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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聚会重逢
“陈橘这边!”热闹的宴会上,一声热络的喊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朴素的男人,白色衬衫,灰色长裤,肩膀上还背着一个鼓囊的黑书包,从书包带子的磨损程度能看出这包的寿命至少有两年以上。
陈橘拘束地攥紧包带子,低垂着脑袋,眼睛只敢盯着脚尖看,他脚上的球鞋和书包一样,穿了很多年,尖头破损了几个口子。
幸好那些视线只是停留片刻,又移开了,穿着西装皮鞋的李琦走上前,拍了拍陈橘的肩膀,笑呵呵道:“好久不见,你怎么变了个模样?我记得你以前还染了个黄毛,戴着耳钉,酷毙了!”
那是陈橘高中的时候,当时他正处于叛逆期,爸妈忙着做生意没人管,爱怎么玩就怎么玩,身后经常跟着一大波小弟,要多威风就多威风。
“是,是吗?我不记得了。”陈橘拘束地推了一下黑框眼镜,脚下不止一次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到这么多人了。
要不是,李琦在电话里提到那个名字,陈橘只会敷衍的答应,之后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李琦忽然眼睛发亮的看向门口,笑盈盈越过陈橘迎上去。
“舟哥!兄弟我还以为你今天没时间来呢!听说你要接手你老爸的公司了,苟富贵,毋相忘啊!”
只是听到一个字,还不知道是不是他,陈橘的心脏便扑通扑通直跳,他慌忙攥紧拳头抵在胸口,快步离开了门口。
直到走到了角落里陈橘才感到懊恼,明明来这里就是为了见江舟一面,为什么又胆怯起来,刚才要是转过来若无其事打声招呼就好了。
看向门口,那里已经簇拥了很多人,都在和江舟打招呼,一圈又一圈的人群将江舟围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人。
陈橘踮起脚,探着头往人群中间看,找了各种角度,终于看到了江舟。
在看到江舟的一瞬间,陈橘莫名奇妙鼻子发酸,眼眶也热了起来。
江舟还是那么的帅,穿着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整个人散发着成熟的魅力。
好像那个趴在课桌上熟睡的少年不复存在了。
睫毛湿润卷进了眼睛里,痒痒的,陈橘用袖子擦了擦,再次睁开时,忽然对上了江舟的眸子。
男人的眸子漆黑暗沉,像是平静的海面,暗藏着翻涌的情绪。
这样的江舟是陌生的,好像是蛰伏在暗夜里的野兽。
陈橘受到惊吓,想要退后,没想到碰到了身后堆砌的酒杯,哗啦一声响,酒杯碎了一地,红色的液体洒在陈橘白色的衬衫上,他无措地站在那,眼睛里满是惊慌失措。
众人的视线纷纷转向这边,其中包括了江舟,陈橘脸颊涨红,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先生没伤到哪里吧?”服务员连忙上前询问。
陈橘低着脑袋,手指紧紧攥着衣摆,羞愧难当,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这,这些要,要多少钱……我,我……”
越紧张,说话越结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说出来。
陈橘不是先天结巴,发生那件事后,他就变成了这样,最近一年才好转起来,可以缓慢的说些短句子。
他不敢抬起头,不敢再对上江舟的眼睛,这样的他就像一个小丑,站在舞台中央任人取笑,可悲又难堪。
如果知道事情会是这样,他就不踏进这扇门了,就算一辈子见不到面,也比被江舟看见如此狼狈的自己要好一万倍。
“这时候说什么钱的事?”李琦走过来,手掌拍上陈橘的肩膀,对服务员说,“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服务员连忙道:“好的,先生跟我们先去休息室,那里有浴室。”
陈橘此时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胡乱地点点头,他迫切的希望离开这个地方。
跟着服务员离开宴会场所,陈橘全程低着头,不敢看一眼旁边,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声。
“他就是陈局长的儿子陈橘?那个陈小霸王?”
“不会吧,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嘘,听说前几年陈局长犯法被抓,然后他妈立刻改嫁了。”
“那也太惨了吧……”
那些话像是刀子一样戳进陈橘的心窝里,他脸色苍白,抿紧唇,加快步子,逃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先生,真的很抱歉,您先冲个澡,稍后会有人送干净的衣服过来。”服务员恭敬道。
陈橘还是第一次被如此对待,拘谨地攥着包袋子,点点头,干巴巴道:“谢谢。”
等门关上,空间里只剩下陈橘一个人,他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幸好有李琦在,不然刚才那个情况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左右看了看,陈橘小心翼翼地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弯腰时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从早上到现在他只吃了一包五毛钱的方便面,本来以为可以在晚上的宴会上多吃点东西,没想到遇上这事。
“不想就不饿了,等洗完澡换好衣服就能出去吃东西了。”陈橘摸摸自己的肚子,然后深吸一口气,好像这样就真的不饿了。
陈橘脱下衣服,叠好抱在怀里,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浴室,只是一个休息室的浴室比陈橘睡的房间还大。
才与世隔绝六年,外面的科技就发展这么快,一个洗澡的东西多了那么多开关,陈橘忙活半天才打开浴头。
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陈橘又把脏了的衣服洗干净了,关掉水龙头转身时,忽然看见门外站着一个人影 把陈橘吓了一跳。
磨砂玻璃印着的身影,看身型应该是个成年男人,应该是服务员送衣服过来了。
见到外人,陈橘说话又变得结巴起来,紧攥着衣服,说:“谢谢,你,你把衣服放在外面就,就行了,我自己,出去拿。”
那个人没有说话,等了有几秒钟,磨砂玻璃外看不见人影,陈橘轻轻舒了口气,把洗干净的衣服叠好,放进事先带进来的塑料袋子里,等晚上带回去再晒。
陈橘拎着塑料袋子,推开磨砂玻璃门,光着身子走了出来。
门两边都不见衣服,难道放在休息室里了?
陈橘没有想太多,直接进了休息室,刚踏进去就看见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旁边是他的书包,拉链打开,包里的东西凌乱的散落在椅子上,一把泛黄的伞滚在男人的脚边。
陈橘吓了一跳,啪嗒一声,手里的塑料袋子掉落在地。
江舟听见了声响,微微抬眼,目光沉沉地看了过来。
陈橘瞬间涨红了脸,立刻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塑料袋子遮在身前。
江舟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和同学们聊天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突发的情况让陈橘脑袋停止运转,冒出一缕青烟。
好羞耻,他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谁也找不到。
咚咚咚,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服务员礼貌的声音响起。
“衣服送来了,请问先生现在方便拿吗?”
陈橘羞耻地把脑袋埋在膝盖上,一句话说不出来,沉稳地脚步声响起,咔哒一声门开了,江舟特有的磁性的嗓音响起。
“多谢。”
门关上后,江舟朝这边走来,陈橘屏住呼吸,催眠自己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就在自己的床上了。
“把衣服穿上。”江舟低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随后陈橘感到眼前一暗,衣服盖在了他的脑袋上。
穿好酒店准备好的衣服,陈橘拘束地站在江舟面前,像是见到老师的小学生,手脚不知道怎么放。
“江舟,好久不见啊。”陈橘压着兴奋,小声道,他尽量放缓语速,让自己说话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
“确实挺久不见的。”江舟说,手里把玩着一把串了红绳的钥匙。
看到那把钥匙陈橘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那是江舟家里的钥匙。
是他高中时耍了些小聪明搞到手的。因为江舟一直不愿意请他去他家里玩,陈橘就派自己的小弟在江舟上体育课时,从他的课桌里面偷偷拿来的。
江舟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过了这么久,他应该忘记这是他的钥匙了吧,陈橘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是现实是残酷的。
“我家的钥匙怎么在你这里?”江舟问。
陈橘心脏骤停,快步走上前,想要拿回钥匙,但是被江舟轻松地避开了。
“你,你认错了,那是我,我住的地方的钥匙……”陈橘结结巴巴道,忘记了要掩饰这个缺陷。
“是吗?”江舟问,漆黑的眸子深沉不见底。
陈橘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说:“是,是啊,钥匙都,都长得差不多。”
说完他紧张地盯着江舟看,想要看出男人一点点的情绪波动,但是很显然没有,从以前到现在,江舟就像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冰山,没有什么可以融化掉他。
江舟把钥匙扔回书包里,看了一眼手机,站起身道:“宴会开了,李琦喊我们过去。”
陈橘顿了一下,立刻欣喜道:“好。”
他可不可以自大地认为,江舟是特地来喊他参加宴会的?
不过想想也不可能,应该是李琦拜托他过来一趟的,毕竟他以前做了那么多蠢事,江舟肯定讨厌死他了。
难受了
陈橘很想跟上江舟,和他多说两句话,但是等他把书包收拾好,看向门口的时候,江舟已经出去了。
一阵失落涌上心头,陈橘抱著书包,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弄什么东西这么慢?”熟悉的声音响起,陈橘惊讶地抬起头,是江舟!他居然在等自己。
“书,书包开了,我把东西收拾一下。”陈橘慢吞吞道,小心翼翼地瞥着江舟。
他想多看几眼,因为今晚过后就看不到了。
江舟的视线好像在书包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转过身,冷淡道:“快点。”
“哦哦。”陈橘按捺着激动的心情,跟在江舟的身后。
宴会已经开始了,桌子上上了好几道菜,一进包厢陈橘的注意力就被香喷喷的菜吸引,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菜,默默吞咽了一下口水。
看样子都好好吃啊,这里就十来个人,点这么多菜能吃完吗?
“来,舟哥这边!”一个戴眼镜小胖子冲这边招手,热情道,“大家都在等你呢!”
陈橘偷偷看了一眼江舟,随后自觉地走开,找了个角落坐下,桌子上的人热络的聊着天,只有陈橘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角落里。
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孤零零的,眼里心里只有面前的烤鸡腿,咽了咽口水,陈橘看向江舟,他正站在戴眼镜的小胖子旁边说着什么,脸上是他从没有见过的笑容。
江舟不是个完全的冰山,他也会笑,也会开玩笑,只是不对陈橘。
心里像打翻了汽水咕噜咕噜冒着酸气,陈橘又嫉妒了。高中的时候,江舟经常上一秒在和别人笑呵呵说着什么,下一秒看见他就变成冷漠的冰山脸。
那时候的陈橘天不怕地不怕,嫉妒了立刻炸毛,气势汹汹地冲到他面前,威胁他对自己笑,然后再用手机拍下,耀武扬威。
之后,他一个人看过那些照片,无一例外,照片里的江舟都是笑容僵硬,目光冰冷。
现在的他,就算嫉妒了,也无法做什么,只能低下头,强迫自己不去看那边,刚才还很诱惑的鸡腿,忽然变得索然无味。
吱呀一声,旁边的椅子拉开,陈橘心脏咯噔一下,看向一旁。
“你怎么一个人坐这里?这么大个桌子,不去和其他同学叙叙旧吗?”李琦坐下,一边拆餐具一边道。
陈橘收回失落的目光,慢吞吞道:“我,我想吃这个烤鸡腿。”
“啥?”李琦看了看烤鸡腿又看了看陈橘,扑哧笑出声,“这桌子上的转盘可以转,坐哪不都能吃到吗?”
陈橘不知道桌子还可以转动,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缩在小屋子里吃饭,从来没有上过桌子。
脸颊变得火辣辣的,陈橘攥着过大的衣摆,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湿润的睫毛又卷进了眼睛里,痒痒的。
另一边的椅子被拉开,发出轻轻的吱呀声,不知道是谁坐在了他的旁边,陈橘连忙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舟哥你怎么坐这了?”李琦的声音响起,“我还以为你会坐成胖子那呢!”
丢人
陈橘身子一僵,看向一旁,江舟正眼含笑意地坐在椅子上和李琦说话。
“这里清净,那边太闹腾了。”
“哈哈,成胖子确实话有点多~”李琦笑呵呵道,“陈橘安静,不过我记得高中那会儿陈橘话挺多的,是吧?”
陈橘不由地挺直腰杆,紧张地看了一眼江舟,当看见男人眼眸里的漠然时,巨大的失落涌上心头。
又是这样,明明对李琦就是笑着的,转到他这边立刻变回一张冰山脸。
即使知道江舟是为什么讨厌自己的,但是再次看到这样差别对待陈橘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我不记得了。”江舟语气冷淡。
陈橘难受地垂下脑袋,用手指扣桌子上的塑料薄膜,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然,他怕自己下一秒会逃离这个地方。
李琦也不惊讶,说:“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会变。”
人到齐了,大家开始动筷子,因为江舟坐在旁边,陈橘迟迟不敢伸筷子。
眼看着烤鸡腿就要被转走了,忽然一双筷子伸过去,加了一只烤鸡腿放到面前的碗里。
陈橘心脏咯噔一下,紧接着李琦的声音响起:“你不是想吃鸡腿吗?不快点夹就被转走了!”
也对,江舟怎么会给他夹菜,他想的有点多了。
“谢谢。”陈橘感激的笑了笑,他很久没有露过其他的表情,笑容更是很少,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很丑。
“老同学说什么谢谢!”李琦自来熟道,“对了,还没有问过,你在哪里上班啊?待遇怎么样?”
一旁的江舟就算不说话,存在感也十分的强,陈橘攥紧手里的筷子,面前香喷喷的鸡腿变得难以下咽。
他该怎么说?在已经是大老板的江舟面前,说自己在酒店当服务员吗?
高中有段时间,江舟家里困难,他周末的时候会去酒店兼职赚生活费。
陈橘知道后,还特意喊了几个同学一起去那家酒店,故意看江舟的笑话。
想到这,陈橘的腹部隐隐作痛,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江舟生气,江舟在下班后把等着他的陈橘拉进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狠狠揍了他一顿。
如今风水轮流转,江舟变成大老板,而他却沦落为在酒店打工的服务员。
“不想说就不说了,没事。”李琦理解道。
陈橘刚要为李琦的通情达理道谢时,一旁的江舟开口了。
“你是在权横酒店当服务员吗?”
陈橘僵住,江舟继续说:“前两天去那边吃饭,看见你了,但没敢认。”
江舟的声音低沉,说话时让人不由自主得安静下来,等他把话说完,桌子上一大半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陈橘身上。
只有短暂的几秒,他们又收回视线,继续各自刚才的话题。
陈橘脸上因为害羞浮起的红晕消散干净,仿佛置身冰窖似的,浑身发冷。
“嗯,”陈橘声音低若蚊吟,“暂,暂时在那里帮忙。”
其实是长期的工作,但是陈橘为了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撒了个谎。
解围
“这样啊。”李琦笑呵呵道,把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这个菜不错啊,舟哥来,吃一个。”
见江舟不再过问,陈橘松了口气,一顿饭在欢声笑语中过去了,全程陈橘只是低着头吃东西,他们说的话,他一点插不上话。
快结束的时候,大家商量着要去哪里唱歌,陈橘本来要回去的,因为第二天他上早班,要起个大早。
但是,他瞅了一眼旁边的江舟,抿了抿唇,像这样可以和江舟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他要抓住。
订好唱歌的地方,大家都成群结队地离开了,江舟的身边一直有人在找他聊天,陈橘挤不过去,只能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哎,陈橘!都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孩样啊?”李琦喝了些酒,已经有了醉意,粗壮的胳膊搭在了陈橘的肩膀上,哥俩好地将他往自己怀里揽,笑呵呵道,“老实说,你是不是瞒着大家打什么保养针了?”
李琦充满酒气的呼吸喷洒在脸上,陈橘很不适应,自从高中那场变故后,他就不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上的接触,会让他感到生理性的恶心。
“没,没有。”陈橘又结巴了,不适地低下头,想要拉开和李琦的距离。
但李琦大大咧咧没有丝毫察觉,乐呵呵地勒地更紧了,还用手捏了捏陈橘的脸蛋,说:“哎呦!脸蛋也这么嫩,太可惜了,你要是个女孩子,哥绝对宠幸你!”
大家听了都当做笑话,轰然笑起来,有两个喝醉的男同学,摇摇晃晃走过来。
“真的这么好摸吗?让我也来试试~”
“是哎,我也来感受感受!”
陈橘脸色发白,耳边的笑声和说话声变得模糊不清,他僵着身体,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在这一片混乱的嗡鸣中,忽然,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拎小鸡仔似的将他拉了过去,随后,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别闹了。”
手腕上的温度,以及那个清冷的声音让 陈橘飘散的意识回到了身体里,他的一张小脸苍白透明,只有唇瓣是浅浅的粉色。
陈橘慌张地看向旁边,刚才还在前面和别人聊天的江舟正站在他的身后,像是一堵墙。
大家本来就是喝多了开玩笑的,听江舟这么说,就笑呵呵聊别的了。
陈橘脸颊发烫,看着江舟,压住上扬的嘴角,小小声道:“谢谢啊。”
江舟松开手,冷淡道,“我只是嫌吵而已。”
听到江舟的回答,陈橘攥紧书包带子,他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了,江舟一直讨厌自己,怎么可能会出手帮忙。
但是,他还是感到很高兴,因为不管怎么样,江舟都是替他解围了。
江舟垂眸,看向站在面前瘦瘦小小的男人嘴角扬起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波动,随后收回了视线。
KTV里又暗又吵闹,大家都挤在沙发上坐着,中间的台子上摆放着果盘和啤酒,大屏幕上播放着歌曲MV。
陈橘从进去开始就感到不适,他不喜欢黑暗拥挤的空间,这样的地方会让他呼吸困难,心脏跳的厉害。
这时,他看见江舟的旁边有个空位,周围明明都坐满了人,只有那个位置没有人坐。
不配
陈橘紧张地攥紧书包带子,手心生了一层冷汗,低下脑袋,一股劲儿朝那个位置走去。
感受到旁边有人坐下,江舟用余光淡淡瞥了一眼,瘦瘦小小的男人低着头,缩着肩膀,一动不动地坐着。
他收回视线,有一下没一下的回答旁边人的问话,身体朝后靠下,胳膊刚碰到,旁边的男人便像是被烫到一般,一下子坐直身体,黑亮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前方,看也不敢看旁边。
“舟哥,要不要上来唱一首啊?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还是十佳歌手大赛第一名呢!”说话的人和江舟读的一个大学。
陈橘惊讶地看向江舟,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江舟会唱歌,高中的时候,江舟因为打工,平时来上课也只会趴在桌子上睡觉。
忽然,江舟偏过头,视线和他对上了,陈橘愣了愣,慌忙低下头,盯着摆满果盘的桌子。
“好。”陈橘听见江舟这么说,心脏不由咯噔一下,然后加快跳动的节奏,他还是第一次听江舟唱歌,以前想听他和自己多说几句话都很难。
旁边的沙发高度微微往上弹了弹,江舟站起来,走到唱歌的话筒前,他坐在高脚椅上,长腿随意地摆在前方,垂着眸子调整话筒的高度。
隐入黑暗中,陈橘今天晚上第一次明目张胆的看向江舟,六年的时间在江舟身上没有留下什么,好像昨天,他们还在教室里一起上着枯燥的课。
只是,他不再是以前的陈橘了,现在的他,就连站在江舟面前都不配。
想到这,陈橘鼻腔涌上一阵酸意,眼眶又开始热热的,他低下头,快速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再次抬起头时,又对上了江舟的视线,陈橘心脏收紧,只是短暂的一秒,江舟便移开了,好像只是掠过,并没有看见陈橘。
江舟唱完歌,大家纷纷鼓掌,毫不掩饰地说着夸赞的话,有几个还起哄让他再来一首,江舟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摆了摆手,说:“这两天感冒,嗓子疼,不能唱太多。”
大家也都是开玩笑,没有勉强,下一个人接着去唱起来。
陈橘看见江舟走了过来,鼓足了勇气,在他坐下来的时候,小小声道:“江舟,你唱得真好听。”
江舟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并没有回答,陈橘失落的耷拉下脑袋,他刚才应该声音更大一点的。
余光中,他看见江舟伸手拿起桌子上的啤酒,刚才江舟说自己感冒了,生病了不能喝酒的。
陈橘想到这,下意识抓住江舟的手腕,在对上江舟那双漠然的眼眸,他才反应过来,慌忙将手挪到啤酒罐上,红着脸说:“我,我想喝这罐。”
江舟没有松开手,盯着陈橘,启唇道:“陈橘,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陈橘僵住,愣愣地看向江舟,男人的眼底除了冷漠好像多了一丝嫌恶。
一瞬间,啤酒的寒意瞬间透过薄薄的易拉罐片传到掌心,脸颊上刚涌起的热意散去,明明包厢里开着空调,陈橘却感到浑身发冷。
帮一个忙
江舟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和陈橘说话,陈橘双手捧着冰冷的啤酒罐,缩着肩膀,一声不吭地坐在那。
忽然,旁边的人喊了陈橘的名字,陈橘茫然地抬起头,看过去,说话的人是一个戴着眼镜胖胖的男人。
“陈老大,你该不会忘记我了吧?”胖男人揽上陈橘的肩膀,“我们两个一起上去唱首歌呗~就唱那首好兄弟!”
陈橘攥紧手机的啤酒,罐子已经被他捂得发热,他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尤其是江舟面前,暴露自己结巴这件事。
“我,不会唱。”陈橘拒绝。
胖男人笑呵呵道:“没事没事,开原唱,咱们就跟着哼哼!”
说完,不给陈橘拒绝的机会,一把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来,陈橘下意识看向江舟,低低喊了一声:“江舟!”
手腕覆上一只大掌,掌心的温热透过皮肤渗到血管里,江舟抓住了陈橘的手腕。
陈橘和胖男人露出同样惊讶的表情,只是片刻,胖男人便笑呵呵道:“舟哥放心,就喊陈橘唱个歌,玩玩而已~”
“嗯。”江舟松开了手,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冷冰冰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情绪。
陈橘跟着胖男人走到唱歌的地方,手腕上刚被抓过的地方像是被烫了一样,火燎火燎的,他看向江舟的方向,男人隐入黑暗中,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他却有一种被注视着的错觉。
刚才江舟为什么要抓住他?难道是因为他喊了他的名字?不,应该不会……
说是随便唱唱,胖男人没有为难陈橘,就让陈橘在旁边哼哼,而他则唱得脸红脖子粗,十分的烫淉激情澎湃。
结束后,周围响起鼓掌声,陈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因为他全程没有唱一句。
唱歌很快就结束了,大家纷纷道别,陈橘跟在大家身后,默默看了一眼被大家围着的江舟,攥紧书包带子,转身朝一旁的小巷子走去。
身后隐隐约约响起江舟的声音,好像是在喊他,陈橘只是顿了顿,没有停下脚步。
他不会再自以为是了,江舟正在和大家道别,不会记得人群最后的自己。
走到拐角处,那个声音陡然变大,江舟隐隐透着怒意的声音穿破寒冷的空气在耳边响起。
“陈橘!”
陈橘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后,江舟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眉头紧蹙,淡漠的眼底隐约透着一丝不耐烦。
真的是江舟,他刚才没有出现幻听。
“啧,”江舟几步走到陈橘的面前,冷冷道,“走这么快干什么?”
陈橘愣了一下,连忙解释:“对,对不起,我以为是,是我的幻听……”
“够了。”江舟似是不耐烦地打断陈橘的话,“不要说些无意义的话。”
陈橘眼眶发热,低下头,盯着脚下看,没有外人在的场合,江舟又变回了冰山刻薄的模样,这是只会对陈橘展现的一面。
因为江舟讨厌他。
“我过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找你帮忙。”江舟开门见山道。
帮忙?江舟拜托他帮忙?
陈橘惊讶地抬起头:“什,什么忙?”
“这段时间扮演我的情人。”江舟薄唇轻启,“只需要骗过我身边的人就行。”
陈橘微微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刚才又出现了幻听,不然怎么会在江舟嘴巴里听见这样的话。
他瞪着眼睛,盯着江舟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干涩颤抖的问话:“为什么?”
江舟眼眸半阖,冷淡道:“你只需要回答是或否就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我……”陈橘紧张地攥紧手心,掌心里生了一层冷汗,胸口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声音大到他快听不见周围的声响。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江舟走到陈橘面前,递过来一张名片,“你想清楚了可以联系我,我会给你报酬。”
“我,我不要你的钱!”陈橘慌忙抬起头,在对上江舟毫无波澜的眼眸时,心脏蓦地收紧,男人根本不在意。
“你现在应该缺钱吧?”江舟一语说中陈橘的窘迫,“这些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最迟一个星期,给我答复。”
说完,不等陈橘回答,江舟便转身离开了。
陈橘愣愣地看着男人离去的方向,手心里的名片还残留着温度,告诉他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想要逃离
回到住处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陈橘走到侧门旁,小心翼翼地去推,但是门纹丝不动,他愣了愣,用了些力气推,门还是没有反应,是被人在里面反锁住了。
他今天出门前明明和他们说了今晚会迟点回来的,但门还是被反锁了。
陈橘试着敲了两下,里面没有回应,只好坐在门旁边的石头上。
看来今天晚上又要在外面待一夜了。
陈橘搓了搓手,又哈了几口气,掌心才生了一些热意,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小心翼翼地吹拂掉名片上不存在的灰尘,眼睛紧盯着那两个黑色鎏金的字:江舟。
冻僵的唇瓣上下蠕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陈橘闭上眼睛,将名片放在胸口,身体蜷缩在一起。
忽然,身后传来咔哒的声响,侧门被打开,一个年轻修长的男人背着一个黑色的大包从里面出来。
在看见坐在旁边的陈橘时,他愣了一下,开口道:“这么晚不进去在这里看星星啊?”
“清哥,晚上好啊。”陈橘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打招呼道。
太好了,他不用在外面待一晚上了。
陈仪清从门里拖出行李箱,冷淡道:“已经很晚了。”
陈橘看着陈仪清背着包又拖着行李箱,疑惑道:“清哥,你,你要去哪啊?”
“离开这里,”陈仪清说着,对上陈橘的眼睛,顿住,忽然从钱包里掏了一沓钱塞到陈橘手里,“我走了,不要和任何人说你见过我。”
陈橘攥着钱,看着陈仪清离去的背影,眼眶有些发热,讷讷道:“谢谢清哥。”
摸着黑,爬过两层楼梯,陈橘到了自己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是一间狭窄的杂货间,里面放了一张小床和一个桌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陈橘从床底下摸出一个铁盒子,把刚才陈仪清给的钱放进里面,还差一点点,只要等这个月底拿了工资,就存够了。
陈橘才睡几个小时,就被哐哐的撞门声吵醒,他从梦中惊醒,揉了揉眼睛,赶紧去把门打开。
木制的门发出吱呀的声响,一个胖男孩站在外面,是陈橘的表弟陈仪发,他恶狠狠瞪着陈橘,说:“你看见我哥了吗?”
“没,没有。”陈橘慌忙道。
“怎么可能?你要是没见过他怎么进这个门的?这个家里除了他,没人会多管闲事!”陈仪发用他胖硕的身体挤开陈橘,走进狭窄低矮的房间里,“他是不是藏这里了?快出来!”
“真的没有,”陈橘连忙跟过去,眼睛一直瞟着床底,他存钱的铁盒子还放在那,“清哥不在这里。”
陈仪发当然知道这个小房间藏不了人,就是想进来看看,忽然,他瞥见床底有个东西,一把推开陈橘,冲了过去。
“这是什么?!”陈仪发从床底拿出铁盒子,眼底迸发出得逞的光。
陈橘一张小脸瞬间吓得惨白,立刻跑过去,想要把铁盒子抢过来,但他的力气哪里是陈仪发的对手,两下便被推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好多钱!好啊,陈橘你偷偷藏了这么多钱,我要和爸妈说!”陈仪发捧着铁盒子往外走。
陈橘顾不得疼痛,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追上去,扯住陈仪发的衣摆,哀求道:“这 ,这是我存的,求你不,不要拿走它们······”
“什么你的?你住我家,吃我家喝我家的,这些钱当然也是我们的!”陈仪发一把撞开陈橘,“爸妈!你们快来,陈橘他偷偷藏了好多钱!”
一对穿着睡衣的中年夫妻走了过来,看见那个铁盒子,中年妇女一把拿过来,恶狠狠瞪着陈橘,道:“还敢瞒着我们藏这么多钱,你想干什么?”
陈橘眼睛红红地盯着女人手里的铁盒子,即使很害怕,依旧不退让道:“那是我要接,接妈妈出来的钱,把,把它还给我。”
“养你一个不够,还要再养一个疯女人?真当我这里是寺庙啊!”中年妇女瞪圆了眼睛,破口大骂起来,肮脏的话语不堪入耳,“这些钱就当你的伙食费了!再想接那个疯女人,你就给我滚出去!”
胸口翻涌着艰涩的情绪,像是在包满水的塑料球里塞进一个巨大的石块,陈橘胸口上下起伏,他攥紧衣摆,从喉咙里挤出干涩的话语:“这里是我家,要滚,也,也是你们滚。”
“你说什么?”女人怒了,两步走上前,啪的扇了陈橘一巴掌,“你爸犯那种事被抓进去,不是我们,你和你妈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不知道感恩就算了,白眼狼一个!”
陈橘先是感到一阵剧痛,随后右边耳朵嗡嗡作响,眼睛一阵发花,脸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着。
“陈橘!你先去上班!”一直不说话的大伯拦住情绪激动的大伯母,厉声道,“接你妈出来这事以后就别提了!”
浑浑噩噩从房子里走出来,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陈橘攥紧手心,双腿灌了铅似的站在原地。
见面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陈橘穿着单薄的睡衣,身体冻得发抖,他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天空。
冬天的白天来得很迟,明明已经六点了,天边只有一丝幽蓝的微光。
因为口袋里没有钱,陈橘徒步走到了酒店,脸颊冻得发红,只穿了拖鞋的脚也冻得没有了知觉。
但他没有丝毫感觉,和往常一样独自进了更衣室,换上制服,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陈橘因为结巴不喜欢和人接触,但他工作认真负责,属于埋头苦干那种,管事的都很喜欢他。
“小陈,你怎么戴着口罩啊?”李箐问,他在后厨打下手,主要工作是给主厨准备好配菜,陈橘则是负责洗碗洗菜,两人平时会聊两句。
陈橘正盯着水龙头流出的水发愣,没有听见李箐的声音,肩膀被拍了一下,他才从恍神中惊醒,惊吓地看向旁边。
“和你说话呢,在想啥啊?”李箐问。
陈橘摇了摇头,盯着池子里的碗,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道:“你,知不知道哪里有,有更赚钱的工作?”
“啊,”李箐想问什么,但看见陈橘戴着口罩的脸和浸泡在冷水里的双手,迟疑了一下,说,“有是有,但是你不一定能干。”
“我可以干!”陈橘慌忙道,紧张而不安地看着李箐。
李箐挠挠头,啧了一声,说:“好,我帮你问问,事先和你说清楚,是在娱乐场所做服务员,那里肯定不比咱们这边清净安全,你想好要干了?”
“嗯,”陈橘急迫地点头,“我想好了。”
他现在急需要钱,再苦再累的活,他都愿意,只要能存够钱,就能把妈妈从医院里接出来了。
因为看见了希望,陈橘又打起了精神,像一只上了发条的兔子一样,忙前忙后地干起活来,越干越有劲,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
晚上的酒店是最忙的,陈橘刚坐下歇息,想喝口水,就被人喊起来,去给楼上包间送酒。
他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保温杯里的水,然后一路小跑过去,抱着两瓶红酒上了楼。
咚咚咚,陈橘像往常一样敲了三次门,礼貌地对里面道:“你好,酒来了。”
说完,拉开门走进去,把红酒放到桌子上,准备离开,忽然被叫住。
“我没有点过这个酒,你拿错了吧?”说话的人是一个长相精致的男人,一头灰色的短发,穿着时尚的衣服。
陈橘连忙道:“对不起,我,我这就去给您换,换一瓶。”
说着他走回去,伸手要去拿红酒,柳惊鹊今天心情很不好,这会儿看见这个倒霉的服务员,便和往常一样,把不满一股脑发泄出来。
“谁说换了就没事了?”柳惊鹊按住红酒,上下打量着陈橘,眯眼道,“你们店服务生都戴着口罩上班的吗?什么态度!”
陈橘受惊地缩回手,脸色发白,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平时他都在后厨帮忙,只有很忙的时候,才会出来送送东西。
“对不起,”他慌忙道,“口罩是,是因为我……”
“我管你什么?把口罩取下来,这是态度的问题!不然我叫你们经理过来扣你工资!”柳惊鹊不由分说地扯下陈橘的口罩。
陈橘来不及躲闪,口罩被扯下来,耳朵勒地生疼,露出高高肿起的脸颊。
这时,咔哒一声,包厢的门打开,有人从外面进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惊鹊,你又在欺负人?”
听见女人的声音,柳惊鹊立刻怂了,把口罩还给陈橘,笑盈盈道:“姐,舟哥晚上好啊,你们误会了,他口罩掉了我帮他捡起来的,好了,你下去吧,下次注意点。”
陈橘攥着口罩,恭敬地点了下头,低着头一股劲朝门口走去,想要快点离开这里,看也没看来的两个人。
刚走到门口,胳膊忽然被抓住,陈橘身体一颤,以为是客人又要刁难,紧张地抿紧唇。
“脸,怎么弄的?”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从上方响起,陈橘先是一愣,然后抬起头,对上一双淡漠的眸子,抓住他的人正是江舟。
生气了
江舟穿着黑色绣暗花纹毛衣外套一件银灰色的大衣,微皱着眉头,眸光冷冽地盯着陈橘。
在他的旁边站着一位长相美艳的女人,正挽着江舟另一边胳膊。
“阿舟,你认识这个服务生?”柳生月惊讶道。
阿舟两个字,像是锋利的绣花针刺进陈橘的耳朵,心脏一阵刺痛,他愣愣看向那个女人,一时忘记移开视线。
她就是江舟的女朋友吗?长得真好看,和江舟站在一起,那么的般配,就像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王子和公主。
“嗯,高中同学。”江舟冷淡道,随后视线冷冷地扫向一旁的柳惊鹊。
柳惊鹊慌忙解释:“他脸上的伤可不是我弄的,打开口罩就这样了!”
“好了,阿舟,我替惊鹊向你道声歉,别和他一般见识,小孩子嘛,”柳生月笑容满面,随后看向陈橘,语气温柔道,“你好,阿舟的同学,我是阿舟的朋友,刚才我弟弟不懂事,我替他向你道声歉。”
对上那双温情似水的眼眸,陈橘脸颊腾的一下热起来,他慌忙低下头,扣着手指,结结巴巴道:“没,没事。”
眼前男人的反应激起柳生月心中柔软的一面,她开口道:“你吃过晚饭了吗?不如和我们一起,我会和你们经理说一声,没事的。”
陈橘受宠若惊,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用如此温柔的态度对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脸颊憋得通红,刚要开口,胳膊忽然被一股大力抓住,疼痛从骨头处传来。
“不用了,我有话要和他单独说。”话音刚落,不等陈橘反应过来,他便被江舟拽着胳膊拉出包厢。
江舟长手长腿,走起路来丝毫不顾虑陈橘,径直地往前走,陈橘被拽地踉踉跄跄,只能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到了无人的楼道,江舟蓦地松开手,陈橘险险停住,没有撞到江舟的后背。
江舟转过身,眸光冷淡地看过来,他的脸上一片漠然,看不出一丝情绪。
陈橘却紧张起来,他看出江舟在生气,至于是因为什么生气,不得而知。
“昨晚说的事,你决定好了吗?”江舟的语气平铺直叙,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藏在衣袖里的手不由得攥紧,陈橘低下头,盯着自己洗得发黄的球鞋,球鞋尖对着的是江舟擦得发亮的高档皮鞋。
“陈橘。”江舟见陈橘不说话,语气中添了一丝不悦,他很少连名带姓叫陈橘,一般只需要一个眼神,陈橘便会屁颠屁颠跑过来。
陈橘开始扣衣袖口边的纽扣,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道:“还没有,到,三天。”
“你是说等到三天了,才会给我答复?”江舟逐渐不耐烦,朝陈橘走近一步,将他逼在铁门和墙壁之间。
鼻息间都是属于江舟的气息,陈橘没出息的红了脸,心脏控制不住的乱跳起来,他慌忙朝后退了一步,手掌攥紧挡在左胸口,这么近的距离,他担心江舟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嗯,还,还有两天。”因为太紧张,陈橘没控制住又结巴了。
“有什么区别?”江舟垂着眼眸,视线停留在男人肿起的脸颊,伸出手。
陈橘瞥见伸过来的手,以为江舟生气了要揍自己,下意识闭上眼睛。
江舟的手停住,眸子冷下来,下一秒,捏住陈橘软软的耳垂,加重力道,开口道:“还是说,你想加条件?”
耳垂被捏住,又疼又痒,很是难受,但陈橘还是松了口气,幸好不是被揍一拳,江舟打人还是很疼的。
听见江舟的问话,陈橘连忙解释:“不是,我,没有想谈,什么条件,只,只是……”
“你想提条件可以,”江舟打断陈橘的话,并不想听他后面的话,“想好了列出来,我等你的回复。”
那轻蔑的眼神浇灭了陈橘想要解释的冲动,他只感觉胸口疼得厉害,又闷又堵。
江舟松开了手,脸颊红肿的地方好像被碰了一下,很快,短暂到陈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一张红色的钱映入眼帘,江舟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买药膏擦一擦,很丑。”
陈橘愣住,还没反应过来,钱就被塞到手里,江舟转身,没有丝毫停留地离开了,走廊外只有高档皮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响,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偷听
手心里的钱和它的颜色一样,好像要燃烧起来,灼热而烫手,但陈橘舍不得松开手,他小心翼翼地叠好一百块,放进口袋里,用袖子快速擦了一下湿润的眼眶,深吸一口气,从楼道里走出来。
晚上的酒店很忙,到处需要人手,陈橘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事情,只有在路过江舟在的包厢时,会下意识低头加快脚步走过去。
一直忙到九点半,陈橘终于得了空,可以歇一歇把晚饭解决了。
他在后厨领了今天的盒饭,捧着盒子找了个没有人的大厅角落,蹲在一个花盆后,慢吞吞吃起来,他十分享受一个人吃饭的时光。
在那个家里,陈橘都是等伯父一家吃完了,他才能出去用餐,很多时候只剩一碗饭不到和一些菜汤。
大厅的电梯门打开,柳生月最先走出来,手里拎着小包,继续刚才的话:“江爷爷不是还要一个月后才回来吗?你再挪个日子出来。”
江舟放慢脚步,没有跟柳生月并排,语气平淡道:“那天我有事,约好了推不掉。”
“那我咋办?”柳生月停下,转过身可怜巴巴地看向江舟,“我爸那老顽固你也不是不知道,你难道真的忍心看我和不认识的男人相亲吗?”
“宋清澶你认识。”江舟说。
柳生月脸上讨好的表情立刻收住,直接不装了,瞪眼道:“这是重点吗?行,你的事最重要,我走行吧?”
话音未落,柳生月的包包先甩了过来,砸在江舟的怀里,然后,她潇洒地转身,踩着细高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姐!”走在后面的柳惊鹊连忙跑上前,很是无奈道,“舟哥,你怎么又惹到我姐了?这么晚了,她还喝酒了,可别像上次那样飙车。”
“钥匙在里面,她开不了车。”江舟把柳生月的包包给了柳惊鹊。
“那就好,我先走了,舟哥下次约~”柳惊鹊接过包,急匆匆追了出去。
大厅里又恢复平静,江舟眼底礼貌的笑意消散,微微侧头,视线落在绿荫花坛的后面。
陈橘感受到江舟的视线身体一颤,心虚地缩了缩身体,往花盆后面挪了挪。
他不是有意偷听的,而且这么远的距离,他也没听清楚两人说了什么,只知道两人看起来像在吵架。
而且,他刚才一直在想江舟和那个女人就连吵架都像是一对情侣,没心思注意他们在吵什么,到现在心里都还闷闷的,盒饭也觉得不香了。
江舟朝这边走过来,他果然发现自己了,陈橘攥紧手里的盒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等反应过来,江舟已经停在了面前。
“出来。”江舟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陈橘知道江舟生气了,因为他在这里偷听。江舟最不喜欢别人跟踪自己,高中的时候,陈橘为了打听出江舟住在哪里,平时干什么,经常偷偷跟在江舟的身后,但每一次都会被发现。
他到现在都记得,江舟那双淡漠的眸子里盛满的嫌恶。
“我没有偷听,”陈橘慢吞吞站起身,后背贴在墙壁上,小声解释,“我是在这里,吃饭的。”
江舟的视线落在陈橘手里寒酸的盒饭上,开口道:“你晚上就吃这个?”
陈橘下意识把盒饭往怀里塞,用一只胳膊挡在前面,局促道:“就随便,吃点。”
好在江舟没有继续追问盒饭的事,他伸出手,言简意赅道:“手机。”
陈橘看了一眼江舟的手掌心,不解地抬起头,愣愣道:“什么?”
江舟眉头微蹙,好似很不耐烦,沉声道:“你到现在还没有给我号码,联系不上,很麻烦。”
“啊,”陈橘愣住,随后低下头,盯着寒酸的盒饭,憋了很久,才憋出一句话,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我没有手机。”
他没有朋友,没有需要联系的人,手机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再加上价格有点贵,够他吃好几顿饭了,所以一直没买。
“手机都没有?”江舟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听在陈橘耳朵里,像是在怀疑刚才说话的可信度。
他难堪地低着头,眼眶微微发热,幸好这时,对讲机响了,经理喊他去后厨洗碗。
“我,我去工作了。”陈橘朝江舟点了一下头,随后像是受惊的兔子,逃一般地跑开了。
可爱的男孩子
看着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江舟眼眸暗沉几分,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明。
陈橘忙完十一点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没来得及吃的盒饭已经凉了,他捧着盒饭坐在小板凳上,一口一口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虽然胃里冰冰凉凉,但是肚子填饱了,没有那么饿了。
陈橘不喜欢饥饿的感觉,这会让他感到好像回到了最黑暗的那两年。
盯着吃干净的盒饭,陈橘又想到躲在花盆后面看到的场景,那个长得好看的女人好像真的是江舟的女朋友,既然这样,江舟为什么又让他扮演自己的情人?
是有什么原因吗?想到这,陈橘的胃更难受了,他站起身,扔掉盒子。
到更衣室门口,就看见站在垃圾桶旁边抽烟的李箐,李箐看见陈橘,把剩下的烟掐灭,走过来。
“你今晚有空吗?我问了那边经理,他说想看看你。”
听到这,陈橘连忙道:“有,有空的!谢谢啊。”
李箐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说:“小事,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对了,我听人说你早上是穿睡衣过来的,怎么回事?”
陈橘顿了顿,低下头,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没,没什么,忘记换,衣服了。”
李箐盯着陈橘看了几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道:“那你真粗心大意,我正好多带一套衣服,是留着备用的,借你穿了!”
肩膀被拍过的地方一阵阵的疼,但陈橘却感觉心里暖暖的,连带着眼眶也开始泛起热意来。
他抬起头,露出笑容,感激道:“李箐,谢谢你。”
李箐愣了愣,随后一脸惊喜道:“陈橘,我觉得你以后可以多笑笑,比平时可爱多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可爱,陈橘脸颊发烫,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说:“我,我是男人。”
在陈橘心里,可爱是形容女孩子的。
李箐笑呵呵道:“这有啥的,现在可是新时代了,男人可以夸可爱,女人也能夸帅气,没有性别限制~”
陈橘比李箐身形瘦小,衣服穿在身上略显肥大,裤腿需要卷一道,有一半的手缩在衣袖里,不过这样穿更加暖和一点。
李箐这人自来熟,陈橘只是搭两句话,他都能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从酒店出来,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陈橘裹紧了衣服,把脸埋进领口,一旁的李箐还在说着话,但他却一句没有听进去,而是愣愣地看着前方。
马路对面,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路边,车窗开着,江舟俊美的脸庞隐入黑暗中,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注意到陈橘在发愣,李箐伸手搭上他的肩膀,询问道:“咋了?”
陈橘身体颤了颤,随后变得僵硬起来,他不喜欢别人的接触。
李箐跟着陈橘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驾驶座上的江舟,惊讶道:“那个帅哥是你的熟人吗?”
江舟为什么没有走,难道他是在等自己吗?不,他想太多了,江舟在这里应该有别的事,但是,这么晚了,他能找谁呢?
陈橘的脑袋塞满了疑惑,无法再去思考,耳朵里听不见任何声音,绷紧身体,愣愣地看着江舟的方向,心里又紧张又期待。
下一秒,车窗玻璃缓缓上移,随后,车子启动,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陈橘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心口被巨大的失落塞满,反酸的胃部一阵阵地抽疼起来,好像有一根棍子在他的身体里搅拌,鼻腔开始发酸,他低下了头。
虽然早知道江舟不是在等他,但事实真正摆在眼前,他还是感到很难过。
“那个帅哥你认识?”李箐察觉到陈橘情绪的低落,试探的问道。
陈橘点了点头,抬起头时,眼眶已经染上一片绯红,他强作出没事的样子,生硬地转移话题:“我们怎么去,你说的那个酒,酒吧啊?”
换工作
李箐看出陈橘在转移话题,便不再多问,笑呵呵道:“那个酒吧离这里很近,我骑小电驴带你去。”
这是陈橘第一次到酒吧,他拘束地跟在李箐身后,不敢朝四周张望。
经理是个扎着长发的男人,和李箐一样热情自来熟,才坐下十分钟,就和陈橘称兄道弟了。
“以后哥就罩着你了,别担心,咱这里来得都是正经人!”经理一巴掌重重拍在陈橘肩膀上,“有闹事的,哥分分钟解决了!”
“谢谢。”陈橘很是感激。
又聊了一些后续的事情,陈橘本来想今天晚上就开始工作的,但经理让他回去休息休息,明天晚上过里。
从酒吧里出来,冬夜的寒风穿过漆黑的巷子,吹拂而过,陈橘深吸一口气,从早上开始就沉重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放松。
只要有工作就有钱,有钱就可以尽快把妈妈接出来,到时候,他就在外面租一间房子,和妈妈一起住在里面,和过去一样。
所以现在,辛苦一点点不算什么,都是值得的,他不能楠漨被沮丧的情绪打倒,要时刻保持精神才是!
“在想啥呢?一脸严肃的。”李箐推着小电驴走过来,笑盈盈打量着陈橘的表情。
陈橘反应过来,慌忙收回攥紧的拳头,脸颊发烫,不好意思道:“没,没什么。”
“哈哈,不用和我不好意思,对了你家住哪?我送你过去!”李箐坐上小电驴问。
陈橘想到早上出门的场景眼神黯淡下来,他现在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现在太晚了,正好我家就在这附近,你晚上住我那吧!”李箐说。
陈橘愣了愣,抬头,就对上李箐笑呵呵的脸,蓦地眼眶发热,他慌忙低下头,又说了一声谢谢,今天晚上他说了太多的谢谢。
第二天上午,陈橘和酒店的经理辞了职,经理很爽快,把工资结给他了,说以后想来干尽管过来。
拿着钱,陈橘坐上去郊外的公交车,距离酒吧上班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
上个月,陈橘和医院的负责人说好了,今天发工资就把这些年欠的医药费和住院费补上。
但是,陈橘低着脑袋,抱着怀里的包,里面只有这个月的工资三千块,和巨额的医药费相比还差很多,他不知道还要存多久。
如果那个铁盒子没有被发现·····都怪他粗心大意,把铁盒子藏在那么明显的地方。
颠簸的公交车停下,播放站台的声音:xx精神病院站到了。
陈橘背上书包,从公交车后门下去,医院外面阴森森的,没有一个人,就连护士的身影都看不到。
但陈橘没有丝毫的恐惧,他来这里很多次了,对他来说,有妈妈在的地方就一点不可怕。
一楼没有人,沿着潮湿的水泥楼梯来到二楼,才看见几个护士,其中一个护士看见陈橘,走了过来。
“小陈,你是来接你妈妈出院的吧?”护士笑呵呵道。
没钱的窘迫
陈橘攥紧手心,羞愧的低下脑袋,吞吞吐吐道:“还,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哎,你一个小孩也不容易,毕竟五年的医药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凑齐的。”护士安抚地拍拍陈橘的肩膀,“你要去看你妈妈吗?她刚吃过药,现在状态应该挺好的。”
“嗯。”陈橘点了点头。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间用铁门封闭着的小房间,是为了防止病人发病后到处乱跑,护士在挂着405牌子的房间门口停下,铁制的门泛着金属的冷冽,距离眼睛高度的地方有一个长方形的窗户,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
女人头发剪短了,只到耳朵的长度,穿着蓝白条纹的睡衣,目光呆滞地注视着房间的某个地方,眼底一片死寂,
“医院规定,只能在这里看望,你先看着,有什么事喊我啊。”护士道。
陈橘收回视线,从书包里拿出被捂热的信封,双手递过去,涨红着脸道:“护士姐姐,这,这是我刚发的,工资,不,不多,剩下的,我后面会想办法补上。”
护士接过信封,叹了口气,道:“好,你压力别太大,我去给你把钱交了,你和你妈妈多说说话。”
“好,谢谢。”陈橘感激道。
护士走后,安静的走廊里只剩下陈橘一个人,他透过狭小的窗户,看向病房里的女人。
“妈妈,我来看你了。”陈橘轻声道,但女人没有丝毫反应,薄薄的一片玻璃隔开了两人,就连触碰都变成了奢侈。
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看着维持着不变姿势的女人,陈橘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低哑的话语:“妈妈,你看我一下好吗?”
女人没有回答,甚至连看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好像站在门外的是一团空气。
陈橘眼眶发热,胸口泛起酸酸涩涩的疼痛,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慌忙低下头,用衣袖快速擦了擦眼睛。
“护士长,别,那孩子不是那种人!”护士姐姐的声音传来,她快步跟在一个年级大的护士身后,一脸的焦急。
陈橘挺直脊背,局促地看向走过来的护士长,轻声道:“护,护士长,你好。”
护士长停在陈橘面前,冷着脸,道:“看不出来你长得一副单纯的样子,居然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你上次不是说了今天把医药费补全吗?怎么就给三千,你知道你妈花了我们医院多少钱吗?十五万!你就给三千,怎么拿出手的?”
陈橘涨红着脸,羞愧地低下头,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出了点意外,我,现在换工作了,再给我一点时间。”
“好,那你说要多久?”护士长打量着陈橘,“我们这是私人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你不容易,大家都不容易,要是再不交钱,我不知道你母亲会被送到哪里去。”
“不要,求你们再,再给点时间,就,就再给一年,我会存够钱给你们的!”陈橘红着眼睛哀求道。
“不行,一年太久了,最多六个月,再讨价还价,咱就什么都别说了。”护士长不容置疑道。
一年对陈橘来说已经很短了,更别说六个月,但陈橘没办法,他想要把妈妈接出来,只能答应。
临走时,他又看了一眼窗户,女人还是那副呆滞毫无生气的模样,外面的声音对她没有一丝影响。
一股酸涩窜到鼻腔,陈橘低下头,眨了眨发酸的眼睛。
去找江舟
十五万,陈橘存了三年多才存到,现在让他六个月的时间挣到这么多钱,根本不可能。
站在公交站台,一阵寒风吹拂而过,陈橘瑟缩地把脸埋进领口,把手塞进口袋里,双手早已冻得没有知觉,等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点。
知觉刚恢复,指尖便感受到一个物体,陈橘愣了愣,从口袋里拿出那个东西,是一张名片,江舟的名字显眼地印在中间。
这是昨天早上,他费尽全身力气从陈仪发手里抢过来的,江舟的名片。
“你想提条件可以,想好了列出来,我等你的回复。”江舟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橘攥紧了手里的名片,指尖在黑色的名片映衬下愈发的红,像是滴了血一般。
冬夜的寒风像是刀子一般刮着,挂在天空中央的月亮也躲进了黑沉的云层里,散发着幽蓝的光。
咔哒一声,敞开的玻璃窗关上,透明的玻璃上立刻蒙上一层雾气,像是山间突然而起的漫天大雾,遮挡了江舟投向外面的视线,他垂下眼眸,翻了一页搭在膝盖上的书。
脚下是银灰色的毛绒毯子,和江舟一身灰色绸缎睡衣相映成彰,屋子里开了空调,温度适宜,没有丝毫寒冷,但江舟不太喜欢这种过于温暖的感觉,所以他开了一扇窗户。
“大少爷,今天夜里要下雪,窗户还是关着好,不然会受风寒的。”管家说。
“嗯。”江舟低低道,视线停留在书页上。
管家站在一旁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江舟也没有要问话的意思,继续看著书,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江舟终于将视线从书页上移开,开口道:“还有什么事?”
“大少爷,老爷白天打了一通电话,让大少爷晚上有时间回一个过去。”管家说话时一直关注着江舟的表情,生怕惹到江舟不高兴。
“哦,我知道了。”江舟合上书,起身,朝楼上走去。
看着江舟的背影,管家知道江舟不会打这通电话了,但不管怎么样,他要给老爷回话,只能硬着头皮道:“大少爷,老爷这通电话是想问您有没有找到陈少爷。”
管家不指望江舟会回答,只是完成一件任务,好给老爷回话,但没想到江舟停下了脚步。
“找到了,”江舟眼眸半眯,散发着冷冽的光,“你让老头子尽管放心吧。”
说完,江舟上了楼,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繁华的商场门口,陈橘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湿润润的眼睛,他今天早上六点才下班,打扫完卫生已经七点多了。
他经过一个晚上的纠结,开口向一个同事借手机,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电话里江舟的声音依旧冷冷清清,和他约了九点半在附近商场的一家咖啡厅见面。
陈橘怕迟到,早早就在商场门口等着了,虽然上午的商场里没什么人,但陈橘对陌生的环境抱有恐惧的心理,不敢一个人进去,便独自一人在商场的门口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见江舟,陈橘实在困得不行,去了旁边的花坛边坐着,这个方向面对着商场门口只要江舟出现,他就能一眼看见了。
正困得打盹,忽然一个声音从头顶响起,陈橘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花坛上滑下来。
“不好意思,请问是陈橘先生吗?”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微笑着看着陈橘。
陈橘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在脑海里搜刮一圈,确认自己不认识,才小心翼翼开口道:“你好,请问你是?”
“陈先生好,我是江少爷的秘书,少爷派我过来处理和陈先生签订合约的事宜。”男人笑呵呵地伸出右手。
陈橘愣了愣,冻得发红的脸色褪下红晕,嘴唇显出苍白的颜色。
江舟没有亲自过来,而是派了一个秘书来处理。对他来说意义重大的事情,在江舟的心里只是众多交易的一个。
“陈先生,外面冷,我们去里面聊吧。”刘秘书微笑道。
冻得通红的手微微蜷起,陈橘把脸埋进领口,低低嗯了一声。
咖啡厅里开着空调,扑面而来的热气将陈橘冻僵了身体捂暖了一些,黑框眼镜片蒙上一层白茫茫的水汽,他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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