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玄征，对不起。

    刺眼的白光渐渐散去, 幽深的黑暗之中躺着四个人，其中一人身形正在渐渐消失。

    “怎……怎么回事？”姜袭月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捂着脑袋，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脑子里乱糟糟的, 有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师兄！”姜袭月痛苦的呻.吟声吸引了霍寒泽的注意, 霍寒泽心中一惊, 赶紧爬起来, 跑到姜袭月的身边，双手扣着他的膀子, “师兄你怎么了？你头疼吗？走, 我带你离开这里！”

    说着, 霍寒泽格外紧张的就打横抱起了姜袭月准备离开这片黑暗。

    然而, 又是一阵呦呦鹿鸣响起, 霍寒泽还来不及运转灵力, 他身后的衣角就被人牢牢地扯住了。

    霍寒泽还在为脑子里混乱的记忆愤怒不已，他猛然回头, 低眸一瞧。只见一头五彩云纹，鹿角洁白绽放花朵的神鹿紧紧咬着自己的衣角。

    霍寒泽愣了一瞬，隐约之间想起一年之前, 在雨眠秘境, 九天神鹿瞧见自己都躲得远远的。哪怕是看到了它非常中意的姜袭月, 它都不愿意靠近自己分毫。

    可如今又是怎么回事？自己跟着姜袭月在无涯峰修炼的一年里成了九天神鹿喜欢的那种心性纯善，灵魂纯洁之人？

    霍寒泽嗤笑, 他并不认为自己是这样的好人, 可能这里是玄征用灵力开创的一方小空间的的缘故吧……

    “你要做什么？我师兄现在需要胥玡师兄的救治, 他现在是灵魂体状态, 离开身体太久, 会永远迷失在混沌之中的！”霍寒泽面对九天神鹿这样自带神性的灵兽，他的语气也没温柔多少，反而还带着一点不耐烦在里头。

    九天神鹿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他叼着霍寒泽的衣角，态度强硬的将他拉到身形正在渐渐消散的玄征身边。

    “你想要我把他也带出去？”霍寒泽紧蹙着眉头，他摇摇头，拒绝了九天神鹿的请求。

    “不行，我不能带上他。”霍寒泽的态度十分明确，他抬眸瞧了一眼不远处还未醒过来，脸上湿漉漉一片的空明，他心底涌起一阵厌恶，“并不是我带不了玄征前辈，而是我怕我的行为会惹怒空明前辈。”

    说着，霍寒泽有瞧了一眼还沉浸在回忆里的泪流不止的空明，他顿了顿，方才他们应该是中了九天神鹿的回溯幻境，他和姜袭渊分别以空明和玄征的身份经历了一边他们的过去。

    空明心头的悲伤和疯魔还深深地烙印在霍寒泽的心里，那情感明明是属于空明的，可不知为什么，他依旧被那偏执疯魔的感情影响着。

    霍寒泽甩了甩脑袋，试图将困扰着自己的莫名恐惧的情绪甩出去，但他现在抱着姜袭月，害怕的紧，害怕姜袭月也会像玄征那样，灵魂渐渐消散。

    “不好意思，我不能带走玄征前辈，毕竟我们身处于空明前辈的墓穴秘境内，要是因为我带走了玄征前辈而招来空明前辈的怒火……”霍寒泽顿了顿。

    九天神鹿发出一阵长长的悲鸣，霍寒泽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怎么能这样？玄征前辈的死是他自己造成的，他要还有脸毁了整个秘境要我们陪葬？”霍寒泽沉声道。

    九天神鹿告诉霍寒泽，如果玄征灵魂彻底消散，那么空明肯定是会崩溃哀恸的，严重的话他还极有可能自毁秘境，拉着整个秘境里参与探索的弟子陪葬。

    霍寒泽本是不信的，可是空明在死之前就已经彻底堕魔，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神圣高洁的空明圣僧，而是佛界耻辱，一个魔僧了罢了，只是他死的太过突然，没有人知道他早已堕魔，他还非常大方地向外界开放自己的墓穴秘境，这才让世人记住了他生前的神圣事迹。

    如今九天神鹿说空明会拉着整个秘境的人陪葬，倒也成了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霍寒泽左右为难之时，一直昏迷不醒的空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出来这片黑暗的空间时，双眼是圣洁的金色，可异常梦境过后，他再次睁开眼，双眼已然变成了诡异妖媚的红色。

    “玄征！玄征！你别走！我求你了……你别走……。”空明失神的坐在地上良久，他缓缓抬眸看向了灵魂正在渐渐消散的玄征，他不顾形象，连爬带滚的来到玄征的身边，虚虚抱着他已经消失了双脚的灵魂体，“求你……不要离开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玄征仍旧紧闭着双眼，毫无反应。

    空明彻底的绝望了，他苦苦哀求九天神鹿能够怜悯玄征，希望它能救一救他，可九天神鹿也无能为力，摇摇头看向了霍寒泽和姜袭月。

    此时此刻的姜袭月已经缓和了许多，他虚弱的靠着霍寒泽的胸膛，安静地看着空明给九天神鹿下跪，却得不到回应。

    这是他应得。姜袭月想。

    只是可惜了玄征前辈，好好一个人，被杀死了全族不说，还要被迫雌伏于仇人的身下，就连死后都得不到安宁，被仇人囚禁于墓穴秘境之中。

    姜袭月并不同情空明，他只是非常心疼玄征，好好一个人被逼的要用这样极端的手法才能寻死。

    空明望着霍寒泽和姜袭月，在刚才的梦境里，姜袭月被带入到玄征的身体中，而霍寒泽则是被带入了空明的身体里。

    四个人又把这残酷的过去重新回忆了一遍，空明才发现，原来这么久一来，自始至终都是自己自我感动罢了，他的所作所为将玄征伤害的太深，早已无法弥补。

    “两位小辈请留步……”空明苦涩的笑了笑，他抱着玄征，脸上是悲伤却又释然的表情，他向着霍寒泽和姜袭月跪了下来，“求你们，把玄征带走吧……离开的越远越好……我不配拥有他这样美好的人……”

    说着，空明顿了顿，他幽幽的叹了叹气，说：“为了报答你们的恩情，我会为你们铸造一把本命灵器，不需要珍贵的天材地宝，只需一点心头血，便能胜过八荒六合所有的本命灵器。”

    这个条件对于霍寒泽和姜袭月来说非常诱人。

    姜袭月看了一眼地上几乎快要魂飞魄散的玄征，又看了看紧蹙着眉头一言不发的霍寒泽，沙哑着声音，说：“我们就算答应你……可玄征前辈的灵魂已经保不住了……”

    闻言，空明愣了一瞬，他无助的看向一旁的九天神鹿。

    只见九天神鹿，轻轻点了点头，它那双白玉开花的鹿角散发着莹莹白光，那白光周围渐渐凝聚起纯白之色的点点星光。

    姜袭月愣怔了片刻，望着那星光点点，失神了片刻，喃喃道：“那是……”

    霍寒泽看了一眼九天神鹿，他将姜袭月往自己怀里拢了拢，他低声在姜袭月耳边轻声说道：“那些萤火虫一样的星光就是玄征前辈消散的灵魂，九天神鹿宠爱玄征前辈，它还专门跑回空玄秘境来救他，想必它定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玄征前辈魂飞魄散吧。”

    “原来如此……”姜袭渊低声喃喃。

    空明看着被九天神鹿凝聚起的点点灵魂，空明却紧紧地蹙着眉头。

    “不够……玄征的灵魂之力不足以补全他的灵魂！”空明很快就看出了其中的不妥之处，他没有犹豫，转头看向了姜袭月和霍寒泽，“你们两个！一人给我一滴心头血！”

    闻言，霍寒泽和姜袭月二人皆是一惊，他们还没来得及张口询问原因，就听到空明沙哑着声音说道：“趁着我现在还有灵力，赶紧兑现我的承诺……玄征灵魂之力太弱，只能靠我的来修补了。”

    话到此处，姜袭月和霍寒泽都清楚了空明到底要干什么。

    霍寒泽施法，轻轻松松便从自己的胸口处取了一滴心头血，姜袭月虽说灵力修为很弱，可也取了一滴心头血出来，跟着霍寒泽的一起，慢慢飞向了空明。

    接收到心头血，空明凭空一抓，上空立刻出现一大堆珍奇无比的天材地宝，空明燃烧着灵魂，锻造出两把金光四溢的神器。

    姜袭月的心头血打造出一把霸气邪性的黑紫相间的长戟，而霍寒泽的心头血则是打造出了一把细长秀气的长剑。

    “这把长戟是你的。”空明动动手指，那把看着又大又重的长戟便飞往霍寒泽，刻入眉心之中。

    姜袭月眨了眨眼睛，他有些不解：“那把……那把不是我的心头血打造的……灵器吗？”

    空明像看傻子似的看向姜袭月，理所应当的说道：“你以为呢？你们不是道侣吗？道侣之间都是用对方的心头血铸造本命灵器……难道……难道你们不是？”

    说着，空明脸上露出了嫌弃又不解的表情，他指了指面前两个年轻的后背，眉头紧蹙，说：“你们既然不是道侣还是少这样搂搂抱抱，怪让人迷惑的……”

    霍寒泽闻言轻笑出声，姜袭月愣了好一会儿才听懂了空明其中的意思。

    姜袭月顿时羞红了脸，耳根子烫得吓人。

    “放……放我下来！”姜袭月挣扎着要从霍寒泽的怀抱中跳下来。

    可谁想，霍寒泽却越发的抱紧了姜袭月，还理直气壮的说道：“这只是空明前辈误会了而已，再说了我们是师兄弟，相互做本命灵器又怎么了？师兄身子骨不好，我作为师弟多照顾点也有错？明明是空明前辈自己思想有问题，看到两个人就想成是一对儿的……”

    “你说的也对……”姜袭月不挣扎了，任由霍寒泽抱着，反正他觉得自己站着也累得慌。

    空明一头雾水，他不理解，可也没再说什么，而是把属于姜袭月的灵器也刻入了对方的眉心中。

    做完这一切，空明向九天神鹿点头示意，他深情的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玄征，最终还是选择决定将灵魂献祭，补全玄征残缺的灵魂。

    九天神鹿明白了空明的意思，它没有犹豫，前蹄在原地踏了几下，空明的灵魂开始化作金色的星星点点，将玄征的灵魂体包裹在其中。

    空明静静地等待着自己魂飞魄散，他恋恋不舍的看着怀中快要消失的玄征，一滴血泪缓缓流下。

    “对不起……玄征对不起……你本该甜美幸福的人生……被我毁了……”在空明彻底魂灰魄散之前，他声音颤抖着向昏迷不醒的玄征道歉。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等到空明消失，他的灵魂化作千万星光。

    伴随着九天神鹿有节奏的脚踏声，跟着鹿角上白色的星光融入玄征消失了一大半的灵魂体之中。

    一道刺眼的金光在玄征身上炸开。

    金光渐渐消散，玄征的灵魂体恢复了原样。

    九天神鹿高兴的蹦跶起来，它一路小跑着，来到霍寒泽身边，想也不想就用脑袋蹭了蹭他怀中的姜袭月，似乎是在求摸摸头。

    “鹿鹿真厉害。”姜袭月也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被摸头的九天神鹿更高兴了，它在漆黑的空间里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九天神鹿跑了一会儿，在玄征的身边停下，它抬脚轻轻一踏，玄征的灵魂体化作一朵紫色的小花朵，飘落在姜袭月的手心中。

    “九天神鹿说，让你把玄征前辈带出秘境，放在荒州的雪山之上，他的灵魂便能继续转世轮回。”霍寒泽听懂了九天神鹿的意思，向姜袭月解释道。

    姜袭月点点头，他把紫色小花朵收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周黑漆漆的空间，小心翼翼问道：“那……那空明前辈呢？”

    霍寒泽微微垂着眸子，他的眼里满满都是姜袭月，声音略微低哑：“空明前辈……这世上已经没有空明这一个人了……他为了玄征前辈……献祭自己的灵魂来修补玄征前辈的灵魂。”

    姜袭月不说话了，只是幽幽地叹了叹气。

    “走吧……你一直不醒过来，已经急坏了袭渊他们。”霍寒泽看着九天神鹿划破黑暗，拉出了一道出空间的口子，他紧紧地抱着姜袭月跳了出去。

    在山坳之中，一直昏睡不醒的姜袭月和入梦去救人的霍寒泽缓缓睁开了眼睛。

    姜袭渊激动的抱住了姜袭月，周围紫极宗的弟子也放下了紧张担忧的心。

    “你们快看！这黑色土地褪去了！”就在众人因为姜袭月的苏醒欢呼不已时，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