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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修罗场(划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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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枝最后是他用披风裹着抱上马的, 马蹄哒哒地跑了起来,并不算快,她濡湿着发被他护在怀里, 并不冷。

    待回了营帐前,齐敬堂将人抱下来, 有巡逻的士兵恰巧经过, 目光扫过那露出的莹白圆润的脚指头, 慌忙低下头去, 不敢多瞧。

    第二日, 齐敬堂便将教习南枝骑马的那个侍卫换下了, 重新又给她挑了一个, 并好生敲打了一番。

    “要将人看护好, 不可受伤,但也不能因怕生出意外,便不敢放开手来教。”

    一连两三日, 南枝都是白日里随着那侍卫学, 晚上再由齐敬堂亲自教,得益于他严苛的教学,第三日的时候,南枝已算掌握了这御马的门道,独自策马跑上几圈。

    齐敬堂将人从马上抱下来,很是与有荣焉地将人拥紧了往微凉的脸蛋儿上亲了两下:“明日我早些回来, 带你去林里猎只灰兔儿。”

    ***

    是日, 正是黄昏时候, 有大雁扑着翅膀, 行于镶了金边的云层之下, 清宁郡主今日一身火红色骑装, 骑于马上,时不时的往身后的侍卫瞥去一眼:“可仔细着这虎皮,是要送给敬堂哥哥的,若有半点损坏,我扒了你们的皮!”

    那侍卫受了敲打,扛着虎皮连连应是,清宁郡主这才扬着下巴,继续骑马往西行着,待到了营帐前,侍卫上前道:“郡主,我们侯爷还未归来。侯爷走时吩咐过,他不在时,这帐中不许外人进来,不若烦请郡主先下马歇歇脚,等上一等,或是晚些再来,那时候也想必侯爷已在营中。”

    清宁郡主在帐前被拦下,自是有些不悦,只在营帐外下了马,想起今日早晨敬堂哥哥那脖颈上被人打趣的三道抓痕,顿时心里发酸,想着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狐媚子留下的,怕只眼下正在这里金屋藏娇呢。

    只是这里守备严密,她也不敢硬闯,正思存着将虎皮留下打道回府,还是等上一等,哪知一瞥,却正见营帐不远处的西边儿,用篱笆圈出了一块儿平地。

    而其中有个倩影坐于马上,那身姿纤细婀娜,只是明显御马的姿势还有几分生涩,清宁郡主却瞧着那身影,越瞧越觉得熟悉,便命人搁下那虎皮,故意走远路绕了一圈儿,方才看清那女子的面容,可不正是南枝。

    清宁郡主顿时恨得将牙根暗咬,想起寿宴那日正是因为这个贱婢,堂哥哥才下了自己的脸面,而那之后,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将寿宴的事传到她继母耳朵中。

    她继母跑去她父王那很是哭诉了一通,说她教错弟弟,败坏门风,害她被禁足府中,若不是这次秋猎,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被放出来。

    不过是个贱婢,怎么敢爬到她头上!

    又见此处有林木遮挡,有几分隐蔽,更加胆大,清宁郡主朝身后的侍卫吩咐道:“把弓拿来!”

    待接了弓箭,她屏息将弓拉满,箭头指着那抹倩影,“嗖”的一声,利箭破空而出。

    南枝估摸着齐敬堂快要回来了,便早早地换了身水蓝色的骑装,来这跑马场里练上几圈,虽则她也有些担心这人又会趁进了林里对她动手动脚的,可想想上次那纵马迎风的感觉,仍难免有些心生期待。

    却听嗖的一声响,紧接着那教她骑马的护卫,便在马屁.股上抽了一记:“姑娘小心——”哪知下一刻,利箭头射.进马臀上。

    白马吃痛,两只前蹄高高扬起,疯了一般地跨过围栏急速向前冲去,那侍卫原本还死拽着那缰绳,只是后来终究力有不敌,缰绳脱了手。

    那侍卫顾不得掌心火辣的疼痛,立刻便上了马,命一侍卫前去禀报自家侯爷,自己则扬鞭追了上去。

    清宁郡主见这一箭射偏,很是懊丧,再见那马儿疯了似地往前奔,心里又起了几份快意,只盼着南枝连同那疯马一起跌进悬崖里,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那传信的侍卫正心急如焚地往皇帐处赶,却正在此时,与驾马回来的齐敬堂遇了个正着,顿时心中一喜,将方才的情况禀报给了他。

    齐敬堂听完眉心狠狠一拧,扬鞭狠狠抽在马背上,那枣红马是千里的良驹,得了主人的令,前蹄高高扬起,一跃便是几丈的距离,一路往西追去。

    白马一路风驰入了山林,南枝掌心早已被勒出深深的血痕,只是她却分毫不敢松开手,风驰电掣的速度让她几要稳不住身子,眼见前头有密匝匝的枝叶横亘着扑面而来,她忙伏在马背上尽力稳住身形。

    手上死命将缰绳勒紧,“吁——”了好几声,然而那马速度分毫未减,已是发狂得态势。

    ***

    林子里,沈知章下了马,将射中的那野雕提起来,一旁的高大人坐在马上,探头往那野雕身上瞧了瞧:“这雕皮毛水亮,我瞧沈兄平日文质彬彬的,没想这射箭的功夫也不差。”

    沈知章将手里的野雕丢给身后的侍卫,也上了马,摇头笑道:“我手上生疏,也只猎得这些小物件,你若不嫌弃,我让人将皮毛处理好了,往你府上送去,做条围领来倒是合宜。”

    两人相熟,高大人也不与他客气推拒:“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带回去给我家妹子,她定然喜欢。”

    他说着还半真半假地笑道:“我家那妹妹被我母亲养的有几分骄纵了,这些日子相看人家挑选夫婿,却没一个合她意的,我瞧着沈兄你也未有家室,倒不如凑上这一对儿,也省得我被我娘念叨。”

    “高大哥何必打趣我,你知我如今无心于此,不敢耽误你家妹妹。”

    高大人听他所言,知是婉拒,也不强求,只在心中为自家妹子叹了口气,看上谁不好,怎就偏生瞧上了这个性子冷清的。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忽瞧见眼前一马疾驰而过,上头还俯着个狼狈的女子,沈知章只瞧了一眼便觉那身影熟悉,心中一沉,忙扬鞭纵马跟上。

    他追了半里的路,越瞧那身影越愈发确定那就是南枝,心中焦急,怎奈前头那马行得太急,无论他如何抽打身下的马匹,始终追赶不上。

    他所幸弃了那鞭子,散了头上束发的玉冠,手握玉簪往那马身上一扎,果然马儿吃痛,也疯了似地往前窜去。

    “阿泠——”

    待两匹马挨得近了,他忙出声唤她。

    南枝此时却已被颠得昏沉,只觉四肢发着软,哪里还听得清什么,只想着这马疯跑无度,只怕要遭,趴在马身上想着寻个空旷些的地儿跳下马来也许还能救自己一命。

    正在此时,忽觉身后跳上来一个人,他将她护在怀里,南枝本能地想到了齐敬堂,一声公子还未唤出口,却忽瞧清身后人的面容。

    “阿章……”

    沈知章顾不得回她的话,只用力收紧手中的缰绳,欲稳住马匹。

    却正在此时,凌空一支箭射来,正射在那马颈上,汩汩的血流出来,白马悲鸣一声,身子歪斜就要倒下来。

    沈知章忙护住南枝,将人抱紧,两人跌倒了草地上,一连滚了几圈,沈知章后背直直撞一棵树干上。

    他闷哼了一声,南枝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睁眼时便见沈知章眉心蹙起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焦急:“阿章,你可有事?”

    她话音刚落,便听的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她抬眸一瞧,那人正是齐敬堂。

    齐敬堂勒绳下马朝两人赶来,见两人挨得极近,不禁眉头微蹙。

    沈知章率先反应过来,怕给南枝惹上麻烦,忍着痛撑起身子:“姑娘可还安好?方才多有冒犯。”

    南枝此时已被齐敬堂扶着站了起来,她见沈知章脚步有些不稳,想着他该伤得不轻,却不能伸手去扶,只问他:“多谢表公子大恩,奴婢无事,您伤势可还好?”

    齐敬堂见她这个时候了还关心旁人,不禁有些气闷,却也知是沈知章救了南枝一场,只有些忧心地看向南枝:“可伤着了哪?”

    南枝冲他摇摇头。

    齐敬堂不放心,瞧了一番见过真没什么大碍,这才转向沈知章,替南枝向他谢过:“多谢,这恩情我定记上,沈大人伤势如何?”

    “侯爷言重了,只是小伤,也算不得什么恩情,只是家妹与南枝姑娘相熟,见她有危险,一时出手相帮罢了。”

    齐敬堂却见他捂着肩膀,觉察出他伤得不轻,不敢疏忽大意,忙叫侍卫找了太医来。

    毕竟人救了南枝一场,他也不好领着南枝先走,见她鬓发散落,颇为狼狈,唇角也干裂起皮,一副怜弱模样。又见她细白的掌心里两道血痕,更是心疼,拿了帕子替她小心擦了下,又叫人拿了垫子,扶着她坐下来,又取了水喂给她喝:“是不是吓坏了?早知道不让你学什么骑马了。”

    南枝擦了擦唇上的水渍,不想当着外人的面与他这般亲昵,脸有些热,想去瞧瞧沈知章的伤势,又怕齐敬堂多想,横生枝节,只扯了扯他袖子,实际他别再说了,齐敬堂知道她脸皮儿薄,也不勉强,想着等着回去再问。

    目光扫向那倒地流血的白马,只见马屁股上还另有一支羽箭,想来便是让这马受惊的缘故所在。

    眸光一瞬间冰寒起来,像隆冬的冰雪。

    而此时已有侍卫将沈知章的马牵了回来,他抬眼一扫,看见那马臀上有个血洞,像是人故意扎出来的,齐敬堂心中几番思量,眉头便蹙了起来。

    又想方才在马上,远远地见两人抱在一起,倒在地上的情景,心中更加生疑。

    他扫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的南枝,又见沈知章靠在树下,低头处理着手臂上的伤,眉头蹙得更紧。

    南枝与沈清月那般相熟,而与沈知章却似颇为疏离,即便男女有别,也该熟络些,更何况方才人才救了她一场,而如今这两人未免过分疏离了。

    待太医替沈知章诊治完,说手臂脱了臼,也有些瘀伤,得好生调理。

    齐敬堂料理完这边的事,才带了南枝回去,叫了太医来把了脉,又好生瞧了一番,见果真没事,只是手肘处有些擦伤,才放下心来,取了砂布和药,替她清理着掌心上的伤口。

    南枝疼得瑟缩了下,齐敬堂抬眼,见她眼中水光盈盈,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只叹了口气,放轻了声音:“我轻些,你忍着点。”

    待上完了药,将人哄睡了,齐敬堂才将自己收拾一番,听着属下查来的结果,神情有些冷肃。

    刚要踏出营帐,又想起什么,忆起沈家接住在三房,而南枝当时也在三房伺候,眉心微拢,朝身后的圆石吩咐道:“你去查查沈知章这个人,看看他从前在咱们府上寄住时,和南枝可有什么牵连。”

    因着这场意外,南枝惊惧之时又吹了山风,到底染了风寒,一连两三日都窝在营帐中养伤,狩猎的事自然被搁置了下来。

    齐敬堂虽未带她出去,到底捉了只活蹦乱跳的灰兔儿,给她在帐中解闷儿。

    秋猎很快便要结束,眼见她身子刚好,不敢带她出去兜风,只好食了言,怕她失落,又抚弄着她细白的颈子安慰道:“待你伤养好了,我便再带你出来一趟,可不会让你白学一场。”

    南枝正有心事,她昨日收到了沈知章的消息,说要见她一面。

    她知他的性子,若无要紧的事,并不会约她私下出来见面,她出着神,只随意应了一声,倒不甚在意。

    “惊马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南枝闻得这句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原本她并不知道那日射过来的一箭是谁的手笔,只是养伤的那几日,常听侍卫同齐敬堂回禀,言语之间经常谈及清宁郡主,南枝心中便有了数。

    后来更是听说郡主骑马时不小心坠了马,摔断了腿,好像很是严重,已派人先行送回京了。

    她便觉得这里头有他的手笔,不过她也不会托大,觉得他是尽数为了自己。

    她在齐敬堂身边伺候久了,知道他虽是护短,对于自己的人也好,物件也罢,都绝不容外人冒犯,不过她倒是没想到,一次坠马竟不足以平他的怒火。

    南枝也懒得问什么,只想着一会儿去见沈知章的事,便说前头宴席快开了,催促他赶快去,莫耽搁了。

    今日算是秋猎的最后一日,因此陛下摆了宴席,百官同庆,明日便要启程回京了。

    待齐敬堂走后,南枝算着时辰,找了个由头出了营帐,匆匆往约好了的林地里走去。

    她到时,沈知章已等在那里,他背身而立,站在月下,是一贯的清冷岑寂。

    南枝走近,便瞧见他一只缠着绷带的胳膊仍吊着,不禁鼻头一酸,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没事。”他安慰似地笑笑,走上前两步,将袖中的纸张掏出来递到她的面前,“拿着。”

    南枝接过,那纸质地偏硬一些,她沿着对折处翻开,指尖颤了颤,竟是一份户籍和路引。

    “你想出府,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知章的声音里染着浓浓的哀痛,那夜在码头上,见她冒雨惊慌出逃,才知道她有多想离开这座府邸。

    他帮了她一把,可没过几天,便传出齐敬堂又将她带回来的消息。

    南枝看着手中的文书,眼眶发烫,泪珠子滚落下来,她忽地哽住,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向来为官清廉正直,她从未想过要将他牵扯进来,更不想他为自己破例做这种作奸犯科的事。

    “不……我不能收……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一旦查到你头上……”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自沈家败落后,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这样恩情,她拿什么还他。

    沈知章看着她脸上细碎的泪光,像是有什么长久压抑着的忽然破土而出,他伸臂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抱得很紧,甚至能感受到她的慌乱和挣扎。

    “别动,只抱这一次。最后一次。”

    “其实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待我早已没了那份情意,又或许你真的从未喜欢过我,只是当初深陷泥潭时本能地慰藉和依靠。”

    “可是没关系,除去那些混沌的情爱,我们曾在最狼狈的时候,不曾抛弃过彼此,也曾在最寒冷孤寂的夜里,仰望天上的寒星,期待着着最遥不可及的日后。”

    “如果,如果你还愿意把我当一个肝胆相照的故人,如果你想让我放下过往,如果你想让我不要再回头,只心无旁骛地往前走,那就收下,便当是我报答你对清月的救命之恩,走到今日,我沈家欠你的早已还不清了。”

    “这些东西你收好,找个机会离开这里,过你想过的生活,而我也会留在这繁华的京城,像你当年在祈愿灯上写的那样,金堂玉马,光耀门楣,从此桥路各归,遥祝安好。”

    她投他以真挚,他愿报之以自由。

    “好。”

    南枝不由哽咽,终是在这月下,在这林木中,想起那些埋在尘灰里彼此依靠的日子,她颤着声音,终究应下了他。

    “你……你们!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惊厉的质问划破了这林中的静谧。

    南枝和沈知章闻声皆惊愕转头,本能地拉开一些距离,却恰见满面泪痕的齐若茗一步步走来,往日里那双灵动的眸子,此刻却盛满了愤怒、悲伤和哀恸。

    沈知章反应过来,挡在南枝面前:“三姑娘,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

    齐若茗看向沈知章,又看向南枝,眼泪流得更凶:“你……你们……对得起我大哥吗?”

    她忽地想到什么,止住步子:“我要去告诉我大哥!”说着,含泪便要冲出林子。

    沈知章知道若此事被齐敬堂知晓,只怕要遭,忙将人拦住道:

    “三姑娘可否容我说句话,姑娘若将此事告与侯爷,可想过会有什么后果?我与南枝的确有些故交,但并非像姑娘想的那样,姑娘信我……”

    “谁要信你!”齐若茗仰头看着他,泪水自脸颊滑落,她也不想这般没出息地哭,可眼泪就是怎么忍都忍不住。

    她看着眼前这个她偷偷喜欢了数年的人,觉得那些怦然心动的情谊都变得可笑起来,抹了把泪只问他:“你一直不肯娶我,是因为喜欢她是吗?”

    她看得出来,他看南枝的目光,就如同自己看着他的时候的模样,眼里仿佛都盛着光,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她虽喜欢他,却从未生出勉强的心思,原本听了哥哥的话,下定了决心,日后只将这些情意深埋于心底,只是这次秋猎,她觉得终于离他那么近,她终究有些意动。

    本想再见他最后一面,好好告个别,日后各自嫁娶,再不相干,可哪知道到营帐前,瞧见他匆匆出门,便远远地一路跟着。

    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进这林子,哪知一进来,便瞧见他抱着另一个女子,竟是她大哥的通房南枝。

    她想起那个香囊,想起他说有了喜欢的人,原来那个人就是南枝,一直就在她身边,她像个小丑一样在他面前献着殷勤,他们是不是都在笑话她。

    看着沉默下来的沈知章,她自嘲地笑了下,抹了把泪,像个不服输的小女孩似的,倔犟地抿了抿唇:“你喜欢谁与我有什么干系,谁稀罕!”

    她说着,一把挥开他的手,往回跑。

    南枝见沈知章还要再追,只得将人拦下来,匆匆同他道:“阿章,不要再追了,若出了林子,叫人看见反倒不好,三小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眼下在气头上,我去同她说说。”

    她说完便快步追了上去,齐若茗在气头上,跑得很快,南枝一直追出了林子,等将人赶上,哪知话还没有出口,便被她一下子甩到了地上:“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要同我拉扯!”

    说着便气势凶凶地继续往前走。

    “这是怎的了?”声音微沉,带着些薄怒。

    南枝闻声抬头,竟是齐敬堂,齐若茗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大哥,也愣了下。

    她虽然嘴上说着将此事告诉大哥,可终究怕大哥生怒,彻底毁了沈知章的前程,只抹了把泪,小声地道:“没什么。”

    齐敬堂蹙着眉将南枝从地上扶起来,瞪了妹妹一眼,又往南枝身上瞧:“可摔疼了?”

    齐若茗见自己大哥对南枝这般维护,不禁心里泛酸,又将人恼了几分,只是待看到南枝手上被沙粒划出的血痕,又有些不自然地瞥过眼去。

    她其实也知道,表哥喜不喜欢她和其他的人都没有关系,只是却总觉得有一股郁气堵在心里,怎么抚都抚不平。

    “到底怎么了?说话。”

    齐敬堂看向自己的妹妹,语气重了几分,他看了眼满脸泪痕的妹妹,又瞧了一眼脸色有些发白的南枝。

    很明显发生了什么事,可两人都是缄默不言,一时更起了疑心。

    齐若茗咬了咬牙,就怕哥哥真查起来再查出什么,只道:“无事,是我方才又想去找沈表哥,南枝姐姐拦我罢了!大哥你改日再骂我吧,我今日很难受,想先回去了。”

    说完便叫上守在林子外面的丫鬟,也不去看齐敬堂的脸色,匆匆往营帐回了。

    “是这样吗?”齐敬堂看向南枝,见她仍垂着头,沉声问道。

    他总隐隐觉得没这么简单,只是却一时想不到,有什么事能让妹妹和南枝闹成这样。

    他见她不答,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却瞧见她眼圈发红,似是刚哭过,神情一顿,南枝抬眼看他,见他漆黑的瞳仁深浓如墨,在这样的深沉的夜下,格外的深不见底,让人窥不见他心里半分。

    夜风将湿潮的脊背吹透,万籁俱寂,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那一瞬间,南枝生出了些蛮勇,想着不若将她和沈知章的过往,据实以告,得个心安,那些毕竟亦是往事了。

    可是在这样寒凉的夜里,她终究生了怯意,没敢赌这一遭。

    “是,是这样。”

    第二日一早,众官员及家眷等,随着皇驾,一同自西山返回皇城,此次秋猎也正式结束。

    南枝窝在马车里,一路上昏昏欲睡,只因昨夜齐敬堂将她折腾到半夜,她现在还觉得整个人似飘在云里,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

    齐敬堂见她困钝如此,也知是将人欺负狠了,一路上倒也安安分分,只在吃饭的时候将人叫起来,顺道说几句闲话,一路便就这样过去。

    车队行了两日,便入了皇城,一众官员有序地离了车队回府,待回了定远侯府,管家早已在门前候着。

    大夫人见女儿齐若茗一路上神思倦怠,郁郁寡欢,只将人带去房里叙话,南枝则服侍着齐敬堂沐浴更衣,收拾一番,待将人送出门,南枝才算闲下来。

    因着齐敬堂的吩咐,将几个管事妈妈叫到了木樨阁,让她们将此次秋猎带回的野味皮毛等物,往安顺堂和二房三房等送去。

    待管事妈妈们退下后,她才算彻底闲下来,百无聊赖地逗弄了下那只圈养的灰兔儿,又喂了些青草叶子,便用了几口饭午睡去了。

    待过了晌午,紫苏便过来了,南枝自是高兴,她知道紫苏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待过了年,便回乡嫁人去了,只怕往后再难相见。

    南枝忙将人请进来,又让小蝶端了些果脯点心来招待,紫苏瞧见她坐在大炕上,半臂还歪在小几上的惫懒模样,便作势要去挠她:“我瞧你如今除了睡便是吃,还真有半个奶奶模样了,你这次跟着去秋猎,却反添了几两肉来。”

    南枝被她挠得发痒,连连告饶,还顺势捏了颗干桂圆,剥了壳往她嘴里送,去堵她的嘴。

    紫苏停了嬉闹,嚼着嘴里的桂圆,只觉那肉厚核小,甘美得很,知道侯爷待她上心,她这里尽是好东西,吐了核,拿帕子擦了擦嘴道:“见你如今想得开,我也就放心了。”

    南枝听得这句,心里一酸,忙往她怀里凑,轻轻一靠:“你说我想开了,我自己也不晓得,只是觉得镇日里没意思,像是一直撑着的那口气儿垮下来,没了什么盼头……”

    紫苏忙去捂他的嘴:“便是在自己屋里,也不可乱说,我从前都怎么教你的,你如今一懈怠下来,怎么连这些警醒都忘了!无论看不看得开的,如今已走到了这儿,你便听我一句劝,安安心心地侍奉侯爷,侯爷不会亏待了你,这样的话再别说了,更不要让侯爷瞧出这些心思来。”

    “说句僭越的话,我自小伺候侯爷,对他的性子再清楚不过,瞧着温和冷淡,其实骨子里是很傲气的,只不过今年累月的打磨下来,外人瞧不出罢了,你日后顺着他些,万不可拧着来,这是最要紧的,可记住了?”

    南枝知道她这是待自己好,忙应下,又靠在她肩头上,鼻子有些发酸:“紫苏姐,我是真舍不得你,可也是真羡慕你,你以后记得给我写信。”

    紫苏抚着她的肩头叹了口气,其实说到嫁人,她也有几分忐忑,虽然人是她相看好的,又是自小相熟,只是嫁过去便是别人家的媳妇了,不比在侯府的时候,她总有几份体面。却也知南枝心思,只是她们这种做奴婢的,能走到今日已是天大的福分了,安慰了她几句,便又提起正事来:“我今日来,是想瞧瞧你的针线,也好有个数,往常侯爷贴身的一些衣物都是我缝的。只是我想着,待我走了,这些活便交到你手上,你亲自缝的,侯爷穿着也贴心,只是平日里倒不曾见你拿针线,便想着来问问。”

    南枝一听是要做针线活,头便有些疼:“紫苏姐你可饶了我吧,你也说了,我平日里不怎么碰针线,那自是针线和我有些仇怨,我可不行,这针线我自小便不行,你另找个人吧,柏叶,或是小蝶,或是其他的谁,你挑一个,我可不成。”

    紫苏其实也能猜到几分,见她这模样有些哭笑不得,只道:“行了,我来之前心里也有几分数,那些大件儿的便交给别的丫鬟做,外头的衣服还有针线房。只是一些零碎的小物件,你多少也得沾手,让侯爷瞧见你的心意,便是日后新妇进了门,你也可以以此笼络住侯爷的心。”

    “还有你既提起柏叶,我总瞧着她不是很安分,只是我要走了,也不好动她,你日后多防着些。”

    南枝知道她的意思,其实柏叶对齐敬堂的心思,她也多少察觉些,只道:“我知道姐姐你这是替我打算,只是我懒怠笼络什么,也不想防着谁,侯爷的心就在那里,我只是个奴婢,管不了那么多,日后只想清清静静地过日子,也就是了。”

    紫苏气地瞪了她一眼:“深宅大院里的,哪是你想清静就清静的,你怎么就不懂……”

    “紫苏姐我懂,只是我从前至少有个奔头,如今却有些心灰意懒,你放心,我好歹也在这宅院里活了这么多年,自保的手段还是有的。”

    紫苏见她还是没有想开,只叹了口气,让小蝶取了笸箩来,想着趁临走时,将她针线教出来些,日后总能用上。

    “主子,您交代的事,底下已经查好了,奴才回来后,也亲自过问了几个要紧的人,的确不曾听闻南枝姑娘与沈家表少爷有什么过深的交情,只是南枝姑娘与沈家姑娘倒是要好,有时倒会碰上几面,不过也都守着礼节,不曾听闻有什么过密的牵扯。”

    齐敬堂的眉峰渐渐舒展开,一连缠拢了数日的阴云也渐渐散开,他捏了捏眉心,只觉是自己想多了,恰好手上的账册已审完,便随手合上,只吩咐圆石早些备马,他今日要赶早回府。

    齐敬堂踏入庭院的时候,正是落日熔金的好时候,细碎的金色光芒映在草叶上,连染了丝淡黄的兰草都比平日里要鲜妍些。

    他沿着小径一路去往木樨阁,并不让丫鬟通报,想看看她在屋里窝着做什么,结果一走近,便听里头有说话声,似乎是紫苏。

    “这可不行,你瞧瞧这线松的,稍微一磨便会断,你绣的时候一定要把这线绷紧了,一层层压着……”

    “不成不成,姐姐我这绣艺真的不成,你别白白在我身上费这个光景了,且不说我自小到大学不好这个,以后也懒怠费什么心思笼络他的心……嘶……”

    齐敬堂正听着,忽闻里头一声抽气,抬手推门进去,见两人坐在炕上,南枝将一根细白的手指吮在嘴中,瞧见他进来,惊讶地愣了下,随即几分心虚,忙站起身来。

    紫苏原本正背对着门这边,瞧见南枝神色,一转头来看,也忙下炕行礼。

    齐敬堂大步走过去,将南枝的手指捧在掌心里细瞧,果然见几个红红的针眼儿,不禁有些心疼:“怎么这么不小心?”

    南枝不知他是何时来的,生怕他听到刚才那话,而观察神色又瞧不出怒气,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忽然想到紫苏还在一旁,忙红着脸抽出手,声音小的像蚊子:“没事。”

    紫苏在一旁见了,只有替南枝高兴的份儿,想着若能让侯爷更怜惜她些,这一趟也算没白来,又想着下趟过来便要嘱咐南枝,便是绣不成,什么时候也要在侯爷面前拿几回针线,让男人心疼也是另一种笼络。

    她也有眼色,忙找了由头退下,只留两人在屋里。

    齐敬堂拉她到炕上坐下,摩挲着她细腻的掌心:“以后别做了,府上也不缺这些针线。”

    “嗯。”

    齐敬堂又将她的绣棚拿到眼前瞧,只见绣的是个兰花样子,针脚有些稀松,且那兰花颇有几分呆板。

    他刚觉得有几分熟悉,仿佛在哪见过,一时脑中蓦地浮现那个陈旧的兰花香囊,配色、样式、针脚,竟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如今丝线的颜色还未被岁月侵染,显得鲜亮一些。

    他心口忽地一紧,问她:“哪里学的花样?”

    南枝见他盯着那绣棚,把眉头深深蹙紧,只以为他是嫌弃她绣得不好,忙劈手夺过来:“小时候学的,也就只会这么一个花样子,当时只学了这一个,教我的妈妈便知我吃不得这口饭。紫苏姐姐想教我绣个小件,便让我先绣个花样瞧瞧针脚,绣得不好,我一会儿便剪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想起儿时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

    那个时候,其实是母亲专门请了上好的针线嬷嬷来教她,偏生她琴棋书画样样精挑,可待拿起针线来,这纤纤的十指便蠢笨起来。

    她便举着被扎得满是针眼的手,举到母亲跟前看看,又举到父亲跟前撒个娇,最后又憋着泡泪,举到祖母跟前儿。惹得大家一阵心疼又好笑,只说:“我们姐儿样样都好,日后哪个小子求了也都是他的福气,不差这一样针线女工,瞧把我们姐儿手扎的,不学了不学了,咱以后不学了。”

    像是一场旖旎而柔软的旧梦,惹得人想起来便是一阵憔悴,齐敬堂到后来却已听不清她的话,耳畔嗡嗡作响。

    ——“他跟我说,他已有心仪之人了,可我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上心过。”

    ——“这个香囊是我捡来的,分明陈旧,却藏在另个香囊里头,只怕是珍爱之人送的……”

    他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个陈旧的香囊,被小心翼翼地,珍而重之地藏在另一个香囊里,这样珍重而隐秘的心意,想日日戴在身边,却又生怕被人瞧见。

    齐敬堂抬眼看向南枝,她正轻拢着一双细眉,目含疑惑地看向自己。

    他知道自己现如今的脸色肯定不好看,他抚上她的脸庞,在她滑.腻的肌.肤上摩挲,忽然抬手擒紧她的下颔,望进她那双秋水眸中,想透过那层薄薄的水光,看进她深深的心底,看看她心里装的是谁,对自己又是怎样的心意。

    南枝被他捏得有些发痛,又觉得他脸色似乎一瞬间有些阴沉,不知他这是怎么了,仿佛那捏着她下颔的手指都比平日里要凉一些。

    齐敬堂松了手,拍了拍她的脸:“我忽地想起书房还有事,明日再来看你。”

    南枝原本便觉得他今日有些阴晴不定,听他要回去,自是乐见其成,便应下来将人送出了屋。

    ***

    书房里天光有些暗下来,澄净的日光自小窗透进来,沉静的书房光影斑驳,齐敬堂沉冷的眉眼恰就隐在那暗色里,尤添了几分晦暗。

    “重新去查,查沈知章这个人,自他来府到如今,一切都细细地查。”

    他忽的又想到秋猎那晚,妹妹将南枝推倒在地的情状,以及二人的缄口不言,一时仿佛有一根细细的线,将前前后后串联起来。

    “还有他近日都在做什么,尤其秋猎的最后一晚,他人在哪儿,做了什么,都要细细地查,你亲自去办。”

    作者有话说:

    明天大还有一更,应该是早上6点,大家睡够了起来看就可以啦,但由于上夹子的缘故,后天不更,其实就相当于把后天的提早到明天更啦,大后天上夹子,所以会更的很晚,接近晚上12点,大家可以第二天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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