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071终于有些着急了。

    “你做什么？99 , 快点回你的房间里去。”

    看着这小少年，再看看这家伙的态度。

    “哦，这就是你跟人鱼族一起坑我们的原因吧？”

    有恶魔族反应过来。

    他们注视着这个看起来身体素质也不怎么样, 而且被融合了各种种族特征的小朋友。

    长得有点怪，而且胆子也挺大。

    071听着恶魔族的这些话，身子微微僵住，最不乐意发现的事情被发现。

    但最后看着周围的恶魔族，他还是放弃了隐藏。

    这种情况下, 倒不如理智一点跟恶魔族坦诚。

    “这是最近这十年间，被送进来的孩子，如你们所见，他跟我一样, 现在不管是神明赢，还是人鱼族赢，事情总算好像要结束了，他也算是受害者, 我的错，还有人鱼族的错，应该不用算在这个小孩子身上吧？”

    071艰难的笑了笑。

    他除了已经活的时间太久, 太累了想要早点结束之外，再就是放心不下99。

    这个孩子仿佛让他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那个绝望的还带着一点天真，总希望别人能发现自己拯救自己的小男孩。

    要是人鱼族成功了, 99这样的试验品人鱼族也会帮忙让他度过所谓的进化适应期。

    只是没想到，居然是星回占了上风, 他之前没说, 就是觉得人鱼族和他犯的错, 他们这些被人鱼族带进来的试验品好歹是无辜的，等一切结束之后，神明也没有怪罪他们的理由，应该能过上他向往的平静的生活。

    只是没料到他想得很好，99却自己跑出来了。

    而99越发明显的感受到071身上的体温越来越低，他脸上的表情慌乱起来。

    “哥哥？哥哥！”

    “他可能对你们之后去找人鱼族有用，看在这一点上，也能不能勉强帮一帮他？”

    “喂喂，搞什么托孤啊，我们刚刚还是对立面好不好？你想要照顾他就自己照顾去。”

    恶魔族好像是对这一类的场景过敏，刚刚还拎着071的那个恶魔族蹭的一下蹦起来，身子不自觉抖了抖，后撤两步，连连摆手。

    071眼看着那恶魔族蹦起来，像是被渗到了，浑身痒一样到处挠了挠，那动作起伏太大，让071都看愣了神，最后没忍住扯了一下唇角，就有点无奈又有点想笑。

    随后才有点恍惚，总觉得此刻他的轻松比之前漫长的岁月还要多。

    分明是一想到就让人觉得紧张的恶魔族。

    他们是不是有毒啊？

    为什么他要死都不能好好的安安心心的走啊。

    071吐槽。

    “我不要别人照顾，哥哥，你跟我说好了的，要一起出去。”

    99小脸透露着紧张，他是试验品，虽然外表年纪很小，但还真让人弄不清楚他到底几岁，只从刚刚的反应和表情来看感觉还是小孩子，此刻正努力的来回搓着071的手，试图带给他温度。

    “没有那些坏蛋家人，以后我们做家人。”

    071眯了眯眼睛。

    此刻是真的撑不住了。

    他其实很想摸一摸99的小脑袋，告诉他，他是被植入了神明力量的试验品，他已经活了不知道多久，早就已经厌倦了活着，而那些让他格外痛恨的家人，大概都老死了。

    没有嗜赌成性的父亲，没有染毒有瘾的母亲，没有那些巨额的家庭负债，也没有了那个被父母卖给人鱼族的小男孩，只有两个人做家人的那些想象，到底只是美好的幻想。

    此刻早就不是属于他的时代了。

    但他到底没说出口。

    只是眯着眼睛。

    “不要哭，已经足够了，活着实在是太累了，不是基因病，这样的事情太多太杂乱，不会有人看到我们的，神明也一样。”

    他就是被人鱼族强硬的用神明力量做了实验，也因为神明力量活了太久，跟人鱼族的传承不一样，他当真是硬生生被人鱼族拖着活到现在，听见过看见过神明，也因此才觉得星回不一样。

    他的呼吸逐渐弱下去。

    99慌乱的摇头，微微咬着唇，哭声从唇边溢出来。

    他其实从自己房间里溜出来没发现071的时候就已经慌了，此刻更是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甚至开始向旁边的恶魔族求救。

    但恶魔族刚刚已经检查过对方的情况。

    他的精神力被改造了，使用精神力就相当于使用神明力量，普通人使用神明力量显然会付出代价，这代价让他形容枯槁的活到现在，更让他在所有生机尽散。

    他本来也不会活到这个时间，这种情况下自然是回天乏术。

    不是基因病，神明不会来的，祈求也是没有用的。

    “我说的，对吗？”

    而拥有人鱼族伪造出神明力量的071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头在轻声询问。

    旁边的一扇门终于被打开。

    黑发神明抬眼跟071那已经有些涣散的眼神对上。

    星回的衣服还有些狼狈，他们刚刚找到了封昱所在的地方，刚刚从封昱的精神力空间出来。

    只一眼，星回就能看出071是什么情况，他本就不该活到这个时间，只是靠着实验强行续命，现在全数崩盘。

    已经听见了071的话，他想了想，还是开口。

    “神明可能的确不会。”

    说到底不管是深渊还是神明传承，都是将风暴放在最前面，他们跟信徒之间的连接，就是基因病，就是风暴所造成的污染，其他的事情，神明和深渊也很少掺和。

    071跟神明力量打了很久的交道，此刻笑了笑。

    “我就知道。”

    但其实他还在等着星回将下一句说出口。

    ——神明可能不会，但星回会。

    只是黑发神明安静看着他，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

    神明只回应了他曾经的看法正确，没回应他好似做了无用功的自嘲。

    071看着星回的眼睛，顿了很久，才慢慢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将自己最后的那一点生气给呼出去，不知道是歆羡还是感叹。

    “你们可真是幸运啊。”

    明明看着这么冷冰冰的神，明明刚刚也还算是对立的状态。

    却在他已经一眼看到结果的情况下，没有丝毫要让他后悔的意思，甚至还仿佛体贴一般的沉默，默认他那些考虑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好像告诉他，现在结束了，可以安安静静的好好睡一觉了。

    分明只是力量组成的个体，没有真真正正的感情。

    所以为什么还会这么温柔啊？

    “没有气息了。”

    恶魔族有人轻声开口。

    眼前的试验品只能算是个小插曲。

    将人鱼族的这些年做了的事情都抛到他们跟前来。

    他们说是对立面，但也不算是。

    99从一开始咬着嘴唇流眼泪，声音一点点的从口中溢出，到现在确定了人已经没有了呼吸，他握着还残存了一点温度的手指，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是茫然，像是一下子不知道该要往哪里去了。

    倒没有放声大哭，那哭声从压抑到无声，那张小脸上的悲痛表情已经没了，只是茫然的不断从眼眶里掉着眼泪。

    反而比放声大哭，更让人觉得心疼。

    “人鱼族可真是造孽。”

    “这是融合了几个种族啊？”

    恶魔族们都不确定，也还不知道这小少年能活多久。

    星回安静的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动静的071。

    神明依旧是沉稳镇定的。

    只不过现在星回觉得自己有些生气。

    说不出来的生气。

    不仅仅是对人鱼族试图利用风暴的生气。

    也不是人鱼族愚弄神明的生气。

    激烈且复杂的情绪。

    星回面色不变，只是黑眸灼灼，侧身看向通道。

    “走吧。”

    于渊刚刚也低声骂了一句，听见星回的声音，他应了一声。

    “你们要去找那个人是吗？”

    倒是一直安静的流着眼泪的小男孩说话了。

    他抬头，刚刚脸上稚嫩懵懂的表情消失不见，只是壳子的年纪摆在那里，还是一副稚嫩的样子，抿着唇角，脑袋上的小触角轻轻摇晃了一下，一双大眼睛睁圆。

    星回点了点头。

    对方还坐在071跟前，直视星回。

    “从这里下去还有几层，你们想要到主控室去，会很麻烦，我可以送你们过去，最多两个人，我你们要我帮忙吗？”

    这个时候，刚刚还特别稚嫩的小孩子眼中带了一丝愤恨，语调也成熟了一些。

    “不用怀疑我的用心，我身上被融合了人鱼族的力量，本质上也不算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

    他垂下头。

    在这里的实验室待上几年，怎么可能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呢。

    只是071看见他这幅样子，就像是看见了过去的自己，那个曾经挣扎的小男孩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希望，现在看见他出现，明明自己也做不到什么，但还是努力想要给他留下一丝希望，让99不像是071的过往一样。

    99不是什么单纯无辜的孩子。

    他是被家庭遗弃的孩子，没有任何人期待他，没有任何人会理会他。

    他也看出来071的想法，而从刚刚进入实验室开始，他就发现071的地位不太一样。

    毕竟作为唯一融合了神明力量还存活到现在的试验品，人鱼族对071的态度也跟其他的试验品不一样。

    顺着他，能少受很多罪，少吃很多苦。

    他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小男孩抿着唇眼泪还在噼里啪啦的从眼底坠下去。

    但说一切结束，不管这是一场进化也好，或者最后人鱼族失败也好，一起出去，一起生活，也是真的。

    不是亲情，也自然无关情爱——

    只是两只被抛弃的警惕的小兽，小心翼翼的靠近，用同样是伤的身体互相取暖。

    他们都抛弃了姓名，也曾互相欺骗，相处的时候彼此都带上了一层外壳，各取所需。

    一切都已经习惯了。

    只是黎明前，其中一方倒下，另一方即便习惯了扮演，也只能茫然的推着已经不会动弹的另一个人。

    小男孩擦着眼泪，软白的脸颊此刻被他的小脏手擦得一塌糊涂，他站起身来，跟星回对视。

    他的小身子还微微有些颤抖，但眼神没有动摇。

    “我对这里也很熟悉，除了精神力能一瞬间带人下去，还可以让你们尽快抵达。”

    99看着恶魔族所有人下意识将目光落在星回身上。

    99重新低下头。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难过呢？

    他想着恶魔族看向星回的眼神好像有些明白，因为他从另一个人哪里短暂的找到了救赎，但现在那人……不在了。

    封昱已经慌乱了起来。

    他抿着唇试图将重要数据转移，还想要想办法让人鱼族重新逃脱出恶魔族的围捕。

    此刻的他已经不再考虑该要如何引出风暴，该要如何实现这一场进化，他此刻只想着该要怎么逃脱。

    还有一种极深的恐慌。

    他有种很莫名的预感。

    已经传承了不知道多少代的人鱼族的记忆和一切，今天可能要结束了。

    结束在他身上。

    这让封昱不能接受。

    人鱼族的传承悠久到让他们觉得自己拥有着绝对的理性。

    深渊和神明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们可以解决，深渊和神明的力量一次次衰减，他们可以为星际人找寻其他的出路。

    对于他们来说，人命都已经在漫长的传承之中模糊了意义和尊重，更别说神明和深渊在他们看来只是力量组成的个体，只会笨拙的学习着普通的人类情绪。

    人鱼族慌乱的同时，封昱也终于压制不住不断闪烁的神明碎片。

    液体流失的很快，人鱼族并没有准备那么多压制神明碎片的液体。

    而自从星回进入这个空间之后，浅金色的碎片波动极大，暴躁又张扬。

    封昱终于打开容器，双手压住容器之中的金色碎片。

    在这样的动作中，封昱好似跟碎片中的金发少年对上了视线。

    不曾失败过的种族也缺少接受失败的能力，以至于封昱失去了自己的冷静和理智。

    “我做的没有错，这一切才是最好的安排，风暴在越来越强，我们不做些什么，我们都会死——但没关系，我们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他按着神明碎片，像是要从金发神明这里得到安抚。

    但已经睁开眼睛的金发神明眼中流光溢彩，乖巧的长相却带着反差感的暴躁和冷漠。

    还有机会个鬼。

    他无声开口：给老子去死！

    下一秒，封昱只觉头顶一阵厉风。

    一只手压在了他的脑袋上，将他狠狠的压在了一旁的仪器中。

    红色的灯光夹杂着越发吵闹的系统警报声。

    封昱闷哼一声，对上恶魔族暗红色的眼睛，脑袋已经顶上了枪。

    “找你好久了，就是你一开始欺负我家神？”

    恶魔族咧开唇角，带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封昱瞳孔皱缩。

    他张口想问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但本来按住他脑袋的手下移，扼住他的咽喉，于渊另一只手持枪抵住他的脑袋。

    封昱呼吸不畅，动弹不得。

    紧随其后的星回落地，正好跟浅金色晶体之中的只有半个影像的金发少年对上视线。

    黑发青年军装肃穆，微卷的发丝凌乱被压在帽下，一双有些锐利的眼眸清透漂亮，军靴踩在一地的废弃材料上。

    面容更柔软的金发少年忽的就呆住了。

    他像是被困在晶体中一般，趴在晶体的边，双手抵着晶体，哪里还有刚刚的暴躁和冷漠，满满的都是柔软乖巧。

    要是他的身后有尾巴，现在可能都要摇起来了，无声的乖乖叫人：哥哥。

    璀璨的金眸流光溢彩，漂亮非常。

    一直安安静静待在星回身边的神明碎片也忽的一下飞起来，绕着星回转圈，然后融合进那半人高的晶体内。

    找到了，哥哥。

    你找到我啦！

    星回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但在跟金发少年对上视线的一瞬间，他还是慌乱了一下。

    下意识抬手压了压帽檐。

    这才是他的——弟弟？

    在金发少年期待的目光中，星回终于抬脚，走向前后摇晃的碎片。

    青年垂眸，白皙的指尖贴在了碎片上，将正不断摇晃的碎片停住。

    “我是星回，按时间来说，是你的哥哥。”

    金发少年眼睛刷的一下亮起来，乖巧的在晶体里试图用自己的手去摸摸星回的指尖。

    小神明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慌的，毕竟在他的记忆里，这是他跟弟弟的头一回见面。

    所以——他才刚刚差不多学会了怎么维持神明威严，怎么跟信徒相处，这转头又来了一个弟弟。

    明显弟弟跟假的弟弟不一样，看起来很乖。

    他是不是该要学习怎么跟弟弟相处了？

    小神明认真严肃。

    但很快就意识到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在那些神明碎片跟眼前的晶体融合的时候，星回并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波动。

    跟他想的一样，那些力量并不是神明碎片带给他的，而是他本身就有的。

    但现在眼前的晶体太大，星回感觉自己有点棘手，不知道如何带走。

    而且即便所有的碎片都已经回归，但眼前的晶体依旧是残缺不全的。

    还有风暴。

    星回安抚的摸摸晶体：“等我一下。”

    金发神明：好哦好哦好哦！！

    他超乖的！

    于渊制住封昱，回头看过去。

    正好看见那浅金色的晶体来回摇晃，跟当初的神明碎片一模一样。

    于渊跟神明碎片其实不太对付，但如果对方是星回的亲弟弟的话——

    于渊跟金发神明对上视线。

    金发神明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考虑这次的晶体应该能把这家伙‘砸死’。

    企图诱拐神明！他要判他死罪！！

    于渊扯开唇角乐了，他没再看金发神明，注视着星回走到一众仪器中间。

    很多精密的仪器，星回都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只是掏出了腰间的枪。

    “接下来要怎么办？”

    罪魁祸首已经擒住了，于渊死死的控制住封昱，请示一般的询问星回。

    “毁掉这里。”

    星回这话说的毫不犹豫。

    封昱目眦尽裂，努力喘息着嘶哑着开口：“你不能——”

    星回已经扣下扳机，冷静开口。

    “我当然能。”

    作者有话要说：

    金发神明：哥哥最喜欢我！我最乖！

    于渊：你叫哥哥，我叫老婆，那是我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金发神明：……艹%&*

    进入大剧情附近，每章会努力多更点字数，尽量不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