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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旅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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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沉烟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陆清玄的手指一开始只是在抚摸她的头发,他素来温柔,泛着潮意的风从湖面吹来,他的手指修长温热,像是在给她按摩。

    她舒服地躺在船舱里,安静地倾听雨落的声音,一切烦恼似乎在远去,她重新回到了年幼的时光。

    他仿佛说了一句什么,离得很近,夜色中只看得见他漂亮的轮廓。

    她随意地应了一声。

    接下来的事情便不受控制,雨落个不停,天地却变得寂静。空气中的每一缕风,都像是一个吻,拂到她身上。

    陆清玄这个人,向来是温柔而热烈的。夏沉烟常常在想,若是他当年不做飘摇帝国的皇储,会不会像宜安那样,当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便放肆地大笑,蹦跳着扑进喜欢的人的怀抱。

    “你分心了吗?在想什么?”陆清玄微哑的声音响在她耳畔。

    “在想你。”夏沉烟说。

    陆清玄安静下来,夏沉烟感受到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逐渐加快,如同最肯定的回答。

    他仿佛在说——是的,我知道了,你喜欢我。

    好巧,我也一样。

    雨水打在湖面上,小小的扁舟在湖心摇曳。

    好多次,夏沉烟都觉得他们会被颠簸进水里,但直到天色微明,大雨初歇,她的想象也没有应验。

    她从前明明厌恶雨水,现在倾听水声,却察觉到真正的快乐和安宁。

    她揽住陆清玄,珍重地触到这个让雨变温柔的男子,“我睡了。”

    “睡吧。”陆清玄把她的脑袋搁在他身旁,取来船舱的小毯子,想给她盖上。

    毯子有点潮,陆清玄摩挲了一会儿,把他的披风拿过来,盖在她身上。

    夏沉烟靠在他身边,很快便睡着了。

    云销雨霁,红日初升。现在正是阳光最微弱的时候,她闭着双眸,晨曦从船舱外照进来,镀在她身上,让她看上去格外静谧。

    陆清玄望着她,一时忘了要做什么。等他回过神,他拂过她鬓角碎发,擦拭掉她额上的汗珠。

    他动作很慢,无数回忆从心头掠过。他忽然想,这样也很好。

    越厮守,越着迷。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

    夏沉烟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马车上,身上已经被拾掇干净,她手上还抱着一件披风。

    她坐起来。

    陆清玄坐在车厢里,对她说:“你一直抱着披风,我便没有将它取走。”

    夏沉烟眨了一下眼睛。

    陆清玄给她递来茶点。她随意吃了,听见陆清玄问她:“还要在此处多留几日吗?”

    “去别处再看看。”

    “你想去哪里?”

    夏沉烟揭开马车帘子,朝外探头。陆清玄仿佛觉得她这样很有趣,轻笑了一声。

    夏沉烟指了一个方向,说:“去那里。”

    “好。”

    马车披着风霜,走遍五湖四海。有一天,夏沉烟路过一片山坡,看见漫山遍野的绿色果子。

    侍从见她驻足,便介绍道:“这是淇汤果,可以生吃,也可以用于烹饪。它不耐储存,越是新鲜,便越是美味。”

    夏沉烟尝试之后,觉得这种果子的味道很不错。她认真地把淇汤果记在游记上,从山坡走过去,裙摆拂过果子绿色的枝叶。

    陆清玄望着她的背影,发现她喜欢这种果子——是的,她喜欢。仅仅从一个背影,他就看出她的心情。

    夏沉烟戴上手衣,没有吩咐侍从,而是自己亲手摘了几粒淇汤果。她把洗好的果子捧到陆清玄面前,对他说:“这是淇汤果,送给你。”

    陆清玄接过,对她说谢谢,然后吃了一口。

    “我喜欢淇汤果。”陆清玄说。

    “你喜欢?”她以为他更喜欢清淡微咸的口味。

    “我喜欢。”

    因为她喜欢,所以,他也变得喜欢。似乎这种酸果子承载了她的快乐,于是变得微甜。

    “既然你喜欢,我们带一些走吧。”夏沉烟说。

    她想让侍从摘走一些,随即变得苦恼,因为侍从刚才说,这种果子不耐储存。

    陆清玄说:“我们可以把淇汤果种在马车上。”

    “马车?”可是,马车的数量不太够。

    “我们可以再买一辆马车。”陆清玄说。

    夏沉烟立刻动心了。他们去往郡县的方向,买了马车和花盆。她将淇汤果种在马车里,偶尔去给它浇水,把它搬出来晒太阳。

    “这样真的可以吗?”夏沉烟一边浇水一边犹豫。

    “当然可以。”陆清玄说,“如果其余地方的气候不适宜淇汤果生长,我们就把它结的种子留下来,带给国都的养花人。”

    之前,夏沉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去拜访陆清玄的母亲——如今她被尊称为太皇太后,她不是在修剪花枝,便是在烹茶。

    现在,她感受到一点点快乐。

    她有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可以栽种沿途看见的花木蔬果,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也很好,十分理解她。

    她不再孤独寂寞,走在路上看见云彩时想到他,看见树木时想到他,就连风吹过脸颊,都让她想起他轻柔的吻。

    夏沉烟想,如果现在大哥再来问她,她或许会微笑回答:“是的,大哥,我现在觉得,活着很有意思。”

    ……

    “阿光,你告诉我吧,公子那只猫的故事。”先前聊到白猫的侍从,看着远处一起散步的夏沉烟和陆清玄,央求道。

    阿光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皮肤很黑,笑起来有点痞,“你求了好久。”

    “谁叫你只说半句,路途无趣,我都没东西可以打发时日。”

    “你可以如同夫人那样写游记。”

    “那我哪里写得来?”

    阿光说,“你请我喝好酒,我便告诉你。”

    侍从掂量着自己口袋中的银钱,应了。

    平心而论,公子和夫人待下人十分宽和,路途虽然漫长无趣,但他们一致觉得,比在皇宫轮值时松快得多。

    阿光望着远处并肩而行的眷侣,坐在马车的辕座上。

    他说:“公子的父亲,杀了他的猫。”

    侍从睁大眼睛,“为什么?”

    “他觉得公子做得不够好。”

    “公子怎么可能做得不够好?”侍从说。

    陆清玄还是太子时,他就听说过陆清玄的美名。

    传言,陆清玄天资极其聪颖,十行俱下,耳闻则诵,又擅骑射、策论等事,国中朝臣,或敬或畏,或抱以强烈期许。

    阿光说:“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总之,有一次他指责公子做得不够好,罚公子跪了一夜,然后听说公子有一只心爱的猫,就把猫给杀了。”

    侍从:“……好奇怪。”原来,先帝不仅荒淫无道,还如此暴戾吗?

    阿光回忆道:“是败给胡人之后发生的事。兵败之后,公子更加刻苦,寅时不到,便去上书房做功课,等待先生到来。我也想不通,这样的公子,还有什么好指责的。”

    “原来如此。”侍从说,“其实是发泄吧?”

    “什么?”

    “听说,败给胡兵之后,先帝被迫献上后宫的妃嫔公主,当时的皇后也赫然在列。但公子以死相逼,几个朝臣拦住了先帝,用大量金银和民间采选的女子,堵住了胡人的嘴——但先帝最宠爱的贵妃,却已经被胡人抓走了。”

    阿光很快理解了侍从的意思。

    先帝显然谈不上深情,否则不会为了皇位,献上他的贵妃。

    但陆清玄却用孤注一掷的勇气,留住了自己的母亲。

    先帝在愤恨,因为这更衬托了他的薄情和无能。

    阿光不愿妄议先帝,他压抑半晌,还是忍不住说:“难得公子竟然还是一代明君。”

    天子福泽遍天下,他也受过帝王恩惠。

    侍从把目光落向远方。

    阳光正好,夏沉烟和陆清玄牵着手,一边说笑,一边漫无目的地闲逛。

    陆清玄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不知她说了什么,他望着她,露出一个微笑——他只会对着夏沉烟这样笑。

    侍从说:“因为公子没有忘记年少时的自己吧。”

    阿光疑惑地看向他。

    侍从解释:“没有忘记年少时的抱负,也没有忘记年少时心动的瞬间。”

    所以命运磋磨,年轮增长,却仍然记得以天下为己任的理想,也仍然保持着注视爱人的清澈目光。

    阿光恍然。他同样望向远方那对携手的侣伴,笑叹道:“新帝登基,政治清明,路上的悍匪都少了,但我们还是遇见了几个山匪。”

    侍从鄙夷地说:“朝廷提供了工职,这些人不愿去做。”

    阿光摇头,“我不是要抱怨这个。你还记得吗,前阵子我们遇到的那波山匪,很快就被清缴干净,山匪头子在临死前竟然问,‘你们是神人吗?竟然没有弱点。’”

    侍从道:“他们的计谋太拙劣,公子和夫人经过时,一眼便识破了。”

    阿光笑道:“我想我知道了公子的弱点。”

    “是什么?”

    “你没有猜到吗?”

    侍从略微一顿,飞快地明白过来。

    他没有再聊这件事,和阿光闲叙几句,往回走,懒洋洋地说:“我去歇会儿。”

    阿光:“记得酒!”

    “不会忘。”侍从一边说,一边行走在阳光下,婆娑树影掠过他肩头。

    公子的弱点是什么?

    如果有人这样问他,那么他或许会说,有两个,一个是公子的白猫,另一个是公子的爱人。

    一个在他年幼无助时,死在他父亲手里,在他心头刺出一个伤口。

    另一个带着爱意陪伴在他身边,给予他恒久的欢喜、快乐和幸福。

    ……

    正月,夏沉烟和陆清玄按照约定,回了一趟国都。

    太皇太后、陆宜安和陆宜珩都收到了他们的礼物——沿途买来的当地特产。他们一起用了家宴,聊国事、聊旅途趣事、聊相思之情。

    太皇太后笑道:“沉烟晒黑了一些。”

    “黑了也很漂亮。”陆清玄立刻说。

    太皇太后笑意忍不住加深,陆宜安问道:“母后没有用我给的霜膏吗?”

    “用了。如果没用,恐怕会更黑。”

    “母后黑了也很美,何况只是微微晒黑,养一养便回来了。”陆宜珩一本正经地说,他给夏沉烟夹了菜。

    夏沉烟把菜吃了,又和他们闲聊几句,看见陆宜安正在吩咐宫人。

    “宜安,你在吩咐什么?”她随口问道。

    “让他们改进一下霜膏。”陆宜安解释道,“我之前以为那霜膏够用了。”

    夏沉烟微笑,给她夹了菜,“你看起来更瘦了,治国很辛苦吗?”

    “不算辛苦。”陆宜安说,“有宜珩帮我。”

    “宜珩近来在做什么?”陆清玄问。

    “宜珩擅骑射,我近来发现他也擅训兵,便让他掌兵部了。”

    夏沉烟挑眉,半晌后说:“宜安,宜珩。”

    “儿臣在。”

    “母后有何吩咐?”

    夏沉烟搁下筷子,将他们两人的手放在一起,“你们日后也要如此信任对方。”

    陆宜珩恭谨道:“是。”

    陆宜安眉开眼笑,“当然啦。”

    她握住了陆宜珩的手,陆宜珩不擅长如此外放的情绪表达方式,他的手掌略微收紧,而后回握。

    这个世间,有许多珍贵的东西。

    权力、财富,是世人谈论最多的两样。

    但还有许多更珍贵、更隐蔽的东西。

    比如自由,健康,真诚热烈的爱,长久平和的陪伴。

    有些人从未见过,便以为它不存在。但目睹其珍贵之人,从来都不愿轻易放手。

    陆清玄的视线从他们的手上滑过,说道:“过完正月,我和你们的母后要去更远的地方,恐怕要第三年才能回来。”

    陆宜珩道:“父皇和母后一帆风顺。”

    陆宜安:“父皇和母后要去何处?”

    夏沉烟笑道:“更西边一点的地方,可能会看见大漠。”

    陆宜安:“听说大漠有一种奇异的花,可以在干旱中生长,花瓣含汁液。母后若是看见了,便带一些回来给我。”

    “要这个做什么?”

    “……想试试能不能吃。”

    “给百姓吃?”

    “正是。有些地方经常大旱,若是能将此花种活,便能让百姓们多活下来一些。我已经吩咐人去寻了,不过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人寻到。”

    夏沉烟应好,又和他们聊了半晌,方才回去歇息。

    他们回了熟悉的宫殿。陆宜安一直没有搬进景阳宫,景阳宫维持着以往的布局,仿佛他们从未离开。

    夏沉烟坐在妆奁之前,由宫人卸钗饰,陆清玄坐在她身旁,看向镜中的她。

    “他们竟说你晒黑了,我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日日陪在我身边,你自然看不出来。”夏沉烟漫不经心地说。

    陆清玄仔细打量她,却仍然觉得她并未晒黑。

    宫人卸完钗饰,陆清玄将她们挥退。

    他走上前,从背后拥住夏沉烟,“你今日吃了宜珩夹给你的菜。”

    “嗯。”夏沉烟想往内殿去。她有些困倦,想去睡一睡。

    “我已经许多年没有给你夹菜了。”他把脑袋搁在她脖颈,没让她站起来。

    夏沉烟偏头,看他侧脸。

    阳光被珠帘筛成旖旎的光影,斜笼在他身上。他淡声道:“你当年说,你不喜欢,我一直记在心底。”

    夏沉烟:……啊。

    她的视线在他侧脸徘徊,最终和他对视。他的目光十分沉静,让人想起悄寂的月色,或是山间的清涧。

    夏沉烟忽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在御花园相遇那一面。

    “清玄。”

    “嗯?”

    “你以后可以给我夹菜,想夹多少便夹多少。”夏沉烟说,“如果你喜欢,我也会为你夹菜。”

    陆清玄微笑,轻而易举地被哄好。

    月色变得热烈,清涧开始奔腾。

    “我喜欢你。”

    “好巧,我也是,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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