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张眉心一跳。

    他觉得老板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竟然会主动提出送女艺人回家，这还是他跟着路余白以来第一回 遇到这种情况。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路余白的这个行为也算合理。

    路余白平时是对异性冷淡了点，处处保持距离，但他本质上又算绅士，走红毯时遇到行动不方便的女艺人也是会帮扶一下的。

    只不过都没什么个人感情罢了，就是一个冰冷的助人机器。

    现在都已经凌晨了，那么漂亮的女生一个人开车回家确实有点不太安全，估计路·助人机器·余白又上线了。

    飞快地合理化了老板的反常行为后，小张又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估计是最近没休息好，老板这听力似乎出了点问题，连仙湖路和柳湖路都能听岔，简直是南辕北辙。

    路余白完全没留意也没兴趣留意小张复杂的心路历程。

    明亮安静的电梯内，他被帽檐遮住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薄晓。

    一秒、两秒，薄晓没有回应。

    路余白唇角浮出一丝淡淡的无奈，已经预料到了薄晓察觉到他的目光后一脸懵懂的表情。

    然而，下一瞬，薄晓却忽然抬起头来，漂亮的眼瞳准确地看向他。

    “谢谢路老师。不过——”

    她一脸真诚地纠正：“——他说的是仙湖路，仙湖路是在城南，电影学院附近那个是柳湖路。这两条路刚好在一条对角线上，开车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呢。”

    路余白：“……”

    看剧本时那么专注，聊微信时倒挺能分心。

    电梯恰在此时到达，薄晓收起手机，一脚跨到门外，干脆地跟路余白道别。

    “路老师晚安。”

    迈巴赫平稳地驶出地库，路余白面无表情地靠在座椅上，盯着前面那辆红色高尔夫。

    深夜的城市像是消了音的水晶八音盒，璀璨而消沉。路上车辆不多，道路宽阔，红色高尔夫开得飞快，像一尾灵活的锦鲤，很快消失在转弯路口。

    迈巴赫向前直行，直到目光再也追不到那抹红色，路余白才收回了视线。

    霓虹的光线不时晃过，在他侧脸落下或明或暗的光影，他抬手压了压帽檐，倦倦地闭上了眼睛。

    车停在公寓地库时，路余白睁开眼睛坐起了身。

    司机打开了车顶灯，于杨打开车门，拿起身边的手提袋，便要自觉地下车，却被路余白伸手拦了下。

    “太晚了，你不用送上去了。”

    路余白迈着长腿，弯腰下车，一只脚刚落到地上，坐回去的于杨又突然欠身，朝他手里递了个东西。

    “差点忘了，老大，这个给你。”

    路余白偏头：“这是什么？”

    于杨的手又往前递了递，借着地库的灯光，路余白看清那是两个水果盒。

    于杨：“圣女果。你晚上不是特意让我给你洗了一盘吗？我还纳闷你怎么突然爱吃这个了，就赶快给你多买了两盒。”

    路余白垂眼，看着那两个盒子，没接。

    “你自己带回去吃吧。”

    “啊？”于杨说：“你不是爱吃这个吗？”

    “……”

    看着盒子里红而饱满的果子，路余白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

    “谁跟你我爱吃了？”

    薄晓租的公寓就在电影学院附近，柳湖路中段。

    回到家已经过了凌晨两点，她怕吵醒葫芦，屏着呼吸，轻手轻脚地开门。

    没想到才刚一推开门板，葫芦就已经竖着两只机灵的耳朵“哒哒哒”地跑了过来，守在鞋柜前兴奋地扒着她的腿跳来跳去。

    薄晓蹲下把葫芦抱进怀里，声音柔软地化在夜色里，“宝宝，你在等我呢？”

    葫芦嗅着她的衣摆，把丸子大的小尾巴摇出了残影。

    薄晓揉着它的脑袋跟它说了会儿话，起身去洗澡。

    关上浴室的门，葫芦卧在了浴室门外。

    等她收拾好把自己扔在床上，葫芦又拉着自己的狗窝卧在了床尾。

    薄晓笑着关了灯，“晚安啦宝贝。”

    次日上午，薄晓依旧去学校排练毕业大戏，下午四点独自开车去《开演吧》节目组。

    王念云主要负责指导竞演嘉宾表演，今天没有过来，薄晓赚了个耳根清净。

    有了昨天走戏的基础，今天的排练还算顺利。

    三个人都是有经验的演员，彼此之间很好沟通，有不对的细节当场就有商有量地调整了。

    路余白话不算多，但对待演戏这件事很认真，配合度也很高。李光源第一次和他合作，原本还挺有压力，怕他这个年轻影帝恃才傲物，不好沟通，两个晚上下来彻底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路余白比他合作过的很多大花瓶子流量明星都好相处。

    七点半，节目组送来了晚餐。

    薄晓只吃了薄薄两片牛肉，几片菜叶和四颗圣女果。

    路余白回到排练室，她正把最后一颗圣女果往嘴巴里塞。

    当然吃不饱，但林珈芝是受尽酷刑几天没吃饭的阶下囚，为了更好地贴近角色，直播表演时能拿出更好的状态，只能忍了。

    薄晓微叹口气，眼神放空，小口地咀嚼着。

    而在她没留意的另一边，路余白正回身交代于杨去拿无糖酸奶，又低声加了句，“顺便再洗一盘圣女果。”

    于杨：“好……嗯？老大你不是说不喜欢吃那玩意儿吗？”

    “……”路余白低咳了声：“补充维生素。”

    总感觉老板这两天有点反复无常的。

    于杨摸了摸脑袋，走了。

    于杨提着酸奶和圣女果风风火火地跑回来，前脚刚把东西放下，后脚程导就推门进来了。

    “排练还顺利吗？”

    程导笑容可掬地走向休息区，薄晓忙收起剧本站起了身，路余白身形一滞，原本要去推果盘的手指不着痕迹地蜷了下，起身跟程导打招呼。

    排练又继续，两个小时后才再次休息。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过来邀请路余白去接受采访，临走之前，他状似随意地交代小张把酸奶分给大家喝。

    这些采访是节目组后期放进花絮和VIP加更节目中的素材，都是抽演员休息时争分夺秒地进行，时间并不会很长。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路余白结束采访。

    他松了松衣领迈着长腿往外走，于杨忙跟上递去一瓶水。

    路余白拧开瓶盖仰头喝水，于杨关切地在身后问：“老大，要不要去休息室歇会儿？”

    节目组给嘉宾都准备了休息室，有单人的，也有公用的。像路余白这种咖位，节目组自然会为他预留最好的单人休息室。

    路余白昨晚两点多才睡，早上七点起床拍杂志封面，拍完就马不停蹄地赶来排练，一分钟也没闲着。

    于杨想着让他趁这个时间去休息室歇会儿，反正等下薄晓和李光源也要去采访。

    这样想着，他便快走几步，小跑着先帮路余白推开了休息间的门，然而一转头，却见路余白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依然目标明确地往前走。

    于杨：“老大？”

    路余白脚步一顿：“你先进去，我回排练室拿个东西。”

    于杨：“什么东西？我去拿就好了。”

    “……”

    路余白唇线微抿，面不改色道：“不用。顺便有点细节要跟李老师沟通。”

    于杨：“那我跟你去。”

    路余白偏眸睨他一眼：“你在休息室等我。”

    于杨：“哦。”

    路余白走到排练室门外，隔着虚掩的房门依稀听到薄晓的笑声。

    推开门，休息区域的沙发上却空空荡荡。

    视线无声地向内一转，他看到薄晓正坐在排练用的凳子上，微欠着身子看手机——

    看的是李光源的手机。

    李光源坐在她旁边，两人之间隔着一人的距离，正轻松地闲聊。

    明亮的灯光打在她细长漂亮的手指上，黑色的手机壳和白皙的指尖形成强烈的色差对比。

    微微地晃眼。

    路余白不动声色地走进去，薄晓已经把手机还给了李光源，转而把自己的手机屏幕递到他眼下。

    路余白关上了排练室的门。

    房门响起的细微动作引起了两人的注意，李光源抬头笑说：“怎么没去休息一会？”

    “拿个东西。”

    路余白视线越过他，落在薄晓身上，她笑得自然又漂亮，视线又落回到手机上。

    脚边的地板上，放着一盒没开封的无糖酸奶。

    路余白在沙发上坐下。

    对面两人的声音不远不近地往他耳朵里钻。

    “是不是很可爱？”

    “嗯，我家那个就不行，皮得要死。”

    “我家葫芦有时候也挺皮的，老爱偷我的拖鞋。”

    原来是在说狗。

    路余白把腕表摘下来，随手放到身后的沙发缝里。

    李光源的声音又响起：“我怎么没看出来它是什么品种？”

    “是法国斗牛犬和小土狗的串串，是我夜跑的时候捡到的流浪犬。”薄晓认真想了一下：“应该算是小土狗吧，毕竟她只有身材和耳朵遗传了法斗，脸不怎么皱，性格和体质完全就是小土狗本狗，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中和了基因，没那么脆弱。”

    路余白的视线扫过那盘完全没人动过的圣女果，唇线淡抿。

    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起感兴趣的话题就变成滔滔不绝的话篓子。

    怎么跟别人就不那么见外？

    他淡淡嗤了声，捏起一颗圣女果放进嘴巴，酸得皱起眉。

    正要抽张纸巾吐掉，李光源起身朝他走了过来，闲聊似的问：“找什么呢？”

    路余白囫囵把圣女果咽下，云淡风轻地答：“手表，刚刚随手摘在这儿了。”

    “找不到了？”李光源加快了脚步：“我帮你找找。”

    路余白眼皮半垂，转身随意地往身后一翻，把放在沙发缝里腕表捞了出来。

    “谢了，找到了。”

    李光源停步，笑说：“找到了就好。”

    路余白随手把腕表戴上，余光扫到站在李光源身后的薄晓，他偏了下脑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差点忘了，编导那边在等你前采。”

    “是吗？不是说薄晓先来？”李光源嘀咕了句：“怎么没人通知我？”

    一边大步往门边走，他一边回头跟两人打了个招呼：“那我就先过去了！”

    李光源走进采访间，迎面撞上正要从里面出来的苏小雨。

    她步子一顿：“李老师。”

    李光源问：“换我先采访了？”

    苏小雨：“没，我正要去叫薄晓姐。”

    李光源微怔，刚要开口，负责采访的导演已经笑着走了过来。

    “可能是工作人员搞错了，李老师，那您就受累先接受一下采访？”

    排练室里。

    薄晓再次打开监控软件，恰好逮住葫芦在鬼鬼祟祟地偷自己的拖鞋。

    她正沉浸式地远程围观，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咳。

    薄晓原以为路余白已经回休息室了，一偏眸才发现他还八风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两人的目光无声触上，路余白轻蹭了下鼻尖，若无其事地问：“你家小狗也是串串？”

    也是？

    薄晓偏头想了下：“或许你也有只串串狗？”

    路余白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是法斗和土狗的串。”

    “！”

    薄晓眼睛倏地亮了，来了兴趣。

    “是不是土狗基因比较强？小公狗还是小母狗？”

    “……”路余白悄无声息地卡了壳。

    镇定自若地牵了牵唇，他转移了话题：“你家狗狗叫葫芦？”

    薄晓笑着点点头，“寓意福禄，我想让它以后都有福气一点，顺便也让我沾沾好运。”

    “挺巧。”

    路余白轻笑了声：“我家小狗叫花菜。”

    “寓意发财。”

    此时的休息室里。

    于杨等了半天没等回路余白，倒是意外地等来他一条微信。

    老板：【帮我领养一只流浪狗，要法斗和土狗的串串，可爱温顺一点的，最好是白色的，年龄不要太大，几个月的更好，尽量要小母狗。】

    “……”

    于杨盯着手机屏幕，久久地沉默了。

    领养小狗又不是做菜，这么多附加要求，也太有难度了吧。

    况且……

    【老大，你不是害怕……】

    手指猛地停顿，他想了想，删掉“害怕”两个字，改成“不喜欢”。

    于杨：【老大，你不是不喜欢狗吗？】

    下一秒，屏幕上弹出一条新消息。

    老板：【现在喜欢了。】

    作者有话说：

    李光源：兄弟，其实你没必要养狗。你自己就挺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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