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真希望, 你们在这个早得令人绝望的时间点约我出门，不是为了在饭馆里傻坐一上午。”

    比扎罗困倦地抹了把脸。

    “你们已经这样看着我很久了，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阿尔忒弥斯和杰森对了个眼神。

    “是这样的, ”杰森搓搓手, “我和阿尔最近注意到一个问题, 我们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聚在一块儿做点什么了？”

    “抱歉, 我的确忙得有些过头了，”比扎罗抓抓头发，“你和小月亮最近的进展怎么样？昨天的约会还好吗？”

    杰森心虚地喝了口水。

    “应该还算不错？”

    他开始绞尽脑汁没话找话拖延时间。

    “是这样的，我打算今天下午约她去游乐园逛逛, 但我实在有些紧张, 你能陪我一块去吗？”

    “我想在这种场合, 第三人的出现恐怕并不合适, ”比扎罗宽厚地笑了，“但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技术支持, 你需要烟火吗？”

    “这，这样？”

    杰森有些结结巴巴，他们昨天晚上并没有来得及商量出一个详细的计划，阿尔忒弥斯狠狠踩了他一脚。

    “但是阿尔也会一起去！就当是一次集体出游？”

    杰森顶着亚马逊女战士的死亡视线继续胡编乱造。

    “你看，我们已经花了太多时间在自己的事务上, 以至于疏忽了对家人们的了解，这会是次不错的活动！”

    “这听起来很不错。”

    比扎罗看起来有些心动了。

    “原谅我的疏忽, 我刚刚才注意到这一点, 小月亮不在这儿吗？”

    格洛瑞亚当然不在这儿。

    她正踩着暗影躲过漫长回廊上的重重监视, 试图在不惊动人工智能的情况下, 到达比扎罗的卧室。

    然而这真的有些难。

    比扎罗将整座浮空堡垒打造得固若金汤, 不仅有应对现代科技的屏蔽系统，更专门加入了针对变种人的侦查模式。

    格洛瑞亚可不想闹出被友军击毙的笑话。

    她小心谨慎地绕过重重边境，终于在潜伏状态下成功进入卧室。

    按照昨晚的计划，阿尔忒弥斯和杰森会在一大早就打着外出聚餐的幌子将比扎罗约出去，并尽可能地延长这顿早餐的时间。

    而作为出了名的起床困难户，格洛瑞亚将名正言顺地留在堡垒中赖床，并在他们走到足够远的距离时，开启对比扎罗卧式的侦查。

    格洛瑞亚注意到她送给比扎罗的那个玩偶仍然摆放在大个子的床头——比扎罗一直很喜欢这个玩偶，甚至在智商大幅度提升后专门为它研制出了一种新型防护喷剂。

    格洛瑞亚察觉到地板缝隙中闪烁的绿光。

    能够延迟退化的进度，需要去殖民者基地才能获得，会发出绿光和辐射——比扎罗藏在卧室底下的东西是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暗影触手沿着缝隙掀起地板，格洛瑞亚跳进豁口。她根本不需要再耗费力气进行搜查，比扎罗隐藏许久的秘密就摆在她面前。

    ——整整一排三米高的储藏罐，注满人造氪石溶液。

    “……听说哥谭的中心游乐园最近新来了一位小丑——不是前几天格洛瑞亚处理掉的那个，说是特别擅长吹出各种各样的气球，也许我们今天下午可以去那儿逛逛？”

    杰森正绞尽脑汁没话找话。

    说真的，他自己也有些困了，但他还没接到格洛瑞亚完成任务的通知，因此只能强打精神胡扯话题。

    杰森看得出来比扎罗也非常困倦，他在努力以一种体面的方式将呵欠压下去。

    而这正是奇怪的地方——氪星人不应该感到困倦，他们本身压根不需要睡眠。

    “……比扎罗，比扎罗？你在听我说话吗？”

    “哈……抱歉，”比扎罗咽下哈欠，“我想我得回去休息一会儿。”

    他朝杰森胡乱地挥了挥手就跳进量子通道——即便他们正处于不易为人察觉的餐馆角落，这样的举动还是太出格了。

    杰森立刻开启通讯器试图联系格罗瑞亚。

    “你还好吗格瑞，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一切正常，”格洛瑞亚冷静地注视着比扎罗走进地下室，“帮我带两打辣热狗回来，我现在就要。”

    随即挂断通讯。

    比扎罗环视了一圈地下室中储存的人造氪石，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格洛瑞亚身上，轻轻叹了口气。

    “我真希望你没有那么做，你不应当下来的，小月亮，你不应该知道这些。”

    “不应该知道什么？”她问。

    “不应该知道你故意联系蝙蝠女侠，故意放水被捕以进入殖民者基地偷取人造氪石溶液，还是不应该知道你的机能正在退化？”

    “你一直都是这样，”比扎罗苦笑，“人类不是更喜欢自欺欺人吗？”

    “自欺欺人毫无作用。”

    “是的，自欺欺人毫无作用。”

    氪石溶液的绿光映照在他们脸上。

    “相信我，这件事不是它看起来那样。”

    “那你得告诉我它究竟是什么样。”

    他们并肩坐在台阶上，面对着那排溶液。

    格洛瑞亚能感觉到比扎罗混乱的情绪，带着点自暴自弃——就好像努力修改分数的学渣终于被家长看到原始试卷，混杂着惶恐与释然。

    〔你看，但是很抱歉，我就是这样。〕

    “你们从我出生起就认识我了不是吗？虽然这段时间对于你们而言无可否认的并不算长。”

    “别议论女士的年龄。”

    “好的，小月亮，”比扎罗笑了笑，“我很感激你们，真的，无论是你，杰森，还是阿尔，从一开始就是。”

    “也许是雏鸟情节。”

    “那不只是雏鸟情节。”

    “你们照顾我，教导我，保护我，从我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从我还……没这么有用的时候。”

    比扎罗垂头注视着自己的双手，它能托起飞机，它能扛起星球，它能制造无数的武器与堡垒——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你能理解我的，小月亮，你能明白我的感受。”

    从一个拥抱开始，他在神的审判中坠落，又为新的双手带回人间。

    “我以为这会好起来，我能保护你们，我能跟上你们，我别无所求，但这行不通。”

    “这行不通，”比扎罗握紧双拳，“我尽力了，小月亮，我发誓我尽力了，我没法向你形容这种感受。”

    他的声音充满惶恐与不安。

    “ 我快要忘了如何思考，我快要忘了如何感受，如果我不曾进化，也许我会觉得这样也不错——命运曾将我取出那个黑盒子，现在却又要再次将我关回去。”

    “我不能接受，我不想回到那个黑暗又孤独的地方。”

    “没关系的，小比，我想我能明白你的感受。”

    格洛瑞亚伸手搭上他的肩膀，这个外星大个子正在冰凉的地板上缩成一团，像是被掏空填充物的破烂玩具熊。

    真不公平啊，不是吗？

    在这个星球上，正常出生的孩子会拥有父母亲人，他能自然而然的和这个世界建立联系，因血脉而获得信任与羁绊。

    但实验室出生的孩子们呢？

    说真的，他们为什么要出生呢？

    他们甚至弄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被选择，只是本能地握紧那双将他们带来这个世界的手。

    本能地讨好，本能地变强，甚至……本能地排除异己。

    为了不失去这双手，他们能做任何事。

    无关对错，无关原则。

    “你会好起来的，比扎罗，我向你保证，你会好起来的，但你得停下使用这些，它们会毁了你。”

    “可我已经在毁坏了，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退化。”

    格洛瑞亚试图揽住他的肩膀，就像托尼以前会对她做的那样——“拥抱能让这个世界变得好起来”。

    只是她的手实在有些短，因此做起来难免有些笨拙和勉强。

    格洛瑞亚勉强拍了拍比扎罗的肩膀：“我会找超人帮忙，别担心，他欠我一个大人情。”

    “以他的克隆人的身份？”

    “这不是你的错，比扎罗，这可以是许多人的错，但它唯独不是你的错。”

    比扎罗沉默着点了点头。

    “别担心，”格洛瑞亚承诺，“我们会保护你的。”

    杰森正和阿尔忒弥斯匆忙往回赶。

    他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哪里有什么不对。

    杰森已经习惯了不过脑子地完成小公主的每一项委托。他刚被挂断电话时，还猜测小公主是不是懒得继续跟他废话，直接关机睡懒觉去了。

    他非常自信地告诉阿尔忒弥斯，小公主已经完成任务，并拉着她满哥谭市转了一圈，免得他们突然一起回去显得太过突兀。

    但是阿尔忒弥斯发现了疑点。

    “小月亮为什么突然想吃辣热狗？还是一打？”她问，“我记得上次她吃这玩意的时候辣得满脸眼泪。”

    他们在热狗摊前面面相觑。

    杰森冲到犯罪巷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直接打开喷气背包飞进堡垒入口，大跨步向比扎罗的卧室狂奔。

    他在地下室的台阶上找到了小公主。

    这看起来真的有些滑稽——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大鸟依人。

    外星大个子正小心翼翼地靠在女孩肩上，他皱着眉，已经陷入熟睡。

    杰森微笑地看着他们。

    〔一起去游乐园吧？〕他用口型问，〔今天下午，你会喜欢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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