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肖想
江叙步伐沉稳地走到她面前, “黎初…姐。”
他开口唤她的名字,似乎是觉得这样过于突兀,在末尾时还是加了一个字。
意思瞬间天差地别。
黎初惊颤着抬起头, 眼神里是藏不住慌乱。
她似乎很恐惧傅屿迟的靠近。
江叙反复思忖着黎初的反应,得出了这个结论。
“黎初姐,电梯来了。”江叙指着傅屿迟所站的方向说道,似乎是刚才喊过了一声姐姐, 所以现在再次唤她时自然许多。
“嗯, 我们过去吧。”
黎初把怀里的女儿搂得更紧了些, 她深呼一口气,低着头跟在江叙身后进了电梯。
今晚的婚宴时家遍请宾客, 来得人多, 电梯并不好等, 即便黎初不想和傅屿迟再次同处一个紧闭的空间, 她也不得不在江叙催促的话语中往电梯处走去。
电梯在一楼停下时涌进来四五个人,黎初抱着女儿躲在角落里,她垂着头眼神落在地板上, 没注意到进来这群人是她的研究生校友。
“黎初?”有人惊喜地凑近, “真的是你啊。”
“毕业后就没有听到过你的消息,你现在都在做什么呢。”那人熟捻地询问,若是不知情的,只以为她们从前的关系很好,但实际上, 黎初和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根本没有说过几句话,对他有印象也是因为当初被他骚扰过一段时间。
他身边跟着一位神色怯懦的女人, 黎初认得她, 她同徐子衿有着同一个研究生导师, 为人和善,乐于助人,只是性格唯唯诺诺,当初徐子衿还打趣过她的性格在律师行业会受欺负。
女人看出来黎初并不想搭理男人,她拽了下男人宽大的袖子,脸色带着尴尬:“老公,别问了。”
男人打落女人的手,眉眼处带着嫌恶,“我跟黎初说话,你插什么嘴。”
“我……”她支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委屈得眼睛里闪着泪光。
男人的目光从老婆脸庞转移到黎初怀里的孩子上,瞳孔猛地一震,语气里带着震惊和惋惜,“黎初,这是你的孩子?”
电梯就在此时停下,黎初睨了他一眼,冷冷回了一句:“与你无关。”
黎初实在对这个人没有好感,这人对妻子的态度更是让黎初气愤,她想不明白那样和善的女人怎么会嫁给这种人。
电梯前面的人都已经散了出去,黎初也跟着往外走。
“黎初,黎初,你真的不记得我了?”男人死皮赖脸地凑上前来说话,“我,李广南,当初咱们还在一起吃过饭,我就坐在你斜对面,记起来了没?”
说是斜对面,其实是一张桌子的头尾部,隔了十万八千里。
黎初没理他,只是往前走。
李广南见她不搭理,伸手想要拽停她,那只手还未碰到黎初,黝黑的手臂就同时被两个人攥住。
李广南疼得哀嚎,嘴里骂骂咧咧:“靠,你俩谁呀,有病吧。”
江叙望了一眼傅屿迟,从他深邃的眼里看到升腾而起的怒意,像是要将这个男人毁灭了一般。
江叙率先放开李广南的手,他揉了揉手腕,漫不经心地警告:“别碰不该碰的人。”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跟我说话?”李广南见江叙面相年轻,心想自己都三十多岁了,还怕一个毛头小子不成,直接开口挑衅。
江叙并未生气,这种不入流的货色,不值得他花心思解决,更何况还有人不会放过他。
他静默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傅屿迟的手背上,看着那只手的青筋一点点暴起,指骨用了狠力,似是要捏断李广南的手腕一般。
李广南拼尽全力也未曾挣脱开,他疼得连连求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保证再也不会碰她一下。”
傅屿迟眼底寒意料峭,像淬了冰,他甩开对方的手腕,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方素净的手帕,仔仔细细擦拭着手指,末了,他随意地将手帕扔到李广南的身上,语气中透着睥睨一切的矜傲:“滚。”
李广南吓得什么都顾不上了,拔腿就往电梯口走去,他急匆匆按电梯键,嘴里焦急地说:“电梯怎么还不来。”
他的妻子汪蔓并没有和他一起离开,而是狠下心往婚宴厅内走去。
她加快脚步,在迈进厅里时,追上了黎初。
“黎初,我是汪蔓,和徐子衿是同一个导师带的。”汪蔓喘着气向黎初做着自我介绍。
在她眼里,黎初是非常耀眼的存在,是遥不可及的星星,这样的人理所应当地应该不认识她。
然而当黎初开口说道:“我知道,我们一起吃过饭。”汪蔓忽然眼睛酸涩,她没想到这样不起眼的她也会被优秀的人记住。
她们唯一吃的一顿饭,就是刚才李广南所指的那顿,当时七八人聚在一起,就连汪蔓也说不清那天都来了哪些人,可黎初却记得她,她分明是那些人中最容易被忽视的那个。
汪蔓眼底浮现出羞愧的神情,她低着头,不敢再看黎初的眼睛,“真是对不起啊,我老公刚才那样打扰你。”
黎初抿着唇,犹豫着要不要说话。
她其实想告诉汪蔓,李广南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对象,但她毕竟是外人,说这样的话或许并不适合。
汪蔓的头垂得更低了,似乎要将自己埋在尘埃里。
黎初实在不愿意看见这样好的女孩子被李广南那样的人耽误,她叹了一声,说道:“汪蔓,李广南并不是一个好人,你最好离开他。”
汪蔓的眼里闪过一瞬哀伤,她压低了声音,“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他骚扰女生,满嘴谎话,甚至在遇见危险时抛弃我独自逃离。”
她顿了顿,似乎是要将对李广南的怒意全部发泄出来,“刚才他想接近你,被两个男人阻拦下来,警告他不许触碰你,他逃走的时候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很可笑吧,当初他和我求婚的时候发过毒誓要一生一世守护我,结果我就是这样的下场。”
婚宴厅内歌声悠扬,轻快悦耳的音乐没能驱散汪蔓心里的难过。
说完后,她慌乱地收起情绪,似乎觉得这样喜庆的日子不该说不吉利的话,懊恼地道歉:“今天是徐子衿的婚礼,我不该说这些的,你别往心里去。”
“汪蔓,其实你有选择。”黎初看着她,忽然想到了自己,连她都能挣脱出来,汪蔓为什么不可以。
“我遇到过比你棘手百倍的情况,可是你看我现在不是也很好吗。”黎初的目光带着鼓励,给汪蔓一点点施加力量,“离开一个让你痛苦的人,你才能重获新生。”
从厅外走进来的两个男人在听到黎初说出这句话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江叙心里倏然飘出一缕说不清的复杂情绪,他偏过头,目光停留在傅屿迟冷傲的脸上,漫不经心地问:“屿哥,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会让黎初姐痛苦?”
当他发觉傅屿迟脸色沉郁下去后,胸口的闷堵减轻了许多。
婚宴现场,唯美浪漫的灯光交错,浅蓝色的设计让人恍若置身云海一般,每一幕都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黎初留下汪蔓一人独自去寻找座位,她则带着女儿前往新娘的化妆室。
小铃兰是婚礼上的花童,需要穿上漂亮的蓬蓬裙,在新娘入场时拿着小花篮抛撒花瓣。
在家里时,黎初已经教了女儿很多遍,来洛城的第一天晚上还带她来场地彩排了一遍,小家伙牢牢记清了妈妈说的每一个字,甚至可以分毫不差地复述出来。
化妆室内,造型师帮忙给铃兰换上白色纱裙,小铃兰乖巧可爱得像是刚落入人间的小天使,让在场的所有人心都萌化了。
下午六点十八分,婚宴正式开始。
黎初提前在舞台旁的酒桌落座,这是徐子衿一早为她预留好的位置,在看到邻座的人时,黎初呼吸凝滞了一瞬,伴随着悠扬的音乐声,她惊讶道:“学长,您也过来了?”
贺明洲淡淡一笑:“嗯,我特地问她要的婚礼请柬。”
为的是见你一面。
黎初并不意外徐子衿会给贺明洲发请帖,她惊诧的是徐子衿如此刻意地安排他们坐在一起。
贺明洲伸手碰向黎初的额角,指尖还未落下,黎初便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贺明洲眸色愈浓,手顿了顿,随即柔声说道:“头发上落了东西。”
乌黑如墨的发丝间沾了一片细碎的花瓣,他轻轻拨弄了下来,置于手心上,递到黎初面前。
黎初从他手心里捡起花瓣,握在手里,不好意思地笑笑:“可能是刚才在化妆室沾上的。”
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放在贺明洲手里,她说道:“学长擦擦手吧。”
今天奔波了一天,头发上大约也沾染了许多灰尘,她知道贺明洲爱干净,用餐前必定要让双手一尘不染。
“谢谢。”贺明洲合拢了手,似乎是怕纸巾从他手里消失一般。
舞台对面的男人将目光锁定在黎初身上,看着她温情脉脉地同身旁的人说着话。
在贺明洲伸手抚摸黎初的发丝时,傅屿迟用力攥紧了手里的酒杯,白皙的皮肤依稀可见深蓝色的血管。
那双眼睛如毒蛇般,阴森可怖地盯着贺明洲,他像一个行刑者,阴恻恻地筹谋着如何除去碍眼的人。
当初他能从贺明洲手里夺回黎初,现在也依旧有法子让他自动出局。
贺明洲有句话说得很对,他确实不是光明磊落的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没办法,失去黎初他真的会死。
可他不想死,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的初初了。
不正常的关系里总有人要出局,而他必须保证出局的那个人不会是他。
……
宴会厅内响起婚礼进行曲,徐子衿的父亲牵着她出现在宴会厅门口,亲手把女儿交给了时瀛。
黎初想起已经过世的父亲,眼泪啪地一下掉了下来,直到新人走到主舞台,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流泪。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伤心过了。
她以为过去的伤痛愈合了,却没想到只是暂时被封存了而已,触碰到开关时,还是会锥心刺骨地疼痛。
黎初伸手去擦拭眼角的泪水,心里缺失的那一块地方空落落的,让她无助又迷茫。
面前忽然被人递过来一张纸巾。
“我们小初还是这样容易感动呢。”贺明洲语调温柔,像是春夜的风在细语呢喃。
黎初面容微怔,接过了纸巾,喉咙因为哽咽而发疼,只能嘶哑着道:“谢谢学长。”
她攥着纸巾,指尖用力到发白,泪水盈盈挂在她的睫毛上,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暗淡无神。
她跟贺明洲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总是这样和她说话,让她觉得自己是被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她那颗冰冷的心脏是贺明洲一点一点捂热的,她也曾经以为会那样永远美好下去,但终究只是一场浮生大梦,清醒后不得不逼着自己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徐子衿问她为什么不能和贺明洲重新在一起,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很多次,为什么呢?
每一次她都得到了明确的答案。
因为他太好了,好到她不愿意让他受一点委屈。
这样好的人,和她在一起就是委屈。
贺明洲不该委屈自己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舞台上新人交换了戒指,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甜蜜拥吻,黎初真心地为好友开心,原本带着悲伤的眼睛浮现了一丝笑意。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抬眼看向贺明洲。
眼前的人将目光投向了新人所在的方向,并未注意到她在看他。
连绵不绝的掌声渐渐消失,黎初终于开口:“学长,晚上有时间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贺明洲微微一滞,眼睛忽而明亮,像极了春夜里闪烁着的星星,在黑暗之中也极尽温柔。
“有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颤音。
他想问她是不是愿意给他一次机会,可以重新开始,但他又不敢问,他害怕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黎初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说道:“好,等铃兰睡着了,我去找你。”
找他彻底说清楚,让他不要继续陷在过去走不出来。
她不愿意看到他这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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