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节
着的戾气凶的能将她撕碎。
明斟雪怯怯抬眸,对上了面前年轻郎君温和深情的眼睛。
君子如玉,温润清雅。
帝王阴鸷,杀人如麻。
一瞬恍惚——
“放开我!”
瞳孔骤缩,她猛地推开了少年。
挣扎间踩上了一块湿滑的青石板,脚底一滑,明斟雪惊呼了声,直直仰面摔倒。
一截手臂适时揽住她的腰肢将人轻松捞起。
“小姐仔细脚下。”少年紧张地皱起了眉,扶住明斟雪的腰身待她站稳了才收回手臂。
明斟雪惊魂未定,呆愣愣地杵在他面前,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对,对不起。”她很是羞愧,小声嗫嚅着,“我不是故意朝你发脾气的。”
“只是突然看到了……”她绞着手指,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少年垂着眼眸,温和地注视着她。
“总之,多谢你出手相助。”明斟雪伸手指了指庭院:“风寒雪大,我先回了。”
少年微微颔首示意。
“别了,薛公子……哎呀!”
好巧不巧,一抬脚又踩中了滑溜溜的冰面,明斟雪身形不稳,少年伸臂扶了她一把。
脚步一踉跄,明斟雪朝他身前一扑,额心猛地磕到了少年的下颌。
“疼……”明斟雪吃痛,抬手委屈地揉着额头。
独孤凛眸中划过一丝讶然。
明斟雪竟会在他面前叫痛。
脱口而出,没有丝毫遮掩。
前世被他赌气发狠撞的逼出了眼泪,饶是忍的将唇瓣咬出了血也不肯松口叫疼。
被容太后寻衅刁难,双膝跪出了淤青也不肯在他面前委屈叫疼。
那么她自戕之时呢,当利刃割开脆弱的脖颈那一刻,她会不会委屈地喊着疼……
独孤凛心碎如刀绞,揽住她腰肢的那只手更用力了些,恨不得将人揉入骨血中。
他很想低声问一句。
斟儿,疼不疼。
她这般柔弱金贵的姑娘家,原是该被捧在掌心里好好爱护的。
寻常磕着碰着都会喊疼的小姑娘,怎么能用那种冰冷的铁刃割开血肉,结束生命……
独孤凛的心在滴血。
箍住腰肢的手掌越收越紧,明斟雪被他勒得快喘不过气来。
“薛公子,你,你怎么了?”明斟雪两手撑在他胸膛上,艰难地支开一段距离供她呼吸。
立在两旁的侍女看傻了眼,扭扭捏捏提醒道:“薛公子,这里是相府,请您注意分寸。”
“薛昭你身上还有伤,别勒我勒得那么紧,碰到你的伤口可不妙。”
距离太过暧昧。
明斟雪脸颊烫得厉害,又担心他重伤未愈,不敢有大的动作,故而只能局促地推搡着。
独孤凛长叹一口气,慢慢松开了她。
明斟雪退后几步,垂着眼睫不安地拢了拢狐裘。
“小姐,少夫人带着姐儿哥儿自娘家回来了。”有嬷嬷自庭院外追过来。
“嫂嫂回来了!”
明斟雪双眸一亮,快乐的像只雀儿飞出庭院,立刻将重伤少年抛在身后。
裙袂飘飘,徒留给独孤凛一抹追不上的倩影。
掌心一缕香风转瞬即逝,独孤凛眼睫低垂,只觉得舌根那丝甜没了味道,不悦地皱了皱眉,强撑着病体跟了上去。
明斟雪跑得很快,樱粉倩影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将独孤凛远远甩开。
这一幕像极了梦中无数次出现的场景,无论他多么努力,拼命向她奔去,也来不及阻止生命的消逝。
总会迟上一刻,总会迟来……
不,不!
黑瞳骤缩,气息陡然变得急促,独孤凛眸中闪过惊惧之色,不顾阻拦毅然去追那抹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影子。
“小郎君!仔细您的伤口!”随行的沈老郎中急得直跺脚。
不能再迟了,不能再迟了……
独孤凛听不见别的声音,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追上她,这一次绝不会再放手!
伤口再度裂开渗血,玄色身影越来越乱,独孤凛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
他被深重的无力感所吞噬。
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在这一刻被唤醒。
就在少年瘦削的身体再难支撑,即将倒下的那一刻,少女熟悉的身影重新回到他的视线。
脊背霎时出了层冷汗浸湿中衣,独孤凛捂住狂跳不止的心脏,心有余悸。
他乏力地抬起眼眸,下一瞬,所见场景深深刺痛了独孤凛的眼。
狂跳的心脏一瞬间被钉住。
“芸姐儿给小姑姑亲一下,小姑姑最喜欢你啦。”
“桓哥儿好乖呀,来,让小姑姑抱抱。”
“你们快看,桓哥儿对我笑了!”
明斟雪怀抱着襁褓中的婴孩,梨涡浅浅,眼角眉梢的笑意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欢喜。
前世记忆如绵密的针密密麻麻扎入独孤凛的脑海。
恍惚间,身着绣有金丝凤凰华服的明斟雪闷闷不乐坐在自己怀中。独孤凛滚烫的大掌轻轻贴上她的小腹。
“皇儿今日可有闹你?”
“孤亲自翻阅了名家典籍,为皇儿起了好些名字,送来由你这个做母后的抉择,如何?”
“无所谓这胎是皇子还是公主,只要是斟儿生的,孤都喜欢。”
任由他说得再多,明斟雪始终别过头一声不吭,恍若未闻。
满心欢喜霎时被冷水浇灭。独孤凛垂下眼睫,俯首轻轻蹭了蹭明斟雪的发顶,低声央求道:
“斟儿你理会孤一声,好不好……”
然而这话一出口,怀中女子温热的身体倏的化作一缕云烟消散。
周遭环境骤变,巍峨宫阙退去,独孤凛身处泼天大雪中,怀里取而代之的是明斟雪洒着鲜血的冰冷躯体。
“我的至亲都死了,这下你满意了?”
“独孤凛,我不是你豢养的金丝雀。”
“你休想让我生下这个孩子。”
“你为什么不把我杀了,你把我也一起杀了罢,把我杀了!”
独孤凛,我恨你。
那个冬日里,明斟雪双手攥紧得发颤,红着眼眶死死盯住他。
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恨你。
15 ? 曾经沧海(二修)
◎有一种说不出缘由的熟悉感。◎
明斟雪是喜欢小孩子的。
只是不喜欢他和她的孩子。
被独孤凛寄予无限期望的皇儿,因着是两人骨血的融合,甚至被剥夺了降生的资格。
他曾经日日夜夜用炙热的掌心慢慢感受着它长大。
明斟雪逗弄婴孩的笑声不断刺激着独孤凛脆弱的神经。
这对于他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独孤凛慢慢收回视线。
他也曾有怨愤。
怨明斟雪为何如此心狠。
可当视线触及那具在冰棺中安静睡去的女子时,独孤凛心底仅有的那一点可怜的怨愤便陡然消散了。
爱恨交织间,终究是情感战胜了独孤凛素来引以为傲的理智,动了心的人溃不成军。
绝对的压制,让他毫无还手之力再对沉睡过去的爱人生出半点怨气。
他舍不得。
簌簌寒风抽打着庭院中挺立的梅枝,独孤凛立在风雪中,静默着等她回头。
这场风雪,也该过去了。
明斟雪随嫂嫂入了内堂,逗弄两个小童玩了好一会儿。
出来时,雪势渐渐收了。
她一抬头,便看到风雪中少年茕茕孑立的寂寥身影。
“薛昭,”她惊讶地望着他,快步走过去,“天寒地冻的,你为何还在这里等我。”
“我一直在等着小姐。”独孤凛注视着她,久久不肯移开视线。
“只要小姐肯回头,便会发现我始终站在小姐身后。”
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此。
只是前世你走的匆忙,不曾给过我机会。
明斟雪不解其中深意,只是满心愧疚:“你的伤还没痊愈,身子本就虚弱,怎能杵在风雪里硬熬呢。
薛公子是为了替我挡刀才受此重伤,若再冻着病着了,该叫我如何是好……薛公子!”
少年似是再也支撑不住,身形晃了晃,重重压上她的肩。
分寸掌控地很微妙,不至于压倒了她。
明斟雪被迫伸开双臂,环过他的腰身将人抱住。
“速去传郎中。”她吩咐左右道。
独孤凛俯身,将下颌埋在她温软的颈窝里。
薄唇勾起愉悦的弧度。
斟儿方才便是用这双手抱起了她的小侄女。
那是她的血亲。
而现在,这双柔软的手抱住了他的背。
他也可以做她的亲人。
独孤凛唇角晕开一抹笑,微微侧头,深藏心机的黑眸饶有兴致打量着少女露出的那一截雪白后颈。
落在他眼中,明斟雪就像一只引颈待戮的娇雀。
他很想伸手去碰一碰。
很想。
“薛公子,你还醒着么?”明斟雪被他压的很吃力,有些受不住。
少年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她身上沉甸甸的,很重,明斟雪喘不过气,却又有余力让她站稳脚跟,有些奇怪。
两人身影交叠在一起。
少年压在身上的动作与灼热的体温,有一种说不出缘由的熟悉感。
仿佛她曾被一个面容模糊的男子牢牢压制着,就如眼下这般她动弹不得。
想什么呢!
明斟雪慌忙摇了摇脑袋,试图甩掉那些荒唐的画面。
真是的,看来是近来画本子看多了,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羞死人了。
“快来几个人帮帮我,扶薛公子入暖阁休养。”
明斟雪在众人的帮扶下,这才将“昏迷不醒”的少年自身上挪开,扶上床榻歇息。
青丝划过颈侧,明斟雪下意识垂着眸子瞥了一眼,目光顿时僵住了。
她看到少年颈下的锁骨处,有一枚小小的黑痣。
同近些时日里梦到的那个面容模糊的男子,别无二致。
明斟雪踉跄着后退几步。
不会的,不会的。
只是误打误撞有一处相似的体征罢了。
谁身上没几点小痣呀,碰巧长在那处罢了。
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明斟雪按了按跳得慌乱的心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16 ? 高抬贵手
◎“她是皇后,娇气一点怎么了?”◎
年节将近,府中上下忙碌着预备过节,明斟雪早将少年忘却了脑后。
正所谓眼不见为净。
人一忙,连做梦的功夫也没了,她难得清静一些时日,不再被古怪的梦境纠缠。
可独孤凛想见她。
去见相府嫡千金也得寻个合适的契机。
“藏风。”独孤凛冷冷扫了眼窗外。
旋来一阵风,一叶枯黄飘摇落地。
“属下在,任凭殿下差遣。”藏风孔武有力,一身劲装现身,朝那挺直清瘦的背影抱拳下跪。
殿下轻易不会宣他亲自领命,此番定有顶顶重要的事。
难不成殿下终于要一展锋芒,对皇位动手了?
藏风热血沸腾,恨不得下一刻便为六殿下闯刀山赴火海,杀进皇宫。
却见独孤凛眼尾一挑,沉声正色道:
“一刻钟之内查明小姐近来的所有喜好。”
藏风:“……”
满腔热血出其不意被浇灭了。
殿下破天荒唤他前来,竟只是为了查探相府大小姐的喜好?!
藏风不敢多言,领命速去。一刻钟后复命,向端坐上首的独孤凛事无巨细回禀:
“明姑娘近来喜用冬末积攒的雪水浣面,只要梅枝上浸了花香的厚雪。”
“丹蔻要染的不深不浅,海棠经雨那般娇嫩的颜色。”
“偏爱取晨光熹微时的花间甘露为饮,只采全开的花瓣上的露珠,半开的未开的花苞都不要。”
……
停顿的间隙,藏风飞快偷瞄了六殿下一眼。
独孤凛听得认真,目光沉沉直视着他,冷声命令道:“继续。”
继续?!
这么娇贵的一位主儿,明府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舌尖怕化了,吃穿用度繁琐至极,殿下为何还有耐心听下去。
藏风感觉自己快疯了。
“明小姐昨个念了句馋‘醉东风’的清蒸鲈鱼,可惜酒楼掌勺师傅不在,因而没吃上。”
“没吃上?”独孤凛眉心一拧,似是在思索一个极沉重的问题。
她喜欢的东西,不可以得不到。
独孤凛眸色冷冷,长指有节律地轻叩着案几。
藏风心弦一紧。
这是殿下惯用的暗号。
“属下夤夜动手,天明之前便可将酒楼一应人等毁尸灭迹。”藏风反手握住刀柄,化为虚影闪至窗边一跃而下。
“站住。”独孤凛眉头一皱,“本王何时命令你去杀人了?”
藏风惊诧,将视线落在他的手上,道:“殿下,您的动作……”
指节蓦地一顿,独孤凛眸光微动。
“的确是本王惯用的暗号。”
他打量着骨节分明的手,又轻叩了几下桌案。
那是独孤凛听到消息后下意识做出的决断,藏风没有会错意。
可是……
“她不喜欢本王杀人。”他忖了忖,忽的道了一句。
这话没头没尾的,藏风听的一头雾水。
他追随殿下多年,殿下的手段与决策素来不容任何人置喙。
而今这个能左右殿下的“她”,究竟是谁?
***
翌日,明斟雪甫一醒来便被飘入鼻息间的鱼汤醇厚香气吊起了胃口。
“流萤,”明斟雪吸吸鼻子,“是‘醉东风’的鱼香气,奇怪了,我没吩咐人去请大师傅呀。”
流萤在外间布置筷匙,听见声响便笑着过来迎她。
“小姐快来尝尝鲜,相府的菜没什么花样,您带回来的那位小郎君亲自下厨,忙了一宿烧出这一桌子的好菜呢,奴婢闻着都馋的流口水了。”
谁?
明斟雪目露诧异,问道:“薛公子怎的突然想起去做这些事。”
“薛公子向奴婢打听了您的喜好,说是感激您的收留,无以为报,便彻夜去学您喜欢的菜肴点心。”
明斟雪挑眉,满面的难以置信。
君子远庖厨,莫说是达官显贵,便是寻常百姓也在一日三餐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那便是统归女子操持,鲜少有男子愿意放下身段主动下厨。
饶是明相与明夫人感情和睦,顶多也就为明夫人煮过长寿面。
可薛公子在做什么?
他一介温润公子,彻夜未眠从微末学起,熬了一宿只是为了能让明斟雪醒来能吃到喜欢的菜肴和糕点。
先不论滋味如何,单看这番心意,明斟雪都觉得承受不起。
蓦然想起,近来随母亲忙于府中年节的事宜,冷淡疏远了小郎君许久,也不知他如今伤势如何了。
心底隐隐生出愧疚。
“好香啊。”明斟雪捧着汤碗发出心满意足的感叹,吩咐道:
“流萤,去请薛公子一同来用膳。”
独孤凛进来时,便看到少女小口小口饮着浓汤,面颊被蒸腾的热气熏出了可爱的红晕。
汤是文火慢炖了几个时辰留下的精华,鲜嫩肥美的鱼肉也是由他亲自剔除了每一根细小的刺后,才同意摆上桌的。
这些微小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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