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ASHY HYMN26

    撒旦与上帝的一问一答回响犹荡。

    弥漫开来的彻骨冰寒却让方才隐隐浮动的人心为之一冷。

    两人短短话语间的巨大信息量除了让有些人从中察知到更多藏在虚幻之下的残酷真实……更多的，只是带给众人类似于重塑三观的破碎震撼。

    大概是难以理解众神之神此时略显悲苦的脸色和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吧。

    还有祂身后天使们对于‘堕落者’仅仅只表达出愤慨仇视的凝步不前。

    问号的狂潮不仅是在心中，更在大部分不同形态不同肤色的种族之间如麦浪席卷呼啸。这使众人不由得看向引起这所有疑问的撒旦。

    ——按寻常想法，此时祂理应为自己这场争端中占据上风而自喜。

    但他们失望了。

    因为撒旦的眼里从不只有眼前的众生百态——

    祂只是平静地看着前方。

    也只有洛伊丝自己知道她在看什么。

    那是一片无人可视的混沌与黑暗。

    在概念极远的宇宙虚空边界，它的主人正挥斥着无尽的逆飚与余火。

    它似在跟随着怒吼脱轨的命运之弦，也同理愤怒那自甘堕落的愚蠢。

    它在倾听者们的耳边释放无尽嘶语，在邪恶的罅隙里窥伺着命运片刻的倦怠。

    它等着，汹涌着。

    洛伊丝就这样看着这些从黑暗本源里掉落出来的爪牙和碎屑，携着它们主人的意志，无意识地疯狂着……也仅是如此了。

    她的婚礼，不只是婚礼。

    在她的领域里，一切皆由她所掌控。

    不会有太多惊喜，但也绝不会有例外。

    就像此刻左腕之上灼热疯长的百分比。

    98%

    99%

    在这精心筹备等待已久的仪式中，所有和这片宇宙勾连着命运的主角或配角们再无保留地化作她熟稔的冰蓝能量，水到渠成地推动着这串伴随她苏醒至今的数字走向它的终点。

    这终点，意味着完全的锚点。

    也意味着这片宇宙于她而言不再是潜身缩首的囚笼。

    「既然如此，便无需再浪费时间。」

    似布下敕令般，洛伊丝简短一语便止住了天使们无意义的诘难和众人的遐想猜疑。

    她转而看向矗立在洞穴中央的雕像，凝视那张空洞无物的石面。

    这具象征着阿达瓦家族统治者的雕像曾因杰森的‘死’被愤怒的她亲手破坏得体无完肤，而在喜马拉雅山深处沉寂多年之后的今日，也由她亲手修复。

    没有什么词汇能精确描述她此时的感受。

    但是时候开启仪式的下一个步骤了。

    上帝似也领悟了这一点，收起方才试探失败的狼狈，顺服地朝她躬身颔首。

    「天父！」

    在一众不知情的天使不敢置信的呼喊中，祂按照同邪神定下的约束，换上了一身不打眼的白色牧师服。

    没人能把上帝真的当成一个普通牧师。

    这世上又有谁能让上帝屈尊降贵呢？

    事情却就这么发生了。

    只不过是撒旦的一个眼神，普通牧师·上帝不要面子似的一步一步踏上成为证婚人的透明台阶。

    没有天使跟从，更没有圣光环绕。

    祂孤单而微偻的身形在荧屏巨幕放大得分毫毕现。

    这一刻，三百六十度环绕的观众席鸦雀无声。

    似是在无声谴责一位老去的勇者迫于恶魔淫威，也似是在哀悼邪恶战胜光明的世界末途。

    但这一切已与上帝无关。

    祂停驻在新人的前方几米开外的半空平台。

    在万众瞩目中朝着洞穴中心那尊巨大雕像微微躬身以作敬意，随后将那用来普照人世的目光投向沉思中的撒旦。

    虽名为撒旦，但祂知晓这只是对方停留在此的身份交换。

    这位大名鼎鼎的暗灵之子。

    同时继承了黑暗魔源与万物之主阿撒托斯部分权能的祂，本该是游曳在宇宙之间的暗影支配者，流淌在灵魂梦境里难以琢磨的命运之弦。

    祂天生强大到足以漠视一切束缚的规则。

    连一向残酷无情的外神们也同祂关联紧密。

    然而祂却甘愿成为魔神雷茵·阿瓦达的屠刀，以亡灵游乐城霍乱虚空。

    掌握着黑暗魔能的阿瓦达家族因祂的诞生而强大，驱驰着命运之弦的魔神也因此偏离了本该维护虚空稳定的轨道，选择拥抱野心与吞并万物的长夜。

    代表着天堂意志的上帝，同时也作为至高神通达万界的一念，本应该更慎重地审视处理祂们与代表着虚空暗面的暗灵之子之间的关系。

    可祂也未想过，当初会从这样一个本应意气风发的强大邪神眼中看到即将坠入自毁的死寂与坚冰。

    自求将那令人畏惧的力量全数投入这片宇宙，失去自由地永守此地的平安。

    而这一切只因一个人类。

    上帝转而看向撒旦身旁的新娘……祂看见了这位新娘看似不情不愿的表象下，那颗火热跳动的真心。

    但愿祂们的选择没有错误吧……

    上帝耶和华心中嗟叹，低声宣布这场婚礼重头戏的开端。

    「如此，吾谨以上帝之名，宣布这场婚礼具有众神保佑的神圣效力。」

    ……

    ……

    证婚人的宣告正在进行。

    听着那些早已被设计好的话语，洛伊丝却有些走神地偏过头，意识也拉回到短短目光所及之处——

    「抱歉。」

    她对身旁的爱人说道。

    她知道这一切对杰森而言不算公平，即便他们早就互通心意。

    但从心而论，看着他为自己穿上了嫁衣，脸颊上还飘着可疑的红晕……嘴上说着抱歉的洛伊丝依旧忍不住为此刻难得一见的美色而智昏。

    如果可以……

    她恨不得让此刻的美好无人打扰地永久停留，把这样可爱的杰森永远留在她的梦境里给之以永恒不断的生命。

    甚至……就这样将他囚禁在自己身边，为自己燃烧所有的爱恨，痴待他的盛开，亲吻他的凋零。

    就像死亡在她眼中诠释着永恒那样。

    吞噬也意味着爱的终极释放。

    她冷静地思考着。

    到底要以何种角度来用血液狂欢涂抹代表她情感的红，或是在婚礼之后充满爱意地以细嚼慢咽的方式消化她渴望的挚爱的一切——

    没有比真实的灵肉合一更能表达邪神的爱意的了。

    杰森能理解的。

    他能理解的，对吗？

    洛伊丝在心中自问自答着。

    她凝视着身边忽然像小动物一样竖起寒毛的杰森，轻轻嗅着自他身上传来的香气……一种奶香咸饼干熏着玫瑰花香的气味，使得贪婪的欲望在她眼底翻卷。

    「……抱歉。」

    她再次道歉着，理智的疯狂带着潮红表露在面容上，仿佛醉酒般的神造之颜映在大屏幕上，又引得无数雌雄男女发出倒吸冷气的声响。

    但洛伊丝还没忘记自己想说的话。

    「婚礼……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她柔软地吐着气，暗暗调试人性与本能的配比。

    「……？」

    杰森绷着脸，对洛伊丝这具化身突如其来的温柔不明所以。

    上一秒还是一种被狩猎者盯着的危机感，这一秒又忽然变成了小鸟依人的甜腻。

    想到对方以往的作风，杰森脑子里一时间转过许多猜测……不过，或许在邪神真正失控之前，他或许永远无法看见她‘真实’的那一面。

    而对于此时已经社死的局面，穿着新娘裙化着新娘妆的杰森脸上只好露出无奈的表情。

    「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你真的——」

    他像是想要继续说什么习惯性刺一下，但话到嘴边，又泄了气。

    「——算了，也没什么后悔的。」

    无语望天。

    「但是你再废话的话就不一定了。」

    好吧，其实婚礼本身他也挺期待的，只是……

    「你真确定祂会来？」

    杰森回想了一下洛伊丝之前和他说的一些计划——坦白地讲，他才不认为那种云里雾里全交给命运的东西能被称之为计划。

    奈何洛伊丝本人相当笃定，以至于他只能忍住将事件从零复盘的想法，专心当一个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

    「不需要确定，我已经看见了。」

    洛伊丝牵住杰森的手，自以为温柔地安慰道，「我知道人类的身体构造很难超脱三维叙事，但没关系，你有我，放心吧。」

    杰森：「哦，那我可真是荣幸。」

    洛伊丝微笑。

    当着证婚人和其他观众的面，牵住杰森的手，附在他的耳边轻轻送了口气。

    眼见着他连着脖颈的一块皮肤泛起敏感的小疙瘩，她只觉得愈加愉悦。

    「我知道为了我的任性你……嗯，还有蝙蝠侠他们牺牲了许多——我答应你等这件事结束后我随你怎么样都可以，怎么样？」

    属于撒旦化身的气息如蛇躯般缠绕在耳廓。

    冰冷甜腻的触觉与柔软亲昵的话语像一把切奶油蛋糕的温柔钝刀缓缓直抵中心。

    有一瞬杰森只觉自己像点心里的水果，再也藏不住自己夹藏在蛋糕里层的心思，连带着喉结也跟随着略微加重的呼吸微微滑动。

    他定定地看着挑逗完自己又变回一本正经模样的洛伊丝，看了好久才压着嗓子道：

    「……可以，但我要双倍的。」

    「唔，我还以为你会要的更多一点呢。」

    「……？」

    杰森眉毛一挑，针对某人的挑衅温吞回道，「哦，也不是不行。你没问题？」

    「路西法……还是占卜师？当然其他的也可以。」

    洛伊丝在镜头照不到的角度向下微妙一瞥，又用尾指在他手心打着两人心领神会的小暗号，「我没什么不行的，只要你想，我都可以满足……」

    「咳咳。」

    意犹未尽的尾音像一条小鱼，钻入杰森的脑中带起浮想联翩的涟漪。他反手抓住洛伊丝乱动的手指紧紧攥在手里。

    「那……一言为定？」

    「好，都听你的。」

    洛伊丝轻快地答应着，继续餍足地吸取着缠绕唇鼻间的食物香气。

    直到将这股香气渗入她体内的每一缕细胞，将她也变得美味。直到混乱的鲜红完全浸染无色的双眸，让疯狂写满全部身心……

    唔……真棒！

    她摊牌了。

    她就是喜欢看到杰森紧张或者强行压抑着的样子。

    这让她感到狩猎者本能的亢奋，更何况这种时候杰森闻上去总是更加香甜。

    而这股香甜催动出的欲望让她渴求更多更多，那些让她本源也不禁陷入混乱失神的绝妙血肉……

    啊，爱情。

    真是让人饥渴又着迷。

    原来拥有人性是这样的体验，让我也心甘情愿地臣服在无关种族无关力量的爱欲里。

    洛伊丝觉得自己真的有些醉了。

    一时之间，她也快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醉于能量达到百分百后冲击而来的磅礴本我，还是杰森那无可替代的美味香气。

    但仅剩的理智足够她思忖这些极度燥热的念头是否在此情此景下合乎时宜。

    她知道，自己似乎不太正常——但她又不甘仅以人类的角度来评判自己——当邪神本性不再受困于情感缺陷与记忆朦胧的保护，这一切源自血脉传承的真实欲望对她而言来得是那么新鲜与可爱。

    可爱得令她发狂。

    好吧。

    她确实应该学会再忍耐一下。

    因为现在她必须全神贯注对待最后这重中之重的时刻。

    ……

    洛伊丝保持着淡淡的笑。

    谁也看不出她内心在想什么。

    而上帝终于结束了冗长到让人昏昏欲睡的铺垫——

    祂郑重地对她问道：「路西法·晨星，你愿意接受杰西卡·托德作为你永恒中唯一的妻子，与她共度苦乐吗？」

    洛伊丝：「（微笑）我愿意。」

    得到答案的上帝微微颔首，看向新娘的方向。

    「杰西卡·托德，你愿意接受路西法·晨星作为你余生中唯一的丈夫，与他共度苦乐吗？」

    去TM的杰西卡！

    杰森：「（咬牙）我·愿·意！」

    获得了新婚夫妇令人欣慰的确认，上帝又转向伴娘团里唯一的长者。

    「蝙蝠侠先生，你愿意将自己的女儿交给路西法·晨星，接受他们结为夫妇的神圣婚姻吗？」

    突然被@到，某贵妇表示很‘惊喜’。

    蝙蝠侠：「（沉默）……我愿意。」

    「很好，那么……」

    上帝流畅的证婚词忽作停顿——

    只见祂肃穆着表情，望向那尊自始至终佁然不动的巨大雕像。

    祂张了张嘴，似是最终确认了事无可避又叹了一口气。

    「那么最后，请问远道而来的雷茵·阿瓦达阁下，你愿意自己的后裔选择与杰西卡·托德结合，接受他们结为夫妇的神圣婚姻吗？」

    不知道为什么。

    从撒旦那句‘我愿意’开始，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扎坦娜便又从头顶心到脚底一阵发麻。

    她有些不太确定。

    这是到底是对危险的预感，还是对未知的恐惧……还是两者皆有。

    她看了眼一直神神叨叨的康斯坦丁，却发现他也正盯着自己看。

    两人在互相的眼睛里，都看到了一具与自己形容肖似的惨白骷髅死死地盯着自己。

    「哈……呼……」

    扎坦娜作了一次深呼吸，用都是幻觉来安抚自己脆弱到一触就破的心灵。

    所以……

    死狩确实没有死，不知什么原因地成为了撒旦。

    或许死狩本就是撒旦行走在人世的化身，只不过自己偶然间窥见到了地狱在人间秘密谋算。

    是为了宇宙融合吗？

    还是其他什么更深层次的目的？

    蝙蝠侠他们又是什么情况？

    难道他的养子真的和撒旦陷入了爱河？

    可这场婚礼明明就是一个仪式……

    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数问题杂乱无章地填满扎坦娜的大脑。

    她一会觉得蝙蝠侠他们不惜牺牲色相也要混入敌方阵营，一会又觉得他们全是撒旦的同谋——她清楚恐惧一旦缠绕心头便再难摆脱——就像此时像无头苍蝇般的她，只能从记忆里寻找佐证她推断的边角。

    可问题是……为什么连上帝都变得这么奇怪？

    她是在做梦吗？

    死狩……真的只是作为撒旦行走人间的化身那么简单吗？

    ……

    扎坦娜下意识摸了摸眼角。

    才发现自己原来在流泪。

    彷徨中，她听到了上帝洪钟般振聋发聩的证婚词，说出一个极度陌生却让她打心底发寒的名字——

    「……请问远道而来的雷茵·阿瓦达阁下，你愿意自己的后裔选择与杰西卡·托德结合，接受他们结为夫妇的神圣婚姻吗？」

    仪式，被开启了。

    像是一个命中注定的念头，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理解了此时的状况。

    阿瓦达……

    阿瓦达……

    像是有着什么魔力，所有人默念着这个音节，如同提线木偶般痴呆地望向高耸在中央的巨型石像……

    它仍是一尊人造的死物，无声无息。

    但绝对有什么东西变了。

    它变得仿佛无法让人直视——

    只是一眼，耳根便不住发热，眼皮也不禁跳动。

    或是牙关不住打颤，发出哒哒哒的碰响。

    没有眼睛的面庞像是入了魔，只是又看一眼，便再也无法挣脱那恐怖的注视。被注视着的自己就仿佛一条按按在砧板上的冻鱼，活着也像死了。

    而在此时。

    上帝的声音如在在另一次远中传来。

    祂对着那尊雕像再次说道：

    「雷茵·阿瓦达阁下——接受他们结为夫妇的神圣婚姻，祝福他们吧。」

    话音未落，全场之势忽如雨落油锅。

    像是被激怒了般，数道闪电噼里啪啦地自头顶劈入石像，又有一把把严酷的风刀刮剌着石像表面。

    点亮婚礼的魔法光点也似是察觉到了危险逼近明灭不断。

    随之雕像寸寸皲裂，发出轰隆隆的响声，无数石块崩落砸向地面。

    所有人张开防御抵抗即将到来的冲击……但落到眼前时，却只有一团团包裹着黑暗的浓雾，重重地推滚开来——

    「阿瓦达，这是魔神.的.名字。」

    奇异博士维持着防御，看着眼前崩坏景象与阵阵黑暗的浓烟，忽然想起一段许久之前的记忆，

    「传说中一切黑暗魔法的源头，最纯粹的力量。我在黑暗维度停留时灌入的记忆告诉我，就算是它的统治者多玛姆也不过是信奉魔神的门徒之一。」

    「不要直视祂。如果没有足够的心灵力量，除了迷失自我便只有死亡。」

    众人闻言赶紧闭上眼睛。

    而也在此时，矗立在中央的石像彻底碎裂！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来更新了！

    因为有点晚了就多加了点字数……原本觉得2章就能完结的，嗯……以我这个拖沓的描写果然是想多了ORZ

    这周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周围同事陆续新冠阳性，搞得我自己每一天都像个惊弓之鸟一样疑心自己是不是有病555，太摧残精神了。

    但是还是要继续F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