办公桌上。”
这是给了个时效。
提及工作的事情,众人脸上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了点儿。
散会之后大家去各忙各的,许浣予将数位板的数据线和电脑连接好,软件启动的过程中,她翻出画笔,抽空的时间里看了眼手机。
嗯,置顶联系人毫无音讯,倒是尹铎不厌其烦地给她发着消息:【咦,你今天请假了吗?】
【早上在地铁口等了好久,好像没看到你】
【啊,是今天早上在那儿等员工送点东西过来,所以就在地铁口等了会儿】
他好像是把许浣予昨晚说的话听进去了,又好像是没完全听进去。
尹铎看起来手段很高的样子,说话和行为都很有礼貌,不会让人感受到不适。许浣予不知道他说的话藏着几分真几分假,巧合的成分又占据几分,但昨天已经把话说开了,该怎么做他心里应该有数。
她回复:【最近不去那边上班,本公司有点工作要忙,就没去了】
也算是解释她早上怎么没去坐地铁上班的问题。
许浣予继续发:【工作了】
也是一种变相的拒绝。
她没有想和他聊天下去的欲望。
刚准备把手机翻个面放在桌上,手机上又传来一声震动,这次,是她期待的人发来的消息。
陈彦周:【晚上有空吗?】
许浣予秒回:【有空!】
那边像是惊讶了下:【回得这么快?】
许浣予按下语音录音:“主要看人,也不是对谁都快,对谁都有空的。”
潜台词是:是陈彦周就回消息快,是陈彦周就有空。
今日的天气有些不好,一早就有些灰蒙蒙的,现在看去窗外,乌云慢慢逼近,隐隐有着要下雨的趋势。
陈彦周看着许浣予的消息弯唇笑了声,他也发去语音:“蒋思思说要请我们吃饭,你去不去?”
“几点下班,我去接你?”他又说。
男人嗓音很清澈,像是山谷中的潺潺流水声。他的音调有些低,问句的口吻说的时候尾音像是带着小钩子,不经意间挠得人心肺都痒痒的。
许浣予戴着蓝牙耳机,熟悉的声音萦绕在耳际,她就缩在自己小小的一方办公桌里,偷偷地摸鱼,偷偷地和陈彦周聊天。
好像在这一瞬间,办公桌周围的空间变得狭小起来。
藏在耳机里的声音出现,像是漫天的星星坠落,周围所有的热流都朝着她涌入。
许浣予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她当然不会推开陈彦周,不会拒绝他的好意。
以前小一点儿的时候,许浣予的爸爸妈妈还在,从来都是她想要什么,他们当场就会买给她。
许妈妈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是溺爱,她说:“人活着就是要开心呀,喜欢什么东西便抓住,不喜欢就扔掉。”
许浣予心底一直记得这话,所以在面对陈彦周时,她想要一次又一次的抓住。
她按下语音键,就像是在偷情似的做贼样,压低声音小声地告诉他:“我五点下班。”
说完,她默默发了个此刻地位给他。
她要陈彦周接她。
需要陈彦周来找她。
朋友之间的相处关系,就是寻求一个舒适开心的氛围。
而恋人更像是需要与被需要的关系。
大一的时候,因为孤僻的性格,许浣予好像“得罪”了很多人。本来以为会像高中那样,自己将会一个人度过求学之旅。但陈彦周的出现,就像是深渊之中她仰望的月亮。
她总需要他。
许浣予记得,她和陈彦周第一次相遇其实是在影视鉴赏的选修课上。
因开学初始的交集,室友们许是觉得她这人太冷,不是很好说话,在邀请她几次参加活动被拒绝后,便再也没叫过她。
就比如去公共教室上课,也是变成她们三个人坐在一起,许浣予独来独往。
许浣予对这表示无所谓,她其实挺害怕和人建立友情关系的。因为一旦建立这种关系,便要花心思去维护。
读书好难,画稿好忙,她实在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和别人维持一段困难的“友情”关系。
再说了,心死过一次便够了。
那天她去往公共教室的路上忽然发现少拿了课本。
谁都知道,上影视鉴赏课的老教授很严苛,上他的课,要有个端正的态度认真听讲是必要的条件。
端正的态度便是——不能迟到、带好课本、做好笔记、不玩手机。
许浣予看了眼时间,半道折返回宿舍取课本,等她到上课的公共教室时,阶梯教室里黑压压一片,全都坐着人在勾头交流。
放眼望去,只有最前面一排还有两个三个位置。
最边上两个,以及中间一个。
刚跑完那么远的一段路,许浣予这会儿还有点喘。好在赶在上课之前抵达,她吁了口气,绕到教室里面直接扎根在最边上的位置。
课本刚刚放下,空位置旁边的男生忽然转头叫她:“嗳,同学,你坐我这个位置吧。”
他收拾起桌上的东西,往里面空着的位置挪了一个位,将自己原本坐的位置空了出来。
许浣予放眼注意到他,桃花眼,高鼻,薄唇,长相很帅。他唇角挂着抹淡淡的笑意,懒懒的,在他身上许浣予看见了自得的松弛感。
下意识的想法里,许浣予就觉得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起初,她以为面前的少年的动机不纯。
她木着脸,拒绝:“不用了,我坐边上就行。”
东西放下,她转身想去拉凳子。可就在这时,少年弯着腰看向她,他像是会读心术一样猜到了许浣予的内心独白,脸上表情有些哭笑不得:“外面这两个凳子坏了。”
上课铃声在教室打响。
许浣予愣住,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要自己亲自查看。背后的桌椅连在一起,她拉下凳子,果不其然地看见了凳子上的缺了个螺丝,以及放平凳子后木板的偏移。
影视鉴赏的上课老师从前门进入,时间紧促,许浣予有一瞬间的心慌。
她拉着桌上的课本,立马往那个少年身边坐了过去。
少年让出的座椅很稳固,人坐平稳之后,她无意瞥见到旁边桌上的笔记本上烙着“陈彦周”三个字。
黑色的笔记,字迹遒劲有力,雀跃在笔记本页面上。
许浣予避开眼,看向左手边的那个位置,凳子木板上裂开缺失了一块。
好像正如他所说,外面两个都是坏的座位,坐不了人。
许浣予带有歉意地看向他,小声地道了声谢谢。
这时的教室已经安静下来,同学们静静的,没再继续交头接耳地交流。许浣予听见旁边的同学轻笑了声,他头稍稍侧了下,说话的语调里捱着笑意:“这没什么。”
公开课的教授用电脑连接上了教室的多媒体功能,眼前的大屏幕上显示出PPT的界面,教授在前面做起了自我介绍。
许浣予头朝着右边的方向,却是和陈彦周那双好看的眸子对视了上。
以往她面对别人只是很平和的淡漠心态,但在面对陈彦周时,头一回产生了想要逃离的想法。
她匆匆避开眼睛。
那时的她以为自己和陈彦周同学只是个萍水相逢的“同桌”,以后将不会再有什么联系。直到选修课结束,陈彦周和朋友离开,她坐在阶梯教室里收拾着桌上散乱的文具,刚准备走时,侧头看见了左边的凳子。
在收缩的状态下,它呈现着不自然的倾斜。
和最边上那两个坏椅子的情况又有些不一样,这个椅子的螺丝有些松了,凳子放下来压着,还有些摇摇欲坠。
许浣予挪了位置坐下去,她其实很瘦,不算重的体重坐在这张坏掉的课桌上,身子摇摇欲坠地晃着,需得控制下受面积的平均力道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桌下的右腿不停地发力支撑着自己,许浣予的心底的情绪变得复杂起来。
天呐,原来那个叫陈彦周的同学竟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了90多分钟。
真是个好心人。
许浣予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收到过陌生人善意的帮助了,但此时此刻,她心底只有逃离这两个字。
因为她不喜欢别人麻烦自己,更不愿意自己麻烦别人。
那时的许浣予还不知道,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少年再往后的校园生活里会像是个守护神一样,在她需要人帮助的时候,不厌其烦地打转在她身边。
许浣予需要陈彦周,总比陈彦周需要她的时刻多得多。
作者有话说:
或许……大家还记得许浣予家花房被卖那天,许浣予在门口送了朵花给人吗?
想必大家也能猜到,那人就是我们小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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