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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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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毓见楚蔽穿的还是昨日上午离开的那一身衣裳, 看来此刻他可能也才刚回来。

    而眼下还有蓝景和经郡守在,她也没有开口细问他。

    而这时对面的经郡守却已经站起身来。

    咸毓听见声响,奇怪地转头看了一眼。

    她前几天本以为会是经郡守不接受楚蔽的存在,但此刻却并非如此?

    也不知前不久经郡守知晓了她和一个皇子私奔出宫之后会是多么震惊的反应?

    最后却还要协同宫里来的良公公一同抓人。

    怪不得, 先前听命办事的蓝景做事的章程会显得没有逻辑。现在咸毓当然是一清二楚了, 相比也想低调处理, 无法大张旗鼓的丢面子。

    咸毓只能暂且不管心中疑惑,开口朝楚蔽说道:“你回来了啊……吃了么?”

    楚蔽瞧了一眼她桌案上的早食。若是眼下没有旁人, 他的确可以陪她坐下来。但此刻一旁站着一老一小的不速之客, 甚至都不怕多一个万良了。

    经郡守瞧了一眼他的脸色,便立即说道:“呃……那我们先回去了?”

    说着,他就不争气地想要带着蓝景先行离开。

    他像是没听见方才那句话似的。

    楚蔽这才将目光投向了经郡守, 面上却并非同意的态度,他看着眼前装聋作瞎的经郡守, 淡淡说道:“经郡守方才还想说些何事?就此一并说了罢。”

    经郡守哪敢呐,他一把拉住了蓝景,将撤退的心思昭然若揭:“……下回,下回吧……”

    这下是他赶着想走, 而不是像先前上赶着想说了。

    可楚蔽却仍然并未首肯, 而是反问道:“眼下为何无法说了?难不成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他方才只不过呛了他一句罢了。

    咸毓左看看右看看, 越发觉得奇怪。

    一般不是更有可能发生“老父亲痛骂自己女儿的奸夫”的场面吗?为什么双方之间的架势反而是楚蔽瞧着更足一些?

    难道是因为经郡守看在他是皇子的份上吗?还是因为楚蔽一如既往酷酷的脸色带着浑然天成的吵架气势。

    咸毓知晓楚蔽不是个能与人吵起来的人, 而她其实刚才一个人的时候也快要撑不住场面了, 所以她宁愿正好回来的楚蔽在旁作陪,毕竟眼下几人中她也是同楚蔽最为熟悉了。

    她转而看向又变得有些欲言又止的经郡守, 试着说道:“是啊。”

    人一直憋着也难受, 经郡守有什么想说的大可以一口气都同她说了。不过, 她能不能回答上来就另说了。

    经郡守本能地想摇头, 可他一时之间又对上了楚蔽的目光。

    楚蔽面无表情地说道:“若是眼下不说,今后也没必要说了。”

    他这句话说得有些重,连经郡守都怔在了原地。

    方才楚蔽说的什么话,他自然全听到了。

    在场众人还有一个摸不着头脑的蓝景,他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阿兄……原来你们不是兄弟?”

    “……”

    咸毓闻言,差点儿笑出来。

    蓝景问的这问题“太有水平”了。有些紧张的氛围都感觉好多了。

    至于蓝景脱口而出的问题,答案当然是既不是兄弟,也不是兄妹。不然楚蔽不也成经郡守的儿子了么。

    蓝景好像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两位“义兄”之间的关系。

    他瞪大了眼珠子,想要再说话。

    就在这时,经郡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赔笑地同咸毓和楚蔽说道:“我先带他出去。”

    接着,经郡守二话不说,捂着蓝景的嘴将他一并拉了出门。

    而显然经郡守暂时也不会再进来了。

    咸毓有些惊讶地望了一眼两人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

    片刻之后。

    万良张罗人送来的水到了。

    楚蔽转而进里间沐浴,咸毓则是终于能将桌上的吃食吃进肚子里了。

    等到楚蔽披着一间寝衣出来时,咸毓已经坐在一旁软榻上打嗝了。

    楚蔽在她身旁欣然坐下,随手便拿起了小几上的茶杯,喝起了茶来。

    咸毓挣扎着坐直身子,说道:“这是我喝的茶。”

    她用来助消化的茶。

    楚蔽却只是单手拂过杯盖,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像是在说她为何又暴饮暴食了。

    咸毓索性自暴自弃,等他刚放下茶杯,便立即伸手抢了回来。

    剩下半杯还是归她。

    然后咸毓又瘫回了软榻上。

    她吃饱了之后容易犯困。但是楚蔽才刚回来,咸毓觉得如果自己这时候倒头就睡也太不是时候了。

    所以她便是一副瞧着有些精神萎靡的模样,默默地瘫在软榻上。

    楚蔽见她就此沉默了下来,难免便有些想多了。

    因为往常她纵然再心大,也会随口问一句他昨日的去向。

    而眼下她为何变得沉默,想必还是娘家中的糟心事。

    楚蔽当然已经知晓经家的事了。

    早年,经郡守与自己的娘子伉俪情深,膝下只有独女一个,也算是一段佳话了。然前些年不知这家中出了何事,导致了经郡守如今孤零零的一个人——他的娘子回娘家住了,女儿再去岁也也送进了宫里。

    想必这些家事,也就他们家人之间知晓。如今要不是咸毓凑巧出宫与经郡守相聚一场,他们父女两或许也不会有再次坐下来说话的机会了。

    可那经郡守不仅把握不住这回难得的机会,而且还又有了新的糟心事。

    也或许是因一众亲眷瞧着他在女儿进宫之后彻底孤身一人了,终于硬塞进来一个过继的儿子。便是蓝景。

    ……这事如果咸毓一直在宫中并未出京,那也鞭长莫及了。但如今父女之间新旧矛盾都接踵而至,闹得方才有些不欢而散了,也在所难免。

    ……

    咸毓不知道自己一时的犯困,被楚蔽怀疑成了她此时因家中糟心事而有些落寞。

    等到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楚蔽似乎在打量她时,她才顶着瞌睡朦胧的眼,问道:“怎了?”

    她刚一开口,跟着就是一个无声的哈欠。

    咸毓闭着嘴,忍住了不雅的动作,眼眶中顿时蓄满了泪花。

    楚蔽一僵,忽然伸手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咸毓迷迷糊糊地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

    他这是怎了?

    难道是昨天出去了一天,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吗?

    但咸毓也懒得问了。因为她现在的精神力气恐怕也不够转得动脑细胞了。

    就在咸毓考虑着要不要索性邀请他一切歇一会儿时,楚蔽又忽然开口了。

    “家中之事,你不必放在心里。”

    咸毓疑惑地抬起头,顺势点了点头。

    她的确没有放在心里。因为她又不是真的经美人。

    所以刚才在经郡守面前,她也不能自作主张地做什么决定。当时也是个难题了,幸亏他回来的及时,好让她和经郡守之间不必拖延回答下去。

    楚蔽见她仍然是沉默的样子,便皱了皱眉,接着冷声说道:“你若不喜那人,便将他赶出去罢了。”

    他自然是站在她这边。

    家里忽然来了一个继弟,换谁都有可能难以接受。

    在楚蔽看来,便是那个经郡守没本事抵得住风言风语,才放开了让人塞进门的口子。如今事态闹成了进退两难了,倒是好意思来让自己的女儿担主意了。

    楚蔽说得冷淡。

    咸毓险些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蓝景。

    可咸毓她也做不出来赶蓝景出门的立场。

    所以现在这问题,别说是横在经郡守面前的难事了,还是横在她面前的难题。

    而她根本不会做这道题目,并且一点儿都不想做。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希望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的难题。因为她也瞧得出来,经郡守本人也犯难许久了。

    楚蔽见她还是不说话,便将她拉近了一些,他继续沉声道:“若他过继了儿子,日后他便有了自己的香火,他若事事都为那继子着想,你我便也不让他好看。”

    咸毓一脸懵逼。怎么就到了讨论争家产的地步了?

    但她也能感同身受经美人的立场,那个女孩会愿意自己父母找了个过继的弟弟继承家里的一切?

    她不是经美人本人,所以还能对经郡守平心静气。不然就是涵养太好了。

    楚蔽实则也对这档子事也有些不适,因为他无需面对这般唯独两人争锋相对的情形,毕竟皇家的子嗣可就多了去了,而他们要争的乃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皇位。

    但他话已经说出口了,之后自然说到做到。

    他怕她心软。就算心有不甘,也选择便宜了蓝景那厮。

    咸毓叹了一口气。

    她也不想蓝景在楚蔽口中变成了一个生疏的“继子”二字。

    先前他们三个人在侍君馆时,竟然是最简单的时光了,现在却有一道道尴尬的身份横在了互相之间,反倒有些物是人非了。虽然她和蓝景之间仍旧是先前的融洽关系。

    咸毓可以将蓝景当做是自己的义弟。他们本来还互相约定着过年相聚呢。

    但如今,她也没资格真当蓝景的继姐;而且她和楚蔽已经被宫里派出来的良公公寻着了,之后生死未卜,与蓝景也再难相聚了。

    一想到这里,咸毓也有些难过了。

    她抬眸看向楚蔽,想问他昨天又陪着良公公应付了什么事。

    他毕竟是个皇子,良公公也收受了他的贿赂,那么良公公应该也不会太过于为难他的吧?

    咸毓想问,又没问出口。

    这幅样子看在楚蔽眼中,瞧着也像是有口难开的样子了。

    他垂眸思索了起来。

    ……

    两人之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咸毓不知不觉中,竟然睡了过去。

    等到她打了一会儿盹醒来之后,看到楚蔽已经不在一旁了。

    咸毓爬了起来,下意识朝敞开着的门口走了过去。

    接着入眼的便是门口不远处的良公公,以及良公公身旁的楚蔽。

    两个人凑在一起像是在小声说话,当发现她站在门槛内时,皆是抬头望了过来。

    “良公公。”这回咸毓唤得比万良早。

    而且也是因为在屋外头,万良也不能直接出身喊她“经美人”。

    但当万良看到经美人拿着一副万分警惕的眼神看向他时,也是哭笑不得。

    他在经美人眼中就是一个奉命抓捕他们两人的御前宫人。

    就算他并未表明任何严苛的态度过,经美人也依旧没回都是又紧张又警惕的样子。

    万良苦恼。

    都说了,他是自己人。又不是会吃了陛下的洪水猛兽。

    万良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难道陛下方才回来后,也未同经美人说自己昨日去了何处吗?

    咸毓的确对良公公有着难以消减的警惕心。虽然不知良公公为何肯放任他们两人在经郡守名下的院子里暂住下来、而不是立即将他们两捉拿归案,但咸毓还是警惕着良公公这几日总是将楚蔽单独叫出去的状况。

    要不是没回楚蔽都是毫发无伤的回来,咸毓都要担心是不是良公公在对楚蔽进行严刑拷打了。

    就算知道不该往太糟的局面着想,那也是因为咸毓觉得如今她和楚蔽被抓到的局面已经是很糟糕了。

    于是此刻咸毓也不敢松懈,她认真打量着良公公的面色。

    这个良公公见到她时,还是会一如既往露出一抹和善的浅笑。

    但咸毓记得刚才她看见两人在门口时的那一刻,良公公分明是眉间紧蹙的面色……

    可咸毓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才能同楚蔽一桶抵抗得了良公公。

    她只能眼巴巴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他们两人刚才在商谈什么呢?

    这倒是看得万良都有些心慌了。

    分明他并非是什么洪水猛兽,但经美人回回如此看待他,他也抵挡不住呐。再看下去,他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洪水猛兽了。

    也罢。万良索性退了一步,让一旁的陛下这便回屋算了。

    当面色淡然的楚蔽刚跨进门内,咸毓立刻拴上了房门,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楚蔽道:“良公公他为何……”

    楚蔽在桌旁坐下,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说道:“你无需多虑。”

    说着,他示意她过去喝茶。

    咸毓走了过去,拿着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看似在解渴,实则更像是缓解心中的担心。

    楚蔽瞧得出她这般多余的担心,但如今还有所隐瞒也是他的错。

    他忽然沉声说道:“你大可以放心,只要你还想住在这儿,你我便一直住在这儿。”

    “真的吗?”咸毓不可置信地问道。

    他到底是同良公公交涉了什么?!

    才让良公公能如此松口。

    难不成他成功说动了良公公,让良公公也跟着他们两人似的,索性跑出京城后再也不回去了吗?

    可是良公公不是还带了好多武功高强的侍卫吗?

    而且御前之人怎么能轻易的完全违抗圣旨。

    ……所以咸毓还是觉得楚蔽是不是在良公公那里牺牲了什么。

    接下来的白日里,咸毓试着问出口过。

    但楚蔽回她的却是言简意赅的“并无此事”。

    的确是咸毓多虑了。

    没有就好。咸毓也希望自己想多了。

    可是接着转天之后,楚蔽又要出门。

    得知消息的咸毓这下是真的担心了,她终于忍不住问道:“是良公公又来找你了吗?”

    今日又是什么事?

    良公公怎么隔三差五来带走他?咸毓感到心慌。

    楚蔽一顿,为了防止她的担心,便直言道:“我今日同经郡守一道出去。”

    实则一直以来也不过是万良陪他罢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起来后的楚蔽还大发慈悲地开了门,让已经外面候着的蓝景露了面。

    蓝景眼下是来替经郡守接人的。接的当然是楚蔽。他嘴角扯出了一道憨笑,朝咸毓说道:“……阿姐,我来找阿兄……”

    简单的一句话,他都说得磕磕绊绊的。

    一则是咸毓昨日的态度过于模棱两可,让他也不能确定自己今后到底能不能做她的继弟,而来他也不知如何称呼另一人。

    以至于原先能言善道的蓝景此时在口舌上也犯了难。

    见到蓝景之后,咸毓还是有些安心的。

    她也不见外,朝蓝景招了招手。

    蓝景迟疑地走上前来。

    咸毓让他进前说话,乃是因为她想说的话无法大声。

    她朝站在门槛外不敢进来地蓝景小声说道:“拜托你了,你帮忙看着些他们?”

    有事好说,他们可别闹矛盾。之前短短两回,经郡守的态度倒是前后相反,但楚蔽一直都是冷淡的模样。可他不是不占理的那一方吗?咸毓还是担心楚蔽会不会挨揍。

    蓝景完全没听懂。但还是立即乖巧地点点头。立即应下了。

    无论是先前的“义兄”、还是现在的继姐,他当然愿意听咸毓的话。保证好好做到嘱托之事!

    然而其实他在这家中一点儿地位都没有。

    以往在生父家中时,他还算是个惹是生非的小霸王,但不知为何,自从到了经郡守这里之后,他便只是个被拿捏住了的小兔崽子罢了。

    蓝景一想到经郡守同他说的警告之言,他好奇想要发问的话也只能咽在了肚子里。

    而且这时,他也对上了楚蔽望过来的冰冷眼神。

    蓝景倏地倒退一步。

    虽然关于义兄到底是何人,经郡守一直闭口不言。但他似乎已经猜着了。而经郡守则是让他不许多说废话。他也只能紧闭上了嘴唇。

    蓝景留了一句在院门外等候,便直接溜了。

    他暗自腹诽,实则经郡守不还是也不敢自己亲自出马,才将他派过来的吗。

    还批评他是小兔崽子作甚。

    等蓝景先行离开之后,咸毓想了一想,又觉得自己该同他们一起去。

    楚蔽却让她留在这里便可。

    “你们是去做什么?”咸毓奇怪地问道。

    楚蔽言简意赅地回道:“修河堤。”

    咸毓一愣。这才明白了她为什么不用去。

    因为她也没多大的力气,去了顶多是个沾地的啦啦队罢了。

    更多的可能也是拖后退的。

    她接着问道:“前日你同良公公出门也是为了这事吗?”

    楚蔽不置可否。

    咸毓却已经开始自己脑补了。

    这可能就是楚蔽同良公公之间的“交易”吗?

    今天的楚蔽被喊去做壮丁了?

    “真不用我去?”咸毓最后问了一遍。

    楚蔽摇头道:“我今日回来应当不晚。”

    说着,他便动身走了出去。

    咸毓坐在桌旁,看着上面简单的摆设,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就算住进来了他们两个人,但不得不说,这间屋子里还是没有太多的人烟气。

    确实像是一间暂住的酒店客房罢了。

    一切都从简。

    不过一切也都像是比预先设想的好多了。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们两人如今实则已经在无形之中被束缚住了,本质上已经没有了自由。

    ……

    万良亦是在别院门口等人。

    因为他怕自己再登门,又会给经美人徒增误会而来的紧张。

    所以他今日先来门口马车旁了。

    等到跟着楚蔽进了马车之后,万良才开口说道:“陛下,经家之事,是否……”

    “随她吧。”楚蔽回道。

    他看得出来,咸毓似乎并不想置喙娘家之事。

    万良掀开车窗帘瞧了一眼,又低声说道:“这经家小郎倒是好命,不仅成了经郡守的继子,而且在来定襄郡的途中便有幸同陛下与经美人相识。”

    楚蔽掀起眼皮,冷声说道:“还未过礼,无需这般叫他。”

    “是是是。”万良嘴角竟然带上了笑意。

    陛下这话听着,怎么都像是为经美人撑腰呢。

    “什么小郎、儿郎的,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万良继而故意说道。

    楚蔽冷冷地觑了一眼。知晓他有意这般说。

    万良又继续说道:“这位小郎君倒是个听话的,先前我暗中来此找经郡守襄助,怕惊扰旁人,经郡守便派了他出去寻陛下。”

    毕竟是掩人耳目的事,万良接了暗卫的消息之后,便从前往聘请道长的途中暗自来了定襄郡。

    因为他再不来,陛下和经美人都快要彻底的失踪了。

    万幸暗卫通报的小城还算是定襄郡能够指手画脚的地界,郡守又正好是经美人的父亲,因此万不得已之下,他也只能在暗中现身找上经郡守了。

    为了以防万一,经郡守都未派自己的亲信,而是在军中随机抽了一队互相之间并不相识的人马。

    而经郡守本人也不便动身,因此想来想去之后,也只能将任务派给了刚来到家中的蓝景。

    再怎么说,蓝景还算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自己人。而最万幸的是,蓝景还真是陛下和经美人的自己人。

    因此万良虽说并未对塞进经家的继子另眼相看,但也算是认可蓝景先前真当能将陛下和经美人安全接了回来。

    楚蔽明白如今的万良难免有些心有余悸。但他也听不得有人夸蓝景之言。

    因为他觉得若经郡守过继进家门的继子并非正好是蓝景,想必咸毓也不会如此纠结了。

    如今这般糟心事,就算她一人闷着不说,他也看在眼里。

    今日又是个大晴天。

    风和日丽的天气下,一行人前往的道路却是越来越颠簸了起来。

    等到停下马车之后,万良掀开车帘一看,经郡守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万良转头示意一旁乔装打扮的手下,让人将蓝景带远了些。

    既然这小郎君能不能过继给经郡守还没数,而且毕竟也是个一直不知全情的人,那还是不必让他凑得太近了。

    万良一向心细。

    蓝景却急着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他也不懂该有的礼数,只能朝万良直言道:“这位贵人,你就让我过去吧,我答应阿姐要看着阿兄的!”

    眼下为何拦着他?!

    万良忍着脾气,提醒道:“你放肆了。”

    他怎能还与陛下称兄道弟。

    真是胆大包天了。

    蓝景吃瘪,心中愤愤不平。

    若不是看在阿姐的份上,他早就不管不顾了。

    为何拦着他呀?!

    ……没想到最后他才是被人看管的那一个。

    万良转头跟上了前面的陛下和经郡守。

    此处全是泥泞的荒地,眼下他们也只能淌着泥地艰难地走到深处。

    经郡守边走边介绍道:“这几日虽瞧着晴天居多,可实则今岁雨水颇丰,远在北地的各郡,纷纷发了不大不小的洪涝。”

    说着,他又快速瞥了一眼身旁之人。

    去岁宫变之时,经郡守身为天高皇帝远的北地郡守之一,自然没有亲历一二。等到京城的消息传到北地之后,他们也只不过是理所当然的听命新皇罢了。

    至于之后,自己那前不久刚过了选秀的唯一的女儿竟然直接被新帝划进了后宫,他又能置喙什么呢。

    直到如今,当这位新帝活生生站在了他的面前,经郡守在恍惚之间,才意识到自己对新帝是一点儿不熟悉。京城的传言也罢,亲眼所见的龙颜也罢,他实则一点儿都无法看穿一二。

    楚蔽一向话少,所以此时也并未回应经郡守。

    他面色冷淡地查看着四下的这片荒田。

    一旁的经郡守继续说下去:“洪涝不分大小,皆能毁坏农田。若是只此一回,衙门的人倒也帮着抢修过了,但之后又来了几回,百姓们也遭不住了,唉。”

    北地虽然有天高皇帝远的好处,但对于朝政而言,这点儿小事便只能他们官民自行解决了。他们也不过与奢求什么。

    此时,跟在后头的万良适时帮着回经郡守道:“确实如此,今岁雨水之多,京中亦是在春日便闹了水灾。”

    经郡守点头,这他当然也听说了。

    看来今岁举国多雨水。皆是过犹不及了。

    他顿了顿,顺势问道:“听说……上月初八京城附近的地龙还动了。”

    万良似笑非笑地看着经郡守。

    这经郡守的言下之意,莫不是在打听陛下离京的日子吧?

    经郡守见两人闭口不言,便解释道:“实则那日定襄郡也有些许震动……因此下官便担心京中安危。”

    毕竟他有个宝贝女儿在宫里,这倒也说得过去。

    楚蔽在最泥泞的位置停下了脚步,忽然开口说道:“那日后你留心着北地是否会有余震。”

    经郡守一愣。

    这……反倒是来叮嘱北地了?

    但眼下正也是北地百姓最为所需的机会了,经郡守连忙回过神来,继续说道:“上回洪涝,彻底冲垮了河堤,这片田原先乃是盛产之地,可眼下看来,明年的收成却是一丁点儿都没了。”

    楚蔽闻言,面上仍然没有任何的波动。

    他四顾了周遭,然后冷声说道:“若修好的河堤还是防不住,便换一处地。”

    “这……”经郡守倒是头一回听说这个主意。

    毕竟北地的水渠并不多,附近那条河,算是定襄郡人的母亲河了。平日里若没有洪涝,河水灌溉不远处的农田,乃是最为得天独厚的便利之事了。因此,换一处农田的主意,大家似乎都没有考虑过。

    今日他有机会将灾情上报,也是想为此地增添一些朝廷的关照,若是今后能等到一些京城的帮衬,也再好不过了。

    楚蔽动身往河堤走去。

    他淡声道:“当断则断。”

    经郡守一怔。

    接着便也跟了过去。

    河堤的确瞧着是几次三番的抢修过了,此时洪水褪去,又恢复了风景宜人的模样。

    北地像是带着一抹自强自立的本色,就算来了洪涝,卷走了庄家,但万幸没有时疫出现。

    也算是一方水土护佑一方人了。

    经郡守跟着来到河堤旁后,面对着太阳底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他一时之间有些控制不住地“不务正业”——

    “小女……”经郡守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在家中从小受宠,进宫之前,家里也从未叫过她太多的礼数……”

    他终于说了出来。

    楚蔽看向水面的目光也转了过来。

    一侧的万良代为回道:“经郡守放心,宫中自然有教礼数的姑姑。”

    但他们当然也听明白经郡守并非指的是宫中的礼数,而是指经美人作为独女、乃是从小到大宠着的,因此有些本该会的人情往来到底还是缺了点。

    见楚蔽仍旧面色平静,经郡守一咬牙,便直言道:“……原先,她本也不会进京选秀。”

    话应刚落,连跟在附近的几个乔装打扮的暗卫都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接下来的话,似乎不是他们能随便听的了。

    万良闻言,面上便已经冷了下来。

    但他见陛下竟然仍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相识几日过后,经郡守也算是有些见识了为君者的喜怒不行于色。

    因此他倒没有因为楚蔽一而再的冷眼而太过于胆战心惊,因为他眼下说的话,实则也有些胆大妄为了:“去岁那时,家中闹了些口角……小女赌气之下,便非要进京选秀……”

    经郡守艰难地低声说了下去:“下官拦不住,却也没想到她真被代帝看中了……”

    “咳咳!”万良适时提醒道,“经郡守,无需说得这般详细。”

    有些人不必提及,经郡守何必还说起了不必多提及的章程呢。

    经郡守僵硬地点点头,应声道:“是。下官也没想到,否极泰来,小女万幸无需在皇陵苟且偷生。”

    外地来的秀女便是比不得京官之女能有就近的家人的好处。若当初刚大选完、还未分封品级的准嫔妃被楚蔽赶都去了皇陵为代帝守陵,那么想必经美人必然是叫天天不灵,后半辈子也算是交代在那了。

    不过经郡守曾经所担心过的可能,不都是没影的事么。

    万良默默叹了一口气,正想替陛下安抚经郡守,这时一旁的楚蔽倒是主动开口道:“你这是何意?”

    他冷声反问道。

    经郡守:“……?”

    他万万没想到陛下此刻会是说的这番话。

    楚蔽就是这么冷冷地说道:“你后悔当初与她言语不和了?”

    才因此导致了她赌气选择进京选秀。

    然而这事没得倒回来了。想必也无需他强调。

    经郡守回过神来。

    他也算是见识了当今的性情冷淡。虽然并非是气势凌人,但这般说话的语气,饶他活了半生,也有些不太抵挡得住冷气。

    所以此时经郡守忍不住联想了起来,这般波澜不惊的圣恩……不知往日里自己的女儿如何应对的?但他瞧着女儿倒是与陛下非常亲近的样子。

    “经郡守?”万良适时提醒道,“经郡守的家事,不该是由京中操心的。”

    他示意身后的荒田。

    陛下今日来操心的,也是北地的荒田。

    可是话说开了之后的经郡守一时之间也刹不住口了,他垂下脸来,索性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那他也便顶着脑袋再说一句吧:“小女给您添了不少的麻烦,回头我再多加教导几句?”

    一旁的万良闻言,故意凉凉地说道:“后宅之事,恐怕经郡守不擅长吧?正所谓术业有专攻,经郡守为何不让……教经美人呢?”

    万良有意提及了此事,也算是帮着经郡守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他们的人查到的消息,则是几年前经郡守拦不住想要回娘家住的娘子,至于双方之间到底出了何事,倒也无人在意。

    兴许这里面也有成婚多年,两口子膝下唯有独女的缘故在,因为有些远亲巴不得走了个正妻,儿经郡守有没有纳妾的意愿,那正好让他们能顺利塞进来过继儿子的机会。

    对于守不住自己的娘子和女儿的经郡守,楚蔽亦是不予评判。

    旁人不知,万良自是心知肚明。这几日的陛下算是给经郡守好脸色了。

    不然也不会给经郡守与自己女儿数次叙旧的机会。

    经郡守没有把握住则是另说了。

    ……

    等到回到别院之后,万良自然是对今日在河堤旁的对话只字不提,见着经美人仍旧是笑吟吟地打了声招呼:“经美人饿了吗?奴婢帮着去厨房传话。”

    咸毓闻言,跟见了鬼似的,拉着楚蔽便往屋里走。

    这良公公为什么这么说话?

    搞得好像这处院子是他名下似的。

    咸毓心有余悸地阖上了房门,这才上下打量着楚蔽,问道:“你还换了衣裳?”

    楚蔽坐下来回道:“出门那套染了泥污。”

    他自然已经在马车内换了一套。

    虽然他的确是踏着夕阳提前回来了,但她瞧着仍旧是担心不假。

    诸如此类的迹象,楚蔽在心中觉得,或许她似乎也不大信得过自己的阿耶。

    虽然瞧着经郡守是打心底疼爱自己这个独女的。

    晚间咸毓也没有多问楚蔽帮忙修河堤干苦力会不会累着了。但她所有的举止都是在往他是不是累着的角度而做。

    等两人用完晚膳之后,咸毓就拉着楚蔽一起休息了。

    楚蔽见她如此这般,便解释道:“我今日并未出力,那河堤原先已被修好了。”

    “当真?”咸毓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现在他们身边多了一个立场古怪的良公公,她也怕楚蔽是不是受到了良公公的威胁才这么说的。

    夜深人静,咸毓的心思也柔软了起来。

    她想了想,终究是开口问道:“你又同他交易了什么?他才答应对你我如此友善?”

    良公公先前在宫里时给咸毓的印象的确不差,但如今说到底她和楚蔽也是板上钉钉的戴罪之人了,那良公公为什么还能对她和颜悦色的?

    咸毓其实也想过最坏的打算。她觉得楚蔽至少是皇子皇孙,她如果被处罪了,楚蔽兴许还能留一条命吧?

    而实际上今后有可能发生的罪责轻重走向,也得参考奉命抓人的良公公回禀时的口气了。

    于是咸毓问楚蔽道:“我们是不是该讨好良公公呐?”

    让他能到时候帮着美言几句。

    她竟然会这么想。

    楚蔽挑眉道:“你我身无分文。”

    咸毓叹了口气。

    说的也是。

    她那一箱子钱财,也算是交代在之前那个城郊村中了。而且她已经动用了那箱子的钱,现在她根本没有脸再像名义上的阿耶、经郡守伸手借钱了。

    说起来,这几日她和楚蔽在经郡守的这处别院里吃香的喝辣的,也算是占便宜了。

    咸毓又问道:“良公公平日里喜欢什么?”

    楚蔽闻言倒是面露思索之色。

    万良平日里喜欢什么?

    近日里倒是盼着他能早些回宫。

    楚蔽垂眸。

    他同她出京这一趟,也算是虎头蛇尾了。不知她是否会有遗憾?

    当然,他此刻也不能回她万良喜欢什么,不然对于她来说也是难事。

    熄了灯的夜里的确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时辰了。

    咸毓原本是想让忙活了一天的楚蔽早些休息,没想到自己倒是转头睡着了。

    听着她匀称的呼吸,楚蔽在黑暗中默默凝视她的睡颜。

    虽然感受到了她似有似无的愁绪,但她仍旧能安心睡觉。

    他也闭上了双眼,伸手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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