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先说那座庙,就像是在独立隔世的地方存着,似是个旧物件什,早晨的雾在这时候还没散。
大理石门槛摩擦得光滑低矮,几百年的脚步,水滴石穿成这模样。庙堂供着佛像,萦绕着香火味,嗅着却干净。
日常只有三四个人在这儿诵佛念经,几个人合着念那些低沉听不懂的声音反而营造出一种庄重浩大的味道来。
庙堂虽旧倒有些一尘不染,沙弥每天都要擦一遍,佛堂不染尘,如人也要每天洁身自好。
住持年纪跟林奶奶差不多,没有长须胡,浑身上下淌着宁静不燥的气息。
只不过那跟着的居士年轻,是几年前做金融的,这几年辞了职,莫名其妙地就要出家昄依佛门。家里人怎么许,两人闹了许久,各退一步,可以在寺庙里待着,但不能出家,做个居士。
居士虽不像僧人那般,但也要三归五戒,昄依佛,昄依僧,昄依法,戒五事。
后来家里的海产生意日益兴隆,怀疑是送儿子去了寺庙沾了佛光,心里乐滋滋的,嘴巴上也不再说这事了。
佛倒是想说这事关不它屁事,他跟阿拉伯神灯不是一个系统的。
道士年轻面容姣好,懒得在乎许多事,特爱在山上散步,在桥上站一会,像是在等一个人,作为现代的居士,时间差不多了就回来打游戏。
主持说不可玩一些杀生类游戏,这是戒律,虚拟的血也不可见。陆远和林行知瞧见他束发念经吃斋过后总要打游戏,打的还是茶杯头,虽然也是射击杀生类游戏,只不过主持看着图案有灵气可爱,没瞧见射击,也不见血,便不觉得有什么。
寺庙总有来求事,那挂牌子的树不能少,红缎木牌子,村里人少,挂的不多。
陆远和林行知一同写了,不给对方看,陆远黏黏腻腻求了半天要交换看,林行知死守着牌说看见了就不灵了。陆远刚恢复身体敌不过林行知的力气,只好以失败告终。
陆远坏兮兮地要去看别人的,林行知扯着他的领子不准他去看别人的愿望,陆远威胁他说:“不给我看你的,那就要去看别人的。”
“你!你这无赖,草...嗯这不能讲脏话……”林行知怕被佛听见他说脏话,小声咬着陆远的耳朵说。
陆远一脸无辜说:“我就是这么无赖,就要看。”
陆远偏头去扯别人的木牌子,林行知气地掰住陆远的手,把自己木牌放在陆远手上,拿走陆远那个说:“看吧看吧,愿望不灵了!”
陆远瞧见林行知写的愿望特简单,把最亲近两个人写了上去,写了他妈,写了陆远,都接着身体健康,字还是方块字,一撇一捺都是直来直去,跟这人一样简单又干净。
林行知看完陆远的牌子就耳朵红了,假装没看丢还给了陆远说:“切,我不屑看无赖的愿望。”
上头写的是要一直喜欢林行知,嚯,看得直戳林行知的心脏,这话谁听了都得心脏跳一跳吧。跳动是听不见,耳朵和脖子都红得不行,捂着都没用。
陆远摸了摸林行知发红的耳朵,顺着摸到后脖颈,林行知被触碰地抖了一下,暴力地转身拍红陆远的手。
陆远笑着甩了甩手,笑他说脸像西红柿,将两个牌子全给挂了上去,不小心撇了一眼,他们的牌子旁边还挂着另外一个,熟悉的方块字,他愣住了,手指碰到了一下,全部字看清了——希望他能回家。
回家,回什么家,谁家丢了孩子吗?
陆远手指停顿住,跟林行知现在写的字对比,没有任何区别。
林行知在他后头喊:“不准看别人的愿望,斋饭准备好了,去吃饭吧。”
陆远吓了一跳,收了跑远的思绪,跟着林行知走了。
两人坐在垫子上,学着拜,头叩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倒不是说求佛定能成,只不过求个心安,仪式感。
两人在半山腰上已经胡闹了一次,邪淫尽做,心虚地不敢在这佛门净地造次,就算是个小庙也不能,差不多就下山去了。
林行知带他穿过稻田地,时不时顺着田埂往前走,他们这个村子太小了些,容不下许多基础设施,有也没人用,要诊所小超市得倒另一边的村子去。
夏季正是收一次稻子的时候,田地被割的七七八八了,硬硬的的茬附近还有散落的稻子,时不时有人来捡起来,反正主人家不要了,倒不如捡回去喂鸡。那些空心的梗搭成一堆束起来的塔一样,等着大家几束一起用火烧了,烧得差不多时候,塞点番薯进去,烤出来的那叫一个香。
陆远好奇这个烧起来的样子,林行知馋那烤番薯,就说下次烧起来带他来看,顺便带点番薯来。
“你们这个村看起来也没什么人?”陆远问道。
“天气太热了,晒谷才在外头待着,屋里装空调肯定吹着看电视,傻子才出来闲逛。”
“你骂你自己是傻子?”
“我这是舍命陪傻子,下午两点半,热死了。”林行知买了两顶草帽给陆远戴上。
两人到了人多一点的小村子,屋外大树下流离失所坐着些老人和中年人,颧骨高,脸颊皮肤有点儿高原红,其他地方皮肤都是晒的特别厚和黑。
他们都是耕田的农人,谷晒着没事做就在外头下棋聊天,外头的混凝土地上直接晒着金黄的稻谷。
等晒了再脱壳子,用个木制的脱壳机就能完成,虽不如现代机械来得精巧,但能粗糙地完成,再找收谷的人卖了。
陆远没见过世面似的,站在人家脱壳机前仔细地打量。圆儿他爸见到是林行知,呜哇呜哇地扯着他的手说话,是个哑巴。
圆儿心有灵犀似的,就从屋里的储粮物里出来大喊:“林哥!”
“哟,小圆!长高了!”
圆儿一把搂住林行知的腰,使劲贴来贴去。陆远看得不爽,指着小孩问:“这谁?”
圆儿不到十岁,剪着简单利落的寸头,比寺庙里的小沙弥多点发茬。小孩子自尊心强,他牵着林行知的手使劲晃悠说:“我叫林圆,你谁?”
陆远总不能在林圆面前出个柜,小屁孩肯定也不懂,就说:“我是你林哥最喜欢的人,陆远,叫哥哥。”
“呸,还最喜欢,不要脸,不叫。”
圆儿爸爸就生气地发出不清晰的声音……啊昂嗯……狠狠地拍了拍林圆的脑袋,指着陆远,圆儿从小就跟爸爸在一起,听得懂,只好乖乖地说:“陆哥好。”
他不情愿地说完就继续抱着林行知说:“林哥我等会去你家找你玩好不好啊!”
陆远先开口打断:“不好,我们有暑假作业,高三高考,没时间陪你玩。”
林行知看陆远一本正经的样子直乐,撞了他一胳膊肘说:“得了吧。”
陆远眼睛一转说:“我带了。”
林行知傻了眼说:“你真是学出病了?不学习浑身不舒服!来玩还带作业。”
“你妈交代我了,管你学习,我作为学习委员可不能半途而废。”
圆儿就跟着喊:“我也有小学作业,我们一起做!”
“不要!”
“不要!”
两个人齐齐喊出,吓得林圆脑袋一缩。
林行知与陆远面面相觑,一个是不想被打扰两人的学习时光,一个是不想做暑假作业。
圆儿爸爸就从家后面的井里头打起来那冰着的西瓜,抱来一个西瓜在外头桌子上,看着三个人在大太阳底下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
冰凉的西瓜凉了眼,消了火气,四个人坐在蛇皮袋装的谷堆上吃着瓜,陆远偏要黏着林行知坐,跟个小屁孩较劲。
吃完陆远就要走了,圆儿就说卖了谷就来找林哥玩,林行知连忙答应,想着他才不做作业!
林行知和陆远经过小诊所,就顺带进去买点中药包的材料,陆远转悠到了里头一个房间,昏暗的小室里头,就一张白色的床,简陋的木凳椅子在旁边。
那人手臂上插着针管,挂着的透明药水瓶,一滴滴的进入青色血管里。
陆远瞧见那病人的脸跟墓碑那白石灰色没差别,那脸跟树皮一样,就没见过树皮能长在人脸上。
像是长时间醒不来的植物人,困在冷冻的冬天时间里无法醒来,感知不了夏天的热辣。
陆远没有害怕,想走近再看清楚点,反倒心脏开始莫名其妙地疼起来,轻微的钝痛感,膨胀的空气带着暑气蒸腾的汽水,使他看不清眼前的人脸五官。
这个村子有些奇怪……人也太少了……
头晕脑胀,中暑了吗?
他靠着门,摘了草帽,捂着心脏,转头想去找林行知。
心脏越来越痛,密密麻麻攀爬向五脏六腑。
林行知还在台子前算着账,他们模糊成碎片的语言。陆远撑着门慢慢往下滑,眼睛控制不住地变幻视角,看见那个诊所里一角的鱼缸,却看不清林行知。
“行知……知……我……心脏……”
眼前漂浮着色彩缤纷的鱼,拥挤在一起,炙热发白的光线——那不是普通金鱼,黄黑的色的鱼,三角形……像是一条……热带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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