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长夜漫漫

    大年初一凌晨两点， 窗外雪花纷飞。

    床头柜上橘色的盏灯光线柔和，大床上影帝夫夫依偎在一起。

    他们折腾了那么久，此时应该困意十足。

    沐星朦窝在霍嵩尧怀里， 两只眼睛睁得老大，侧脸望向落地窗外，频繁眨眼。

    “睡不着？”上方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

    沐星朦半翻身，双眸炯炯盯着霍嵩尧眼眸咧嘴道：“你不是也没睡。”

    霍嵩尧拉紧俩人身上的被褥，卧室里地暖烧得很暖和。

    “若是睡不着， 就听我讲故事。”

    “好啊。”

    霍嵩尧抬高视线望向窗外，在久远记忆中，那日也是白雪皑皑的一天。

    他从出生起就不知爸爸是谁，一直以来与妈妈相依为命。

    可每晚入睡前， 女人总会告诉他，等自己长大了就能去见爸爸。

    那时的小嵩尧无比期盼着长大。

    在这破旧的贫民住宅区，小朋友们总嘲笑他没爸爸。

    却不知妈妈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五岁那年的冬季，他还未长大成人， 就被妈妈拉着进了杜家。

    那是他第一次见杜申，妈妈让他叫面前这个威严的男人“父亲”，小嵩尧还未来得及开口， 随即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不要让他们进我家呜呜... ...”

    “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是杜申身后的小男孩在嚎啕大哭。

    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孩，穿戴金贵整齐， 连头发丝都梳得一尘不染。

    小嵩尧下意识想躲妈妈身后，却被女人攥得手腕生疼。

    杜申忙着安慰哭闹的杜肆一， 没有再理会找上门的母子两。

    好在杜家还有欢迎他们的人，那就是杜申的母亲， 杜肆一和霍嵩尧的奶奶。

    霍嵩尧搂紧怀里人， 在朦朦耳边轻声叹息。

    沐星朦抬脸亲亲男人的下巴， 心疼道：“要是不想说就不说了。”

    那段往事太过沉重，而那时的霍嵩尧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很难想象，被自己父亲和同父异母的弟弟不待见的成长，是多么辛苦。

    “我答应过要把一切告诉你。”

    霍嵩尧低头嗦了几口汲取力量，继续回忆。

    起初小嵩尧是不明白的，爸爸和弟弟为何不喜欢自己，反倒是奶奶比起杜肆一更喜欢他。

    在杜家的日子有些难熬，杜肆一光找事，杜申甚至杜家上下都向着他；虽然杜奶奶会开口为自己说话，但也只是缓解、未从根源解决问题。

    听说自己的姓氏无法改回杜氏，都是杜肆一在杜申面前一哭二闹所造成的。那时霍欣还因此半夜落泪，小嵩尧安慰说：“和妈妈姓也挺好啊，我最喜欢妈妈了。”女人一把推开他，哭声越发尖利道：“滚开！要你有什么用！”

    9岁时，温屿笙父母来杜家作佣工，温屿笙便也入住了杜宅。

    小嵩尧在这里结识了第一个玩伴，却不曾想杜肆一的欺辱变本加厉。

    霍嵩尧讨厌杜肆一，更不理解对方为何总是欺负他们。

    直到再长大一些，终于明白了原来一切有据可循，就连他的出身都是上一辈恩怨的结晶。

    霍欣是杜奶奶远房亲戚的穷人家女儿，年轻时来杜宅作佣。

    杜申这一代是独苗，自然备受宠爱；年轻气盛的杜申不像现在这般私生活混乱，相反还很专一，很疼爱他的女朋友。

    那人便是杜肆一的亲生母亲林一语。

    俩人在留学时期相识相爱，毕业回国后准备结婚。

    可惜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狗血，杜申和林一语看起来门当户对，一个风流倜傥的独苗少爷、一个漂亮娇纵的大小姐，偏偏他们的父辈不对头。

    双方有过商战，并不是光明正大的那种。

    林一语父亲曾把杜申父亲气住院过，差点就醒不过来。杜申母亲自然怀恨在心，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

    见自家儿子非林一语不娶，杜奶奶以为杜申还年轻、是片刻沉迷，多与其他异性相处相处就好了。

    杜申年轻时长相英俊、又是杜家的独子，自然是杜宅上下所有年轻女人的梦想。霍欣便是其中之一。

    杜母虽然明面上并未说，可杜申与林一语的爱情不被看好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毕竟杜少爷好几次都因此被家罚了。

    那时候杜宅私底下流传着谁要是能让杜申放弃林一语，就算身为佣仆都有机会飞上枝头。这当然是无根无据的传言，年轻的霍欣却信了。

    她是这批女佣里最漂亮的一个，还是杜母的远方亲戚，虽然她们家现在与杜家是天壤之别，也并未过多联系，但霍欣相信只要自己努力了，没有什么奇迹是不可能的。

    她把杜申作为攻略对象，可男人过于专情，有时候不得不用些小伎俩。

    ... ...

    心满意足与杜申过夜后，霍欣之后半个月都在等对方找她。

    却不曾想还没高兴多久，突然传来杜申要与林一语结婚的消息，双方家长竟然同意这门婚事了！

    原来杜申与林一语爱到骨子里，俩人以死相逼，老一辈们不得不妥协。

    霍欣的美梦破裂，噩耗却再一次找上门。

    她怀孕了，是谁的孩子不言而喻。

    当时最好的选择就是打掉孩子，杜申和林一语的爱情是不允许被人玷污的，要是她怀了孩子的事情被杜申知道... ...

    霍欣不敢冒这个风险，就算杜父杜母不待见林一语，也不见得认同用卑劣手段却意外未婚先孕的自己。

    可这个孩子又是来之不易的机会... ...

    霍欣最终选择悄悄离开杜家，独自生下霍嵩尧。

    她在等一个时机。

    这一等就等了五年多，林一语因病去世，杜家少了当家的女主人。

    那时的杜申已经接手杜氏集团，根本抽不出时间再去谈情说爱，何况他一生挚爱林一语，也不会再为杜宅花心思找新的女主人。

    而霍欣带着霍嵩尧的出现，便赌对了时机。

    杜申父母威逼利诱，再怎么样霍嵩尧身体里也流着杜家的血，不能让这孩子流落在外啊。

    杜申那时心力憔悴，久久走不出失去爱妻的痛苦之中；而杜宅的确需要新的当家女主人，否则就乱套了。

    霍欣便带着孩子成功进入了杜家。

    霍嵩尧冷笑，“也不怪杜肆一从小恨我，他妈妈刚走没几天，霍欣就带着一孩子上门认亲，之后还代替了他妈妈的位置... ...”

    “任谁都会心怀恨意吧。”

    沐星朦窝在男人怀里一个劲的摇头，声音哽咽起来，“可你是无辜的，凭什么父辈的恩怨要让孩子来偿还... ...”

    见朦朦真的激动起来，霍嵩尧伸手轻拍怀里人背部，“好了，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随之轻叹道：“都过去了。”

    沐星朦却无法平静，这是什么狗血设定啊，没想到现在对他和霍嵩尧慈爱的杜奶奶曾经也会棒打鸳鸯；更没想到原来杜申年轻时是那么专情的人... ...

    忍不住开口问：“你父亲...不对，杜申现在接受你妈妈了？”

    霍嵩尧蹙眉，“纠正一点，不论是杜申还是霍欣...都和我再无关联。”

    他的出生就是一个玩笑，是霍欣处心积虑的工具；“哪有妈妈不爱孩子”这句话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的母亲就从未爱过自己。

    否则，他苦苦渴望的东西为何这么多年来都未回应。

    小时候那个发誓要在杜家保护好妈妈的霍嵩尧真是太蠢了，霍欣一直乐在其中，根本不会在意孩子。

    就像在面对他给出的选择时，霍欣依旧会选择杜家。

    这样的人，霍嵩尧不想再称为母亲。

    他依旧感谢对方给予自己生命，即便他的出生并不是因为爱。

    沐星朦头埋进霍嵩尧脖颈间，吸吸鼻子低语道：“对不起... ...”

    霍嵩尧轻笑：“你倒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 ...”

    言语戛然而止，男人眸子里涌上一丝迷惘。

    他望向落地窗外沉思片刻，内心自问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宛如恍然醒悟般，霍嵩尧拥紧怀里人，力道似乎要把朦朦揉进身体里。

    整个人都在颤抖，后怕与庆幸的复杂情绪交错涌上，勒得沐星朦差点喘不过气。

    他在后怕。

    要是按照原计划让杜氏集团破产、让杜家家破人亡，真的是自己愿意看到的吗。

    他在庆幸。

    幸好有沐星朦的出现，才让霍嵩尧有了新的选择。

    无论如何，在杜申和霍欣签下名字的瞬间，他与杜家、与那些令人恶心的事情再无瓜葛。

    霍嵩尧重生了，以一种最好的方式。

    “朦朦，我想改姓。”

    “...啊？”

    好不容易从对方怀抱挣脱出来，还未吸几口新鲜空气，沐星朦又吓得要窒息了。“你、你要干嘛？”

    谁知男人一脸认真道：“改名和你姓。”

    沐星朦：“... ...”

    沐嵩尧？

    额。

    沐星朦脑袋再次摇的如拨浪鼓，“还是别了吧... ...”

    霍嵩尧眯眼审视怀里人，“你不愿意？”

    沐星朦：“... ...”

    这不是他愿不愿意的问题啊喂！

    只是叫惯了霍嵩尧... ...不想再经历任何突如其来的变化。

    沐星朦舔舔唇，开始胡诌言语让对方打消这个念头。

    “姓霍多酷啊，额，更、更适合你的气质不是吗。”

    见男人还在斟酌，沐星朦咬牙道：“比起改姓沐我更喜欢你现在的名字，而且我还想等以后有小孩让他姓霍呢... ...”

    欸？等等，他在乱说什么啊！

    猛地一抬眼，果不其然霍嵩尧唇角有深意的上扬。

    沐星朦咽了咽口水，紧张兮兮说：“我的意思是、霍姓更好听呵呵... ...”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见霍嵩尧若有所思问：“你要和谁有小孩？”

    “孩子姓霍啊。”

    “... ...”

    “我、我困了，要睡觉...唔。”

    沐星朦刚翻身背对人就被压在下面，随即滚烫的热吻再次侵蚀。

    根本无法动弹，什么狗屁困意早已消失殆尽。

    霍嵩尧嗓子发哑，“朦朦，你要给我生孩子吗。”

    气得沐星朦拿起床边的枕头砸人，“要生你生！我可生不出来...唔。”

    “好，我生。”

    “... ...”

    沐星朦哼哼唧唧的，心想吹牛谁不会啊，要是霍嵩尧真能生娃，他们就能创造生理学奇迹了！

    不过长夜漫漫，适合再次沉沦。

    毕竟新的一年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