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这伞可并非赠品, 是昨日临走前向两仪殿借来的。
咸毓一时也有些犯难了。
眼下地上这已然四分五裂的残骸,且不论为何成了这样,也明显是无法复原和交还了的。
“怎会如此?”团儿还在疑惑地喃喃自语。
因为瞧着也不是太过于贵重之物,她倒也还未多虑。
咸毓和明月相视一眼, 默契地决定还是不同团儿细说了。此时团儿还只是惊奇, 若让她知晓她们眼下这是弄坏了两仪殿的伞, 那也只会徒增团儿的忧心了。
事已至此,覆水难收, 咸毓也不可能对着地上稀巴烂之物空长叹, 她又有些饿了,眼下还不如先去吃点儿好的。
因为两仪殿所赐之物之中有不少的吃食,因此今日团儿索性也没有去膳房领食盒, 她们打算先看看手头现成的。
昨夜咸毓睡得早,团儿和明月也没敢代为打开那一盒盒盖子, 等到转天此时,三个人对着眼前两仪殿的一堆赏赐,一时之间也愣在了原地。
咸毓好奇地瞅了瞅,发现这些吃食还真五花八门, 为什么她还看到了老人参……
本以为只不过是一些瓜果点心, 没想到万良着手的赏赐分量这么重。
不过补品之类的也不管饱, 于是转手就被咸毓推到了最边上,
“咦?”这时团儿惊讶道, “美人,这泥炉不早已……”
咸毓和团儿看向明月取出来的泥炉都觉得有些眼熟。
和之前炸鸡炸碎裂的那只红泥炉可真像呢。
咸毓反应过来了为什么赏赐的东西里还会有这。应该是两仪殿安排赏赐时细心了, 专程添了如此相似的款式, 重新送了一只给两仪殿。
团儿则是差点儿犯迷糊了, 她乍一眼看, 还以为自己记岔了。可原先那只坏了的泥炉不是早被她亲手丢了吗。
接着团儿便满心欢喜了:“美人,你又有称手的炉子了。”
咸毓:“……是啊。”
她瞅了一眼赏赐的吃食中的几样容易坏掉的料子,打算不如就此铁锅炖……啊不,泥炉炸、一锅端得了。
时隔数月,团儿对先前咸毓炸鸡块的记忆还记忆犹新,因此眼下她们摆好架势之事,团儿面上更是满心雀跃,只等着再有幸尝到她家美人独特的厨艺。
明月对此并不知情,于是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两人张罗,眼中亦是多了一抹好奇之色。
可咸毓哪觉得自己这是厨艺,她不过是胡乱炸一些“垃圾食品”罢了。而且把御赐的吃食油炸一通也算是暴殄天物了。她也只是闲来无事动动手。今日她的目标唯有不要将搞到手的泥炉又炸裂了。
一回生两回熟,虽然磕磕绊绊,但三个人也成功地点燃了火、将炉子升了起来。
接着她们便等着热油,然后将东西放进去炸了。
明月一边帮着团儿忙活一边说道:“原来经美人喜欢吃这?”
眼瞧着她像是要用心记下了,咸毓噗嗤一笑,连连摇头解释道:“我都成啊。”
她顶多算是嘴馋。
虽然她好吃懒做,但她也知道顿顿吃油炸食品是不可能的。而且如今她是仗着自己可以犯懒才如此,不然换做以前自己的职业关系,就算偶尔嘴馋吃一些,也会较为小心翼翼。
团儿在一旁笑道:“明月姐姐,这些团儿也喜欢呐,明月姐姐一会儿也尝尝?”
咸毓笑着和团儿说道:“那你一会儿多吃点。”
三人有说有笑,刚将几块糕点放进了油里,一旁的明月忽然皱了皱眉,朝咸毓看去。
咸毓先是并并未察觉。
等到明月轻声道:“经美人……”她向咸毓使了个眼色,“外头似乎有什么声响?”
咸毓和团儿闻言一愣。
她们并没有听见什么声响。
那是因为其实明月已经听见外头来了人,于是她才说她听见了声响。
咸毓见到她的眼色之后,便也反应了过来。
她站起身,随口和团儿说道:“团儿你守着火候,我和明月过去看看。”
说罢,两人便朝殿门背后走去。
等到走到殿门后,咸毓果真听到了依稀的声响。
她惊讶地看向明月。
明月朝她微微点头。
她自然能早于她们听见动静,而眼下并非无姬等两仪殿之人,因此她便出声提醒了经美人。
两人继续贴近殿门背后,咸毓才听出了门外到底是何人。
——她竟然听见了朱宝林和杜婕妤的声音。
咸毓下意识想到,她们来得正巧,先前朱宝林不也尝过她炸的鸡块吗,这回正好也……可正当她要开门欢迎时,明月却忽然拦住了她的动作。
明月默默朝她摇了摇头。
咸毓一愣。
这是怎了?
而接着,她也听见了朱宝林和杜婕妤在门外的交谈之言。
……
“杜、杜姐姐,我们还是不了吧?”朱宝林这话的声音略有些怯意。
若是以往,朱宝林在较为熟悉的杜婕妤面前,甚至都可以撒个娇,犹如在咸毓面前放松自在一般,但当这话一出,咸毓顿时也主动停下了伸向殿门背后门栓的手。
“我们……我们眼下过来不大好吧?”朱宝林说道。
咸毓闻言,并不觉得如此。
说起来宫中这些人中,她的确也只有和朱宝林杜婕妤较为熟悉些,如今她似乎也无需为了楚蔽的“宝藏”而闭门谢客了,那么至少朱宝林和杜婕妤两人过来做客,咸毓还是欢迎的。
可接着,她却听门外的两人仍旧继续商谈了起来。
杜婕妤开口回道:“朱妹妹,你为何不愿过来,你们与经美人再相熟不过了,过来坐坐,想必经美人也是欢迎你我的。”
咸毓默默赞同。杜婕妤说得没错啊。
她的确不会像往常一样一刀切了,更何况她们两人眼下都已经到门外了,以往咸毓是狠心让团儿出门谢客,但此刻她自己都已经做好了开门的准备。
但令她意外的是,门外的朱宝林听起来像是有些犹豫。
朱宝林接着回杜婕妤道:“杜姐姐,你难道有所不知?今时不同往日,你我今日一大早来咸池殿,这……这不大好吧?”
杜婕妤没想到朱宝林这便朝她将话讲开了。
她闻言顿了顿,又恢复了面上的神色,继而反问道:“为何不可?朱妹妹你莫要多想。想必经美人也不会多想。”
“我知道……”朱宝林攥着手中的锦帕,仍旧说道,“杜婕妤,杜姐姐,你就当我胆小罢了,我私以为,许是……许是今日太早了,经姐姐还未起,不如我们改日再……”
“朱妹妹为何变得如此犹豫?”杜婕妤忽然直截了当地说道,“一直以来,朱妹妹不是同经美人最为亲近吗?”
而且有些重话杜婕妤只不过是没说出来罢了。例如无论如何,经美人眼下还是没有升位份,那么她可是在她之上的婕妤,亲自到访咸池殿,经美人理应不该将她拒之门外。
以往杜婕妤一直是和颜悦色甚至慈眉善目的待人,但真当她一脸认真的时候,她亦是就事论事,说话和善。
方才杜婕妤好不容易邀请了朱宝林一同前来咸池殿探望经美人,但这都临门一脚了,没成想朱宝林竟然在咸池殿门外还会露怯。分明她才是经美人在后宫之中最为交好之人,为何变如此没有底气呢。杜婕妤也生出了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滋味来。
朱宝林默默地看了一眼杜婕妤的脸色,又瞥了一眼身旁紧闭的殿门。
她又何尝不懂自己眼下的过分瑟缩。
她亦是相信,若她一心想要进咸池殿,经美人顾念两人之间的情谊,肯定至少愿意与她小坐片刻的。
可正如她方才说的,今时不同往日,昨日的宫宴才结束,宫宴之上发生的事情大家肯定皆是历历在目。
如今后宫风云巨变,哪里是一朝一夕便能接过去的动静。
眼下她们却转日便来咸池殿……
“不成,这不成呐。”朱宝林轻声说道。
她看向杜婕妤,语气犹豫中又带着一丝冷静:“杜姐姐,昨日宫宴,今日你我便来咸池殿,肯定是会被后宫中人……”
“你果真是想多了,”杜婕妤回道,“你我本就同经美人相熟,眼下过来坐坐喝杯茶又如何?”
朱宝林抿嘴不说话了。而她的身子亦是杵在了原地,像是不再动摇自己的决定。
她不想在今日上门咸池殿。
她在方才承香殿时,就该拒绝杜婕妤的邀请。
杜婕妤见此,面上也不复往日里的和善笑意,她瞧着有些苦口婆心般的再次说道:“朱妹妹,想必你也并非不懂,但这又有什么好避讳的?正如你所言,如今刚过了宫宴,经美人有幸搏得盛宠,你我于她亲近多时、姐妹相称,眼下莫说是过来坐坐了,就算真是过来沾个光,那也不是见不得人之事。你我在后宫同为嫔妃,一同侍奉陛下乃是再正常不过了。”
咸毓闻言,终于也自己僵住了手上的动作。
诚然,杜婕妤所说的道理,站在这里人的角度上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但说实话,咸毓发现自己还真不可能再当做邀请她们一起吃油炸食品似的态度了。
而且杜婕妤是想过来“喝茶”的,显然是不可能对她的油炸食品感兴趣。
明月虽然一直留意着经美人的态度,但在一旁也微微垂下了眸。
这时,殿门外沉默了一会儿的朱宝林再次开口道:“杜姐姐……我,我实在是……”
朱宝林从未想过,自己会面临如此的抉择。毕竟在此之前,她根本不会设想出如今的境地。
进宫一载,蹉跎一生。她甚至已经想过和经美人等宫中好友相依为命,就这么冷冷清清地在皇家后宫中了却残生。这一点儿都不苦。她甚至在先前已经喜欢上这个决定了。
毕竟比起什么遥不可及的皇帝恩宠,还不如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做一个宝林,至少也是个有人伺候一生的日子。
但是没成想,忽如一夜之间,她最好的姐妹忽然入了陛下的眼。
朱宝林承认她至今都不敢相信,有朝一日,她的经姐姐忽然得势了。
后宫冷清许久,也没多少个嫔妃,昨日经美人独得恩宠已是众人眼前的事实,就算有些人不愿意相信,但也看在眼里。
所有人都瞧得出来,经美人许是在伴驾行宫的短短几日内,真当入了皇帝的眼。毕竟经美人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若是被陛下瞧上了,那不是说不过去之事。
因此朱宝林从昨日宴席之上的震惊,到回去之后的理解,再等到转日杜婕妤邀请她的时候,她其实并非惊慌与胆怯,她只是直觉认为,今日她又何必立即来见经姐姐呢?
再怎么说,她同经姐姐也较于旁人亲近多了,若真有什么”有福同享“之事,那也不该如此急不可耐。
朱宝林圆滚滚的双眸看向了杜婕妤。
杜婕妤因该是明白她的意思的。
只不过她也没想到,杜婕妤竟然在这事上,同她的理念有别,乃是另一种看法。
杜婕妤的眼下之意当然是她们两人不必如此避嫌。
既然把话都说开了,杜婕妤便又接着说道:“朱妹妹,你我与其背地里胡乱迷茫,不如有什么疑惑,不妨上门请教经美人一二?”
朱宝林打定主意不上门了,此时闻言便有些惊弓之鸟似的摇头道:“什么请教?为何?我没什么想问的。”
杜婕妤一噎,又回道:“我有啊。”
听到这里,咸毓倒也有些理解。
是个人都有可能好奇,杜婕妤如果对她产生了新的好奇,也正常。
毕竟她也拦不住别人的好奇之心呐。
而朱宝林此时却更加坚定了:“杜姐姐,恕我直言,你我眼下又是有什么底气来问经姐姐?”
她忽然认真看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前不久伴驾行宫的名单也是两仪殿下的,至于在行宫之中陛下看重了经姐姐,那也是经姐姐一个人的福气。自始至终,那都是两仪殿说了算的事,你我不过是后宫中的嫔妃,又能置喙得了两仪殿的决定?”
“朱妹妹你……”杜婕妤有些意外于朱宝林这一番颇为直白之言。
但朱宝林既然已经说了,也没有后悔的道理。
再说了咸池殿这一片她还是较为熟悉的,此地往日里一向有些冷清,来往也没什么宫人,先前隔壁那个空殿走水之后,宫人更是都调离了,因此咸池殿外更冷清了。
她和杜婕妤在此地说话,也不怕可能会有路过的人听见。
眼下两人身边只有自己的贴身宫女。
吉喜为人朱宝林自然放心,至于杜婕妤身边的宫人似乎也是杜婕妤的心腹,朱宝林也不妨就此敞开天窗说亮话了。
她不再犹豫之后,说出来的话反倒是惊着了杜婕妤。
“杜姐姐,你非说有什么可以好奇之事,妹妹我其实也有。”
殿门内的咸毓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理性告诉她,不要忘了此时团儿正在一个人管着油炉,既然门外的两位朋友一时没有商量出一致的结果来,那她不如先回去继续炸东西了。
可是朱宝林忽然又说了这么一句话,咸毓下意识便继续听了下去。
杜婕妤闻言也好奇地问道:“哦?朱妹妹在想何事?”
“能有何事?”朱宝林心中一叹。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不想眼下敲开咸池殿的门罢了,因此只能费尽口舌地在和杜婕妤说上几句。
“杜姐姐,旁的也不说了,先前后宫数人先后被宣召入两仪殿那日,你可记得?”
杜婕妤顿时面色一僵。
那一日,除了受罚的高婕妤之外,整个后宫都被宣召了一遍,据说最后是两个才人留宿了两仪殿整整一宿……
如今陛下行事作风越发瞧不出章法,因此到头来众人不加求证,也难免忍不住先入为主地将那一夜两位才人的留宿认定为侍寝了。
因此朱宝林眼下的意思便是如此了。
“杜姐姐莫说什么经姐姐独得陛下恩宠了,若是排起来,那也是梁才人和甄才人在前头。”
杜婕妤闻言沉默了下来。
朱宝林继续说道:“因此,与其说哪位姐妹独得恩宠,不如说是后宫早已一扫以往的冷清。”
这一句句说得都是前不久发生的事实,朱宝林说出口之后,杜婕妤也无以反驳。
朱宝林再次说道:“若是这般想了,杜姐姐,你总能同我一起回去了吧?”
杜婕妤闻言忽然回过神来。
她自然是没有答应了。
“朱妹妹,你这话说的……”
朱宝林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很在理啊。
她既不想因为经姐姐一人得宠之后,便理所当然地上门,来蹭经姐姐的关系。但也可以承认,如今陛下早已算是踏入了后宫。
帝王恩泽,无论是均摊还是偏爱,那也是陛下的喜好,怎由得她们做嫔妃的心中焦虑呢。
杜婕妤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朱宝林逮着讲道理。
等到被泼了一碰冷水之后,杜婕妤忽然也冷静了下来。
她也意识到自己今日有些关心则乱的行为。但也并非说不过去。
因此杜婕妤稳了稳心神,再次说道:“朱妹妹你说得也对。但无论如何,你我既然已经来了咸池殿,总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吧?”
杜婕妤显然还是想着来都来了,再进去坐坐又何妨。
虽然有些话已经被朱宝林摊开说了,但她们若是进去之后见着了经美人,左右不过是喝杯茶聊上几句的事,若是能听上一嘴经美人亲自说出口的话,那也不是困难之事。
在杜婕妤眼中,经美人一向是个好说话之人。
咸毓闻言,也在心底承认,抛开一些不能说的秘密,她也不是什么事事藏着掖着之人,她一向也不会向朱宝林等隐瞒一些不必隐瞒之事。
但转念又一想,好像面对一心奔着她来的杜婕妤,她似乎也不是什么都可以说的了。
咸毓和杜婕妤相较并不深,但她至此还是仍旧觉得杜婕妤并非怀有什么过分的目的。杜婕妤的为人还是可以的。
明月在一旁见经美人有些走神,便担心地上前低声问道:“经美人,可要奴婢出去将她们支走?”
明月就算实则是楚蔽的人,并非为经美人所用,但她所说之言其实已然是偏心的了。
她为了经美人,主动愿意赶后宫另两个嫔妃主子离开。
咸毓也是身临其境之后,才意识到以往团儿在门口赶人的艰辛。
团儿至少还可以凭借着听令行事的底气,但此刻她作为当事人站在殿门内、甚至方才还是怀有迎接人进门的热情,那么眼下再让她下定特意赶人的决定,她似乎也不大能够做到了。
本质来说她与朱宝林杜婕妤无冤无仇、也没有什么后宫嫔妃之间可能会有的竞争敌意;在此之前,她只不过是才刚睡了一晚缓解了稀里糊涂的记忆,人还没缓过来呢,只想吃顿开心的,根本没想到会面临急转直下的人际关系。
虽说和朱宝林谈不上情比金坚的死党友谊,但咸毓也能非常肯定,她和朱宝林之间并非一厢情愿,她真心同朱宝林相处,朱宝林也是真的把她当做这后宫之中最好的朋友。
她们两人一起睡过一张床榻、说过悄悄话、一起应付过梁才人等人,就算不是铁血闺蜜,那也称得上是美好的友谊。
想到这里,咸毓忽然决定,如果朱宝林眼下想要进来的话,她应该也不会逃避。应该是能真心迎朱宝林进门,再次招待她一顿炸鸡的。
明月眼下也瞧不出经美人的态度了。
虽然她方才因为门外两人的窃窃私语而主动提醒经美人暂停了开门的动作。但眼下经美人立在此处又是如何了?既不是想要开门的样子,但也竟然一直没有转身离开?
不过明月也听得出来,门外的杜婕妤和朱宝林之间的谈话内容似乎越来越吸人了。
所以就算咸毓并非特别好奇朱宝林和杜婕妤之间还会说出什么话来,她也被接踵而至的对话震在了原地。
杜婕妤的一而再坚持,好像瞎打误撞地激发了朱宝林内在的勇气。她意识到杜婕妤还未放下此行的意图,忽然也释怀了。
朱宝林在脑海中忽然显现不久之前她和经姐姐在她的殿内促膝长谈的记忆。
正所谓人各有志,朱宝林自认进宫一年后,经历过度日如年的冷清和迷茫,她至此真的已经想通了。
她也知道或许在那时,连经姐姐自己都没有设想过自己会有朝一日伴驾左右。
一切都是顺其自然之事,不管如今如何了,她发现她还是喜欢过着冷清又安宁的日子。
而或许杜婕妤并非如此。
朱宝林对此也不会感到失望。毕竟后宫之人,又怎会不明不白地甘于安贫乐道呢。
“杜姐姐你不必劝我了,”朱宝林忽然鼓足勇气,正式拒绝了杜婕妤的提议,她打消了杜婕妤的念想,也终止了自己的微缩,她这便对着杜婕妤惊讶的目光,像是说闲话一般地语气转而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喜事呀。”
杜婕妤:“?”
朱宝林耸耸肩,直言不讳道:“想必杜姐姐乃京城人士,怎会没有听说过先前的传闻。”
杜婕妤面色一顿:“这……”
就算她心中已有朱宝林接下来所言的猜测,但她还是不愿猜想朱宝林会说出什么话来。
可朱宝林这会儿还真说出口了:“妹妹我虽远道而来,但在这冷冷清清的后宫住了快一年了,再怎么也听说过那个传闻。”
隔着一道门的咸毓眼中露出了一丝迷茫。
那个传闻?
哪个传闻?
先前她自诩也是个独树一帜开金手指似的已知剧情走向之人,可现在的形势,不仅是将她自以为的剧情记忆搅乱和迷糊住了,眼下她竟然还听不懂朱宝林这句话了。
咸毓只能试着搜刮起了自己脑海中的记忆。
可是思来想去,她所知道的,能将传闻二字扯上关系的,好像还是和剧情中心主角的内容,也就是传闻中女主任云霏和男主楚霰在很久以前便郎有情妾有意了……但是这好想和此时朱宝林杜婕妤之间的对话不沾边吧?
殿门外的两人一直意见分歧于要不要上前敲门做客,怎么可能一下子提起了前太子妃的八卦。
果不其然,接着朱宝林和杜婕妤聊得并不是什么任云霏楚霰等。
这时的杜婕妤似乎是被噎着了还是怎的,竟然没有及时接住朱宝林的话。
而随之而来的便是殿门外又响起了朱宝林轻声之言:“想必杜姐姐知晓我说的是什么。”
杜婕妤正想承认,并且提醒眼前之人不必细说下去了。
但朱宝林直接在杜婕妤眼前亮出了新的一句话:“其实如今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她腼腆一笑,“想必都是误会——为何暗地里会有人传谣陛下身怀隐疾,因此才一直不宠幸后宫……”
呃!咳咳咳?
咸毓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正下意识伸长脖子听着朱宝林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的传闻,没想到朱宝林语出惊人,竟然说出了这么一则消息。
一旁的明月默默低下了头。
于是当咸毓转过头请求支援的时候,她也只对上了明月上好的发际线。
而与此同时,殿门外的杜婕妤的语气也失去了一直的平稳,略带慌乱地说道:“朱妹妹慎言!”
朱宝林当着她的面轻笑一声:“我知晓的,杜姐姐,这不你我眼下私底下说几句罢了,不会有事的。”
在这一刻,杜婕妤头一回生出了打道回殿的念头。毕竟此时她们可不是在关起门的屋顶下,她们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就算沿路没有人,但也能令人感到不安与不适应。
传闻……隐疾……忌讳……
一刹那,在场所有人,只要是没有聋的,哪个都会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慌乱的思绪。
朱宝林正是借着杜婕妤惊愣的档口,接着有意说道:“恕妹妹直言了,先前是我无知,竟然还听信了几分这些传言……为何陛下登基将近一年,来后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无论背地里穿得如何逼真,陛下竟然并未出手封口……因此在这之前,想必有不少人相信这个传闻吧。杜姐姐你呢?”
杜婕妤面色一变。
有些话能说出口,有些话不能说出口,这本该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了。她原以为朱宝林只不过是胆小怕事之辈,但眼下语出惊人的架势都有些让她恍惚之间觉得看见了经美人的影子。这两人不愧是互相之间最为交好的好友了。
可经美人那是天性单纯、不懂事情深浅。而朱宝林显然是明事理的,没成想在真当逼急了的时候,她也能撒得开嘴。
朱宝林觉得自己此刻也是有些赌气了。既是气杜婕妤一而再地坚持劝说她,又是气自己为何还不能终止杜婕妤的念想。
于是她便不管不顾地说了下去:“眼下既然是误会,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原来陛下没有隐疾呐!”
杜婕妤身后的贴身宫女已经吓得缩起了脑袋。
朱宝林身后的吉喜倒还好,因为她并未就此畏惧,而是想坚定地陪在朱宝林的身边。
有别于杜婕妤的深色闪烁,朱宝林的目光确实越发坚定了起来,她看了看杜婕妤终于有些慌乱的神色,接着便不管不顾似的大胆说道:“杜姐姐怕什么?我们这是再为陛下洗刷谣言。”
杜婕妤:“……”
这是她们能上赶着站出来做的事吗?
这朱宝林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其实朱宝林是打定主意一头子说到底罢了:“妹妹我记得方才杜姐姐可是满心好奇,想要寻经姐姐喝茶借机问问,不知经姐姐伴驾行宫之时有了如何一番造化,才……不是吗?”
杜婕妤沉默地默认了。
她的确是想要专程登门打听几句。
她本以为她能做到,没想到眼下进退两难,快要在此谈不下去了。
朱宝林权当没看见杜婕妤想要劝她慎言的神色,她立即接着说道:“说起来,妹妹我实则也甚是好奇呐——不知陛下他……真当是没有隐疾吗?那为何一直以来,陛下都不曾留宿后宫?你我亦或是可以直接问问经姐姐,陛下他是否真当有……隐疾?”
咸毓:“……”
咳咳!她的脸为什么要变红?她都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热意了。
这不该是被人在背后编排造谣的楚蔽才更应该会尴尬的事吗。
而朱宝林这些问题,咸毓其实还真都答得上来。
楚蔽有隐疾吗?
咸毓之前没有听说过这个传闻,眼下也能很肯定的否认。
楚蔽有没有隐疾。她倒真的是最为能够证明的人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楚蔽有隐疾”的传闻听起来传了不短的时日,更是穿得有些深入人心了。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有两个后宫的嫔妃,像是在讨论什么血书问题似的,将这个传闻搬上了台面。
虽是带着朱宝林显而易见有意为之的成分在,但她们之间的对话,还真像是把这个传闻当一回事似的,不管是避讳还是直言,都是正儿八经需要认真探讨的样子。
咸毓一时迷茫,只能继续听着门外还在继续的声响。
“朱妹妹!”杜婕妤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嗓子似的,亡羊补牢地提醒道,“这些不过是背地里的传闻,怎能如此议论?”
朱宝林实话实话地回道:“实不相瞒,杜姐姐,因为我也好奇呐。”
杜婕妤:“……”
正因为朱宝林说得也是实话,因此她说话时也有的是底气。
且不说近日来后宫之中的变化,要知道在这之前,据说朝堂上也时不时冒出那些“忠言逆耳”的谏言,无非都是劝当今皇帝开枝散叶的。毕竟陛下自登基以来,自始至终对后宫都是毫无兴趣的态度,更有甚者,当初他夺得龙位之时,也不过是接手了还未登记入碟的选秀人选罢了,可见对自己后宫多么的敷衍了事。
一晃眼也是快要整整一年了,朱宝林叹了一口气,看着杜婕妤的脸,颇为认真地说道:“不知杜姐姐还曾记得?几月之前,陛下曾翻了经姐姐的牌子。”
杜婕妤眼下被朱宝林的语出惊人惊着了,一时也没接住对方的话茬。不过她自然是记得的。
朱宝林说道:“经姐姐那一夜来回,到头来也没有侍寝。那一回像是陛下虚张声势了一番,之后后宫又恢复了习以为常的冷清。”
有些久了的旧事重提,自然是有些原因的。
杜婕妤迎着朱宝林越疑似说越带劲的目光,心中也猜到了朱宝林想说的意思。
“杜姐姐,你悄悄同我说,你是不是也是这么猜测的?”朱宝林继续认真地问道。
杜婕妤僵硬地问道:“什么?”
她的神色有些耷拉了下来,并不是很想再继续的意思。
朱宝林回道:“杜姐姐,会不会是这样的——其实经姐姐不过是替陛下作掩护罢了,实则陛下真当有隐疾?”
噗!
咸毓彻底没崩住,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丰富多彩了起来。
什么叫做她帮着掩护。那她就是传说中的“托儿”了。虽说她原先的职业还真是演员……可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脑洞!
咸毓也没想到,原来有这么一桩关于楚蔽的谣言,竟然像是人竟皆知的地步。
她难以想象,楚蔽对此是什么态度。
可以往她见他似乎一切都正常呐?至于谣言……咳咳,那当然也的确是谣言罢了。
朱宝林眼下的架势极为像是小女生之间的八卦时刻,这种劲爆的话题,闲来无事讨论起来还真可能会津津有味的。
但眼下她们讨论的可是一国之君呐!
咸毓就算没有胆小如鼠,但也意识到朱宝林眼下胆子像是变大了。
还别说,成功震慑住了杜婕妤的朱宝林此刻的心情倒是好转了。
她当然并非胆大妄为地一心编排揣测陛下的隐私,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眼下四下无人,天知地知,也就她们在场的四人听见了。吉喜是肯定不会乱说的。那剩下便是杜婕妤和她身后宫女自己的管好口风便是了。
朱宝林也不相信她们两人说到底之间也是有些交情的,她也自认她待杜婕妤亦是真心。
杜婕妤呼吸起伏了好几下,才缓过自己漏了一拍的慌张心跳,她顿时有些无奈,终于像是劝导无知之辈的口气,无可奈何地同朱宝林说道:“朱妹妹,你太过于大胆了。”
朱宝林立即颔首道:“杜姐姐说得是。”
所以以为她时常胆小畏惧又有何错呢?
这里是皇家后宫,又不是生她养她的自己的家,凡是不冒出头不跟好吗?杜婕妤又是为何非要在今日便急着想见经美人。
杜婕妤也没想到朱宝林如此敢说,她算是受惊了,此时摆了摆手,约定道:“朱妹妹,你我还是莫要再议什么谣言了。”
朱宝林一顿:“哦?多谢杜姐姐解惑,原来是谣言呐。”
杜婕妤:“……”
她眼下也有些迟疑了。朱宝林方才说过的那一种假设,在她的脑海之中盘旋了起来。
也不知是今日天晴日头颇暖,杜婕妤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晕了,亦或是方才略微受惊的缘故。
杜婕妤深呼一口气,像是选择投降了似的,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了坚定的态度,立在原地没有立即继续说话了。
朱宝林见此,赶紧争取到了折返回去的机会。
……
等外头的两路人马离开之后,明月才缓缓抬起头来,快速略过经美人脸颊上淡淡的红霞,轻声提醒道:“经美人,人已走了。”
咸毓一愣,她自然不能听到脚步声,她确认般的问道:“她们自己走了?”
明月颔首:“是。”
咸毓眨了眨眼。
她虽然没有什么上赶着挽留来客的想法,但朱宝林和杜婕妤方才在门外的对话她倒是听了不少。
这时只剩下身边的明月了,咸毓缓缓开口问道:“明月,方才你都听见了?”
明月硬着头皮承认道:“……是,奴婢听得见。”
她怀有身手,怎会听不见。
咸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像是聊天似的,接着问明月道:“你说,她们说的可是真的?”
明月:“……”
经美人问她这?!
合理么?
两人过了好一阵子才回到团儿的身边,此时的团儿已经独自一人经历过手忙脚乱以及疑惑等待了,当见着两人回来后,一身烟味的团儿笑着说道:“美人快来,奴婢已经炸了不少了。”
“我看看。”咸毓立即就被食物的香味吸引了注意力。
团儿的厨艺较她也不遑多让……总归是烤焦了不少。
但总不能打消妹子的积极性嘛,所以咸毓还适时夸了一句。
团儿脸上喜滋滋的,但也有自知之明:“奴婢手拙,实则有些可惜了。这鸡实则用来煲汤,给美人补身子多好。”
咸毓如今听到补身子这种话,只会下意识感到有些头大。
她扶额,心道或许万良真当是这个用意,那些人参补品好像配合熬鸡汤也更合适、
一想到这儿,咸毓忽然有些走神了。
……如果说楚蔽身边的人沉迷补品的话,楚蔽肯定也是有口福,会被照顾到的。
那就是楚蔽平日里也会吃补品咯?
也不知是如何作想的,咸毓忽然扯了扯明月的袖子,像是找小姐妹聊八卦似的,大开脑洞小声道:“是不是因为他补了身子?”
听懂这句话的明月一脸震惊:“?!”
经美人何出此言?!
有些事经美人不该是最清楚的吗?
作者有话说:
楚蔽:老婆你失忆了吗?
咸毓:那你吃大补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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