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薛姨妈送走了王夫人, 这会儿正有些累,就想回房躺一会儿。不想王夫人虽然走了,宝玉和黛玉却接踵而至。
好在二人都是奔着宝钗来的, 也累不到薛姨妈什么。只叫人准备了茶点果子送进去。又叫小厨房准备一桌小席, 留兄妹二人在这里用晚膳,便先回房了。
见黛玉来了,宝钗垂眸轻笑,随即放下手中的针线便要下炕。也是刚刚过来的宝玉到是比宝钗快了一步。
“妹妹来这里,怎么不叫我一声。”宝玉有些怂的跟黛玉打招呼, 一脸的心虚。
“呸, 你先来的,我后到的。你怎敢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我表哥决定不会这么蠢。”黛玉杏眼瞪圆, 指着宝玉喝道, “妖怪, 你还不快快显出原形来。”
闻言, 宝钗视线有些飘,直接横移了四十五度, 认真的看着屋里的屏风,满心满眼全是欣赏。春纤看看义正言辞的黛玉, 再看看一脸惊愕的宝玉, 最后学着宝钗,开始走心不走肾的打量宝钗这间卧室。
也不知道是荣国府的建筑习惯,还是京城都是这样布置卧室的。宝钗的卧室和黛玉现在住的那间结构上大致相同。
都是临窗设炕,靠墙摆床,只在布置铺陈上略有不同。黛玉的房间力求精致温馨,宝钗的房间却追求大气无华, 不过都是一样的雅致不俗。
视线转动了一个来回,最后又落回了宝玉身上。
原着里周瑞家的送花这一段,春纤记得最清楚。周瑞家的送花这一天,宝玉和黛玉都没来看宝钗。
来的路上,春纤还想着她们今儿来可能要跟宝玉错开,就再也听不到那个只需玉来配的金锁典故...等等。
想到这里,春纤瞬间睁大了双眼。
她想起来了。
这特么是个连环套。
前有一个秃头和尚送个海上方,又是花,又是蕊,又是雪水,又是霜露的配了冷香丸。
后面就又有个癞头和尚给了两句连丫头都能听出是一对的‘吉祥话’,还让必须錾在金器上,天天带着。
再联系一下送宫花是因为宝钗落选,而落了选就得另谋出路,一个是通灵宝玉,一个富贵金锁......所以这薛家宝姑娘压根就没什么旧疾怪病吧。
是吧,是吧?
那些她和黛玉都能想到的问题,薛家就算出了薛蟠这样的傻子,也不可能一窝子都是缺心眼。那没了的薛老爷也是商场的老油条了,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些问题。
不好好治病,偏就信了个海上方,一包药引子折腾一两年,不去根来不治病。等药吃完了,病还没好,眼瞧着亲闺女遭罪等死?
拿自己闺女的命当消遣玩,也没这样蠢不可及的。
所以不是病是假的,就是那个赖头和尚是假的。
可也不对呀。这个时空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只这个赖头和尚却绝对不是假的。
对了,这个赖头和尚还去过林家呢。
送了海上方药引子,又送了‘吉祥话’,相比之下这和尚对林家就有些个厚此薄彼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金锁若真需要有玉的来配。为啥当初不叫宝钗像宝玉一般叼着金锁出生呢?
怕胃液太酸,腐蚀了金锁?
怕这一腐蚀,再将上面的字腐蚀没了?
我嘞个去,这一环套一环的,对她的脑细胞也忒不友好了。幸好这不是那啥剧,否则她绝对活不到第三集 。
算了,不想了,明儿她就拿金子打几副全金的,金镶玉的,金镶宝石的金锁回来,转着戴,也过一把瘾。
不过为了不跟宝玉和宝钗的碰瓷,她就不錾什么词了。
╮(╯╰)╭
“林妹妹。”宝玉挠了挠头,好小声的哄黛玉,“我给妹妹赔不是,妹妹就原谅我一回吧。”
“哼,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再不能了。”黛玉一扬小下巴,自己解了身上的斗篷递给一旁的莺儿。“你打我的事,我都没告诉舅舅呢。”
黛玉时常和宝玉玩问题打手板的游戏。宝玉经常挨打,眼瞅着都这个游戏打怵了。黛玉见此,直接换了个套路。十个问题里,叫宝玉回答上一个,然后她再答错一个,叫宝玉也打她手板子。
不过黛玉现在是丁点亏都不吃的性子,她一挨了手板,就告状打小报告,控诉宝玉欺负人,用力打她。
宝玉那个冤呀。
一肚子委屈的说自己没用力,真没用力,他就是轻轻的拍了一下。可黛玉正闹在兴头上,才不管他是不是冤枉呢。
见到贾母要告状,见到王夫人还要告状,若不是知道这事闹到贾政那里不好收尾,黛玉兴许在去给贾政请安的时候也会告上一状。
老太太搂着黛玉对宝玉说‘不许欺负妹妹。’。宝玉还是个孩子,宝玉还是个宝宝。
王夫人笑着拉过黛玉的手,带着点点骄傲也对宝玉说,‘你是哥哥,让着点妹妹。’我儿真出息,我儿学问真好。
纵使六月不飘雪,宝玉也深深体会到了窦娥的艰辛。
于是用这种方法钓鱼的黛玉,更喜欢这种游戏了。到是宝玉每每见了黛玉就有了想躲又舍不得躲的矛盾心理。
春纤见宝玉这样,都担心黛玉还没得抑郁症,宝玉就先分裂了自己。
“听周姐姐说宝姐姐身上不大好,如今可好些了?”脱了斗篷,也不理被她噎了一顿的宝玉,黛玉径直上前,弯着腰,歪着头,瞪着一双极漂亮的大眼睛上上下下的仔细瞧了一回宝钗,“气色还好。我听说姐姐如今正吃着冷香丸,那药异香异气的,好闻得紧。”
见到黛玉的时候,宝钗就想到黛玉会有此问。笑着摇头,让莺儿将放在案几上的小药匣子拿来。
那匣子极小。里面做了填充后,只有两个装丸药的小药坑。一丸放一坑,正好只能装下两丸药。此时,一个药坑已经空了,匣子里就只有一丸药了。
匣子打开的一瞬间,不光黛玉,就连宝玉和春纤都凑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里面那粒乳白色的药丸,眼中发出惊奇的光。
嗯,真的有一股很特别的香气耶。
‘啪~’
宝玉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拿药,就被黛玉一巴掌拍到了手背上不说,还被黛玉奶凶奶凶的推了一下,“干什么,干什么,这是宝姐姐的药,你还想抢怎地?一边去。”
说完她自己倒是伸手将那丸药捻了起来,先是就着墙角的灯笼仔细瞧了一会儿,然后又凑到鼻子前闻了又闻。
“你闻,真的好香呀。”也没□□纤接手,只将冷香丸凑到春纤脸前叫她好闻。
有些像后世某种香水的后调味道。
冷冷淡淡,不浓不艳。
如果将这药当香丸,放在荷包或是镂空的玉器挂坠里,应该能香很久吧。不过...不说黛玉,就是她也不想身上熏了宝钗同款香。
还是明天去书肆找找调香的书吧。
也不知道是趣味相同还是在一起久了,思想同化了,黛玉亦如春纤所想,也准备明儿起研究如何调香,调一款她的专属香丸。
仔细闻了一回,见春纤也满足了好奇心,黛玉便将冷香丸重新放回匣子里,瞧了瞧眼巴巴看过来的宝玉,‘啪’的一声盒上盖子,然后交给莺儿,叫她收起来。
哼,就不给你看。
宝玉和黛玉是前后脚到的梨香院,所以别说那段金锁玉来配的台词没说出来,就是这冷香丸,宝玉都不曾看见,这会儿宝玉看着冷香丸被偷笑的莺儿捧出屋子,整个人都蔫巴巴的。
黛玉坐到炕上,与宝钗隔着一张炕桌,那炕桌上正放着宝钗之前做的针线和描的花样子。
随手拿过来看了两眼,见都是家常花样,黛玉便没了兴趣。抬头见宝钗一头黑亮浓密的头发只简单的挽了个家常发鬓,头上也没两样首饰,一时眼馋的紧。
黛玉的头发已经养的极好了,只发量仍旧愁人。每每看到宝钗的发量或是看到什么好钗环,好发式都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端起莺儿递上来的茶,黛玉喝了一口,随手递给春纤。春纤站在黛玉身后接过茶杯便喝了一口。态度自然,仿佛是做惯了的。
宝钗看了一眼,将这一幕记在心里,便笑着与黛玉聊起了家常。
此时看着外面飘的轻雪,笑着感叹了一句这初雪虽美,却站不住的话。
“是呀,转眼就化了。估计要再等半个月彻底冷下来,那时再下雪,就要等明年开春才能化了。”扬州的冬天很短,也会下雪,但却不像京城的冬天那么频繁。有记忆以来,扬州下的雪加起来都不及去年京城一冬下的多。黛玉想到一下去年冬天她和春纤堆的那个雪人一直过了二月二才化掉。对比道:“在南边时,雪都站不住,看着落在树梢上了,可再眨眼就没了。”
上次贾敏办周年祭,宝钗也跟着荣国府的人去了林府。见了一回京城林家那种江南风的建筑风格,此时听黛玉这么说不由笑道,“前儿去你们府上,看到好几株梅树,再冷一冷梅花儿就开了,映着园景,南北结合,好多呢。”
金陵与扬州相隔不远,冬天也没几场雪。说起这个话题,宝钗突然有些想家。深吸一口气,暗暗将乡愁压下,继续与黛玉说笑。
宝玉也回想了一回上次去林家时所见所得,也是一脸的赞同。当时宝玉就觉得林家的府邸修得极有可观性,此时听宝钗也这般认为,当即就笑着接话道:“宝姐姐说的是,等梅花儿开了,咱们就去赏梅。煮上一壶青梅酒,再做上两首诗,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我到是想了,可你见谁家主母没了不足三年,就大开中门,宴宾引乐的?”黛玉听了宝钗的话,心里还觉得那幅画面美不盛收。可一听宝玉的话,不知怎地一下子就火了,“宝玉,我娘亲可是你嫡亲的姑妈,你心里眼里还有没有点规矩孝道?”
黛玉翻脸翻的有些迅猛,宝玉刚刚还美美的畅想着呢,就被黛玉喝骂了一通,整个人先是怔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开始打嗝。
‘嗝~’
‘嗝~’
‘嗝~’
黛玉见此黑了脸,宝钗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终于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真是一对活宝冤家。
......
宝钗所接触的女孩里,她最羡慕黛玉。
羡慕她的出身,也羡慕她的娇骄,天性憨真,无忧无虑。
但真要说起来,宝钗最羡慕的就是黛玉的‘作’。
‘作’的那样理所当然,毫不顾忌。
不过...有老太太疼着,太太们捧着,她又需要顾忌什么呢。
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金锁,宝钗将苦笑全数咽进腹中。母亲软弱,哥哥憨傻,她若不立起来,薛家就真的没指望了。
想到跟着母亲归家的英莲,宝钗更是一阵气苦在心头。
封氏母女不就是拿捏了哥哥,又瞧出了母亲好说话。可想到一年小两年大,自己早晚会出门子,家里的事情便是有心想管,也管不了几年。
所能期盼的,竟然真的只剩下嫁进来的嫂嫂们了。
吵吵闹闹间,便到了晚膳的时辰。薛姨妈热情留客,黛玉和宝玉便都没走,只打发人去回了老太太一声。
薛蟠不在家,薛姨妈带着宝钗和宝玉黛玉坐了一桌。先上了几个冷盘便开席了。黛玉等薛姨妈动筷后,也拿起筷子挨个尝了一遍。
薛家用的厨子应该是南边跟过来的下人,味道全然不似荣国府,别有一番滋味。
这时,宝玉又说东府糟的鹅掌鸭信好吃。薛姨妈一听这话,连忙让人将她家糟的鹅掌鸭信端上来给宝玉吃。
黛玉撇撇嘴,用帕子挡着嘴小声对春纤说,“又学了一招。”
下次她想吃啥,也这么说。
宝钗见这会儿黛玉还跟春纤咬耳朵,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给莺儿使了个眼色。
不知道为什么,宝钗总觉得黛玉的这个丫头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诡异,那眼神还一直在她脖领处扫来扫去。
莺儿收到指示,转到春纤跟前,拉了拉春纤的衣袖,示意春纤跟她走。
春纤跟黛玉说了一声,便也跟莺儿走了。
等走出了屋子,莺儿才笑着来拉春纤的手,“这里不用咱们侍候,咱们也去用饭。”说完也不等春纤说什么,便拉着春纤去了下屋。
那会薛姨妈吩咐人准备小席面留宝黛二人用晚膳时,也让人给跟着宝黛二人过来的下人准备了饭食。
莺儿是宝钗的大丫头,自然有人将她的饭食送到屋里来。少时,小丫头不但将莺儿的份例饭送来,还将给春纤准备的份例饭也送来了。
跟莺儿的几近相同,都是大丫头的份例。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说一回春纤如今的身份了。
她再一次升职了。
原因是雪雁不跟着黛玉回荣国府了,原本黛玉房里的那个大丫头名额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春纤头上。
成了大丫头,春纤那间名不正言不面的单身宿舍也住得了,份例伙食也都跟上去了。
虽然月钱仍就不多,但多多少少也算是弥补了中间商生意的损失。
丫头用饭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当值的时候,用饭速度一定要快。边吃边说,很容易吃到一半就得饿着肚子起身侍候主子。
此时饭菜一上桌,春纤和莺儿便安静的吃了起来,。一时吃过饭,又漱了口,二人才慢悠悠的吃茶消食。
“妹妹今年多大了。”莺儿将一碟杏干往春纤面前推了推,笑着问她,“哪里人?”
“转年就十二了,家也是南边的。”春纤客气的捡了块杏干,没吃,而是先回了莺儿的话,“姐姐呢?”
“我是生家子,自小便侍候我们姑娘。只虚长了你二三岁。”笑了笑,莺儿步入正题,“我看你今日偷偷瞄了我们姑娘好几眼,可是我们姑娘有什么不妥?”
一听这话,春纤便惊了一下,心想古人可真够敏锐的。下次可不能再这样明目张胆的看人了。
不过今天也是因为屋子太小,侍候的人太少,再加上想的事情比较多,一时没注意才会没遮没拦,特别的显眼。
“是我们姑娘。”春纤面上不显,扬出和黛玉有的一拼的天真笑容,“我们姑娘可羡慕宝姑娘那一头好发了,每次见了都要说好久。我也瞧着好,又黑又亮,浓密厚实。不过我还发现宝姑娘生的可真白,那皮子白得都发光了。”春纤说这话时,还故意给莺儿露了露自己的胳膊。
春纤跟一般人比是白的,但跟宝钗比,就差了两个色号。
莺儿闻言笑笑,她其实早就发现黛玉每次见到宝钗时,视线就经常在宝钗的发鬓上打转。只没想到...主子这样,身边的丫头也不逞多让。
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莺儿便知道怎么回宝钗了。不过既然说起这个,莺儿就和春纤就着如何养发,如何美白的话题说了一回。
从古至今,养发和美白的方法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样,只要坚持做了,总能有效果。两人互相交流了一回,便又说起了旁的。
春纤是特意花银子学过怎么梳头的,莺儿又是个手巧的。说到梳头这个话题后,春纤当即手把手教了莺儿一个京城最流行的发鬓。
少时,见时辰差不多了,二人便整理了一回衣襟回了正房。
此时正房刚撤了暖锅,上了热炒,宝玉的奶娘李嬷嬷正劝着宝玉少饮酒呢。
“为了一杯酒就扫了您老的脸面,妈妈是白疼他一回了。”黛玉说完,就端起酒杯,递给李嬷嬷,“敬往事一杯酒,从此恩断义绝,不回头。”
春纤:你怕不是要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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