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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女主被当成祭品推到南阳江畔。池珞心道。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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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责罚完毕了,那你便回去歇着,也好过几日继续随我们一同完成任务。”

    “姐姐,我是来找你的。”崔辰安的手臂死死地摁着屋门,大有一副坚守此地不可能挪动一步的坚韧模样。

    只是他看向池珞的目光,是那样的可怜兮兮,一双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泛着脆弱不堪的薄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像极了被抛弃的流浪小狗。

    “姐姐不心疼心疼衔月吗?”崔辰安眼皮一撩,看向了池珞。

    小师弟眼眸中的满天星河是那样的璀璨夺目,双眼皮的褶子也像是昙花一现时那般的惊艳。

    这般直白的昳丽可怜兮兮地撞进了池珞的眼里,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恣意张扬。

    池珞被晃了神,顿了顿,方想转身,便见这昳丽一个踉跄,这耀眼的昳丽便跌进了自己怀里。

    “姐姐,我疼。”

    崔辰安小师弟像是真的没有站稳那般,跌进了池珞的怀中,漂亮脆弱的眉眼间一如既往的无辜。

    作者有话说:

    ? 35、夜半贴贴(一更)

    三更半夜, 小师弟竟是闯进了师姐的屋中,还这般可怜兮兮地倚靠在了自己的师姐身上。

    怎么想都绝对是有悖儒家礼仪!

    “崔辰安!”池珞抬手,抵在小师弟那毛茸茸的脑袋上,试图冷着声去喝止他, 声线却不由得掺杂上了被惊了一下的仓促。

    只是她很快就稳下来了声线, 一张玉□□致的小脸上先前浮现的短暂的薄红褪去, 余下来的便是一身的冷冽圣洁。

    “起来。”瑞鹿少女冷着一张脸,对小师弟毫不留情地说着。

    她的眉梢色淡, 冷起来的时候瞧上去还真是像极了极地的寒雪。

    肩膀上的小师弟却是顺着她的手轻蹭了一下, 腿上像是想要站直,却又是踉跄了一下,力道更深地落在池珞的肩颈上。

    “姐姐, 我没力气了。”少年的声音柔柔地吐在池珞的耳边,声线被他压得无辜得很。

    唇边却是在悄悄扬起一抹笑, 露出一边像极了狼崽子狼牙似的尖牙。

    无论崔辰安生得再怎么唇红齿白,说到底也是个成年的小郎君。当他大半个身体的重量落在池珞肩膀上时,池珞也很难说是这般是毫无感觉。

    小师弟这小狼崽子本来就比池珞高上不少,他弯腰俯身跌在池珞的肩颈间, 力道与重量着实令得池珞难以支撑应对。

    更何况崔辰安他还刻意恶劣地把自己说的句子, 念得是绵长清晰。

    他的腔调不是他平日里常说的官言通语, 而是捎带着些从前崔家那地的调子, 显得是颇有韵律。

    “崔辰安。”瑞鹿师姐着实是没能推开他, 只得运用灵力掩住了屋门,以防被旁人撞见窥见。

    见到屋门关上, 遮掩住了最后那缕屋外来的光, 崔辰安的鸦色睫羽一低, 也悄然掩盖住了自己眼中的笑来。

    姐姐这个做法, 算不算得上是引狼入室呢?

    小师弟的眉眼间粲然耀眼,眉梢处却氤氲着说不出的靡丽。

    若是姐姐将他这只狼引了进来,那便别再想让他走了。

    “我也不想这般的,姐姐。只是我的膝盖好疼。”崔辰安眼眸之中湿漉漉的,怎么看都像是一只耷拉着尾巴的小奶狗,“姐姐替我看一看吧,说不定我被妖鬼气伤着了。”

    “小师弟别闹,你伤没伤着我还看不出来吗?你并无大碍,歇一会便好了。”池珞将崔辰安带到一旁的椅子上,粉唇抿得紧紧的。

    崔辰安侧眸看过去,就看到他那瑞鹿师姐藏在发间的耳尖红了半截,也不知道是害羞的,还是气的。

    乌发雪肤的清冷师姐毫不犹豫地将他放在了椅子上,眼眸之中清明澄澈,像是毫无旁的杂念。

    崔辰安的眼眸一深,陡然轻笑来。他感觉到了池珞想要撇开他的动作,自然也看到了池珞这副可爱的模样。

    姐姐怕不是知道害羞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池珞在去搀扶小师弟的时候,泛着薄红的指尖分外依恋地在少年的小臂悄然转了个小圆圈,而后才恋恋不舍地收回。

    “姐姐。”被放在椅子上的崔辰安却是抬起手来,手指忽地抓住想要离去的池珞。

    “想要做什么?直说便是。”池珞的声线微冷,并不去接崔辰安的话匣。

    像极了僻静之地那山顶的清冷白花,孤芳自赏,却对旁的花儿不曾垂怜。

    “我想要姐姐……”小师弟拖着长音,念到了句末,话锋却陡然一转,“想要姐姐心疼心疼我。”

    师姐纯白的衣角被小师弟攥在了手指间,他坐在那里低垂着眼眸来,分明是那样的低眉顺眼,却令人隐隐感到诡异的危险。

    “我跪在南阳江畔时,姐姐都不曾来看我。一眼也不曾。就连喊我起来,也是叫得风唳师兄。”

    小师弟的眉眼间含着脆弱的气息,像是坠在悬崖边的无瑕白玉。大有一种要是受了委屈,就会从悬崖边跳下去“粉身碎骨浑不怕”的娇气。

    “我难过,姐姐。”

    崔辰安的声线轻轻颤着,音色委屈之中带着细微的沙哑。

    而这股眉眼间的娇气脆弱,却在他抬眼看向池珞间陡然一变,柔软与温吞骤然间化作少年鲜明而肆意的锐意。

    像是忽而一点朱砂点在只有黑白的水墨画上,耀眼而明妍地撞进了池珞眼里。

    “我做错了事情,自然会是乖乖认错。只是——姐姐你可以别不理我吗?”

    分明是认错讨饶的话,却被他说出了一股子邪性。腔调中散漫的懒音,总给人一种乖顺之外的桀骜。

    “你这是在怪罪我吗?”

    池珞身周的气压倏地低沉,就连她那边缘圆钝的那双清澈鹿眼,眼尾都好像凌厉了起来。

    “小师弟,你在江边跪了这么些天,难道就没有想明白什么东西吗?就没有想明白我为什么要罚你了吗?”

    “我知晓我做错了。”崔辰安偏了偏头,绣着金线的发带,也随着他的动作摇曳了一下,居然是显得他几分俏皮。

    “这些天,我在南阳江边,仔细想了想……我想,就算是再重来一次,我也一定会下手去折磨那半柳人的。”

    崔辰安忽而弯起眼眸来,漂亮而昳丽的眼眸依然是显得他纯粹可爱。

    池珞算是给气到了。

    原先清冷的白皮美人,现在眼眸一转,竟像是给崔辰安丢了个白眼:“我说了这么多,师弟你这是一点也没听进去呀?”

    看上去真像是嗔怪。

    姐姐在嗔怪他。

    崔辰安勾起唇角,如玉一般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师姐落在他手中的那截衣角。

    好像这般,就能将姐姐的一部分揉碎,彻底的留在他身边那样。

    “可是姐姐,他这般伤你。我想了许久,也没能咽下这口气。我们千山缥缈峰斩邪除魔,不就是为了能够去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吗?”崔辰安吐字清晰,说起这些时格外有条理。

    “我生气乃是人之常情,姐姐是我的师姐,要是我连自己的师姐都保护不好,又怎么能够保护的了旁的什么苍生?”

    小师弟说了一长串,眼尾上也开始捎带起红意,盯着姐姐的神情既执着又倔强。

    “姐姐,我舍不得你受伤……”

    可怜兮兮又死倔死倔的小狼崽子。

    “可是,我们有别的方法来对付恶人,根本就不需要搭上你,他并不值得赔上你。”少年对面的师姐也是红了眼尾,却依旧刻意冷着声。

    “我就知道姐姐最心疼我啦。”崔辰安忽而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眼眸一弯,漂亮的双眼皮褶子如桃花绽放般灼目粲然。

    “倘若下一回再遇见这种事情,我依旧会做出和这次一样的选择,保护姐姐。只是我也会自行去思过崖领罚。这般才叫做赏罚分明。”

    崔辰安眼皮一撩,便这么直直的看向了自己的师姐。

    流长的眼尾流曳出最无辜的线条,单单一笔,便勾勒出了这灼灼少年郎含蓄内敛着的赤诚。

    当真是知错了,但不改。就像是明晃晃地在说:他愿意为了姐姐承担这错,并且坚决不会因着自己必定会遭受责罚而逃避。

    他敢犯错,也敢认错。

    这只满身反骨的小狼崽子,就算是面上装得再怎么无辜可爱,也改不了骨子里这桀骜的性子。

    池珞一怔,方想在说些什么,就看到眼前方才这猛然站直的小师弟,忽而膝盖一软,又扑在了她的怀中。

    扑进来的小师弟临了还不忘再加上一句:“糟糕,我高估自己了。姐姐,我还是膝盖疼……”

    小师弟的声线像是很是懊恼,脸上也是干干净净无无辜辜。身体上却是很诚实并且理直气壮地,第二回栽进了池珞的怀中。

    像是笃定了姐姐这回不会再推开自己。

    崔辰安侧眸看了池珞一眼,天生漂亮而下敛的眼尾下压着他恶劣而隐秘的心思,他再次叫道:“姐姐。”

    像是轻哄。

    小师弟这一回绝对是故意的。他这样兜了一大圈折腾了一番,就是为着哄着姐姐心疼他。

    池珞指尖上的红色更甚,漂亮的模样像极了桃红的酒酿。清冷的白皮也都再次被小师弟忽然的投怀送抱染上了粉色。

    本该在冷着脸训斥小师弟的瑞鹿师姐,现在却是有些手足无措。

    崔辰安的眼眸一暗,骨节分明的手指状若无意识地揉捻过姐姐鸦发的发尾。

    姐姐无措的样子,可真是可爱呀。

    他又发现了姐姐可爱的新表情。

    他还想收集更多更多姐姐这些生动鲜活的表情,收集一辈子呢。这不比那些机械刻板的傀儡玩具有意思?

    崔辰安弯起眼眸,悄悄笑起来,勾起的唇角荡漾开扭曲的餍足。

    像是污泥腐朽中开出花来。

    而崔辰安并不知道,他眼中这可爱无措的师姐,此时是当真的无措,只是这个“无措”与他所想得不太一样。

    现在的瑞鹿师姐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是。她只好安抚地拍拍崔辰安的背,干巴巴地安慰道:“衔月,不如我来用灵力替你疗伤吧?”

    她一边在介意,小师弟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师姐的房中。另一边,她又在忍不住去心疼这个在她跟前哭唧唧娇得要死的小师弟。

    池珞的指尖偶尔被师弟后背的发丝缠住,惹得她指尖的红色愈发娇艳欲滴,瑞鹿的鹿茸也开始蠢蠢欲动。

    干净的瑞鹿就这么纠结在心软与道德之中,举手投足都变得不太协调自然了来。

    崔辰安的脑袋再如狗勾般蹭了蹭姐姐,便看到他那可爱的师姐鸦羽一颤,娇嫩红润的唇也跟着翕动了一下。

    瑞鹿那原先清澈清冷的眼眸边缘也染上了很好看的薄红,眉眼间分明在试图板着,试图继续端着师姐长辈的架势,而那白皙中透出的粉色,却令她刻意作出的架势毫无说服力。

    这种白纸被染上朱砂、高岭之花被折下高枝的美,着实令人很难抵抗。

    姐姐总是这样一副他可以轻易将她拉下来的神情。如若不是他的师姐如今还背靠瑞鹿世家,还真是很难说有人能护得住她。

    崔辰安心上一跳,连着心的指尖也跟着一同跃动。就像是……激动兴奋的感觉。

    真是太有意思了。

    无辜可爱的小师弟眼眸中的乌黑放大来,他脑后的墨色发带“无意间”勾带在池珞的指尖,长发如瀑散开。

    他压下眼中的翻涌着的浓墨,就像是匍匐在遮挡物旁,耐心狩猎的狼崽。

    凶恶的狼崽正在学着如何把那初生懵懂的小鹿捕获在手。

    “姐姐,不如你替我揉揉,如何?”

    揉揉膝盖。

    小师弟的声线无辜,装得是一点儿也不像是一只坏蛋狼崽。他死死地藏住了自己对瑞鹿师姐恶劣混蛋的捉弄心思。

    殊不知他那瑞鹿师姐心中也煎熬得紧,她正敛着指尖,娇嫩红润的唇角变态地勾起。

    然后害羞至极地眨了眨眼,一副被调戏到了的模样,无辜地在心中嗔怪着:

    【小师弟别喘了。】

    【师姐会遭不住的。】

    “小师弟这不太好吧?”

    说的是替小师弟揉揉膝盖这事。

    池珞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却“无意地”点掠过少年劲瘦的腰间,当真是羞涩羞赧得要命。

    作者有话说:

    ? 36、鄜鄜第二朵奖励(二更)

    【咳!咳!】系统清了清嗓子, 没眼再去看宿主,只好仰头望天,以此来证明自己身为统儿的清白。

    清白的统儿不与变态为伍!

    “还疼吗?”那边的池珞已然是干脆利落地上手了,“兴许揉开来便好了。”

    此时的小师弟正坐在榻上, 而疼爱他的瑞鹿师姐, 正弯着腰, 用纤细而白皙的手指怜惜揉过少年的膝间。

    瑞鹿的灵力也附着在指尖上,随着池珞的动作, 在替可怜的小师弟清血化淤。

    其实这与瑞鹿平时医治伤患并没有多大的不同, 只是多了些许的触碰。

    两人端的是清清白白。

    系统倒是更努力抬眼望天,对着池珞道:【你自己心里想的什么你自己清楚,我都不好意思说你。】

    【嗯?你在说些什么呀统儿?我完全不知道呢。】瑞鹿师姐不谙世事地眨着眼眸, 一张玉白的面上毫无波澜。

    她微微俯下身子时,鬓如堆鸦, 面如薄雪,衣着配饰一丝不苟,只有那银簪簪尾随着重力倾斜向崔辰安的白玉流苏,兴许察觉到了她的心之所向。

    池珞认真的时候, 眼眸是这般的圣洁干净, 心似莲花开, 瞧着当真是心无旁骛一尘不染。

    崔辰安也是低垂着鸦羽, 只是心底却暗自翻涌上来了不高兴。

    姐姐当真是好骗。

    他的姐姐理应是高高在上, 不该因着心软被他拉下来。他总觉得,他自己是这般低贱进尘埃污泥的人, 配不上姐姐垂怜。

    他有些盼得姐姐对他有脾气些。

    病态的情绪在他的心中折腾着他, 崔辰安既觉得他该因着姐姐触碰他而高兴, 又觉得他着实配不上姐姐这身洁白无瑕。

    既想让姐姐染上他的颜色, 又舍不得。

    当真是病态。

    崔辰安自嘲地笑了笑,眼尾捎带着对自己的讥诮与嘲弄,指骨也被自己无意中攥得发白。

    他试图如从前那般在姐姐跟前装着乖巧,但又忍不住在心底担心。

    姐姐见了他上回对那半柳人的姿态,真的能够把他当做像从前那样全然乖巧无辜的小师弟对待吗?

    姐姐当真不会对他心生芥蒂吗?

    譬如说,姐姐会不会怀疑,他现在表现的所有都是装出来的?

    “先前你对那半柳人的时候……”仿佛是察觉到了崔辰安的心态,池珞恰好在此时开了口,“小师弟你是怎么会决定这般下手?”

    像是聊天时随口说的一句话,但是崔辰安知道,姐姐定然是在悄悄试探着他的回答。不信去看看姐姐的指尖,动作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自然而然便这么做了。”崔辰安抿着薄唇,眼眸中眼白胜雪,显得他薄情的很。

    小师弟像极了不想再提此事,轻声说着:“当初我只想着他让姐姐怎么受的伤,我便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说到这里,他像是忽而想到了什么,白到通透的指骨扣在了师姐的手腕上,声线紧绷:“姐姐身上的伤怎么样了?现在可曾还疼,都怪我不好……”

    说到后边,少年的声线都在忍不住地颤抖,如玉般莹白的指骨不自觉地缩紧。

    这倒不是演的,当那支箭矢射中姐姐背后时,崔辰安是真的怕了。

    他最擅长用这些无辜的小把戏来试探人心,然后抱着臂在一旁冷眼看戏。只是终日玩鹰的人,到底是被鹰啄了眼睛。

    崔辰安玩弄这些小把戏的时候,素来是把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但是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一天,会有一个这样纯粹的瑞鹿,会傻到用自己去保护他。

    就像他本身就是一轮值得被捧在手心之中的皎皎白月。他压下自己心底的讥讽。

    “没有什么大事,瑞鹿本身身上便都是用于治愈宝物,自愈能力自然是比旁人强。”

    池珞指尖一顿,悠悠回答着,漂亮如琉璃的眼眸弯弯起清澈的笑来,藏在鸦发间的耳尖花骨朵似的,纯白至极。

    “下次真不许了,我让你跪在那里,不是为了让你承担错处,而是为了让你改正错误的。”池珞的声线冷凌凌的,却悦耳轻灵。

    “我也不是什么死板之人。你若是心中实在气不过,那我便依着千山缥缈峰的律令,死命将恶人往重里判,让你出出气。”池珞偏开视线,“恶人做了坏事,但衔月不能因为恶人而让自己堕落成恶人。衔月我们可以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报复。”

    真是有着一腔纯白的孤勇。崔辰安想,只是姐姐根本就不知道,他本身就是恶人,早已经做下了不少难以被宽恕的肮脏事。

    他杀害亲族、算计瑞鹿、欺骗师姐……

    这一桩桩一件件,再加上先前那些装无辜栽赃嫁祸看热闹的事情,怎么说他也称不上一丝一毫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也就他的好师姐这般信他;也就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瑞鹿师姐才会觉得他是光风霁月的皎月;也就他的好姐姐,才会这样心思纯净,才会真正担心他被外界的恶人恶事污了耳朵。

    崔辰安的习惯便是恨时厌时喜时爱时,都弯起眼眸来,作出一副最如朝阳阳草蓬勃的耀眼模样。

    好像只有这样的生气,才能够掩饰住他自己本身的污秽和死气。

    “衔月。”

    一声清脆的声音却把他拉回到了现实之中,只见那他那师姐弯起眼眸来,抬起指尖,再在他额前眉心点了那么一点。

    好像在往上边贴着什么东西。

    少年点漆般的眼眸一怔,被从自怨自艾自毁的病态情绪之中陡然拉了回来。

    他下意识抬起手,去触碰自己的额间眉心。

    上一回姐姐这般触碰他的眉心,是把他当小孩子,以为他要向她讨赏小红花。

    而这一回,他的眉心间被贴着的好像是……崔辰安的手指指尖将这回的小贴纸展开——

    是一轮皎洁的明月。

    小师弟真正一怔,手中这轮小明月因着刚被摘下的缘故,边缘还稍稍卷曲。

    “衔月就该是干干净净的。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①”

    他那真正心思干净的师姐,那双眼眸真正像是明月映雪,回望过来。

    她雪白到极致,极致到白色的边缘都像是绣上了浮光的金线,在崔辰安的眼中熠熠生辉。

    “这次的不是奖励,才不奖励你小红花。但是是一定要给你这轮小月亮。”池珞继续道,“这次的是警醒,是在警醒衔月就该是清清白白的。”

    “姐姐。”

    真是好骗的姐姐。

    还真是把他当纯洁无暇的小师弟了。

    崔辰安几乎是在嚼着咬着这两个字了。他的指尖还落着那轮漂亮的小月亮。

    啧。

    干净得很。

    他竟是不知道,除了红到瑰丽的小红花会烫手以外 ,这个白到刺目的小月亮也会灼目。

    “知道啦姐姐。”崔辰安的手指指尖一敛,直接将这轮皎洁的小月亮卷回了自己袖子里。

    就像是将月光叠好藏在了自己的心里。不对,不像,应当更像是把姐姐锁在了自己身边。

    崔辰安耀眼漂亮的眉眼间,捎带着几分秀丽的文人气,而弯起眉眼来的时候,漂亮得如同荼靡花开一片。

    靡丽蛊惑得很。

    “对了,先前我们商议了一番,怕是还要再去南阳皇宫去寻渠铃一趟,不过这回我们不会如同先前那般被动了。”池珞温柔地道,“早点歇息吧,明日我们还需赶路。”

    崔辰安的指尖像小狗脑袋,亲昵地蹭了蹭袖中那轮明月。目光就是落在池珞无意间叮叮当当的月牙手链上。

    快了,快了,待得他把一些碍事的瑞鹿们解决了,就可以把姐姐,永远永远永远地锁在怀中。

    崔辰安的眼眸依旧无辜地弯弯着,流长的眼尾却是藏住了心底隐秘的心思。

    然后让姐姐看看他的朗月清风。

    真不知道能骗姐姐多久,毕竟姐姐心思纯净,是这般的好骗呢。

    另一边“好骗的姐姐”池珞,也弯起了眼眸,浓密的鸦羽藏起了心中的小九九。

    【小师弟是这般的好骗呢。】她那如削葱根的纤指交错在一起,白瓷般的小脸看起来是这般纯良无害,【统儿呀,你说我下一回该用什么东西来哄哄小师弟呢?】

    【唔,要不就送给他一个什么甜丝丝的大白兔奶糖?嘻嘻,真是又甜又纯的把戏,他会不会把我当成什么救赎文的女主角呀?】

    池珞的手指指尖不自觉地相互摩挲着,就像是在回味着年轻漂亮少年郎的滋味。

    鸦发雪肤的瑞鹿少女是这般的灵动清丽,她精致的眉骨与小巧秀翘的鼻梁,寥寥几笔,便勾勒得她像是满目霜白中的白梅花花枝。

    白梅花却赛塞外霜白。

    一层更过一层白。

    而这样仿佛只食人间朝露的瑞鹿师姐,转过身后,眉眼间的柔软如花的笑意却陡然一冷,瞬间失了所有温柔。

    从出塞的少女忽而化作冷血的战士。

    像是对敌人那般的凉薄。

    【甜枣甜吗?该是够甜的吧。】池珞一边自问自答,手中的灵力一边落在自己的水镜之上,【那就该给巴掌了。】

    凉薄得令系统差点忘记她方才与小师弟温存时的百般柔情、满腔怜惜。

    只见她在水镜之中对挑选出的可信瑞鹿发送着信息:【二长老最近是不是跳脱得要命?真的当他能够掌权瑞鹿了?】

    这两个问句问得没有实形的系统都开始头皮发麻来,心头隐隐跳起不安。

    【杀了他,然后嫁祸崔家孤奴,崔辰安。】

    池珞再次转向崔辰安的时候,依旧是那个眼眸清澈而看起来很好骗的清丽瑞鹿。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渔父》意思是怎么能让洁白的(人事 物),去蒙受人世间的尘土呢?

    ? 37、拉勾勾

    “回来了回来了, 仙人们回来了。”南阳皇室中的几人对着池珞他们抬手作揖,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近些日子南阳江畔折柳曲的任务已然被玉衡峰一行人解决了。

    没了小妖鬼和半柳人作乱,南阳江畔的晦雾彻底散去,不再如先前那般雾蒙蒙, 反而是阳光灿烂艳阳高照, 江畔居民脑袋中残余的晦雾也被这样的艳阳驱散了个干净。

    南阳江畔不再同先前那般秩序混乱了, 反而是歌舞升平,恢复了最开始那样的祥和平静。

    “多亏了仙人们相助, 此事才得以安然解决。”李丰源带头长揖了一番, 小小的眼中弯起了慈祥的笑意。

    “不必多礼。”温似旻温和地摇了摇头,衣袂随着他的回礼随风飘然,着实有着大宗门首席弟子的风范。

    招元桃矜持地点了点头, 一双眼尾上挑的漂亮眼眸大概扫了扫全场,而后便紧随着温似旻。宋林盛则是跟随在她的身后。

    这两人站在温似旻的身侧, 另一侧则是青鹤和风唳。几人拱卫着温似旻,以他为首,将他众星拱月般,瞧上去当真是有着玉衡峰的气势。

    乍一望去, 气势磅礴。

    至于池珞, 她身为在场身体最柔弱最宝贵的瑞鹿, 自然是站在几人的背后。而她的左手边是与她一般脆弱可怜的崔辰安, 右手边则是初初入玉衡峰的云倚玉。

    这三人里以池珞为首, 一个赛一个的懵懂可怜、娇弱无依,相比于前边几人, 他们一看便是玉衡峰一行人中最弱的那么几个。

    他们就这么浩浩荡荡、高调至极地出现在了南阳皇宫。

    那边招元桃上挑的眉眼不耐烦地看了李丰源几人几眼, 瞧上去就不太好招惹:“我们是来找渠铃的。在南阳江畔, 我们抓着了一只垂柳化为的小妖鬼, 需要渠铃娘娘的协助。”

    “渠铃”二字一出,几乎是将暗处的黑手砸得惊了一下,瞳孔下意识一缩。

    “对了,先前被巫祝们抓去的姑娘们都已经被救出来了。”池珞弯起眼眸,抬手揉了揉云倚玉的脑袋,“这也是其中救出来的一个姑娘,兴许你们娘娘会想见见她。”

    崔辰安抬眼看了看池珞的指尖,手指蹭了蹭自己袖中的那轮明月,轻哼了一声。

    招元桃与池珞这话说的委婉。毕竟渠铃身上发生的往事,也不好大大咧咧地放在明面上说。

    玉衡峰几人或是不耐,或是笑吟吟的,表面上表现得都是千山缥缈峰高高在上的仙人,口中言语的目的却直指渠铃。

    没错,玉衡峰几人此次回到南阳皇宫并非是毫无准备的。那幕后黑手既然是为着渠铃身上的宝物,想方设法地也要将那物品拿到手,自然会是对渠铃格外上心。

    而他们几人的目的,便是通过渠铃,钓出来那幕后黑手。

    “渠铃娘娘吗?”李丰源点了点头,调侃道,“我与兄长说上一说,他虽是醋劲大,不过应当还是会同意的。”

    “你们是在说我吗?”

    一声悦耳的女声由远及近,是渠铃。

    她的目光落在玉衡峰众人身上,而后弯唇勉强地笑了笑:“随我来吧。”

    ……

    一进屋,众人便看见渠铃身旁站着一个与云倚玉年纪相仿的姑娘,想来应当是渠铃与前夫所生的那个女儿。

    “多谢仙长救了铃兰。”

    云倚玉也和铃兰姑娘悄悄抬手打了个招呼。

    只是渠铃显然是心事重重,她并没有过多地说有关铃兰的事情,只是道:“我那早夭的儿……”

    温似旻将手腕上的柳枝递了过去:“他遭不住事情的真相,如今已然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他现在状态极不稳定,因为担心他再被晦雾侵染,我们暂且将他身上的妖鬼力封印了去。若是娘娘有些什么想说的体己话,早些与他说吧。”

    “我儿夭折已久,又被周息武那禽兽骗着困着,若是再不入轮回,恐怕会成恶鬼吧?”渠铃叹了口气,将柳枝接到了手中。

    “怪我年少时性子太软,不曾能够护住他这辈子,只愿他来生能够过上平常人的生活。”渠铃手中的妖力拂过折柳,上边温润的妖力缓缓没入柳枝。

    渠铃旁若无人地唱起来了折柳曲。她本身就是垂柳所化,歌声亦是好听温柔。她指尖的柳枝也跟着细细地颤抖,像是在啜泣。

    玉衡峰众人几乎都在安静地听着,崔辰安却是远离了众人,倚靠在门旁,低垂着鸦羽,一副侍卫守门的模样。

    像是与玉衡峰别的几人都隔阂着什么。更像是与这折柳思乡曲隔阂着什么。

    “小师弟。”池珞悄悄唤他,眼眸之中映着他的身影,“在想些什么呢?竟是这般出神。”

    她原先只是随口一问,但忽而又想起来了崔家除崔辰安之外,无一存活。

    池珞的鸦羽一顿,低声道歉:“抱歉。”

    “姐姐因何道歉呢?”崔辰安眼皮一掀,而后唇边像是绽放起荼靡花来,眼眸里像是落入了满天星星。

    他添了句甜话:“我刚刚在想姐姐呢。”

    池珞的眼眸一睁大来,鸦发上的白玉流苏叮当一响,随着折柳曲的声音,格外合拍。

    只是她的指尖动了动,拨了拨自己的袖口,像是想说着什么,又不好开口。

    她这般细微地一动作,崔辰安的目光果然就被她手指尖那样漂亮的薄红给吸引了过去。

    “姐姐莫不是以为,我想到了……崔家?”崔辰安弯下腰来,一张精致玉白的脸凑到了池珞跟前。

    崔家。

    师姐师弟两人家族之间的距离就宛如是一道鸿沟。在原书里,从开始到结局,都是……不死不休。

    池珞的鸦羽一颤。小师弟那张昳丽的面容近在咫尺,连眼尾那一道淡到几乎看不见的伤痕,她都看得清晰。

    “外边的风言风语说,是瑞鹿害死了崔家三千,害得崔辰安成了孤奴。姐姐,你想说的是这般吗?”崔辰安继续说着,每一个字句都念得清晰好听。

    甜腻的话听起来令人神魂战栗。

    捎带着危险的甜香。

    “瑞鹿那件事情……”

    池珞说了一半,崔辰安却倏地弯起眼眸,眼尾流曳着弯弯,显得他可爱得紧:“他们都是在翻一些老黄历,谁不知道崔家是死在邪魔手中,瑞鹿世家在下决定的时候,也不知道会是个这么结局。”

    分明是在替瑞鹿开脱的话,崔辰安却把这话说的是颇有韵律,令人总感觉是话中有话。

    “莫非姐姐对我好,只是因着从一开始就对崔家的灭亡感到愧疚吗?”崔辰安话锋一转,天生下敛的眼尾显得他无辜可怜。

    少年浓密的睫羽鸦色流曳,眼尾的红色被冷白的肌肤衬得瑰丽漂亮,像是娇嫩的桃花花瓣。

    “自然不是!”池珞否认得果断,她扬起眼眸,一双圣洁清澈的眼眸直直地望进了崔辰安的眼眸里,“小师弟怎么可以这么想?我对小师弟好,自然是因为小师弟你本身就可爱,值得我对你好呀。”

    “真的吗?姐姐。”崔辰安目光一转,眼眸乌色的地方乌黑得浓郁,眼白的地方也白得胜雪。

    “自然是呀。”池珞应得也干脆。

    崔辰安抬眼看了看那边正在哼唱着折柳曲的渠铃,又转眸看回了池珞,只是这回他的鸦羽微微低垂着,看上去有些低落。

    “小妖鬼的娘亲到底是疼爱他的。”他幽幽地说着,“不像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爹不疼娘不爱。”

    而后他抬眸再一次看向池珞,距离再拉进了池珞寸许,眼眸之中藏着隐秘的心思:“那么……姐姐会爱我吗?”

    池珞猝不及防便撞进了小师弟的眼睛里。小师弟的面容还是这般的乖巧可爱,可是问出来的话却像是带着隐秘的锋芒。

    姐姐会爱我吗?

    崔辰安原先就生得昳丽勾人,这般忽而一俯身,显得他眼眸中的神色直勾勾的。

    似是恳求。

    似会强求。

    池珞自然是听得出来,但是她那张清纯似鹿的脸上,只是唇角弯弯起全然不知的笑容:“当然啦,姐姐自然是爱你的。”

    就像是随口言之。

    但她知道,小师弟会记住的。池珞的眼底划过暗芒,藏在鸦发间的耳朵花骨朵似的纯白,笑得是不谙世事。

    “姐姐和我说好了,那我可是记下了。”崔辰安漂亮脆弱的眉眼间,弯弯起天真可爱的笑容。

    而在他浓密的鸦羽之下,藏着的则是隐晦而强势的欲念。

    姐姐说爱我。

    我的好姐姐,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亲口说的爱我。

    小师弟的目光落在师姐那双清丽的眼眸上,而后又像是不满足于这般的浅尝辄止,细细地流连过姐姐的鸦羽、眉心、鼻尖、唇珠……

    他骤然笑得璀璨夺目,漂亮到周围都要因他而失了光彩:“那姐姐,可以和衔月拉勾吗?”

    小师弟伸出自己的手指来,特意弯起唇角,露出他最惹人怜惜的无辜表情。

    看起来真是唇红齿白的可爱小师弟。

    “好呀。”池珞的尾指果断地勾在了小师弟的尾指上。

    尾指勾着尾指,就像是两只互相依赖摩挲着的狸奴。拇指又紧接着摁在了一起。像是结下了什么庄重的契约。

    两人的睫羽都轻微地颤了颤。

    锁住姐姐了。他想。

    锁住小师弟了。她想。

    师姐师弟两人的唇角都悄然地勾起如出一辙的变态笑容。只是这样的笑容落在这两人脸上,只显得无辜又青涩。

    这个时候池珞随身的通讯水镜“叮咚”一响。

    她将手指从崔辰安手上抽回,泛着桃花绽放粉红的指尖状若无意地划过崔辰安的尾指,还无意识地勾搭了一下。

    白玉软香。

    只是当池珞低头看向水镜时,眼眸却是一颤,连同着鸦发上银簪簪尾的白玉流苏轻轻颤抖来。

    “怎么啦,姐姐?”崔辰安的眼眸看了过去,声线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悦耳。

    就见他的师姐贝齿咬着下唇,下意识猛地一抬眸看向他,连同着她的鸦发都被稍带着微微飞扬了起来。

    乌发雪肤的瑞鹿少女脸上流露出了脆弱不堪的神色,就像是要碎掉的冰镜,躲开来了崔辰安的目光。

    崔辰安的心一沉:“姐姐?”

    这次的声线刻意伪装成了无辜的腔调。到底还是在急促中不自觉地染上了崔辰安自身惯带的恶劣尾音。

    “没什么,只是瑞鹿家族在神农谷地缘又遭受了袭击。”池珞说起这话的时候声线都是哽咽着的脆弱,“二长老、二长老他,不幸身亡了。”

    池珞的纤指下意识抬起,攥住崔辰安的袖子,强制自己舒缓着眉眼:“小师弟别想太多,我没有别的意思。”

    崔辰安抿直了唇线。

    几乎是要将自己的指骨暗自攥白来。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在……怀疑他?

    ? 38、鄜鄜遇险

    “姐姐莫非是在怀疑我吗?”崔辰安问着, 天生下敛的眼尾流长。

    “小师弟怎么会这么想?”池珞的指尖摁在自己的唇上,这才压住了自己欲绽放的笑意,眼眸里尽是宁静与清澈,“你不要想太多。”

    钓弟弟嘛, 她自然不会老顺着他的意, 总要若即若离地逗一逗, 让他学着去猜、去在意她在想些什么。

    池珞面上一派圣洁无瑕,眼眸却悄然一暗。这样子才够好玩嘛。

    崔辰安本身就是一个敏锐的人, 更别说他的目光一直追随在姐姐身上, 不曾离去半分。

    他此时的眼尾流长而无辜,而手中被他自己攥白的指骨,如羊脂玉一般好看, 莹白流光似的。

    他的面上依旧是如往常一般可爱无辜,而那鸦羽下压着的, 却是他翻涌着的心绪。

    池珞似是而非的反应,令得他忍不住去想:姐姐是不是不再信任他了?

    对呀,毕竟他先前在杀半柳人的时候露了端倪,姐姐怀疑他、姐姐觉得他现在表现的一切都是装的, 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毕竟他本身就不是表面装出来的那样纯良。

    崔辰安鸦色睫羽略略低垂, 唇角却习惯性地弯出最亲和的弧度。

    他简单应声:“好, 姐姐, 我不去想这么多了。”

    习惯性的绿茶兮兮, 模样怪惹人心怜。

    面上若无其事的小师弟,心底却直直坠入低谷。敏锐的直觉在他的脑海中翻来覆去地叫嚣着。

    姐姐怀疑他了。

    姐姐不信他了。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以呢?

    明明刚刚说的, 爱他。

    姐姐该爱他。

    被他拉勾锁住的姐姐, 是不能跑的。

    不论小师弟心中的思绪如何的辗转反侧, 池珞依旧是很快地入了戏。

    她那双澄澈如同林间小鹿的眼眸, 此刻怀揣着忧虑,似乎是在替死去的二长老心怀悲伤,也像是在担忧着其他的瑞鹿。

    另一边渠铃的一曲折柳曲唱罢,池珞也是眼尾发红,鸦色长发中探出的耳尖,也像是被雨水打落得低垂下的可怜白花。

    温似旻注意到了这边的池珞。

    瑞鹿二长老身故,还是死在了自己的地盘上。这般大的消息自然是惊动了不止瑞鹿,其他的仙界世家与宗门自然也是被惊动了。玉衡峰几人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

    除了初入玉衡峰,连通讯水镜还未曾配备的云倚玉以外,其他人自然都收到了这个消息,一时间都悄悄地看向了池珞。

    温似旻低头说了些什么,将小妖鬼这事交由到了招元桃手中,而后走到了池珞身旁:

    “阿珞,这是怎么一回事?瑞鹿的地缘理应是有不少家族守卫庇护,刺杀瑞鹿二长老的人究竟是怎么绕开众人的?瑞鹿可曾需要千山缥缈峰的庇护?”

    瑞鹿二长老身故滋事重大,瑞鹿擅治愈,基本上是仙界和平的一种象征。而现在,居然有人率先出手打破了这其中的平静,着实令众人感到不安。

    温似旻这一问,既是在表示着关心,更是为着防微杜渐。

    “瑞鹿之中兴许是混进来了些叛徒。”池珞压下了眼眸中的水光,继续道,“具体的事情恐怕还需要等长辈们仔细研判一番,就是可怜了二长老,他对待我们是这般的慈爱……”

    【慈爱地私吞瑞鹿公库药材。】

    “这些年以来,他对瑞鹿也一直是忠心耿耿、鞠躬尽瘁。”

    【忠心耿耿地出卖瑞鹿。】

    “他的死,着实是令人难以接受,实在是太令人感到痛惜惋惜了。”

    【好死。】

    系统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地看着那边那个心思单纯又心肠柔软的瑞鹿少女,眉眼间流露出精致脆弱,长长的眼尾也捎带着悲伤之意。

    要是它听不见宿主的心声就真信了。系统心中默默道。

    那边的温似旻见了自家师妹这般的清丽柔弱,心中怜惜之余,目光却不由得落在了崔辰安身上。

    之前梦境失火时,那火来得着实是凶猛又蹊跷,于是在事后,他特意去探查了一番,果真在被烧焦的物品之中发现了一丝不对。

    火势是一种粉末诱发的,而那种粉末的特质,恰好是在被研磨得很细时效果最好,也最会反光。

    反光的色泽接近于他在崔辰安的衣襟上隐约瞧见的那种细闪。

    “温师兄?”那边的崔辰安见他望来,偏了偏头,墨色发带上绣着金线浮光潋滟,眼眸里尽是天生的纯良无害。

    “辰安小师弟,水镜之中可能是有些风言风语,说瑞鹿二长老的身故与崔家有关。”温似旻眼眸中的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是身体却“不经意”地挡在了池珞跟前。

    “还望小师弟不必放在心上。”温似旻这话说的温和,像是随口关心了崔辰安一句。

    【温师兄果然温柔,就连崔辰安这种人也要关怀一番。】系统吐槽着。

    池珞表面上面不改色,心中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温师兄这是在警告小师弟呢。像他这般正派的人,在没有具体证据的时候,自然不会向崔辰安发难,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打消了对崔辰安的疑虑。】

    【二长老是被我们杀了,但是他死后,身旁的条条线索都会指向崔辰安。】清纯柔弱的瑞鹿少女说起这些话来一点儿心虚都不带有。

    甚至轻灵悦耳的嗓音也在心中活泼轻快得很:【小师弟他呀,马上就会是千夫所指的罪人啦!】

    疯子。

    这是能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说的话吗啊喂?!系统心中发毛,忍不住替崔辰安上了一柱香。

    随着众人水镜之中收到的消息越来越多,玉衡峰众人看向崔辰安的神色都变得格外奇怪了起来,目光在池珞和崔辰安身上反复流转。

    崔辰安自然也能收到消息。

    他低垂着鸦羽,隐隐能够感觉到,他与玉衡峰众人之间又升起来了厚重的屏障,将他与他们直接隔离了开来。

    是啊,他和玉衡峰这些正派本身就不是一类人。他们光明磊落、光风霁月,而他不过是长在阴沟里的阴暗玩意儿。

    沾了腌臜的明月,落在瑞雪中滚了一遭,还真当自己就此干干净净了吗?

    在感情的蜜罐里被捧在手心里泡了一段时间,就真当自己是被爱着的吗?

    崔辰安那双漂亮到昳丽晃眼的眼眸中划过一丝讥诮,眼眸中的眼白胜雪,显得他格外凉薄。

    崔辰安眼皮一撩,眼眸璀璨昳丽得诡异。像是明月忽而跌到深渊。

    所以说——

    他最厌恶这些一身纯白的干净东西了。

    【鄜、鄜鄜,崔辰安的好感度!掉了!】系统倒吸一口凉气,心也跟着抽痛了起来,【啊,掉的好快!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掉的快的就像是之前加的是假的一样。】

    【急什么,还没到掉的最快最多的时候呢,以后有的是时候给你急。】池珞的心声笑嘻嘻的,眼眸里风轻云淡。

    原先被养得乖乖的小狗勾,被他亲爱的姐姐抛弃在泥潭里那般,近些日子被浸润的的乖顺纯良的眉眼终究是染上了戾气。

    现在的小师弟更像是一只孤身的狼。

    本该抛却所有感情,杀伐果断,嗜血为生的,凉薄且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白眼狼!】系统看着漏风的好感度,咬牙切齿到心梗。

    【真帅啊。】池珞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压了压自己的唇角,泛滥的少女心险些顺着她的心声溢出到明面上。

    就差没捧着脸,眼眸中冒桃心了。

    系统更心梗了。

    有病,这一个两个都有大病。

    【统儿,你还记得折柳曲任务里,那个巫祝对我说的话吗?】池珞悄然弯着眼眸,幽幽道,【我一直觉得,在我们玉衡峰的队伍里,除了崔辰安之外还有另一个叛徒。他给巫祝通风报信,还想要杀死瑞鹿,也许会是邪魔一派。】

    系统一愣:【鄜鄜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叛徒既然是这般想杀我,你猜猜,崔辰安这个与我瑞鹿世家有家仇的小师弟,是不是一个很合适的合作人选?而且刚好现在大家都在怀疑崔辰安,只是没有放在明面上说罢了。你猜猜这个躲在玉衡峰里的叛徒,会不会挑这个时候趁虚而入呢?】

    系统被这一长串话惊得一呆。它根本就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纯白无辜的宿主,是怎么注意到了这些信息,又在私底下悄悄谋划着什么。

    它只感觉到自己不存在的后背之上一片冰凉。

    这个时候,另一边的渠铃把小妖鬼交到了招元桃手中说了些什么,招元桃便念起了咒法,指尖白光迸射,在替小妖鬼超度,将他送到忘川评判一生功过。

    众人手中的玉牌一亮,宣告着南阳折柳曲的任务就此告一段落。只是众人皆知道危机尚未解除。

    待得小妖鬼被彻底摆渡进了忘川轮回,渠铃终于也是开了口,说到了最关键的事上:“仙长们,还有一件事情我兴许需要大着一张脸,来寻求仙长们的相助。这事有关于我身上的一件宝物。”

    玉衡峰众人互相对视一眼。

    她抿了抿唇,而后接着道:“我知道你们也许有替此事而来。在我的手中,有一件邪气缠身的铃铛。”

    众人的心神不由得一个清明。

    “我察觉到,有很多人都是冲着我手中这铃铛而来,倘若不是那宝物认了我为主,他们不得强抢,我恐怕是活不到今日。”

    “我愿意把这件宝物交到仙长们的手中,只是,只是还请仙长们护我周全!”

    渠铃朗声说着,脚下也落了地,干脆利落地想向众人行个大礼。

    好在是云倚玉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了:“娘娘不必多想,此事我们千山缥缈峰定然会是出手解决的!”

    招元桃在一旁点了点头,余光略略赞赏地看了云倚玉一眼。

    在众人屏息以待之下,渠铃的手中一晃,一个长着无数双诡异眼睛的铃铛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铃铛的材质是雪白雪白的,但是却带有着人皮的红润,就像是在人皮上长着密密麻麻的眼珠子,渠铃手指落在的地方,那一个个眼珠子还会随着挤压被捏出来,那眼睛也会跟着弯起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看着你桀桀地笑,甚至还有泪一般的水渍流淌而下。

    云倚玉吓了一跳,差点没有被恶心得当场吐了出来。

    “果真是邪魔之物,目铃。”温似旻的声音也跟着变得严肃了起来。

    招元桃伸过手来,想要从渠铃手中接过这个目铃,当她的手即将触及目铃的那一刻,忽而整个屋子都开始动荡摇摆了起来,无数个触手也从窗牖外伸了进来。

    随着动荡,目铃也从渠铃的手指间滑落,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来了!

    这个屋子整一个都有问题!

    来者目的定然是目铃。

    众人迅速从自己怀中摸出自己的法器物件,不约而同地开始模拟这个目铃在地上翻滚时发出的声响。

    那原本径直奔向目铃的触手果然在一片叮叮当当的声响之中乱成了一团,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屋内愤怒地乱窜。

    一片混乱之中,崔辰安的通讯水镜无声地亮了亮,复而暗下。崔辰安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上边,灵力却能够读取水镜上被发送而来的消息。

    【你喜欢你的师姐,池珞,对吗?你想要得到你的师姐,对吧?】水镜上说着。

    崔辰安的瞳孔猛地一缩,指骨攥白,黑白分明的眼眸一冷。

    【想要得到你的师姐很简单,只需拿一个她最不对付的靶子来或者她最呵护的靶来,然后呵护疼爱那个靶子,从而冷落她,厌弃她,用这个靶子来打压她,她便会从而求着来爱你了。】

    【你如果不喜欢这个方法,我还有别的手段。与我合作吗?我有法子让你的师姐,彻底地归属于你。】

    在崔辰安水镜里亮个不停时,那边也混乱了起来。

    那触手找不着目铃,便开始疯狂地摇动起来了屋子,屋中渠铃的女儿铃兰,此刻也在激烈的颠覆之中变成了薄薄的一张画像。

    原来渠铃根本就没有舍得将铃兰带到屋子里涉险。

    触手像是因此更发疯了。它开始向着屋中疯狂地灌水,原先干燥的屋子里现在就像是海水倒灌,忽而涌进来了充斥浓郁又窒息的邪魔息水。

    众人被困其中,眼眸忽而被一片朦朦胧胧的灰色蒙上,令人窒息的邪魔息水也在瞬间淹没了所有人的发顶。目铃被淹没在息水之中,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在场的所有人里头,渠铃是垂柳所化,并不畏水,又有着目铃认主,也不畏邪魔气,性命无忧。

    崔辰安自然也是安全的,虽说他装得是干干净净的仙门小师弟,也抹不去他体内那千种万种毒物,比那邪魔息水还毒。

    他手中的水镜里又收到了消息。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最好的时机?】

    见了这消息,崔辰安不由得轻笑一声。他笑起来很是好看,当真像是荼靡花开一片。

    所有的戾气都幻化成了柔软的毒香那般,染得他身周的邪魔息水都变得格外甜腻。

    【你在教我做事?】少年笑起来的模样是那样的具有迷惑性,双眼皮的褶子如同桃花扇开。

    看起来真的是一个听话的五好小师弟。

    他真是装乖装久了。

    崔辰安眼皮一撩,身周的邪魔息水都从他的身边退散开,像是撞见了什么可怖深渊里爬上来的恶鬼凶兽。

    他也顺势在水中找寻着姐姐。

    “你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东西,很适合成为一个烂在泥潭里一拱一拱的蛆虫呢。”

    崔辰安轻声念着骂人的腌臜话,语调却像是在夸赞小孩子那样清甜。

    “我爱的姐姐我自己会动手抢,何须你在此多言?”声音依旧是无辜清脆的,小师弟身上的灵力却骤然凝聚,顺着水镜袭上。

    另一头的水镜猛然碎裂,崔辰安也一个猛扎,在邪魔息水中瞧见了师姐。

    因着大家在事前都有所准备,故而池珞现在身周是有着避水珠的。

    只是这个时候那个触手兴许也是意识到了这点,开始更加猛烈地往这个屋子中灌着更浓郁的邪魔气。

    目铃遭了这邪魔气,也开始疯了一般叮叮当当。

    “把目铃交出来!”粗喘着气的男声,声音大得令得这邪魔息水猛然荡漾颠簸。

    “姐姐。”崔辰安正向着池珞伸出手,如竹如玉的手指分外漂亮。

    “衔月。”

    池珞的唇角在隐秘处弯起,她回过头来,鸦发上的银簪簪尾流曳下的白玉流苏叮叮当当,在邪魔息水之中,听着声响与往日不同,反而是近似于目铃发出的声响。

    【你又在做什么?为什么要用灵力调整流苏碰撞时的音色?】

    系统询问的话话音刚落,那在邪魔息水中乱舞着的触手便陡然有了方向,竟是直直地奔袭向池珞,迅速地击碎了池珞身周的避水珠。

    【你猜猜?】池珞那双眼眸纯粹干净,如雪山山间的天池水,【我们是来攻略的,你怎么敢把一切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巧合呢?全天下哪里有这么多因缘际会、机缘巧合?聪明人从不抱怨大环境,我自然是在给小师弟编织一场如梦似幻的陷阱呀。】

    崔辰安身周猛然爆发出浓郁的毒香气息,甜到发腻的气息在这之中散开:“姐姐!”

    少年小师弟的指尖与池珞的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堪堪错开。崔辰安眼睁睁地见着池珞被触手顺着腰卷走。

    “把目铃给我!”触手粗声吼着。

    邪魔息水之中,乌黑逐渐散去,变得更加清明来,令得众人都可以看见眼前的场景。

    只见那邪魔正将池珞死死地困在触手之中,而在另一只触手上,云倚玉也被绑死在触手上。

    玉衡峰众人一愣。

    “把目铃给我,我会放一个走的。”那触手察觉到自己这时占了上风,便像是看猫戏老鼠一般,颇具兴致道,“你们是更喜欢左边这个呢?还是右边这个呢?”

    【经典二选一。】表面上乌发雪肤的娇弱美人,此时却在触手的遮掩下,露出变态又愉悦的笑容来。

    那触手忽而点向崔辰安:“不如,让你来选,用谁来换目铃,如何?我知道目铃在你手里。”

    崔辰安的眼神发冷,眼尾那一道伤痕也显得他愈发张扬凌厉,像一只独自战斗的倔强狼崽。

    粲然耀眼,却冷心冷肺。

    “你悄悄告诉我你的选择,我不会与旁人说的。大胆选吧,可爱的仙门子弟。”

    【可怜又脆弱的瑞鹿师姐此时分外害怕,心中又开始泛起隐秘的期待。小师弟会选她的是吗?毕竟她对他是那样的好啊。】

    崔辰安手中灵力一翻,目铃确实是落在他的手中。少年小师弟仰起脸来,漂亮而流长的眼尾略略下垂。

    一个对他很好,但是注定会是他报仇路上绊脚石的姐姐,究竟是该救,还是不救呢?

    作者有话说:

    ? 39、暗醋

    池珞被束缚在高空之中, 用于盘着鸦发的银簪被颠得歪歪斜斜,白玉流苏都给震得叮叮当当。

    鸦发雪肤的瑞鹿少女,一张玉白漂亮的脸上还沾着水,乍一看, 眉眼间颇有一副破碎可怜的风情。

    而在她的跟前底下的邪魔息水已然是退去了不少。容颜昳丽的小师弟脚踝以下浸没在息水之中, 衣衫也在往下嘀嗒着暗色的水。

    他额前的碎发已然被息水打湿, 生得极好看又无辜的那双眼眸此时里边全是戾气,看起来真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狼崽。

    崔辰安仰起头, 看着被迫低垂着眼眸的瑞鹿师姐。两人分别占据画面之中的一左一右, 一上一下,恰好形成了一个各自割据一方的对角线。

    像残暴凶兽抬头亲吻温软垂花。

    美好和谐却又对峙割裂。

    崔辰安的水镜上尚且停留在原先的画面之中,消息框上的“靶子”“打压”几字还未消散, 似乎在对着崔辰安张扬着自己的存在。

    “让姐姐爱上他。”这是一个多么具有诱惑意义的句子。

    至于用的什么法子能够去得到姐姐……崔辰安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对他来说, 不择手段理应是家常便饭。

    藏在暗处的邪魔这般有兴致地看着热闹。

    “我可没有多少时间随你在此地耽搁。再给你一点时间,仙门小弟子,你最好是做出你的选择。”触手开始收紧对池珞和云倚玉两人的束缚。

    玉衡峰众人都开始神色慌张凝重了起来。

    “我们先前做过了准备,却没想到这回见到的邪魔会是这个修为的。”温似旻的面色愈发严肃了, “早在千年以前, 上古阵法就已经将几乎所有实力强劲的邪魔们困在了大阵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 这个大阵的灵力也在逐渐减弱。没想到如今却出现了这般实力的邪魔……恐怕仙界的天要变了。”

    触手发出高兴兴奋的笑声, 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崔辰安:“你到底是选呢?还是不选呢?这边这个小姑娘看起来身上没什么灵力, 恐怕是要遭不过去了,你若是再不选, 恐怕根本就没机会了。”

    触手说的是云倚玉。她到底是才入千山缥缈峰没多久, 很多需要修习的基础都没有。

    “可是这边这个仙门弟子, 你看起来好像也很紧张她呀。”触手又晃了晃另一边的池珞。

    池珞顺着触手的动作, 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副略有慌张害怕,但依旧试图维持着大师姐形象的神情。

    瑞鹿雪白的耳尖从鸦发的间隙中探出,就像是悬崖峭壁上长出来的一朵坚韧的白花,摇摇欲坠却又挣扎着绽放。

    其实从理智上来讲,崔辰安理应去选择云倚玉,毕竟她的修为到底还是太浅了,池珞虽说是脆弱的瑞鹿,但是身上符箓种类众多,宝物也有一抓一箩筐,怎么说也能够比云倚玉撑得更久。

    【你猜猜,小师弟会怎么选择?】池珞明明正被束缚得胳膊生疼,却还有心情去与系统调侃聊天。

    系统低头看了眼底下的崔辰安。此时他的眼眸已然被自己额前的碎发遮掩,令人看不清神色。

    黑到极致的邪魔息水也顺着他的下颌线缓缓“嘀嗒”而下。

    极致的黑与少年肤色极致的冷白相互对比映衬,他骤然抬眸上望,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眸怒极反笑,陡然像是开出荼蘼花来。

    “我选……云倚玉,那个没什么灵力的凡人。”

    少年的声线懒洋洋的,词尾是勾人的甜,却令人感觉到了藏锋其中的戾气。

    “?”系统却发现了不对,转头一看,那乖顺脆弱的瑞鹿少女,一双眼眸宁静圣洁,粉嫩的唇却在翕动着。

    不是池珞搁那里悄悄伪装崔辰安的声线还是什么?

    “!”

    攻略系统它带过不少宿主,也并非是第一回面临这般经典二选一的场面。只是,它这还是第一回,第一回见到有宿主这般操作。

    它的好宿主明明长得一张清纯乖乖脸,怎么可以这般作死?!

    【别担心,这触手怪物它耳背。】池珞的唇角弯弯起浅浅的弧度,脸颊边随之露出浅浅的酒窝来,又很快隐下去。

    它担心的是这个吗?它担心的是自己的宿主英年早逝好不好!系统的算法飞速运转着。

    “既然你已经做出的选择,把目铃抛上来吧,我放一个走。”触手当真以为崔辰安已然做出选择,便将手上的云倚玉随手往空中一抛,另一只触手则是逐渐在池珞的腰间缩紧。

    二选一对于一个邪魔反派来说,并不是为了换取宝物之类的,它立下这么一个选项,更多的是为了打破正派心中的道,并且挑拨正派们之间的关系。

    “你真是可怜啊。那是你的师弟吧?我可是有听说过,你对他可好了,还曾为了救他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触手邪魔一边收紧着对池珞的束缚,一边桀桀地笑着。

    邪魔高兴地看着这可怜的瑞鹿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

    池珞一张玉白漂亮的小脸此刻惨白惨白的,却仍旧是倔强地用灵力试图挣脱邪魔的束缚。一副备受打击的悲惨模样。

    【可怜的师姐,她为着自己的小师弟甚至可以献出生命,没想到她的好师弟,居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别人,而放弃了她,冷眼看着她陷入囫囵。】

    【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攻略了小师弟,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罢了。崔辰安就是崔辰安,冷心冷肺凉薄至极,哪里会是这么好攻略的?】

    柔弱无依的瑞鹿少女还不忘此时自顾自地自己给自己暗自配上背景音。

    假如没有在心底笑出声的话,或许会显得更加真实悲惨又可怜。

    系统望天,它快要听不下去了。

    另一边的崔辰安被邪魔的话弄得一怔,手中的目铃还没有脱手,云倚玉便已然被抛在了半空之中。

    而他的师姐也在用那般心疼在乎的目光,死死盯着云倚玉。

    “倚玉师妹!”轻灵悦耳的声线像是要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因而都给惊得破碎了。

    只是底下的一道灵力,如同柔软的花一般,温柔地托举住了云倚玉,待得云倚玉稳稳落地后,那灵力便就此迅速散去。

    与此同时,触手卷着池珞,将她狠狠地往地上砸去,与此同时,邪魔息水也开始猛然上涨。

    “鄜鄜!”

    鄜鄜很危险!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息之间,只有系统清晰地捕捉到了一切。它看到了池珞手中忽而将叠加在一起的符箓拍在了触手上边,然后张开手,身体猛地往后一仰……

    她如同一只坠落的白色蝴蝶,向后急速跌下,速度快的让人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只能看见池珞模糊勾起的一个笑容来。

    崔辰安却是反应过来了,他身周原先蓄势待发的灵力掺杂着翻涌着的毒香猛然迸发,疾速朝池珞掠来,绣着金线的墨色发带也因而散了开来。

    纯白和昳丽一同跌入了邪魔息水之中,像是在向深渊直直坠去。

    “姐姐,接到你了。”崔辰安的声线细细颤抖,但终于是染上来了粲然的雀跃,惹得池珞的耳边都在发痒来。

    小师弟丝毫没在乎自己正在像深渊里坠去,他只是喃喃着,“这次终于是接到你了。”

    少年的臂膀就像是搂住了什么稀世珍宝那样。像是喜悦和重逢相撞,像是一个征战多年归来的郎君,欢欣地抱住了自己的妻子,想念之情令得他几乎要将自己的妻子揉进自己怀里。

    崔辰安也恨不得将姐姐揉入自己的怀里。姐姐她太洁白,也太过柔软,太过易碎,他要好好地将姐姐抱紧在怀中,将姐姐永远地抱在自己的怀中……才能够最好最好地保护好姐姐。

    趁着邪魔息水浓郁到一片漆黑,池珞泛着桃花粉色的指尖划过小师弟的下颌线。

    【抱歉呀,我可爱的小师弟。】瑞鹿少女尖尖的虎牙轻轻碰了碰少年那下颌线,轻轻地啄了一口。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她拢在袖中的替换符箓开始隐隐发烫。

    “姐姐?”

    崔辰安的手臂一紧绷,身体也跟着一颤,他眼前什么也来不及看清,便伸出手来,试图伸手去触碰怀中人……

    他摸到了一个冰凉的傀儡。

    而那个傀儡忽而化作光点,迅速在邪魔息水中散去,独留他一人坠入深渊。

    他被……触手邪魔连环算计了?

    被连环算计挑拨了。

    待得邪魔息水散去,打斗声起,崔辰安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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