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六郎归来 ◇
◎【三合一】有登徒子,快来人!◎
有人将《送葬图》重金买了去, 而后送进了宫中,承于圣上面前。
还有这段日子,大家作得诗、谱得曲、写得赋, 被人一一整理送到了圣上手中, 圣上又将其转赠于太子,太子得到后, 悲痛欲绝,当即决定闭门不出, 为镇远侯府吃素三月。
镇远侯府则迎来了苏相,苏相在送葬出殡之时来过,他既如约,那苏清月就得交还给他,连同她那些肮脏的东西。
但沈文戈多了个心眼, 在将苏清月与她表兄通信的信件交出去前,誊抄了一遍, 本想暗留一张, 但想苏相定会和苏清月核对,便也算了。
苏清月被关了几月,刚开始还闹过、吵过,甚至真的干出自杀之事,可每每她闹完, 都会有人直接强喂她吃饭,每天日日夜夜有人盯着。
看出她们不会放她,索性也偃旗息鼓了,如今不仅没有瘦削, 反而因为吃得好、睡得好, 气色比守灵守了七日的沈文戈她们好太多。
她被人通知可以出屋时, 还有些恍惚,终于可以重见天光了。
门外,沈文戈牵着岭远正等着她,原还想呛声两句的苏清月,看见岭远到底什么都没说。
她自顾自往前走着,就像是以往般高傲地扬着头颅,没瞧见他二人一样,很快便从他们面前走过。
在她身后岭远“扑通”跪了下去,苏清月步子微顿,只听身后传来他稚嫩又坚定的声音:“岭远拜别母亲。”
脚步声响起,她走了,头也不回没有挽留的走了。
唯留岭远泪流满面,他不光丧父,也失去了母亲。
沈文戈待他哭够了才重新执起他的手,“没事的,你还有祖母和姑母。”
苏清月跟着苏相从镇远侯府回苏府后不到三日,便“病逝”了,真正的她则被他送入寺庙。
苏相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外界很快就流传起世子夫人太过伤痛,跟随世子一道去了的消息,为苏府挽回了苏清月没有去送葬的颜面。
本以为回家能得到安慰,向家人讲述镇远侯府如何禁她足的苏清月,迎来的是母亲和姊姊严厉的训斥。
苏相失望的目光,更如同刀刮。
不管她如何挣扎辩白,苏府嫡女苏清月在外界眼中都已经病逝,家中再无她之地,就算她从寺庙逃出又能去哪,用什么身份?
她父亲好狠的心!
可教养她的双亲比她更伤心,他们怎么会养出如此自私自利的女儿来,做出如此祸事,竟不反思自己,反而埋怨他们。
她怎么不想想,若是她与人私通的名声传出去,苏家那些没来得及定亲的小娘子该怎么?她当了太子妃的阿姊又该怎么办?
寺庙的生活清苦,什么都要亲力亲为不说,也没有人再能服侍她,夜深人静之时,她百般算计,自己可以收买谁,替自己通个信儿给表兄,让表兄来接她。
左右她现在没了身份,表兄也不用顾忌那么多了,又或者说,她已经失去太多了,只能死死抓住她的表兄了。
她不知道,她的表兄正收起尾巴做人,燕息派来的探子在长安一时被抓了个七七八八,好在没有怀疑到他的头上,他只能好好温习,以求春闱高中,打入陶梁内部。
处理完自己女儿的事情,苏相直接上书,要告老还乡,圣上暂扣不理,却也没有挽留,他是去是留,全待墨城调查结果。
镇远侯府上下一片沉寂,他们沉默地拆了灵堂、沉默地将几位郎君的牌位放进祠堂中、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白绫依旧高挂,在冷冽的寒风中飘荡。
他们已逝,活人还要继续生活。
送葬那日的场景,带给她们了无限慰藉,就算镇远侯府真的逃脱不掉通敌的罪名,可百姓心中雪亮,只要他们不那么认为,就够了。
嫂嫂们可以尽情悲伤痛苦,陆慕凝和沈文戈不可以,陆慕凝要撑起镇远侯府,沈文戈如何能不心疼、不相帮。
陆慕凝将镇远侯府管得更为严格了,任何人出入,都要进行记录,近来出入最频繁的就是六夫人唐婉了。
她将给她的二百两银子全都投进了两家铺子里,又是重新装修,又是重新规划的,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
有时连沈文戈想找她说几句,都抓不到人。
“喵呜。”
过了个年,又长大了一圈的雪团,算不上小猫猫了,已经是一只成年大猫了,好在没有长磕碜,还是如小时一般可爱。
它呼噜噜蹭着沈文戈的脚撒娇,沈文戈走一步,它转三步,闹得沈文戈没法子,只能将它抱起来,沉甸甸的。
毛绒绒的脖颈处没有白色发带,她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自己能抱的更久,说道:“宣王府伙食就那么好,瞧你胖的。”
“喵。”
许是很久没有亲近了,明显感觉到沈文戈没有像之前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雪团立刻凑了上来,喵喵喵在她怀里翻了个身,想让她给自己挠肚子。
两只手都已经占上的沈文戈,挠是不可能挠了,她低头蹭了一把了事,软乎乎的猫毛擦过脸颊,让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鸿胪寺,发现今日的宣王没有带黑猫来,所有人头皮一紧,正襟危坐、认真干活,来访使团要核对、外国人滞留人数要核对、使臣提出想派遣优秀子弟入太学学习要上奏,哎呦,我们忙着呢!
宣王殿下,你的眼神就不要往这里看来了,忙呢忙呢。
该死,那只能吸引宣王全部心神的黑猫怎么没有来!
王玄瑰百无聊赖,看了一圈这里,又看了一圈那里,他案几上不仅没有一张纸、一卷竹简,甚至连笔墨纸砚都没有,有的是一套还冒着热气的茶具,以及雪团专门的猫猫碗。
都是在鸿胪寺任职多年的老油条了,装忙碌还装不出来么,王玄瑰就算看出来了,也没心思挑破,总比他们聚众偷摸猫来的强。
实在没有意思,他索性起身去别的地方看看,但凡他身影出现的地方,都是一片低头忙碌景象,除了刚入鸿胪寺只能打打杂的几个年轻官员。
他们唉声叹气,案几、身旁有着堆积如山的竹简,就连王玄瑰何时到他们身边的都不知道,还在自顾自的翻译。
身为鸿胪寺的官员,不熟练掌握几门外语怎么能行,是以新入职的官员们,率先要学的就是外语,先把重要的吐蕃、波斯语学会了,再学新罗、天竺等语。
而学习最快的方式,就是自己对照翻译,所以鸿胪寺的老官员们毫无同情心的将长安城,最近流传的外国诗文交给了他们翻译,快看看他们都说了什么,有没有说陶梁坏话!
是以,王玄瑰一低头,就瞧见了年轻官员翻译了一半的波斯语,说的竟是镇远侯府的事情。
蔡奴也跟着探头看了一眼,出声道:“阿郎,奴记得七娘也是会吐蕃、波斯等语的,既说的是她家的事情,不妨让她来帮忙翻译?”
他突然出声,将一群年轻官员吓了个半死,瞧见王玄瑰,更是两股战战,话都说不利索了,唯独听见有人要帮忙翻译,亮了眼。
王玄瑰哼了一声,“朝廷给他们发俸禄,可不是让别人来替他们干活的,翻译都翻译不了,还在鸿胪寺做什么。”
年轻官员不敢说话,失望地眼里没了光彩。
“那阿郎给七娘译钱不就好了?”
陶梁外国人多,尤其是长安,因而私下里有许多非官员出身的人给人翻译,赚赚小钱,有时若是朝廷俸禄发的迟了,连官员都会偷摸给人翻译,他们能赚,七娘自然也能赚。
蔡奴继续劝说,“他们既然对镇远侯府的事情那么好奇,不妨让七娘用外语撰写她几个兄长的故事,总好过,让这些外国人自己瞎写瞎说强。
这万一他们写的哪里不对,传回他们国家,岂不是丢我们陶梁的脸。”
他凑到王玄瑰耳边,低声道:“更重要的是,七娘如今想必甚是伤心,都是强撑着罢了,给她找些事情做,分散心神,又是为兄长们书写,也能宽宽她的心。”
王玄瑰想起自己在雪地里找见的那个险些要破碎的沈文戈,有些心动了,蔡奴给年轻官员使了个眼神,“还不快挑选出涉及镇远侯府的文章来。”
他们迅速行动,很快就将案几上要翻译的东西收拾好了,一看竟是除了要翻阅的竹简,全都拿上了。
这他们也不好意思了,有个胆大的年轻官员道:“镇远侯府的事情,现在大街小巷还在议论,尤其送葬那日齐声唱的国殇,舞姬特意编排的送葬舞,太吸引他们了,是以最近收罗上来的均是对那日场景的描绘,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曲子和舞蹈。”
“是极,我这里也全是说歌曲和舞蹈的。”
蔡奴紧接着道:“瞧瞧他们,竟只会关注这些了。”
见宣王不似那传闻中一言不合就拔刀的人,身旁又有蔡奴,年轻官员哭丧着脸道:“我愿把我本月俸禄全给七娘当译钱,要是七娘真会翻译,请她帮帮忙。”
他们真的翻译的要头秃了!
本就是刚被吏部安排进鸿胪寺的,两眼一抹黑就被塞了一堆要翻译的外文,看着那些像鸟爪一样的文字,眼睛疼还不说,还翻译不顺啊!
说舞姬是神?这句子能翻译?他们是不是翻译错了?让圣上看见,他们有几个脑袋够坎的。
他们错了,在得知自己要进鸿胪寺时,不应该担心在宣王手下性命不保,应该担心在外文世界里丢了全部的头发。
“我也愿把我本月俸禄给七娘!”
“我也!”
“王爷。”
所有的年轻官员眼巴巴看着王玄瑰,他们真的会好好学习外语的,但别拔苗助长啊,他们连爬还不会呢,直接翻译是要让他们百米冲刺跑啊!
来不了,真的来不了,过目不忘也来不了。
王玄瑰后退一步,嫌弃的“啧”了一声,怀疑今年吏部在故意针对他,给他调来的都是什么人。
吏部尚书要是知道了,得吹胡子瞪眼睛,要知道这些人才那都是别的部门争着抢着要的,其中不乏前两年高中的状元、榜眼。
能直接干活的人多罕见呢,要不是宣王镇得人,来他这鸿胪寺历练一番,出来就脱胎换骨,又能断了其他人要人的心,他还不给呢!
沈文戈悲戚的眸子在脑海中反复转悠,瞅着他们怀里的外文,王玄瑰终于松口了,“用不着你们的全部俸禄,都记载好各自数量,按照世面译文价格给七娘酬劳。”
“是,王爷!”
再次嫌弃的看了他们一眼,他道:“搬到马车上去。”
见他们兴高采烈,就差蹦起来要抱着去了,蔡奴赶在王玄瑰发火前说道:“外面风大,都装在一个箱子里吧?”
“哦,对对对。”
这个时候他们不怕宣王了,你装完来,我来装,装了得有小半个箱子,几个人齐齐使劲,就将箱子搬到了白铜马车上,而后见到马车内饰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果然,不愧是宣王,这哪里是马车,简直比他们在长安租的小房都豪华。
突厥马身姿矫健,全力跑起来,都没用半柱香的时间,就从鸿胪寺跑到了镇远侯府,好在这个时辰道上无人,不然又要被御史弹劾了,说来,也不知经常弹劾王玄瑰的御史,在西北调查的怎么样了。
眼见着自家王爷就要下马车,蔡奴问:“阿郎,我们,走大门吗?”
王玄瑰回头睨了眼蔡奴,由着小宦官在他身边忙前忙后,才踩着木阶而下,说道:“这么重的箱子,你还指望翻墙?我能拿的动,沈文戈能拿的动?”
蔡奴脸上抑制不住浮起笑容,跟着王玄瑰下了马车道:“阿郎说的是,等下阿郎,奴给阿郎整理一番。”
任由蔡奴重新系了大氅系带,又调整了头上银冠,就连嵌银的皮腰带,手上护臂都重新整理了,赶在王玄瑰不耐烦的最后一刻,蔡奴收了手,“好了,阿郎。”
王玄瑰颔首,示意他去叫门,蔡奴没应,领着王玄瑰去了镇远侯府的侧门,走大门那是客人,又不是以宣王身份来的,当然是走侧门了。
侧门被敲响之际,得了蔡奴信的安沛儿,也带着从府中拿的礼品赶了过来,瞧她妆容得体,就知认真打扮了一番。
两人神色郑重地站在王玄瑰身后,等着府门开启。
镇远侯府内,陆慕凝正教沈文戈同三位嫂嫂如何管理府上,除了三夫人言晨昕能强忍悲痛跟得上陆慕凝,引得她频频点头外。
四夫人陈琪雪和五夫人崔曼芸,尚且没有走出来,时不时就愣神。
沈文戈拍了拍赖在她怀中的雪团,它跳上案几,沈文戈案几上的东西不让它动,它就一个眨眼的功夫,跑到了五夫人崔曼芸的案几上,“啪”,把她案几上的毛笔给玩掉了。
见东西掉了,它又赶紧跑走,跳上四夫人陈琪雪的案几,将她案几上的东西弄得一团乱,最后被不得不被它唤回神的四夫人陈琪雪抱了起来,骂道:“小坏蛋。”
嘴上骂着,打却是舍不得打的,将之抱在怀中顺顺毛,还给踩了墨汁的爪子重新擦拭干净了。
五夫人崔曼芸有些怕猫,但雪团被四夫人陈琪雪抱住了,就手痒地想去摸摸,被雪团差点一爪子挠上。
瞧着因为雪团捣乱,打破了屋里沉闷的气氛,沈文戈露出浅淡的笑来。
“夫人,宣王殿下来了,说要见七娘。”得了门房信的嬷嬷快步走过来在陆慕凝耳边低语。
沈文戈离得近,隐约听见了宣王和七娘,便不由抬眸看去。
陆慕凝看了眼沈文戈,在心中计较了一番,方才招呼大家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宣王拜访,随我一同出去致谢。”
“是,母亲。”
让倍柠抱上雪团,沈文戈出了门下意识就抬脚往自己院里走去,直到走出四五步,五夫人崔曼芸讶异的叫住了她:“娉娉,你要做什么去?”
步子一顿她尚且还没反应过来,转过头看着与她在相反方向的众人,才惊觉,刚才母亲说的是一起去见宣王,那宣王自然是在正堂,怎么可能在她后院墙上。
真是,经常趴墙头趴习惯了,都忘了王爷还能从别的地方来。
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她对上几位嫂嫂目光如炬的眸子,不敢去看母亲,耳边听见雪团“喵”了一声,连声道:“我想着先将雪团给送回院子。”
“有什么好送的,快别折腾了,让宣王等着可不好,”四夫人陈琪雪招呼她道,“快走,一会儿将雪团抱紧了就好,宣王难道还能和它计较。”
他倒是肯定不能计较,但她怕雪团凑上去。
但被这么多人看着,她只能笑着应了,在快走进屋中的时候,从倍柠手里抱过雪团,低声嘱咐,“乖一些。”
雪团蹭着她的手,懒洋洋地晃着尾巴。
听见脚步声,本来歪斜着身子等的快要打哈欠的王玄瑰,后背上被安沛儿狠狠拍了一巴掌,“阿郎,坐直了。”
王玄瑰倏而扭头瞪向安沛儿,安沛儿指指门,自己已经笑语迎了上去,“夫人,今日叨扰了,却是我家阿郎有些事要请夫人们帮忙。”
陆慕凝被她搀着来到上首,几位嫂嫂顺序入座,悄悄打量王玄瑰,之前搜府时就见过一次,不过当时也只光顾着和安沛儿说话,都没敢仔细瞧。
今日细看,宣王有一副好相貌,鲜少能见这般精致的长相了,眼下小痣勾人,鼻梁够挺,呦,睫毛比她们的都长,身段好像也不错,嗯……窄腰有力。
虽说传闻中的宣王总伴随着吃人肉喝人血,可宣王都搬进府中一年多了,也没瞧见丢出一个血淋淋的婢女。
尤其是他不光帮了自家免遭搜府之难,还是第一个前来祭拜的,他身边的嬷嬷还给二姊做了小毛猫,对他感官就更好了,都生不出厌恶心思。
王玄瑰自宫中长大,本就对视线敏感,大多数人都是惧怕、恐惧为主,偏沈文戈这三个嫂嫂只单纯打量,反倒让他有些不自在起来,只好去看他唯一熟悉的沈文戈。
沈文戈此时正有些手忙脚乱,微低着头,死死抱住在她怀中想要蹿出去的雪团,将已经扒拉到她肩膀的爪子按住,拦着它的头,将其压了下去,控制在自己怀中。
“喵呜!”
果然雪团进了屋一瞧见王玄瑰就想过去,沈文戈坐在案几后,用白裘挡了它的视线也不成。
一点不敢松懈地紧紧抱着它,又从倍柠那接过它的零食荷包,从里面掏出鱼干喂它,好不容易,才安抚住它,热了她一身汗,连鼻尖上渗出汗珠来。
王玄瑰巧与她坐对面,盯着那滴汗珠,想着她什么时候拿出汗巾擦一擦。
一直关注他的嫂嫂们见状,便也跟着望了过去,正瞧见她忙着安抚雪团的一幕,均是会心一笑,雪团确实很可爱。
而且美人抱猫,怎么看都是美的。
唯有留意到的陆慕凝浅浅蹙了下眉,又跟安沛儿说了些话,出口打断了宣王的注视,问向沈文戈:“娉娉,你如何想?”
沈文戈一口气还没喘匀,就听母亲唤她,刚刚整颗心都在雪团身上,还不知道什么事,可看嫂嫂们一副很期待的模样看她,只好摆出一点带着犹豫的神色。
最先沉不住气的四夫人陈琪雪道:“娉娉不必有压力,我这里还留着你兄长平日里给我稍的信,加上他往日跟我说的,我到时整理好底稿,你翻译便是。”
“对对,”五夫人崔曼芸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娉娉,我也想让更多人认识五郎,不局限在陶梁。”
崔曼芸可怜巴巴看着她,她大概听懂了意思,又看向一直没有表态的三夫人言晨昕,只听她道:“虽话说的不好听,不过通过诗词流传下来的名人不少,你三兄在我心里亦是英雄,要是可以名留青史,那也值了。”
沈文戈点头,不经意看了眼王玄瑰,发现他正瞧着自己,便又看了一眼,眸中微微带着些祈求之意。
王玄瑰手指抵着喉结滑动两下,方才将今日来意重复说了一遍,又补了一句:“给你按数计钱。”
钱不算什么,可是能帮鸿胪寺翻译,既是一种对个人能力的认可,又有一种帮官家干活的优越感。
再加上,宣王有意宣传几位兄长的事迹,能带着嫂嫂们一起回忆干活,省得她们胡思乱想,这叫人如何能拒绝。
沈文戈当即就应了,“但我久不看这些文字,只怕需要些时日。”
王玄瑰本也没想很快就要,便道:“无妨,慢慢翻译便是。”
安沛儿紧跟其后说:“对,娘子,翻译完多少就给多少,不急的。”
总体翻译完,和分批次翻译完一点一点给,能一样吗。
话说得差不多了,王玄瑰带人告辞,眼见陆慕凝要起身相送,安沛儿轻轻巧巧搀着人的手臂制止了起身的动作,说道:“七娘送就好,正好让七娘问问阿郎,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没法子,只好叫沈文戈去送送。
沈文戈出了前厅,待将人送到府门外,小小地松了口气,怀中的雪团顿时闹腾起来,瞪着她的手臂就往王玄瑰那探。
她左右瞧瞧,没好气的喝道:“就淘气,一刻都安稳不下来。”
一声轻笑响在身边,王玄瑰伸手将雪团接了过去,雪团刚一过去,立马缩进了大氅中,猫猫探头,看的沈文戈好气又好笑。
刚刚在前厅生怕一刻没看住,它往宣王怀里钻,让她怎么跟几个嫂嫂解释。
就伸出手要揉它的小脑袋,可小家伙记仇呢,还记着她不让自己动,小脑袋后缩耳朵一动一动,瞳孔竖成一条直线,微微弓起了身子。
“嗯?”王玄瑰察觉到雪团的姿态,当即换成一只手抱它,另一只手预备提前拦它。
一声“不可”刚从喉咙中发出,黑色猫爪已经伸了出去,速度之快,连沈文戈后缩的动作都来不及避开,眼见着要挠到她手背上,猫爪和她的手便被宽大的手掌一起握住了。
正确的说,是隔开了。
修长的手指将沈文戈的手整个包住,掌心里的是毛绒绒的猫爪,手掌下压,手腕轻轻一动,猫爪就落了下去。
“喵呜。”
雪团其实就是跟沈文戈闹着玩,指甲半点没露出来,况且它的指甲会由音晓日日修磨,所以不会挠伤人,可瞧它一爪子就要上来,谁不会一激灵。
惊吓过后,手上触感便都传了过来,沈文戈只觉包裹住自己的手热度惊人,轻轻一挣,便将手抽了出来,藏于白裘内。
王玄瑰手指张了些许,只怀疑沈文戈的手当真有骨头?一触之下,只觉得所碰肌肤滑嫩细腻,更是软软的。
用一个词来形容便是柔弱无骨了。
沈文戈轻轻清了下嗓子,说道:“我会尽快翻译完的,若有不识得的字,恐怕要请王爷帮我找些书籍。”
王玄瑰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雪团被他轻轻捏住后颈,以作惩戒。
待人都走远了,沈文戈方才吐出胸腔中的那口气,垂下眸子,另一只手覆上手背用劲搓了一下,而后死死攥住,紧抿的唇上一片白。
看着倍柠担忧的目光,她率先往府里走去,“没事,走吧,雪团玩够了就回来了。”
“哎,娘子。”
回去了之后,沈文戈就一头扎进了翻译的事情中,她都是先大概看一遍,筛检一番,先将夸赞的放在最前面,这样待嫂嫂们来寻她,她也好给她们瞧瞧,这都是外国人的夸赞呢。
几位嫂嫂是一起来的,就连一直在外面跑的唐婉,也被陶姨娘叫了回来,将六兄曾经写过的信件交予她,让她给沈文戈送去。
一头雾水的唐婉便也领了个给六郎编事迹的活。
沈文戈细细给嫂嫂们解释了,若是翻译诗歌难度太大,不妨撰写成话本之类的故事,这样好翻译,他们也好懂,嫂嫂们瞬息明白,只有唐婉半夜在房中咬着笔杆子愁得不行。
四夫人陈雪琪当日说的痛快,轮到她写得时候,已经在后悔了,她立刻出主意,带上五夫人崔曼芸扎根在了三夫人那,三嫂家没出事时,她素有才名,定是难不倒她的。
就照着她的抄一下么,左右能差到哪去。
这样想的两人,在瞧见三夫人言晨昕写得她自己和三兄的爱情小故事的时候,险些落下泪来,还真抄不了。
自从多了要翻译的事情,沈文戈睡的就更少了,她不止要翻译王爷给她的东西,还要准备兄长和二姊的事迹,再加上查看嫂嫂们给她的东西,一时还真没时间悲伤了,满心思都是定要将事迹写好。
长安城外,一个头发松散扎着,浑身上下脏兮兮,看不出长什么样的人从牛车上跳下来。
“大伯,多谢你,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都是真的,你等我回家之后去报答你。”
架着牛车的人向他挥挥手,慢悠悠排到了进长安城的队伍后面,按照查验路引的速度,只怕轮不到他,城门就会关闭了。
六郎沈木琛望着雄伟的长安城门,深深吸了一口气,眨干净眼中的泪水,四下扫视了一番,躲进了人群中。
待天微微黑了,城门快要关上时,他嗖地蹿进一辆马车底部,整个人像只壁虎一样扒住了车底,有惊无险的进了城。
马车停下,他手一松滚了下来,立刻跑进了小巷中,左拐右扭寻见了挂满白绸的镇远侯府。
他没有迟疑,便朝着后院方向跑去,那里有一个他经常进出用的狗洞,可跪了下去刚想将头钻进去,就发现,这狗洞竟然被堵上了,那没法子了,只能翻墙了。
后退两步,快速助跑,脚尖在墙面上点了几下,顺利到了墙边,他便轻松翻了下去,落地动静极轻,没惊扰任何人。
发现有人巡逻,更是躲了起来,躲完才想起来,他躲什么?这是他自己家。
他不走正门是因为怕人发现他回来了,会阻碍他进宫,拍着自己脑门,他大大方方往自己院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在脑中过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首先回他的房间,换一身衣服、刮胡子,捯饬一下,总不能穿成这样面圣。
而后去寻母亲,请求她的帮助,让他面圣,但是母亲是女眷,只怕此法不易,不过要是能折中一下,先让他见见皇后也成。
想着,他熟门熟路推开了自己房门,径直走向衣柜,然后发现,衣柜换地方了?
是他太久没回来记错了?
转了一圈,就着夕阳余晖成功找到衣柜,打开随意往里摸去,他的衣服都是成套成套摆放的,他能直接拿出一套。
但是,嗯……有几根绳缠上了他的手指?
什么东西,他将手抽了回来,只见在他手上的,是一条紫色绣了兰花的肚兜,肚兜轻薄垂下,他一只手掌就能握住。
难道,他走错房间了?!
此时,放下床幔的床榻上,正闭眸苦思冥想怎么写六郎生平事迹的唐婉听见了床幔外的动静。
她是不喜欢婢女服侍的,而她刚刚打发走婢女回去休息,就算她们要进来,也一定会告知她的。
当下心跳得快了起来,是不是进歹人了?
悄悄用手指戳开床幔一条缝,只见在她的衣柜前,站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手上还拿着她的肚兜!
手上摸好瓷枕,她放声叫了出来:“啊!有登徒子,快来人!”
喊着她将手上瓷枕掷了出去,六郎沈木琛灵活一躲,赶紧将手上肚兜扔出去,“啪”就跪了下去,死死闭着眼睛。
“嫂嫂,对不住,我进错屋了!”
作者有话说:
谁是你嫂嫂!捂脸,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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