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三更合一
上了地铁祁宵月才发现自己没地方去, 地铁上人更少了,占了个座, 她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随意刷。
登上校园网,又是噼里啪啦一阵消息,上次发应三照片的热度前两天已经平息了, 虽然引起的话题度不小,但每天都有新鲜事,大家的注意力也不会只放在祁宵月一人身上,按理说不会再有人私戳她发信息了。
祁宵月兴味地一挑眉, 心里有些疑惑。
点开私信, 往下划,一屏又一屏,都冒着鲜红的消息数字, 随意看了一串, 竟然都是骂她的。
骂的词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个, 没有一点新意。祁宵月简短地了看了一下,提取了几个关键词。
“贱人”、“包.养”、“拜金”、“不要逼.脸”。
讲道理,第一个和最后一个也就算了,许晴骂人也就这水平,但中间这两个又跟她祁宵月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谁又闲得抠脚没事干造她的谣?
继续往下翻, 一众花花绿绿口吐芬芳中竟然还有段舒宜发来的几条信息, 这姑娘心善,对她也好,遇到这种情况竟然比她还着急。
段舒宜:宵月!别理会他们说了什么!
段舒宜:我已经跟管理员发信息了, 他看到之后会帮你压下去这件事的,你别急。
祁宵月倒是不急,她就是有些好奇是又发生了什么幺蛾子事,能让一整个学校的学生兴致冲冲地来她这儿看笑话。
随手点回校园网的主页,果不其然,一个热门动态正在主页飘着。
发动态的人是今天灰溜溜逃窜走的常行,校园网不推行实名制,但常行这人嚣张又爱装逼,头像就是他三步上篮时被人拍下的“英姿”,高高大大的个头,特征很明显。
看动态时间应该是在祁宵月他们重新回店吃饭的时候。
动态被转了再转,前面挂着血红的hot标签。
chang:
【别他妈再吹祁宵月发的那个照片了,看着你们吹就膈应,你们知道那是谁吗,那他妈是她祁宵月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金主。】
这竟然还不算空口造谣,因为下面还附了一张照片,力证“有图有真相”。
那是一张她当时与应三吃饭时候的照片,估计是常行刚跑没多远就感觉不对劲,因此折返回来才拍到的,画质差劲,画面模糊,一看就是偷拍。
鱼汤太好喝,她吃得太入神,竟然都没发现这小子藏在哪个旮旯里作的妖。
照片上两人对坐,男主角露着一个后脑勺,宽厚的脊背挡住对面祁宵月的半张脸,但还是能明显认出对面那人正是最近“风头正盛”的祁宵月。
男主角气质不俗,更何况是一身西装打扮,怎么也不应该跟祁宵月这个普通学生有什么关系。
最主要的还是照片上这两人之间的氛围,一举一动都是熟稔的默契,从另一个方面讲,又太过暧昧。
祁宵月对着照片沉思,原来她跟应三吃饭都是这个feel的吗?
动态下的评论已经炸了,有人直接@了祁青圆问她这人是不是你家的亲戚,祁青圆回得极为迅速,严词否认,声称自己从来不认识这个人。
这就更耐人寻味了。
评论下讨论得热火朝天,分析得头头是道,纷纷叫嚣着祁宵月跟这个男人的关系呼之欲出。
祁宵月无语地翻看了几条,有人甚至把豪门阔少包养失足女高中生的剧本都给她写好了,点赞数还极高,直接给顶上了热评。
“......”
祁宵月:我们这纯纯的同事情果然满足不了大众对八卦的热切。
她截了一张图,拉出404的微信聊天页面,二话没说地给应三发了过去。
也得让当事人看看这出闹剧。
应三估计也正手机在手,回得极快。
404:编的挺好。
他指热评上那个狗血恶俗的剧本。
祁宵月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手一滞,对面又来了一条。
404:小黑在我身边,说现在的小孩子挺有想象力的,要包.养也应该是你包.养我,你在忘川的那套别墅可值不少钱。
......
这话振振有词,确实是那个贪财鬼的风格。
祁宵月一噎,快速打字,指尖的力气极大:“告诉小黑再乱说话下次见面我打烂他的嘴,没大没小的。”
想了想,又发过去一条:“让他别打我别墅的主意,等我回去发现少一样东西,我就抽他的骨头给我的花做支架。”
404回:地府可不提倡暴力。
这句话倒是应三的风格。
眼见话题又扯歪,祁宵月关了微信,重新切回校园网的界面。
点开主页,她发了条动态,并且圈了常行,语气直接,一点没客气。
宵:
【@chang,傻逼。】
直接是指着鼻子骂,隔着两个屏幕一条网线,祁宵月的嘲讽直冲冲半点没客气地朝常行劈头盖脸地砸过去。
她脾气算不上好,活这么多年,除了应三能偶尔气到她之外,连阎王爷都是拿手心捧着。
即使当初在是最底层的时候,有人欺负她还有应三帮她报复回来呢。
更何况是现在坐了百年高位的祁宵月呢。
全校得有近几百双眼睛在时刻盯着祁宵月这边,本以为会等到这个小姑娘苍白无力的回应,没想到人家根本懒得解释,一句傻逼就完了。
学校里讨厌常行的不少,这俩字既解祁宵月的气,又让大家暗爽。
一时间评论下都在“哈哈哈哈”。
当然恶意的质问也接踵而来,祁宵月还没来得及看见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方茹”。
她没第一时间接通,任手机震了数下,随即屏幕暗下去。
但对方显然不死心,没半分钟,屏幕又亮起,只不过这次换了名字,变成了“祁青圆”。
这么积极地想联系她,联想到刚才偶然瞥见的祁青圆的那条回应,不难猜出这对母女估计又是想借此机会发难了。
祁宵月划开接通,没说话,那边先娇声喊了句:“宵月。”
是方茹的声音,这语气,估计是当着祁继仁的面儿打的,矫揉造作的不得了。
祁宵月斜看列车外,地铁已驶入地上,视野宽阔,远远有青山窝踞,不少低矮的房屋参差分布,不过几秒景象又变成紧挨着排列的参天大厦。
她眼神放在窗外,不咸不淡地应道:“嗯。”
“宵月啊,你现在在哪儿呢?”方茹倒是很亲和,温温柔柔的声音,听得耳朵酥麻,可能是对着祁宵月她更有心情表演,话音里是浓浓的关切。
“地铁。”祁宵月答。
“哦。”对方顿住,两秒后,听到方茹的笑音:“是在回家的路上吗?”
祁宵月抬眼看了眼路线,地铁线走过了一半,标红的停站点在后面排了一串,她家远远地落在最后面,早错过了。
“不是。”
“啊...”手机里传来方茹装模作样的失落,祁宵月带着耳机,听到对面的背景音中有祁继仁突然暴怒地一句骂声,方茹没捂着听筒,特意放给她听。
祁继仁的声音辨识度很强,可能声音太大扯到了嗓子,声音有些沙哑,不过威力倒是不减半分。
“你让她给我赶紧滚回家!我看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放学不回家居然跟男人出去鬼混!我祁继仁教不出这么没廉耻的女儿!”
话到这儿,方茹插嘴:“宵月,先回家吧,你爸爸有话要问你。”
祁宵月摘了一边的耳机,食指绕着耳机线慢悠悠地转,玻璃印出她娇丽明艳的一张脸,勾着唇角,看起来心情不错,有幅看戏的架势。
祁青圆这个大小姐当的是真不错,尽职尽责,给祁继仁传消息传得就比她这个当事人慢了几分钟。
“哦。”她应道,又说:“你们有什么事在电话里问也行。”
方茹倒操心上了,“宵月,你先自己好好反省一下你做错了什么,阿姨先不跟你谈,等你回家再聊。”
祁宵月眼睛眯成了月牙,听到祁继仁又在骂骂咧咧,突然一笑,答:“行。”
她抬眼看了下,地铁广播恰好在到站提醒,和着背景音,她说:“我马上就回去。”
“唉,好。”方茹语气里明显有喜意。
祁宵月这边掐断了电话,通话界面消失,屏幕又跳转回校园网的主页上。
一中的学生果然没辜负她的期望,还没几分钟,祁宵月的那条动态也被顶上了首页,一个小小的hot标签飘在前面,与常行的那条上下并列着明晃晃地挂在首页上。
所有人,只要一点开校园网,就能看到这两条戏剧性的动态。
看到祁宵月骂的那句“傻逼”。
祁宵月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心情美妙地晃着脚尖,地铁转向,发出刺耳的响,手机也叮咚一下,祁青圆给她来了条私信。
夹在无数条红通通的辱骂中倒是极为很显眼。
白框里是两句话。
“祁宵月。”
“太过张扬的话跌的也会越重哦。”
祁宵月看了,身子擦着骤开的地铁门走过,然后低头给她发过去一个笑脸的颜文字,诚恳又真挚地回道:
“您也是。”
湛城天景路3号,此刻表面正是一派平静。
祁家财大气粗,选的别墅是这个别墅区内地理位置最好的一栋,临湖向阳,高树环绕。
初秋的天,气温降得明显。
“你说说,我这是养的什么闺女!”
空阔的客厅,因着祁继仁这一句话震起一阵响。
室内还开着恒温的空调,祁继仁还气得满脑门汗,他肝火旺,一生气脸上就两坨病态的红,再加上皮肤黑,衬得一张脸浓墨重彩。
方茹坐在旁边替他顺着背,一双美手时不时捏一下肩,力道拿得准,既不会太痛又正好捏在祁继仁那个舒服的点儿上。
“你干嘛这么生气啊。”方茹娇嗔:“宵月现在正处于青春期,喜欢个男孩子值得你动这么大火吗?”
“你就是会替她说话!”祁继仁这样说,语气却不重,他指着在旁边沙发坐着的祁青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供她去上学就是让她去谈恋爱的?学习搞不好,这种事情倒是样样上手!青圆怎么就不搞这些幺蛾子事儿?你看看青圆,再看看祁宵月!都是一样的家庭出去的,这怎么就差成这个样子!”
“再说,那是什么男孩啊!你没看那张照片吗,那明显就是不知道是哪里混的臭小子,穿得人模狗样的,不知道她是在哪个乱地方认识的呢!小小年纪,竟然瞒着我们去招惹社会上的人,你看他们学校都传成什么样了。”
他指着自己的脸,怒气冲冲:“让外面人说祁家的女儿不知羞耻没成年就乱勾搭人,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哎呀什么脸不脸的,宵月这不是还小,不懂事儿嘛!”方茹劝。
“都多大了还不懂事!我看她就是诚心气我,小时候太惯着她了,你看现在长成个什么烂性子,三天两头不着家,还跟男生一起偷偷吃饭,这跟那群不学无术的混小子有什么区别!”
祁青圆正低头看书,闻言抬头,抿了一下唇,柔声接话:“说什么呢爸爸,妹妹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再说妹妹长得那么漂亮,在学校都有那么多人喜欢,至于去找个社会上不知名的小子谈恋爱吗?这一定是误会。”
说的时候祁青圆微微缩着下巴,似有似无地躲开祁继仁的视线,隐秘地皱眉,如兰般清雅的面容苍白了半分,好像是瞒着什么很为难的样子。
任谁一看就知道这是个不会撒谎的好姑娘,正用拙劣的演技为自己的妹妹遮掩着什么丑事。
“我就知道!”祁继仁一看心里就再清楚不过,他冷哼:“你也不用替你妹妹说话,我心里有数。上次那件事我都没找她算账,今天非让她吃下教训不可。”
“吃什么教训?”
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祁宵月回来的正是时候,她刚进门就赶上祁继仁的最后一句话。
今天天凉,她穿得不多,一路套着卫衣的帽子挡风。
进门时自然也保持着这个打扮,棕红的帽子罩在头上,头发被风吹得散乱,草草地搭在胸前。
祁继仁一看到他这幅模样就深深地皱起眉,脸拉三尺长:
“祁宵月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没一点女孩子端庄文静,你还觉得自己不够丢人现眼的吗!”
祁宵月若无其事地换拖鞋,拉下帽子,边捞着玄关架子上的毛巾擦手边往客厅这边走,没说话,懒得理人。
位置最空的沙发被祁继仁和方茹占着,旁边小沙发坐的是祁青圆,空了一个位置,祁宵月扫了一眼,腿一迈就跨过祁青圆拦着的双腿,一屁股坐下。
还没坐稳,祁继仁就抽起茶几上的杂志往她这边扔,怒吼:“你还有脸坐下,给我站起来!”
祁宵月身一偏,杂志擦着她和祁青圆的肩膀飞过去,“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一天到晚大动肝火,您可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惜命。”
祁宵月懒散起身,长长的裙摆搔着脚踝,她挪着步往旁边靠,抱着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脸涨红的祁继仁,淡淡问:
“我这怎么穿衣服都碍着您了吗?”
“你还有脸给我犟!”
祁继仁听她那一句“您”听了满是蔑视的意味,更何况祁宵月还是以一种理直气壮的姿态站在他面前,眼神比谁都冷,看着就让人来气。
他拿着手机,猛地甩在茶几上。
玻璃壳磕着茶几表面,震出一道细细的裂纹。
手机屏幕朝上,显示着一张照片,那张照片被祁继仁刻意放大了中间部分,正好只剩应三的半边肩膀和祁宵月含笑的脸。
正是常行偷拍的那张。
“你给我解释解释!你周末不回家去了哪里?是不是跟这个男的出去鬼混了?!”
祁宵月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那张照片上,绕着应三的肩线看到他头发微翘的后颈,照片经过放大之后像素更低,模模糊糊连这人的下颔线都只能看到微末的一点。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祁继仁的脸,眼里没有丝毫惶恐。
“您说话也礼貌一点,‘鬼混’这个词太重了,我可受不起。”
“祁宵月!你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就是您看到的态度咯。”
祁宵月顶嘴顶的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她偏头看了眼神情变幻莫测的方茹,对祁继仁道:
“之前您请来算命的大师不是说了吗,让您中年小心小人谗言,谨防内贼,秉持平和之气,遇事三思勿遭挑拨,我看您是一点儿也没听进去。”
她指了指手机亮着的那张照片,“我跟这人就是朋友而已,您未免想的也太多了。”
祁继仁正在疑惑那位面相大师对自己单独说的话怎么会被女儿听到,听到祁宵月的后半句险些又被气倒。
“你少给我狡辩!”他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的那些同学,甚至连青圆都不认识这个人,还朋友,天天课程那么紧张,你给我去哪里交的朋友!”
祁宵月摊手:“这您就不需要知道了吧。”
“你!”
“宵月!”祁继仁还没说,方茹先娇斥一声,似乎察觉到了情况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先行扯了话头:
“赶紧给你爸爸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乖,爸爸阿姨都只是担心你而已,你不用害怕。”
“对啊宵月,”祁青圆跟上:“爸爸那么疼你,不会因为这件事怎么样你的,你就大胆地承认,没事的,爸爸会理解的。”
祁宵月看着这母女俩不遗余力地往自己头上泼脏水,心里不住地冷笑:
“承认什么?我又有什么好承认的?”
“说了是朋友,网上那些风言风语一看就是编的,你们也就这么随随便便就信了?”
“谣言止于智者,我看你们平时也都不像傻的啊,怎么一遇到我的事儿就跟脑子进水似的,抽都抽不干净?”
“宵月!”方茹这回儿是真气了,差点没维持住那副善解人意的脸皮,“你这是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我们祁家的教养都被你丢了吗!”
祁宵月不为所动,眸里冷光四溅,“你也说了,那是你们祁家的教养。”
“我充其量就算个外人,哪能染指你们祁家呢?你在这里又跟我谈什么狗屁教养!”
“你...你!”
这句话就像是炸弹□□的那一抹火星,祁继仁顿时一阵怒火上涌,一时间竟感觉眼前乌黑一片,脑袋混沌,竟控制不住往前倒去。
“继仁!继仁!”
“爸爸!”
两人赶紧上去扶住祁继仁摇摇欲倒的身体。
祁宵月冷眼看,嗤道:“我就说了让您勿动肝火多惜命,这下又遭罪了吧。”
“滚,滚!”祁继仁眼前还模糊,凭着声音指向祁宵月,手指头颤着:“你给我滚出去!从哪里来滚哪里去!我祁继仁没有你这个女儿!”
祁宵月竟一笑,仿佛就在等他的这句话。
她放下手,捏着兜里的耳机挪步,片刻都没停地往门那边走。
边走边笑答:“这可是您说的。”
走到门口,她突然转了身,门框前一个身影亭亭立住。
不太服帖的头发贴在脸颊两侧,其余摊在肩上,整个人凌乱又恣意。她再一次环顾了整个客厅,目光停在扶着祁继仁的方茹和祁青圆身上,声音冷冽如冰,又清淡如水:
“秉着最后一点她的善意,我想提醒二位。”
“恶念太重,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嘭”巨大的摔门声响彻,祁宵月摔上了门。
祁继仁喘着粗气,看着她消失于门缝间的白裙角,目眦欲裂。
方茹抚着祁继仁的背给他顺气,给祁青圆打眼色:
“快,去给你爸倒杯水。”
“嗯。”祁青圆起身,绕过原先祁宵月原先的位置往饮水机那里走。
地上摊着刚才祁继仁用来砸祁宵月的杂志,封面是极其顺滑的材质,祁青圆明明看着路,却一点都没发现那么明显的东西,神思恍惚间,竟一脚踩上去。
“啊!”
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脚下像踩了香蕉皮似的根本站不稳,她手里还端着杯子,见此下意识就胡乱将手里的杯子扔出老远。
方茹只听见斜后方女儿的一声尖叫,回头看去时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扑面而来,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个黑影就不偏不倚地朝她头上砸来。
不大不小的碰撞声之后,空荡荡的客厅里,一声分贝更高的尖叫响起:
“啊!!”
祁宵月出了家发现自己是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
原身小姑娘永远都是家与学校两点一线,周日不愿意回家受气的时候就呆在学校图书馆里学习,祁宵月没那个好学的心,盘算了一下,决定去天桥下逛一圈。
潜意识里那里就是个“同道中人”扎堆的地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打探一下现在玄学界的情况。
她不可能一直呆在湛城这个地方,既然祁继仁已经开口让她滚了,那她何乐而不为呢?
秋日的午后不冷不热,但天桥避阳,一进入这里还是会有一股阴冷的空气顺着袖口往身体里钻。
这里倒是不如她想象的那么偏僻荒凉,有不少躲着城管在这里摆摊的人,都是年纪不小的老年人,此时盖着外套守摊午睡,看到人来也只是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打个哈欠,一点也没有招徕顾客的意思。
空气潮湿味重,尘土激扬,祁宵月插着兜慢走,不时与一脸丧气的年老妇女擦肩而过。
“唉,那个小姑娘!”
正闲看间,一道粗粝的声音在喊,祁宵月循声望去,只见墙边角落最不得光的地方坐着个面黑白须的老头。
老头半百朝上,脸上沟壑纵横,人倒是精神,一笑极为矍铄。
他面前摆了个简易的摊子,罩着一层黄布,摆着零零碎碎的物件。
“喊我?”祁宵月指自己。
“对对对,就是你。”老头呲着一口黄牙冲她招手。
他比着大拇指指自己头顶的横幅,问:“五十一卦,算不算嘞?”
老头笑得诚恳,平白给人一股善意亲近的错觉,但那乱糟糟的头发和纠缠在一起打结的胡须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看起来就像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道士。
还是没水平的那种。
祁宵月一时没答,倒是被那条横幅吸引了视线。
这老头一身道袍穿得仙风道骨,横幅却是极其不符合他的身份。
红底白字数米长的横幅大喇喇地被用宽胶带沾在墙上,边角还没粘稳,胶带开了一半,欲掉不掉。上面是印刷出的标准黑体字,端正印着“茅山弟子应大仙为您破灾消噩,五十一卦,幸福终生。”
怎么看怎么像搞传销的。
但她平白就来了兴致。
白漆一般的“应”字印在瞳孔中,祁宵月锐利的眸子一眯,抬眼向老头看去。
这老头看起来就是个不靠谱的,衣服破烂还有泥垢,但眉目清明,清气环绕,且有一股淡淡的不可捉摸的玄妙感,祁宵月打眼一瞧就知道这肯定不是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江湖骗子。
哪个世家出来历练的老一辈还差不多。
迈步上去,祁宵月扯开那把差一点就断了半条腿的椅子,坐上去。
“想算啥啊姑娘?”老头双手裂痕满布,手心却干燥顺滑,正转着两坨不知名的球状物什胡乱团。
祁宵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又平淡地移开视线。
祝余草,食之不饥,不知怎么被做成了团子样,这种东西不算少却也是个稀罕物,一般没点实力的世家还真拿不出来这种东西。
看来这个老头比她想象的还要不一般一点。
祁宵月扫了一圈面前乱七八糟摆着的东西,黄纸朱砂,龟甲铜币,罗盘卦签,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桌角还摆了一个拳头大的水晶球和一本《十二星座详解》。
......
祁宵月朱唇微启,认真问:“您到底是学哪儿门的啊?”
“诶!”老头被质疑也不尴尬,他摆摆手,笑得嘴角往上咧:“你这小姑娘这么问可就肤浅了,道学百家,我这不是看百家学百家,融会贯通嘛!”
祁宵月指着那本《十二星座详解》,问:“那也算道学?”
老头拿起书,哗哗翻着页,他可能真的没说谎,这本书边角都被翻得起了毛边,一看就是被经常翻阅。
“不要眼皮子那么窄,要不你报个生日,我给你看看你什么星座?”
“免了免了。”祁宵月推脱。
她又问:“您能算什么?”
“那可多了。”老头谈起这胡子就翘,极为骄傲:“大到命途走向,小到你今天路上会不会捡钱,只要你信,我就能算。”
说到这儿他眸骤深,像是突然被泼了墨色,整个人陡然认真起来。面上虽还是笑嘻嘻的,但一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祁宵月的脸看。
“不是我说啊小姑娘,你这个命格可算不上好啊,我这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你是个短命鬼哦。”
祁宵月心想可不是嘛,坐在你面前的已经是鬼了你敢信吗?
不过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您老说话不怎么中听呢?”
“诶,你不信啊?”
老头虽看清了命格,却也没平白让人丧气,只挑着两条粗粗的眉毛,粗哑着声音辩解:“你这个小姑娘得信我哦,我算的挺准的。”
“对对对,准准准。”祁宵月敷衍。
老头细细打量着她,眼睛眯起来的时候看人极为猥琐,打量完他幽幽叹了口气,搓团子的速度明显慢下来。
“你这个小姑娘也不容易哦”
他腔调拖得极长,有些怜惜的意味在里面。
祁宵月知道他在讲原身这个小姑娘的命格,一时没说话。
老头又打眼瞧了半分钟,突然转话题:“啧,我怎么越看越不对劲呢。”
“哪儿不对劲?”祁宵月面色不改地问。
老头琢磨了会儿,语气罕见地有些不确定:“似生非生似亡非亡的,眉间血光毕现,阴气罩顶,是大灾之象,可额间又清光笼罩,生机勃勃,百祸难侵。”
他“啧”一声,稀奇道:“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看不透看不透。”
祁宵月淡然听着,心里却更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老头一定不简单,能看透她到这种程度的世间少有,她之前感知过湛城没有这种高人,那这老头就是最近才到这里来的。
“您不用唬我,我知道你们这些算命的都会这样说。”
祁宵月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普通人,装成一副晦气的模样:“下一步是不是就要问我要钱化灾了,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江湖骗子不靠谱。”
“唉!怎么能说我不靠谱呢!”
老头一听这话就拍桌子:“我可是正经玄学世家出身,你这个小姑娘不能这样砸我的招牌!”
“看到刚才那个跑走的大姐了吗,那就是因为我算的太准了所以才匆匆回家消灾去了!你可不要小瞧我们这些算命的!”
微微一笑,祁宵月收回原来那副神情,捏着嗓子柔声问了句:“那能容我问一句,您老是师承何处啊?”
“噫你这个小姑娘怎么那么粗心呢。”老头伸着干瘦如柴的手往自己头顶后方指,高声强调:“正经茅山弟子出身,听过茅山没,上清派听过没,我就是那儿出来的。”
可能是为了使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他又加了句:“别不信啊,那个地方很厉害的,现在光进去逛景点都得交钱。”
祁宵月嘴角一直挂着礼貌客气的微笑,可那双眼里明晃晃地写着:
“扯,任你扯。”
老头说完就噤了声,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周身有一股神奇的气场,让他这种平时瞎扯淡惯了的都不敢过分造次。
“那...那啥...姑娘。”老头搓搓手,颇有些小心翼翼:“你还算吗?”
然后他从身下扯出来一个付款码,“不算的话你结个账呗?”
“五十!”他伸着黑黝黝的手比了一个五,“就五十,多的不要!童叟无欺!”
“别急。”祁宵月把那个付款码又给他拨回去。
轻笑一声,她眸色深沉,“我信您刚才说的,您再给我算一下其他的吧。”
老头眼睛盯着她,渐渐收回不正经的脸皮。
这个小姑娘太特别了,他活了几十年,看了几十年的人,除了他家那个小怪物,还没遇到过他看不透的人。
这女孩看着也就普普通通,除了漂亮得极为出彩外,连命格都比不上其他人。甚至还是早逝之相,一生艰辛困苦。
可如果单瞧上一眼,就觉得她面色过于平和,周身气息清浅柔软,却也锐利。眸清却深,是连他都不敢直视的深幽寒潭,根本不是命格中所呈现的那样。
轻咳一声,老头清了清嗓子,莫名有些紧张,像是他还小时面临自己师傅的抽查一般,生怕说错一点就要挨手板。
“你还算啥?”
祁宵月注意到了他的严阵以待,闲闲一扬眉,“您既然能算我的命格,那能帮我算算与人的缘分吗?”
“诶,好说好说。”
她似笑非笑,补充道:“跟一个叫应三的人的缘分。”
老头本来还捋着自己的胡子,听到她这句话手一抖,差点将那缕纠缠不清的胡子扯下来。
他像是被口水呛到,疯狂咳起来,嘶哑的声音响彻天桥下,一时间所有人都往这边投来眼神,老头头都不抬地直伏着身,极力避开祁宵月的视线。
祁宵月还稳稳地坐着,看他这反应心里再清楚不过。
她笑得像朵刚盛放的花儿似的,明媚又娇丽。
声音细细的,拿腔拿调,矫揉造作:
“怎么,是我的问题吓到您了吗?”
“还是,您认识应三这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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