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女主被当成祭品推到南阳江畔。池珞心道。 (16)
的绣鞋足尖点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摇椅。
少年郎垂下的发尾也随着她的摇动,被带动得前后飘然。
“不全是随便看看。”崔辰安出口打断道,“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姐姐的心魔最在意的,应当是那条消息……姐姐有一个自小丢失的妹妹。”
“是这样不错。”池珞的雪白的绣鞋依旧是点在地上,摇啊摇的,“这个很多知情人都知道,瑞鹿族群中有一只最罕见的九色鹿,只是不知道为何走丢了。我们族群里上上下下找了这只九色鹿,也就是我这个妹妹许多年,都没能找到她的踪影。”
“那个时候我年纪尚小,爹娘正在寻我的妹妹,我便留在谷里头,惦念着妹妹的消息。”
池珞这般解释着。
随着摇椅的摇动,池珞纤细白皙的脚踝起起伏伏,上边坠着的铃铛也被牵连着叮叮当当响成了一片。
而系统这个时候却电流一个波动。它连忙翻看着升级后的系统面板。
照理说宿主是它抓来穿书的,本该是对原主的处境毫无感触,只是为何,宿主与原主的心魔居然是如出一辙呢?
升级后的系统面板跳了出来,系统的视线停在了上边:
“宿主:池珞2.0”
居然是个重生面板。它把重生的宿主,误弄成了穿书的宿主,还给宿主传送了一整本的原书!甚至还很贴心地附带了原书评论区。
系统的电流剧烈地上下波动着。
难怪它的宿主不过是花了如此短的时间,就彻底适应了自己是一只瑞鹿的特殊情况;难怪它的宿主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熟练掌握在这个位面世界的生存法则;难怪它的宿主,一上来就锁定了那个崔辰安。
系统眼前一黑。
它弄错了。
它的宿主……原来从来就是重生的宿主。
崔辰安的手臂忽而摁在了摇椅的扶手上,令得这前后摇晃着的摇椅骤然一停,池珞雪白的绣鞋也因此停在了离地半寸的距离。
“怎么,瞧出来我的心魔了吗?弟弟。”池珞分明是位于崔辰安身体下方,那双眼眸却带着轻蔑睥睨的气势,“猜的出来吗?”
分明生得张圣洁无瑕的脸,却能够是笑得蛊媚又变态,视线也能够迷恋依恋地流转于小师弟的锁骨之上。
在那点盈盈的朱砂痣上打转。
“姐姐是想让衔月猜到吗?姐姐是想要让衔月心疼姐姐吗?”崔辰安的膝盖隔着姐姐的下裳抵在她的小腿间,身体也是更加向池珞倾斜了不少。
少年郎懒散随意地弯起眉眼,薄唇也跟着弯弯着,眼尾却流曳着薄情和恶意。
他腾出一只手来,指骨撩带起池珞鬓边的鸦色长发:“我只不过是想在姐姐这里找点乐子,又怎么会在乎姐姐在想些什么,在担忧恐惧些什么呢?”
另一只手则是在摇椅的扶手上猛然一推,令得摇椅骤然前后摇晃起来。池珞的小腿隔着下裳猛然与小师弟衣摆碰撞在一起。
雪白的绣鞋也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惊得一颤,犹如被惊醒的鸟雀从花枝上展翅跃飞而走。
鸦发雪肤的美人那青葱般的纤指下意识抬来,搭在摇椅的扶手上,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瑰丽得要命。
小师弟这么恶作剧的一下,弄得她下意识地咬着下唇,一双原先淡然平静的眼眸之中,也给惊扰得潋滟着涟漪。
池珞鸦色睫羽一扬,雪白的绣鞋也被她的腿带动着往前一踹,直直地踹在了崔辰安的膝盖之上。
池珞这样一踹,反过来的作用力也令得她坐着的摇椅也如同星海浮沉里的一叶扁舟,剧烈地波澜颠簸了起来。
摇椅也险些翻来。
崔辰安骨节分明的手骤然抓住了摇椅的扶手,抬手稳住了摇椅。他这个时候又再次俯下身,一双天生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流曳着纯良无瑕。
那张如薄雪似的面容也显得小师弟是那样的风光霁月,瞧起来真是仙门里的如玉君子。
“我瞧见了玉衡星。由此可以还可以瞧见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开阳、摇光。”这千山缥缈峰里的如玉君子似乎正在与认真专注地讲述着星象天文,“斗柄东指,天下皆春。①”
“姐姐的心魔太会藏了,我确实是没法拿一个又一个准确的证据指向姐姐的心魔……但是我会猜。”崔辰安的眉眼春光灿烂,“我猜,姐姐的心魔是在等待与期待,有人注意到那天是她的生辰。”
雪白的绣鞋脚背骤然紧绷来,往摇椅边稍稍收敛了些,动作细微到不能再细微。
“看来我猜对了。”小师弟眼眸里浮光跃金,嫣红的唇间笑容也愈发粲然,他刻意拉长着声音反击道,“姐姐,生辰快乐。”
声音又清甜又绵长。
池珞眼眸里泛着幽幽的光,视线极其不爽地落在小师弟的脸上,雪白的耳尖却沾染上了赧然的薄红:“狗东西。”
她骂道。
雪白的绣鞋上边的珠玉细细地颤抖。
崔辰安听后却轻笑一声,如蛰伏后暴起的狼似的,骤然俯身吻下,扶在摇椅扶手上的手臂线条愈发紧绷明显。
乌墨色的长发衬得少年郎皮肤白皙如雪,就连这样俯身噬咬着的吻,也令得他像是花中君子而非色中饿狼。
而他吻着的瑞鹿师姐这个时候也在他的下唇不轻不重地咬来。藏在鸦色长发间的耳尖像是嫣红的花骨朵儿。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鹖冠子》环流篇
? 89、互捧
摇椅的前后颠簸与少年郎时急时缓的吻重合在一起, 雪白的绣鞋也与小师弟衣裳的下摆撞击摩挲在一起。
铃铛声也随着摇椅与脚踝的动作起起伏伏,雪白的绣鞋足背也紧绷了起来,即使是隔着鞋面,也能够看出足尖紧绷时的漂亮弧度。
池珞那张白皙的小脸氤氲着红色, 春葱般的纤指顺着小师弟的锁骨向上滑去, 而后狠狠地掐在了他的脖颈上。
指尖泛着的瑰丽红色和脖颈的雪白两色相撞在一起。
“衔月, 轻些……”池珞手上勾着小师弟的脖颈,身上却向后撤了撤, 短暂地避开来了小师弟的唇齿, 气息杂乱地说着。
见姐姐还向后躲去,崔辰安再次俯身,再一次吻上了姐姐的唇, 握在摇椅扶手上的手臂随着他身体的下倾,愈发紧绷来。
像极了一匹警惕着四周的恶狼, 正在低头撕咬着自己唇边娇嫩的的花瓣。
脆弱的摇椅似乎都要给两人折腾散架了。池珞散开在摇椅上的裙摆简直像是狂风中的花,被吹得摇摇曳曳。
“姐姐叫的这样柔软,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小师弟紧绷着的手臂依旧是压在池珞的身旁,起身时眼眸紧盯着池珞, 看起来是那样的纯良乖顺。
“对, 我可喜欢你了。”池珞的脸上作出一副羞赧的神情, “衔月这般如玉如竹的真君子, 我又如何不会喜欢?只可惜我太过污浊不堪, 攀不上你这样高洁傲岸的明月。”
鸦发雪肤的美人软软地倚靠在摇椅之上,鸦色的长发散乱开来, 衬得她是那样的脆弱柔弱, 像是一朵任君采撷的娇花。
随着池珞抬起手来, 绣着金线的雪白衣袖顺着滑下, 她那莹白如玉的双臂也跟着露了出来,再次攀上了崔辰安的脖颈。
俯身在姐姐身上的小师弟则是皂靴上前来些,膝盖抵在池珞的裙摆上,阴影也如同山倒一般笼罩在池珞身上。
“高洁傲岸的明月?”小师弟冰凉的指骨掐了掐姐姐的下巴,眼眸里却是一副在树下专注捻花似的神情。
乌墨色的长发与少年郎白皙的容颜相衬,黑白分明的两色给予人一种书画一般的水墨感,显得小师弟像极了那书卷成了精,身周皆是书香气。
他的指骨却游走在姐姐起伏着的五官上,一寸一寸地摩挲着,而后嫣红的嘴唇也顺着姐姐的下巴缓缓吻上。
红印如同落梅似的,一点一点地绽放在美人画卷之上,风雅之至之余,涩气也是氤氲其上。
与高洁傲岸截然相悖。
“梅枝落雪,怎么说,姐姐这上边的梅花,也逊色于姐姐,不如姐姐洁白。”小师弟顶着一张无辜的脸,带着薄茧的指腹抚摸过池珞下巴上的点点红痕。
“我怎么比得上姐姐呢?姐姐才真是犹如那皑皑白雪,圣洁无瑕并且不染一丝尘埃。”崔辰安刻意凑到池珞的耳畔甜甜地说道,“分明是我太过肮脏不已,触碰不得姐姐身上半分雪白。”
少年郎的声线刻意拉长了来,手指指节亲昵地蹭在池珞颈间残存的白皙上,力道重得像是想要将这些个雪白都蹭红了来。
崔辰安的力道蹭在颈间,池珞的视线缓缓从小师弟身上移开,像是试图在躲避些什么。
而这样偏头躲避的动作令得她颈部显得更加纤细好看,露出来的一部分锁骨也是更加诱人。
余波使得摇椅依旧是在轻轻地前后摇晃着,只是这铃铛的声响从急促渐渐转变为轻柔缓慢。
“其实……”池珞的双手滑落在自己的膝盖之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偏着头道,“那天确实是我的生辰。我期待了许久,却没有任何瑞鹿注意到我的生辰,哪怕是我的生身父母。”
“不过我也能够理解他们。妹妹是九色鹿,怎么说也比单纯的白色瑞鹿珍贵。除开这个原因,从感情上来讲,妹妹的下落不明,爹爹和娘亲难免会去担忧妹妹会不会遭遇什么危险。毕竟九色鹿极其罕见,倘若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修士发现了妹妹,妹妹又没有任何的庇护,她恐怕要遭受很长一段痛苦且非人的折磨。”
池珞那双眼眸里难得的没有那些轻蔑的、睥睨的、嘲讽的情绪,反而是如同崔辰安最开始见到的那样,是全然的神圣宁静。
她仰起脸来,那双眼眸里是那样认真专注,视线直直地望进了崔辰安的眼眸里边:“衔月能猜出那是我的生辰,我很高兴。”
崔辰安低垂下眼眸来,望见到了姐姐耳廓上的薄红,也同样望见了姐姐那双眼眸倏而弯弯起来,里边月牙落水似的浮光跃金。
姐姐似乎是对自己说得这些话感到有几分的羞涩,脸颊上的粉红也是越来越明显了。
他握在摇椅扶手上的那只手逐渐收紧了来,修长浓密的睫羽低垂了一会儿,这才忽而扬起。
“姐姐。”少年郎的视线到底还是偏移了开来,没有直直地落在池珞的身上。
少年郎面如薄雪,耳廓上也逐渐泛起了红色。他那修长的手指在木制的摇椅扶手上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
倒是像极了刚成年并且情窦初开的邻家少年,又想与自己的心上人说话,又没有胆量与自己的心上人说话。
反而是刻意作出一副摇摆不定的模样,像是心思并不在眼前人身上。
像是只是懒散的、不过是在随口与自己的心上人搭话那样:“其实,我也是很喜欢姐姐之前与我心魔说的那些话。”
少年郎的脸颊更红了些,像是之前脸颊上姐姐唇瓣柔软的触感尚且留存在上边。
“姐姐与心魔说的话,我都听得见。心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与我是全然共通共知的。”
但崔辰安依旧是不把视线直直地放在池珞眼中,视线在池珞的身侧飘了又飘,像是心不在焉。
“那个时候,没人能够花时间来祝福我。我的生母认不出我,将别人的孩子当成是掌中宝,甚至于是刻意为难我、折磨我。轻夫人也是自身难保,并且也知道我不是她的孩子。”
少年郎的声线懒懒散散的,像是在阳光正好时的屋檐下逗猫,说出来的话语间还捎带着懒音。
“所以,倘若那个时候我能够有机会听见姐姐的新春祝福,我定然会是很高兴的。”
小师弟的视线转回到了池珞的脸上,视线却又像是被火焰灼烧到了一般,仓促地偏头躲避开来。
光洁白皙的额头上散下碎发,半遮掩住了少年郎的神情。
师姐师弟两人,一人双手放在膝盖上,端坐在摇椅上,一人则是手扶在摇椅扶手上,视线偏移向了远处,不知道在望向哪里。
倘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了,恐怕是要以为这是哪一对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正在仓惶地躲避互相间视线的接触。
现在两人之间都沉默了下来,没有继续再说话,只留得摇椅前后摇晃的“吱呀”声,以及池珞纤细脚踝上铃铛珠子微微的晃动声。
“衔月。”
“鄜鄜。”
两人同时开了口。
池珞那纤指搭在了崔辰安的肩上,崔辰安的手也从摇椅扶手滑到了姐姐的腰间。
两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视在了一起,白皙的脸也几乎是在同一刻晕染上了红意。
大有一见钟情的怦然之意。
“姐姐……”
“小师弟……”
两人再一次同时开了口。
只是这一刻,方才还生涩到不敢去正眼看姐姐的崔辰安,如竹如玉的手指上骤然四射出傀儡丝线来。
晶莹剔透的傀儡丝线如同铺天盖地的巨大蛛网一般,顺着池珞纤细的腰肢缠绕上攀,速度快得像极了发了疯的菟丝子。
方才还双手放于膝间,乖乖巧巧的池珞,这个时候纤指一用劲儿,也直接将小师弟摁低了些。
雪白的绣鞋也再次踩在少年郎的肩膀之上,只是这一回,池珞的小腿上牵连着无数根晶莹剔透的傀儡丝线。
天罗地网似的傀儡丝线与池珞腿上犹如千钧的力道对抗起来,激发溢出的灵力顺时令得那脆弱不堪的摇椅前后吱吱呀呀地剧烈摇动起来。
鸦发雪肤的美人被傀儡丝线强制缠绕在了剧烈摇动着的摇椅之上,白皙的肌肤都给勒出来了几道红痕。
像是被束缚在摇椅上折磨。
而在她的跟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则是被她雪白的绣鞋踩着半跪了下来,上边的力道则是未曾放松片刻。
像是被强制踩在脚下折辱。
绣鞋的雪白与少年衣裳的深色相撞,大有雪白圣洁的莲花生长于肮脏污泥的感觉。
只是那美人师姐虽说被束缚在摇椅上,压制着小师弟的灵力却不曾心慈手软。
方才乖乖巧巧的眼眸,此时也转变成了箕踞笑骂似的轻蔑。落在那张乖顺如小鹿的脸上,显得是那样割裂。
而那少年郎虽说是被绣鞋与灵力压制得被迫半跪下来,眼眸里的视线却像是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鬼,丛林中暴起的狼崽,乖戾不羁。
“哎呀呀,小师弟刚刚说的那些话,其实不过是为了放松我的警惕吧?”
顺着崔辰安的视线,能够在摇椅的起起伏伏之间,瞧见姐姐交叠着的双腿,瞧见姐姐那居高临下的视角,以及那刻意装成是“惊讶”的纯良模样。
“难道姐姐不也是为了放松我的警惕吗?”崔辰安弯唇一笑,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流曳着无辜,“五十步不笑百步,姐姐,彼此彼此。”
“我其实是真的对小师弟的祝福开心到不行不行的。”池珞贝齿咬了咬下唇,眼眸里波动着水光,雪白的绣鞋足尖则是在小师弟的脖颈边缘摩挲勾勒,“心动怦然得不要不要的。”
崔辰安则是那双漂亮似桃花千树万树绽放的眼眸,灼灼地望着池珞:“谁不是呢?我也好喜欢姐姐给我的祝福语呀,简洁明了却动人。”
他反手握住了姐姐纤细白皙的脚踝,指骨撞得铃铛清脆一响,在那片细腻上反复流连描摹:“勾得我心尖痒痒,辗转反侧得不住不住的。”
“真是……好感动哦。”
“真是……好感人哦。”
话音同时落下,两人轻笑一声。
崔辰安的傀儡丝线骤然从池珞的身上抽离开来,彻底回缩了回去,只在池珞白皙的肌肤上落下了几道红痕。
池珞的那雪白的绣鞋也是从崔辰安的肩上手上果断地抽离了回去,只留下来了铃铛被牵连而动的叮当声。
“衔月,该去看你的心魔啦。”池珞从摇椅上站起身来,前倾着身子,对着崔辰安笑盈盈着。
“好。”崔辰安顺势俯身,在姐姐的唇间蜻蜓点水了一下,弯着眼眸应声道。
作者有话说:
? 90、卖惨
少年郎的皂靴踩在了厚厚的雪中, 雪白的绣鞋也紧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两人直至走到了一处悬崖边,这才一前一后地驻了足。
“虽说是幻境,但这风雪还是有些冻人的。”池珞在高高的崖边探出了半边身子, 鸦色的长发随着她动作向前摇晃了些许。
“思过崖的风雪不也是如此?”崔辰安忽而开口说着, 那双漂亮的眼眸也似笑非笑地勾了过去。
思过崖呀。
池珞那张白皙胜雪的脸上充斥着乖顺与清白, 眼眸中的视线怜悯地看向崔辰安。
随着铃铛声“叮当”一响,她甚至于是踮起脚尖, 抬起手在崔辰安的脑袋上拍了拍。然后偏了偏脑袋, 满怀善意道:
“真是可怜了我们衔月呀,在思过崖里恐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只是这不过是因为小师弟犯了错误。倘若小师弟下回不再犯错,也就不会再去思过崖了。”
轻柔婉转的话语是那样的关切, 装得好像与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似的。
眼眸里的敷衍嘲弄却是一点儿伪装也不带有。
小师弟被姐姐弄得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指骨也骤然攥在姐姐那纤细得招人的手腕上, 将她拽在了自己怀中。
“姐姐不是说要看看我的心魔吗?”崔辰安手臂环着池珞的腰,手依旧是握在手腕上,带得池珞一同俯身去看崖底。
此处的悬崖高耸入云,池珞被半拽着低下了头来, 除开腰与手被小师弟的手臂紧紧禁锢着之外, 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到了崖边, 瞧上去是摇摇欲坠。
崔辰安在池珞身后, 故而并不慌乱, 他只是压着她,轻声说道:“这是那时崔家一场寻常的狩猎, 而那时候的我在去找寻猎物时, ‘意外’撞见了野兽, 也‘意外’从这个位置坠落到了崖底, 奄奄一息。”
小师弟刻意咬重了“意外”二字,笑意也跟着从他的唇齿间溢出,显得分外诡异割裂。
悬崖边的碎石被向前踉跄了一两小碎步的雪白绣鞋撞掉了几块,发出细微的声响,从崖边直直滚落下坠。
从池珞的视角里,可以看见自己飘飘悠悠的鸦色发尾,也可以穿透崖底浓厚的云雾,隐隐瞧见崖底的一团血肉模糊。
那大抵是小师弟的心魔,只是此时的他遭受了重创,腿上的骨头都跟着露出来了一小截,血水已然将身旁的白雪浸染了个鲜红。
而更危急的是,这个小心魔的身旁围绕着无数只沾染着邪气的凶兽,这些凶兽的视线都贪婪垂涎地盯着小心魔。
凶兽们脚下的四只爪子蠢蠢欲动,像是在下一刻就要扑上前去,将眼前的这个小可怜撕扯个粉碎。
“这是……谁安排的刺杀?”池珞仅仅是靠着小师弟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方才有得几分安全感。
藏在鸦色长发间的雪白耳尖花骨朵似的可怜。
崔辰安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松了松,忽然间,失去了束缚的池珞下意识向前栽去。
眼见着她就要失控坠下山崖,又被小师弟环着腰,将她一把搂了回去。
这一张一弛就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崔辰安的气息落在池珞的耳边:“是我的亲生母亲想要来杀我,她这个时候并不知道我才是她十月怀胎诞下的嫡子。”
池珞被崔辰安这般故意吓了吓,呼吸也被惊得急促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环绕着小心魔的凶兽也骤然暴起,尖锐的齿牙正朝小衔月撕咬而去。池珞的呼吸一顿,下意识屏息凝神。
“不必再看了。”崔辰安抬手,倏地覆盖在了姐姐的眼眸之上,他轻声道,“后来便是我险些死在了那里,好在在千钧一发时,我回想起来了在崔家藏书阁的角落意外发现的邪术,靠着焚烧心血使用邪术,才勉强救了自己一命。”
话音刚落,崔辰安便将池珞往远离山崖边的方向拉了拉,令得姐姐落在了算是安全的地方。
池珞纤指搭在了崔辰安的手腕上,将他的手抚开。此时的山崖崖底已然是被浓厚的雾气掩盖,使得她无法窥见小衔月的具体状况。
她转过身看向崔辰安。
“还没有结束呢,姐姐。”崔辰安此时抱着双臂,一双昳丽至极的眼眸里弯弯起纯粹真挚的笑意。
随着小师弟的笑容愈发粲然,池珞脚下踩着的山崖也忽而转化成碎片,闪烁着微光,四散开来。
两人很快便脚下一空,掉落到了下一个场景的心魔幻境。
……
这个幻境依旧是风雪交加,看起来依旧是在方才的猎场之中。
池珞看到了崔辰安的亲生母亲,她正坐于一匹枣红的马上,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骑行劲装。她的手上正拽着缰绳,微微扬着下巴,倨傲地俯视着眼前人。
而在她的跟前,池珞看见了轻夫人。
轻夫人一身素衣,在茫茫的白雪之中,显得格外飘渺。她的脸上神色仓惶,正被逼到了一处陷阱的边缘。
猎场之中有一些陷阱并不奇怪,只是设置陷阱的人一般会在上边做上标记。
而此时这个用来猎杀凶兽的陷阱,上边的伪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彻底破坏了去,陷阱底下锋利的利刃直直地对准着上空。
嫡夫人手中的长鞭讥诮地飞舞着,将轻夫人直直逼迫到了陷阱边缘,逼迫得轻夫人若是退,便会栽下陷阱;若是进,则会活活挨上那带着倒刺的鞭子。
轻夫人正狼狈不堪地躲避着,脸上的神情也是越来越恐惧仓促。原先素色的衣裳也都被她身上鲜红的血水染得刺目耀眼。
池珞单看那挥鞭的力道,便知道这执鞭之人完全是想要了轻夫人的命。无论那轻夫人是进或是退,都只能是一个“死”字。
她正这么想着呢,便看到小心魔拖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身子,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之中。
“那时候我用邪术屠杀尽了那些凶兽,正无措地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中找寻我娘亲的身影。”崔辰安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他和池珞体贴细致地讲述着,“只是好巧不巧,我恰巧撞见了自己‘娘亲’命悬一线,并且正在被那个崔家主母摧残。”
小心魔咬了咬牙,那张白白嫩嫩的脸上沾染了血迹与灰尘。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苟延残喘的小狗崽。
只是这只小狗崽的身上突然爆发出来了浓郁的邪气,这些紫黑色的邪气逐渐扭曲成一团,交织纠缠在了小衔月原本干净的灵力之中。
“那个时候的小衔月真可怜啊。”池珞的眼眸里幽幽着光,语气轻柔地说着,“他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身体仍旧是孱弱得可怜,甚至还有着缠身嗜血的邪气。他又那么刚好地看见了那个‘凶恶’的主母,不仅想要谋害了他的命,同样也想要杀死他的娘亲。”
“悲伤、痛苦、惊惧、愤怒、憎恶……”池珞一边掰着自己的手指,一边说道,“小衔月分明已经是百般容忍、百般退让,也没能得到主母的高抬贵手。”
“对哦。”小师弟的脸上笑盈盈的,弯弯的眉眼使得他看起来更像是夜雪初霁时的小白花。
崔辰安的薄唇翕动着,用最清甜的语气,说出来了最残忍的话语:“所以我杀了她,杀了那个‘凶恶残忍’的主母。”
与此同时,小衔月的身上迸发出紫到发黑的团雾,这些团雾阴沉沉的,将心魔身周的一切都笼罩在内。
冲天的邪气与马匹的嘶吼声交织在了一起,随即便是撕破了天际的惨叫。
“……然后救下了轻夫人。”小师弟轻飘飘地说着,词尾却撩带着讽刺,“这算不算得上是弑母呢?”
似乎是在嘲讽着当初的自己。
年幼时的衔月根本就不知道,那个总想要自己去死的“恶毒主母”,实际上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也不知道自己一心护着的、待自己极好的轻夫人,实际上才算得上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姐姐,这什么才算得上是善,什么又才算得上是恶呢?”
崔辰安带着薄茧的指腹顺着池珞的脸颊滑下,勾带在姐姐的下巴处,令得池珞的眼眸视线落到自己的脸上。
池珞似乎从小师弟的眼眸里望见了一丝茫然,望见了一种混沌的善恶观。
只是在下一刻,这一切又都全部被小师弟靡丽耀眼的笑意淹没而去。他的眼眸里熠熠生辉,流转着细碎的溢彩。
“确实是有些可怜,衔月完全是被蒙骗在鼓里呢。”池珞的脸反而是顺着崔辰安的手,亲昵地蹭了蹭。
她眼眸里写着不谙世事,雪白的绣鞋踮起,纤指指腹猝然在少年郎的眉心上一点:“衔月该不会是想要来博取我的垂怜吧?”
“不是。”少年郎不爽地咬了咬牙,偏开头来躲避掉了池珞的触碰。
崔辰安这么一转头,显得他下颌线到脖颈到喉结到锁骨的线条,都是格外的流畅好看。
只是脸颊边却有着孩子气般的气鼓鼓,雪白通透的耳廓都轰然成了红色。
看起来真像是一个想表白,又自觉表白会落了下风的邻家小郎君。
池珞眼眸视线看了看自己的指腹,唇角一扬,便忍不住地轻笑出声。大有一副算计成真的变态感。
而那个偏着头,本该是羞涩躲避着的小师弟,此时嫣红的唇角却也勾起来了满怀恶意的笑意。
姐姐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口是心非吧?她该不会真的以为,他在幻境之中毫无布防部署吧?
寻常人都担心自己的心魔被旁人窥见。可是他不是寻常人,他有病啊。
哈哈哈哈哈。
谁又敢说心魔不可以拿来利用、拿来为自己谋取利益呢?
唇红齿白的小郎君舌尖抵了抵上牙,眼尾流曳出病态与算计。
他也不是没有看过市面上的一些话本子。在那些旨在救赎的话本子里面,满怀善意的女主,总会遇到满怀恶意的男主,并且还会看到男主可怜悲惨的童年和过去。
这些天真善良的姑娘们,总会自以为自己能是他们的救赎,总以为自己的存在能像光一样,让他们改邪归正。
姐姐也不会例外。
他的好师姐已然是扒下来了自己装得乖巧的第一层皮囊。扒下来这层皮囊后,姐姐会看到表现得分外恶劣的自己,还会看见自己的口是心非。
当一个人已经扒下来了他的第一层皮囊,便会彻底放松警惕,自以为自己对他了如指掌,自以为他不会再有别的算计掩饰。
无论他表现的再凶恶,在姐姐的眼里,也会不过是一只张扬舞爪的纸老虎而已。
“不过是让姐姐随意看看崔家唱的大戏而已。”崔辰安的视线偏移在别的地方,看起来懒散而又随意。
像是在假装自己漫不经心。
像是傲气又娇气的少年郎。
姐姐会怜惜他的。
姐姐会救赎他的。
姐姐兴许在最开始会对他没有多少怜惜,但是她会被他拉下水的,然后她会在救赎他的旅程之中赔上自己的心。
他衔月确实很喜欢姐姐,但是相比于被姐姐掌控着节奏的亲昵,他还是更喜欢由自己为主导。
对崔辰安而言,他确实是担心姐姐跑掉,所以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将姐姐彻底锁在金丝笼里……让她身心都属于自己。
崔辰安那光风霁月的漂亮皮囊之下,正蛰伏着一只凶恶残忍的狼,那只恶狼正在缓缓地露出着自己锋利尖锐的爪牙。
姐姐会作戏,难道他就不会作戏吗?
姐姐会作戏中戏,难道他就也不会作戏中戏吗?
“衔月为着轻夫人误杀了自己的生母。”池珞这个时候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所以等到后来,等到衔月后来知道了一切,便彻底是陷入了自我怀疑以及自我指责?深陷进了道德与伦理的泥潭?这也令得小师弟,如此轻蔑于善与恶?”
怎么就已经开始替他分析了呢?
该不会是想要替他开脱吧?
上钩了呢,姐姐。
“兴许是吧。”崔辰安那双天生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流曳着无辜,“不过这些往事早便过去了,后头还有些崔家人丑恶的嘴脸戏码呢。譬如说我生父,他可是个名角儿,惯会唱大戏。”
语气却全是讥诮。
“接下来还有几场大戏呢,就是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兴趣继续看下去?”
崔辰安暗暗勾起的唇角眉眼,弯起如荼蘼花开靡丽秾丽的笑意,眼眸里则是化不开的浓墨。
他迟早要将这爱作戏的小鹿,
诱哄进金丝笼里。
【崔辰安好感度:九十。】
作者有话说:
系统:怎么一点儿好感度都不涨?
? 91、坦白
池珞自然是不知道小师弟的心里在盘算着些什么。
她不远不近地跟在心魔的身后, 看着崔辰安的心魔手上沾满着鲜血,脸蛋上也被血迹沾染,邪气萦绕在他的身周,使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漂亮傀儡。
小衔月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向了轻夫人。
只是轻夫人的身上下意识一个哆嗦, 整个人便像是被骤然抽去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瘫软在了雪地之上。
“衔月, 夫人她、夫人她……”轻夫人的说话都不太利索了,她似乎陷入进了极端的恐惧之中, 甚至于是不敢去看衔月的脸。
小衔月望向轻夫人的眼神, 从微光转而寂灭。
“她知道那是我的生母。”崔辰安弯弯起眼眸来,手指上还怪为活泼地拨弄着池珞的耳垂。
耳垂被带着薄茧的指腹捏红了来。
“姐姐的耳垂好看,要是能换上一个漂亮的耳珰, 应当会是更好看。”崔辰安微微侧着眼眸,故意把语句念得是又轻柔又甜腻。
池珞回眸看了眼崔辰安。
“衔月。夫人她是自己失足掉进一旁的陷阱里的。”那边的轻夫人攥住了小衔月, 手上剧烈颤抖着,气息也是起伏凌乱,“记住,夫人她是自己失足掉进陷阱里的!”
小心魔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陷阱中那充斥着血水的利刃。身上的浮动着的邪气也逐渐褪下, 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清澈的灵力。
小衔月终于是弯起来了一个笑容, 弯起来了一个有些孩子气的笑容:“夫人本身就是自己失足落进陷阱里的。”
心魔说话时那又轻柔又甜腻的语气, 居然是隐隐与现如今的小师弟相重合来。
想来小师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学会了用清甜乖巧的笑容来蒙骗别人, 以此来谋夺自己的利益吧?
【衔月。】池珞在心中默念道,【本是郎朗明月, 却被阴霾遮掩, 望不清真相, 分不清善恶, 故而逐渐走向堕落残缺。】
小心魔又再一次说道:“夫人是自己失足落进陷阱里的。”
池珞眼前的画面一转。映入她眼中的,是一个生得分外俊朗的男子,他的容颜与崔辰安有几分相似,此时正坐在宅子正中央的座椅上。
她一愣,大概能猜出,这就是小师弟的生父,那时候的崔家家主。
“夫人是自己失足落进陷阱里的,就算是赵家的人来,我也能保证他们查不出任何东西。”这崔家家主冷着声,口中毫不犹豫地说着,“轻轻无须担心。”
赵家是嫡夫人的娘家,也算得上是小衔月原本的舅家。
轻夫人此时心怀惴惴地站在崔家家主的跟前,眼眸里的慌乱还未曾褪去:“可衔月是夫人的亲生孩子,他本来才应该是崔家的嫡长子……我当初只是想让我儿过得更好一些才做下来了这般错事,崔郎,但是我根本没有想要夫人的命!”
轻夫人说着说着,便开始忍不住低头啜泣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替崔辰安哭泣还是在替自己哭泣。
她身上身着的素色衣裳是那般的干净秀丽,衬得轻夫人整个人如同皎月般清丽。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沾湿了她的衣袖。
泪水滴落而下的斑斑驳驳的暗色,似乎都将整个衣裳玷污了去。
“收回你的妇人之仁,夫人死了,以后你的孩子便是我崔家的嫡长子,又有何不好?”那崔家家主的声音轻飘飘的,凉薄至极。
甚至于是根本就没有提到过衔月。
而此时的小衔月正站在屏风后,将自己生父与轻夫人的对话听了个完完全全。
他的年纪尚小,身上的伤也没有好全。他就这么怔怔地站在了屏风之后,眼眸里不知道该酝酿出怎样的情绪。
无处宣泄的愤怒,无处倾诉的茫然,全都混杂在面前那个小少年身上。
“不过是死了一个夫人,算什么大事。最近邪魔作乱,我们崔家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赵家也没有这个闲心来找我们的麻烦……”崔家家主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而后那轻夫人便身体踉跄着,从屋中退下。
崔辰安在这个时候在池珞面前忽而开口解释道:“那个时候我特意混进这间屋中,就是在担心我的生父会去为难轻夫人,但是却意外听见了这番话。”
池珞沉默着,隔了一会儿才开口接话道:“这个时候应该快到了崔家覆灭的那场战役吧?”
“是的。这个时候邪魔不知道为何都聚集在了瑶池,这才有了崔家诱敌深入的那场战役。”崔辰安说道,“现在想想,他们聚集在瑶池,应该就是受到了召唤,意图将上古邪魔释放出来。”
“崔家家主,也就是我生父,他带领着崔家接受了瑞鹿们诱敌深入的建议。当然,他为的是能凭借这场战役,来提升他在崔家的地位,也同样提升崔家在世家中的地位。”
“他当初娶我的生母,应当算得上是高娶。他凭借着赵家的人脉,在崔家中算是稳固了自己的地位,但是他的心中一直憋闷着一股气,一直想要把赵家当成自己的污点抹去。所以他才会如此纵容轻夫人换子,也会如此纵容我弑母。”
小师弟的声音像是讲故事,娓娓道来。
池珞却从这话语之中感到了恶寒,这崔家内部的算计确实是让人恶心。
“在这同一时间段,姐姐又在干什么呢?该不会是在千山缥缈峰与温师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吧?”崔辰安此时却话锋一转,抬手揽过了池珞,“算算时日,在我这般可怜的日子里,姐姐居然在与自己的好师兄恩恩爱爱呢。”
两人眼前风雪交加着的崔家如同被打碎的镜子一样碎裂开来,小衔月那无助与戾气混杂在一起的神色,也定格在这碎裂之中。
……
破碎之后,映入眼帘的则是云雾缭绕着的千山缥缈峰,以及池珞的心魔。
在玉衡峰里,小鄜鄜显而易见地长大了些许,此时她的眼眸正直直地望向眼前的一身弟子服饰的温似旻,看得格外专注。
“温师兄。”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还有一些小心翼翼。
这是池珞刚到千山缥缈峰没多久的时候,她才离开了神农谷,对这个宗门的一切都感到陌生。
那时候温似旻的脸上也还有着青稚,他一回头,见到是自己的师妹,便温柔地微微低下了身子:“阿珞师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需不需要师兄帮忙?”
玉衡峰的师兄对着自己的师妹伸出了手,面容上也是笑得如沐春风,身周气息温润安宁。
“姐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需不需要小师弟来帮忙?”崔辰安轻笑了一声,模仿着温似旻的语气,凑到姐姐耳边慢条斯理地说着。
只是他的语调捎带着崔家那地的腔调,听起来还有些古怪得好听。
“姐姐的心魔居然还有温似旻吗?”
崔辰安抬手捏了捏池珞的脸,顺势将自己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倚靠在了池珞身上。
死皮赖脸得紧。
池珞听到小师弟的气息萦绕在离自己极近的耳边,气息也被他弄得凌乱了几分。
她偏过头去,反而是更凑近了崔辰安脸上些许,刻意娇娇柔柔道:“对呀,我的心魔其实就是,温师兄怎么就不爱我呢,怎么就这么知礼节呢?”
崔辰安捏着池珞脸上的手猛然下滑,顺着肩,下摁锁骨:“对呀,好可惜哦,我和师兄可不一样,我就不知礼。”
“嗯……”池珞耳朵霎时间红了个彻底,她脸上的羞赧,瑰丽魅惑得分外惹人怜惜。
但是她仍旧是眼眸软软地凑到了崔辰安的耳边,呵气如兰,语调轻快:“可是,我才不满足只要一个人哦,说不定我想要很多很多个道侣。”
池珞的脸上装得是那样的圣洁无瑕,仿佛是山林中一只神圣不可侵犯的小鹿,至纯之中带着刻意勾人的蛊惑。
眼眸里则潋滟着看热闹似的幽光,病态又疯癫。
她一击即退,故意撩拨完后,却又猛然撤身出来,矜持的模样像极了是要准备去沐浴焚香。
崔辰安气笑了来,指骨也勾在了姐姐的下巴上,细细摩挲着。他衣袖上的金线刺绣,流光流转得晃眼:“这就是姐姐的心魔?”
随着小师弟皂靴上前一步来,幻境却又再次破碎开来,显然是池珞的心魔正演变到了下一个阶段。
“小师弟恐怕猜不中我的心魔是什么?”池珞唇角弯弯起温柔温婉的笑意,笑容清纯至极。
崔辰安眼皮一撩,看向了眼前再次幻化形成的幻境——是春深台。
他略略有些讶意,扣着姐姐的手也跟着顿上了那么一顿:“姐姐的心魔还有我?我还有这个荣幸?”
池珞的纤指顺势将崔辰安推开。
她轻车熟路地坐在了春深台那间屋子的桌案上,雪白的绣鞋悬空摇呀摇的,脚踝上铃铛的声响诡异地“叮当”着。
这一回出现在两人跟前的心魔,居然生得与池珞如出一辙,年纪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她正被绑在椅子上,全身正被傀儡丝线紧紧束缚着。
崔辰安挑了挑眉,隐隐察觉到了古怪。
更古怪的是,在池珞心魔的跟前,居然是出现了另一个“崔辰安”,只是这个“崔辰安”看起来身上的邪气与戾气要更重一些。
他正冷眼看着池珞的心魔。
“姐姐,我的记忆里可没有这一出戏。”崔辰安看向坐在桌案上的姐姐。
“没有才对呀。”池珞双手扶在桌案边缘,“如果说先前的算是我的心魔,现在发生的事情可不是我的心魔,只是没有了我之后的正常发展而已。”
这话说得有一些拗口。
“因为这是我前世的心魔。”池珞的雪白绣鞋一只搭在了桌案上,另一只顺着桌缘垂下。
随着崔辰安的角度看去,能够看到姐姐身上刻意诱惑的弧度。鸦发散落之下,衬托得脖颈到锁骨一片雪白。
“前世的心魔算不得今生的心魔。所以,小师弟,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心魔。”
池珞眨着自己清澈纯粹的眼眸,嫣红娇嫩的嘴唇一张一合:“但是小师弟可以从我这里窥见自己的未来哦。也就是说,无论是我的心魔还是衔月的心魔,这些心魔从头到尾,都只会暴露小师弟自己一个人的弱点和痛点呢。”
“小师弟不好奇少了我之后,自己未来的结局吗?”池珞前倾着身子,垂落下的雪白绣鞋足尖点了点地面,鸦色长发也如同垂柳散下。
姐姐春葱般的纤指叩了叩自己身侧的桌案,像是在召唤小狗勾上榻来:“来,衔月,一起看戏呀。”
? 92、前世
确实, 这算得上是池珞的前世。虽然这个记忆在她的脑海之中,也确实算是她前世,但是这对池珞来说,简直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与抉择。
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另一个人格:
前世的“池珞”正被“崔辰安”绑在椅子上, 眼眸里面全是警惕。“崔辰安”虽说是她的小师弟, 但是她并不了解他。
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叛出千山缥缈峰的存在, 他长得一张分外漂亮的皮囊,脸上也装得乖巧甜腻, 但是滥杀无辜时从不心慈手软, 简直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你为什么要来抓我?是想要来杀我?”她问。
“只不过是觉得很好玩而已。”
恶鬼手中随意转着自己弯月模样的刀刃,尖锐嗜血的刀刃被灵活的手指拨动翻转着。
“人们不都是说瑞鹿干净高洁吗?不都是说我肮脏下作吗?我好奇,所以我来瞧瞧, 这些干净的东西究竟是怎么样的。”
恶鬼没有什么同情心。
他在崔家的时候遭遇过亲人的背叛,见证过人性的丑恶, 在千山缥缈峰的时候也没有得到过善待,从来就是与正常的仙门弟子分割开的。
他更像是游离在所有人之外的游魂,只喜欢戏耍嬉闹,随性而为。唯一算得上是惦记的事情, 大概就是惦记着给崔家里的无辜之人报仇雪恨, 惦记着撕破一些世家之人虚假虚伪的面孔。
“怎么说你也算得上是我的师弟, 你为何要选择叛出千山缥缈峰?”前世的池珞问着。
“怎么?是想要正义地来劝我吗?”眼前的恶鬼手中的弯月刃抬起, 划破了“池珞”的肩, “你又怎么能够确定,你代表着的千山缥缈峰是完全的正义?你又怎么能够确定, 我代表着的是完全的邪恶?”
滴滴血迹绽放在那本该是干净圣洁的弯月刃之间, 将洁净染上污浊。刀光的熠熠与血色撞击在一起。
直直将“池珞”剜得倒吸一口凉气。
“听说你爱慕温似旻?”恶鬼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歪着头,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师姐,“爱是什么?”
他的眼眸里面乌墨色浓郁得吓人,像是没有什么光彩的傀儡。
只不过他在下一刻,却忽而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这样明媚自然的笑容才使得他更像是一个鲜活鲜明的人,而不是什么死气沉沉的傀儡陶俑。
“你问这个做什么?”被忽然问了这么一个意料之外的事情,“池珞”一愣。
“就是想了解了解你们虚伪的爱。”眼前这个陌生且叛变的小师弟,这个时候却在问着她这样亲密的问题。
“池珞”没有想着回答,她的手上试图去摸索藏在乾坤袋中的符箓。
“定。”恶鬼却像是看穿了她的所有动作,傀儡丝线轻描淡写地定住了“池珞”的动作。
甜腻的毒香四起,邪气也逐渐翻涌上来。这个恶鬼毫不犹豫地使用了邪术,以至于他根本不必在逼迫“池珞”开口这方面费更多的工夫。
“池珞”的嘴唇很快就在邪术的驱使下一张一合:“我爱慕温似旻待我温柔体贴,能够注意到我所缺失的一切。以前在神农谷时,父母从来就注意不到我的情绪,也不会去关怀我的饮食起居……但是温师兄会。”
两人一坐一站。坐着的瑞鹿正在向一个全然陌生的小师弟倾诉自己对师兄的爱意,站着的小师弟正在听着一个自己从未接触过的话题。
恶鬼居然是在倾听爱情。
“你真的爱他吗?”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崔辰安”撩起眼皮来,笑容是那样的轻蔑。
“我……我真的爱他,他对我是那样的温柔细腻。”“池珞”在邪术的驱使下说了这么一句,却忽而卡壳,再也找不出别的词了。
“你真的爱他吗?”恶鬼轻蔑地笑笑,极盛的容颜昳丽到晃眼。
“我。”“池珞”居然是憋不出辩解的话语。
“你真的爱他吗?”
邪术的蛊惑再深了一些,浮动着的毒香也愈发甜蜜,甜滋滋得勾人。
“池珞”身上一顿,清澈干净的眼眸也被蛊惑得放空了下来,嘴唇不自觉地翕动着,将自己内心深处最本质的想法吐露了出来:
“我爱他身上的爱。”
“温师兄的家族关系和睦,他能够获得父辈母辈的夸赞,也可以获得同辈的景仰,他的身上获得了很多人的爱,以至于他根本就不缺乏爱,甚至于是有足够的情绪,将爱给到别人。”
“我想分一点这种爱。分一点就可以。”
瑞鹿清澈的眼眸里边逐渐浮动起来了细碎的光点,像是被困在灵力屏障里的萤火虫,正在凌乱地飞舞着,正在寻找着能够存活的出口。
“真是正派们可怜又虚伪的爱。”“池珞”眼前的那只恶鬼轻笑了一声,然后笑声由低到高,最后高声地笑了起来。
“池珞”下意识咬紧自己的下唇,将自己的下唇咬得发白。
她不知道这个叛变的小师弟为什么要将自己掳走,更不知道为什么他费尽心思把自己抓到这里,居然只是想来问她一句……“爱是什么?”
“池珞”的脑袋发懵,见这个小师弟笑到有些诡异疯癫,便忍不住开口辩解:“我并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是我知道,我见到他们开心,见到我自己能够发挥作用,能够帮上他们的忙,我便会感到开心。我觉得这就是爱。”
她这样一番的发言令得“崔辰安”笑得是更厉害了,眼眸眼尾都泛上来了泪花。
他外表的皮囊看起来真的像是一个稍显稚嫩的小师弟,但是他的嗓音却是恶劣又轻蔑。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我从前也许与你一样,但是现在我不这样了。现在只有凌虐那些我讨厌的臭虫,将你们这些傀儡陶俑戏耍得团团转,才能够让我感到开心快乐。”
眼前这个恶鬼说起话来的时候,看起来真像是恶作剧成功之后癫笑着的熊孩子。
“你真是把自己当成是一个伟大的救世主,难道你救了他们,他们就会选择来景仰你吗?就会因此感到开心快乐吗?”“崔辰安”的笑古怪地停在了脸上。
分明有着这样漂亮的皮囊,却令得“池珞”的身体感受到了一股席卷而来的阴森凉意。
“最开始,他们不会来相信你,他们会指使你、说教你、嘲笑你。再后来,他们没有听你的话,等到他们终于吃到了苦头,他们又会来斥责你、怒骂你、怨恨你,问你为什么不早点将这些告诉他们。”
“神圣的瑞鹿,该不会真的这么天真,妄想着凭借自己那一点儿脆弱的小命,就可以将所有人拯救出泥潭吧?你根本救不了他们,也不会让他们感到开心快乐,你只能救自己。”
“总归你是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的,为何不自甘堕落,让所有人都不满意?那样是多有意思啊。”
“破罐子破摔,罐子从山顶滚到山脚,虽说最后会是残破不堪,但也不失为一种放任自流、无为而治的乐趣。”
少年郎的声音是那样的清澈,说得话却算不上是动听。
“我与你的想法不一样。”“池珞”偏过来了头,反驳道,“我有我自己的道德底线,也有我自己的心灵追求。我不会因为别人都这样肮脏,便因而降低了自己的水准。”
“他们愿意烂在泥地里,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与我没有关系。哪怕我会因此付出死亡代价,我也不愿意低头与他们同流合污。我宁愿至死都是清清白白。”
“经常有小孩子犯错之后说:‘他们都这么做。’但是现在从我开始,我可以让有一个人不这么做。①”
恶鬼轻笑一声:“随你。”
……
“这便是姐姐的前世?”崔辰安挑了挑眉,手臂撑到了姐姐身体的两侧,“至善。”
“还有小师弟的前世,至恶。”池珞被崔辰安圈在怀中,唇角弯弯起烂漫的笑意,“只不过两种极端终究是会走向灭亡的。”
池珞的话音刚落,眼前的幻境应声碎裂。桌案也一同碎裂了开来,令得池珞抬手挂在了崔辰安身上。
“前世的池珞很善良,她选择了乖巧。她的爹娘是疼爱鄜鄜的,但是他们毕竟还有另一个孩子,更何况那个孩子在战后下落不明,他们比谁还揪心。鄜鄜知道。因为另一个孩子是他们的伤痛,所以她要尽力不触及他们这个伤口。她很乖的。”
“沧海仙尊收下了她。只是沧海仙尊有很多的弟子,他太忙了,更多的时候并不会在弟子们身上费多少心神。”
“师兄对她最好了,温柔细腻,完全可以注意到她的敏感、她的低落。”池珞边这么说着,边看向远处演绎着前世的幻境,“不过她死在了师兄的剑下。”
远处前世的“温似旻”举起来了手中的剑,剑尖刺进了那瑞鹿的胸膛,令得血流如注。
“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责怪自己的师兄。因为她知道,不过是死她一个,便可以拯救许多人许多家庭,完全值得。她最乖了。”
池珞的唇在崔辰安的鼻尖蜻蜓点水地点过,笑起来的气息落在他的脸上:“不过这是前世的鄜鄜。前世的鄜鄜只贪恋那一点的、普照的温暖;而今生的我,只要一个,就一个。”
她的那双眼眸熠熠着幽光。
话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给崔辰安听的,撩拨得小师弟睫羽一颤。
“只不过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的衔月,似乎都在向至恶的那一端坠落。我想,我能猜到衔月的心魔了。”
崔辰安低垂着鸦色睫羽,手护着揽在池珞的腰间。他的喉结微动,像是心也被姐姐颠弄在股掌间。
不用想他也知道,像他这样的恶人,前世应当是死的很惨。
猜到他的心魔了?
猜到之后就该是救赎他了吧?
姐姐。
善该是去救恶的。
崔辰安藏起眼尾的笑意与恶意。
他还未来得及回话,就听见了鞋子踩在幻境地面的细微声响。
崔辰安侧眸看去,便瞧见了玉衡峰一行人。他看见温似旻的目光停留在那个鲜血如注的瑞鹿身上,手中的剑也跟着被攥紧了来。
作者有话说:
①没翻到,应该是来自《杀死一只知更鸟》
? 93、除恶
不仅是温似旻见到了这个场景, 身旁的招元桃也不由得抿了抿唇。宋林盛则是低眉顺眼地站在两人的身旁,如同影子一般隐没在身后。
“阿珞。”温似旻的视线始终盯着眼前这个被前世的自己一剑刺死的瑞鹿。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曾经有一段时间一直梦到与眼前这个一模一样的画面。这些事情实际上是真实发生过的吧?”
温似旻几乎无法接受。
他的教养良好,无论是对着自己的家族还是自己的宗门,都有着天生的责任感。在他自小以来的认知里, 自己应当是能够守护弱小的守护者。
而不是将自己的刀刃指向自己的师妹。
温似旻看到自己被迫在苍生与师妹之中作出所谓正确的选择, 他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悲凉。分明这应当是在理智的判断下作出的正常抉择。
“是的, 师兄,曾经发生过。”见到温似旻一行人出现在来这里, 池珞也有些意外。
不过看起来, 温师兄他们只看到了前世的池珞死在前世温似旻剑下的画面。
崔辰安看向眼前姐姐的神色。先前与他独处时,姐姐眼眸里妖媚得几乎可以拉丝,但一见到有人来, 便又立刻恢复成了从前那般的干净清澈。
玉衡峰那些人,除开知道更多的宋林盛, 都见到了前世姐姐的牺牲。这样神圣圣洁的瑞鹿,就连前世的死都是为着村庄无辜的村民。
崔辰安想。他们恐怕是会更加以为,眼前的姐姐是个善良无瑕至极的瑞鹿吧?
池珞方想将手从崔辰安的脖子上滑下,便被少年郎的手隔着宽大的衣袖, 骤然攥紧了她的胳膊。
这样一来, 池珞似乎真的是一只纯白无辜的小鹿, 就连与崔辰安这般亲近的姿态, 都是被逼迫而成的。
“阿珞师妹, 我欠你一句道歉。”温似旻翕动着嘴唇,心中内疚不堪。
只是他也没有把握, 倘若再有这么一回, 自己会不会再做出与前世同样的选择。
“不用啦。”池珞弯弯起眉眼, 声音是那样的轻快, “无论是道歉的人,还是被道歉的人,照理说都应当是前世的人。师兄做出的选择,不过是世俗意义上正确的选择,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孰是孰非。”
“我也是刚刚才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她随口说着假话。
“我现在只看当下,只看今生。前世的池珞是前世的池珞,今生的鄜鄜是今生的鄜鄜。”池珞说的话语是那样的坦然。
崔辰安却听见池珞在悄悄与他传音:【今生的鄜鄜也是衔月的师姐。】
姐姐的脸上满是正气凛然,眼眸里的视线也没有一丝一毫落在自己的身上。而落在自己耳边的传音娇柔又婉转,像是带着挠人的钩子一样惹人心痒。
这样满眼善良的师姐,在视线落在宋林盛身上时,笑容却是显而易见地凝在了脸上,小脸也忽而一白,像是见了鬼。
雪白的绣鞋这个时候互相仓促地蹭了蹭,池珞的手也下意识顺着崔辰安的脖颈,收紧搂紧了几分。
像是遇到了什么怕极了的人。
崔辰安的手尚且隔着衣料攥着她纤细的小臂,他眼皮一撩,将姐姐衣袖上的金线刺绣尽收眼底。
他能够看见,也能够感觉到,自己手里的姐姐正在细细地颤抖。
姐姐真的在害怕吗?
害怕宋林盛?那个邪魔安插的细作?
小师弟抓在池珞小臂上的手略微移动了一下,修长的手指隔着衣料蹭过她手臂上的细腻。
小师弟略略低下头来,唇角微微扬起一个笑容,眼尾流曳出兴味来。
池珞埋在崔辰安的怀里,唇角也肆无忌惮地勾起,笑得是病态荡漾。
只是她再抬起头来时,眼眸里则是潋滟着要掉不掉的泪水,鸦色的睫羽上也沾染上了细小的泪珠。
任谁看了,都能看出来池珞是在害怕,这个前世善良至极的瑞鹿,现在居然是在害怕。而且显而易见是在害怕宋林盛。
她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好像什么都说了。
而在这个时候,方才还凝固的幻境画面又转动了起来。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能够看到,画面一转,一个浑身邪气的修士踩在了前世的池珞身旁的鹿角之上。
梅花枝一般纤细漂亮的鹿角,如今却被污糟的邪修踩在脚下,踩得是嘎吱作响,几乎是令玉衡峰几人目眦欲裂起来。
没有任何一个正派能够容忍邪压过正。
而这个时候,幻境的画面一转,那踩在鹿角上的邪修,居然就是他们身旁的宋林盛。
宋林盛那个时候哪里还有一点儿的安静内敛,反而是满脸的贪婪,看向瑞鹿的眼神就像是看向漫山遍野的金山银山。
栽赃。
低眉顺眼在一旁的宋林盛霎时间便意识到了眼前这是个什么情况。
他确实是在替邪魔做事,但是按照他的性子,就算是在前世,也都会是一直在暗处挑拨,从来不会在明面上做事。
再看看那个在崔辰安怀里瑟瑟发抖的瑞鹿……温似旻和招元桃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这是个怎么一回事吗?这就是池珞对他将一切告知崔辰安的报复。
他的脸上闪过困惑,而后便是惊讶。眼眸里无措地望向看向他的温似旻和招元桃。
“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我也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宋林盛边说着边低落了下来,“元桃与我关系好,还能不知道我是什么家世什么性子吗?”
招元桃惊愕地看着宋林盛,一时间也拿不准这事情究竟是谁是谁非。要么是宋林盛是邪魔安插的细作,要么就是池珞在栽赃嫁祸。
“我也不知道我的记忆有没有差错。”池珞这个时候倏地来了这么一句,“兴许是我记错了?”
她的嘴唇是那样的苍白。
面对池珞茶里茶气的发言,宋林盛却丝毫不慌张,他反而是按照自己平常的个性,四两拨千斤道:【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这是邪魔他们设置的幻境,说不定是在挑拨我们,我们不要因此互相猜疑,上了他们的当。”
宋林盛气定神闲。
他能够做细作,自然已经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有着清白的家世,有着清白的背景,有着招家的背书,甚至于从来就不在明面上做事。
那个狡猾的瑞鹿炉鼎,该不会以为这么装上一装,就能将他拉下水吧?
温似旻兴许心里会偏向池珞,但他向来公平公正,不会因为自己心里的偏向贸然做出决定。而招元桃与他相识许久,对他也素来信任。
至于那个崔辰安?
宋林盛低垂下来了眼眸。
那个崔辰安可是主想要拉拢的好苗子,他的体质天生擅长修炼邪气,甚至于是天资聪颖,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将邪术使用得炉火纯青。
更妙的是,他的心智也很合适。他有极强的报复心理,以及无所谓善恶的混沌立场,甚至于还有着邪魔游戏人间、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美好品质。
崔辰安也不会偏向这只狡猾的瑞鹿。
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如此长时间的戏耍欺骗,又怎么可能会对那个玩弄自己感情的女子心甘情愿?
那个胆大的瑞鹿做过的恶事可是太多了,她欺骗崔辰安,甚至于还利用坑蒙拐骗、栽赃陷害来以此博得崔辰安的同情与爱意。
宋林盛仍然记得他去找到崔辰安,告知他一切的时候。
那个容颜昳丽的少年郎手上一压,身周极盛的灵力与邪气轻而易举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他看到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小师弟拨弄着茶盏,普普通通的杯盏上边,随着他手的拨弄浮动着月光的流光溢彩。
宋林盛听见崔辰安头也不抬地散漫道:“我知道,她不过是想要利用我的肮脏来衬托自己的圣洁。不过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将我踩在泥地里,然后让我如同仰望高洁的明月一般仰望她。”
骨节分明的手是那样的白皙,白到几乎是熠熠生辉。只是那只手手指单手指腹一扣,将茶盏平稳地放在了桌案上面。
宋林盛那时临走前,就看到崔辰安红得有些诡异的嘴唇微微勾起,他的肤色本来就是极白,更加令得他像是诡异的傀儡陶俑。
漂亮却可怖。
宋林盛还隐隐听到他阴阴低笑道:“姐姐迟早要为此付出代价。”
这样报复心极强的邪修好苗子,又怎么可能为着区区女人区区美色而折腰?宋林盛心底得意地笑着。
“宋师兄。”崔辰安这个时候却忽然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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