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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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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遥握着梳子,睡了过去。

    醒来时,钟情已不在身侧,藤蔓依旧盘踞床榻,裹得密不透风,枝叶上青花朵朵,宛如满天繁星。

    桑遥揉着酸软的腰肢,披着丝绸裁出的寝衣,扒开藤蔓,钻了出来。

    满大殿都是盘踞的藤蔓,淡青色小花灼灼盛放着,芳香四溢。桑遥光着脚丫,脚底踩上柔软冰凉的花瓣。

    她拂开珠帘,穿过重重枝叶,走到门前,门是半掩着的,从缝隙里依稀能看到钟情站在长廊中,正在与护法流霜说话。

    两人的声音都刻意压低了些。

    “少君,经查证,那最后一片玄蛇碎片,确实在羽乘风手里。”

    “将他引出来。”

    “此人狡猾,身上有数不清的法宝,恐怕很难。”

    钟情沉吟片刻,说:“他与叶菱歌纠缠不清,先抓叶菱歌,自然就能引出他。”

    “是,少君。”流霜说完,犹豫地站着,并未离去。

    “还有何事?”

    “三小姐舍下微生世家所有尊荣,孤身一人,追随少君入朝闻道,但微生世家毕竟对三小姐有养育之恩,此番攻打微生世家,三小姐嘴上不说,心里怕是会难过。”

    钟情斜睨他一眼。

    流霜冷汗涔涔,立即改口道:“属下不是担心三小姐,属下是担心少君会手软。”

    “对微生世家和微生珏,我不会手软。”钟情的眸色一如既往的冷酷,不忘警告一句,“三小姐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桑遥轻手轻脚,回到榻上躺着,闭上双目。

    钟情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回到殿中。桑遥还在睡,他便没有打扰桑遥,在殿内用藤蔓结了架秋千。

    桑遥悄然掀开一条眼缝。

    少年着一身淡青色的薄衫,长发散落肩头,广袖轻覆柔枝,并指一划,裹着银光的百妖图碎片浮在他身前,源源不断的光点,没入他的身体。

    他在吸收百妖图碎片里的力量。

    他说,他不稀罕微生翊给他的东西,寿王墓的深渊里,他用粉身碎骨的代价,把妖丹给他的力量散尽,新化出的这具身体,修为能突飞猛进,全赖以这些隐藏在碎片里的妖力。

    片刻后,钟情收了碎片,手指轻勾,一根藤蔓托着桌上的酒盏,送到他掌中。

    钟情坐在秋千上,漫不经心地饮着盏中残酒,眉间尽是春意。

    桑遥爬下了床,踮起脚尖,悄然走到他身后,双手刚蒙住他的双眼,便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拽入自己的怀中。

    杯中残酒浇了桑遥一脖子。

    钟情低头,唇畔含笑,细细吮去水珠儿。

    桑遥的肌肤像是被火烤了似的,肉眼可见地腾起红晕。她推开钟情,坐在他的身侧,脚底轻轻一蹬,秋千便载着二人晃晃悠悠荡起来。

    桑遥嗅着满殿的奇香,问道:“这些藤蔓怎么还在?”

    “妖族自来繁衍艰难,每当遇着欢喜之人,行**一事,就会激发驱逐其他竞争者的本能。”

    “这些藤蔓是为保护我不被你的竞争者抢走?”

    钟情握住她缠着藤蔓的手腕,浅浅地亲了下,奖励她答对了。

    踏云送来两人食用的膳食。

    饭后,桑遥顺着藤蔓编织的梯子,爬到房顶。月如明珠,独悬苍穹,轻纱似的月光,笼罩着并肩而坐的二人。

    钟情仰头盯着明月,指尖探出柔蔓,如同十指紧扣那般,温柔地缠住桑遥的手指,开出朵漂亮的小花。

    桑遥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融在月色里轮廓分明的侧脸。书中说,他被困井底的十年生涯,能望到的唯独头顶的一轮皎月。

    桑遥突然问:“阿情,你会捉月亮吗?”

    “不会。”钟情并未嘲笑她的异想天开,而是认真答道。

    “我教你。”桑遥将双手伸到他面前,虚空拢住明月,从钟情这个角度来看,恰巧明月被衔入掌中,恍若真的被她抓在手里。

    “你瞧,我帮你捉住月亮了。”小姑娘两眼弯弯,双颊透出桃花色。

    “阿情,快接住我给你的月亮。”桑遥手“托”着明月,递给钟情。

    钟情心头滚过一股热流,情动之际,再也忍不住,将桑遥按倒在身下。

    情到浓时,一切皆变得顺理成章。他亲吻着桑遥的眉眼。藤蔓伸出,缠绕住桑遥的双臂。

    桑遥脖子通红地坐起,打断了钟情的动作。

    不能这样。

    这样又跟昨晚一样,失去自主权了。

    桑遥喘着粗气,眨巴着狡黠的眼,神秘兮兮地说:“阿情,这次我们玩点不一样的。”

    少年满脸的隐忍克制,耐心地等着她的后续。

    桑遥取出白绫,握住他的双手,反绑到身后。

    钟情无奈:“这样并不能困住我。”

    “你就不能让让我嘛。”

    桑遥小小地撒了个娇,钟情就拿她没办法了。

    她用白绫蒙住了钟情的眼,将薄衫从他肩头扯下,两排牙齿合起,留下一道浅浅的牙印。

    牙尖刺破血肉,少年的肌肉紧绷起来,尖锐的疼痛弥漫开,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奇异地穿透了他的灵魂。

    伤口溢出血丝,桑遥微凉的指尖,轻轻抚着那形似月牙的牙印,贴着少年的耳畔轻声说:“这是我的专属印记,代表以后你只属于我一个人。阿情,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想做你的那轮明月。”

    指尖触摸伤口,火辣辣的痛楚覆盖着酥酥麻麻的痒感,配合着少女那疯狂又痴迷的剖白,灵魂都似震颤。

    钟情沙哑的声音里透着难以忍耐的渴望,灼息轻吐,唤道:“遥遥。”

    桑遥伏在他怀里,亲吻他的心脏。每当她亲吻这个位置,他的心脏都加速跳动,狂乱地撞击着胸腔。

    他想拥住桑遥,将她揉进自己的怀中,与她的骨血融为一体,从此永世不分离,奈何双手被缚在身后。

    那样薄弱的禁锢,如同桑遥对他的牵制,毫无保障,他本可轻而易举地挣脱,按住她为所欲为,临到头来,所有暴动的情念,都被他压制在隐秘的角落,心甘情愿地被她束缚住,等待着她来主宰一切。

    ——如同神明那样主宰他的命运。

    桑遥垂眸看着那被白绫封印着双眼,已然意乱情迷的青衫少年,掌中银光闪烁,贴着他的皮肉游走,最后来到心脏的位置,刺了下去。

    少年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锁灵钉入体,灵力尽被锁住,哪怕钟情及时挣断束缚双手的白绫,亦来不及力挽狂澜。

    他摘下覆眼的白绫,捂着心口,胸腔剧烈起伏,目光凌厉地瞪向桑遥,跌坐至屋檐的边缘。

    夜风猎猎,吹散他半褪的衣衫。

    那曾被桑遥亲吻过无数次的地方,以锁灵钉留下的伤口为中心,如同玻璃布满裂纹,密密麻麻爬满血线。

    “微生世家的情报果然没错,你曾被哥哥的琴弦锁住琵琶骨,功力大打折扣。”桑遥身后缀着轮皎洁的圆月,满脸妩媚皆已不见,脸上是微生世家除妖时惯有的冷酷,她撑着手肘,慢吞吞地站起身来,说出的话比满目清凌凌的月色还要冷,“经过改造的锁灵钉,滋味如何,钟少侠?”

    钟情试着运功,所有功力都如石沉大海,他的心亦坠入万丈深渊,被层层寒气冰封。

    “别怪我,你不该取走哥哥的灵骨。”桑遥光着脚向着他走来,扬起的衣袂犹如夜色中翩飞的白色蝴蝶,唯美而哀伤,“我自毁名节,放着好端端的微生家的三小姐不做,义无反顾地跟着你来到这陌生的朝闻道,受尽嘲讽和算计,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哥哥一马?”

    “你做这些,都是为了微生珏?”良久,少年干哑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桑遥勾起唇角,轻慢地笑出了声,“真没想到,被微生世家关了这么久的怪物,会如此天真地栽在微生世家的人手里。阿情,你娘亲没有教过你,不要轻信女人吗?”

    “桑遥!”提起青萝公主,少年半妖脸上的所有伪装都毫不留情地被撕下,他咬紧牙关,舌尖似尝到了腥气。

    “还是叫我微生瑶吧,比起你的跟屁虫,我更愿意做微生世家的那位众星捧月的三小姐。”桑遥半蹲在钟情跟前,锁灵钉上被她抹了微生世家特制的药物,能麻痹妖怪的肌肉,钟情能在被微生珏的箜篌重伤未愈的情况下有所挣扎,证明他实力确实不可小觑。

    桑遥爱怜地抚了抚少年的脸颊:“钟少侠,你应该感谢,我给你上的这一课。要是换做了他人,未必会留你一命。”

    “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的这条命,还是该留给哥哥亲手了结。祸害众生的半妖,死也要死在真正的猎妖师手里,成为他捉妖生涯里闪闪发亮的一枚徽章。”

    钟情心底刚腾起的希望,如烟花般炸了个粉碎,只余下粉身碎骨过后,纷纷扬扬无处着落的余烬。

    他用目光凌迟着桑遥。

    “不会疼的,这药,会麻痹你所有的痛楚。”桑遥半蹲在他面前,微凉的指尖探上他的胸膛,语气里有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忍。

    她狠了狠心,取走他身上属于微生珏的灵骨,不再看他的表情,转身跳下屋顶。

    那缠绕着满殿的青色藤蔓,一寸寸枯萎,花色纷纷凋落,飘零如雪,堆了满地。

    桑遥留恋着满地柔软的触感,反复踏着长廊中细碎的花瓣。

    “你践踏的是少君的真心。”踏云出现在长廊的尽头。

    “真心?”桑遥薄裙飞扬,像个妖精似的,妩媚地歪了歪脑袋,“他从未放弃过杀微生珏,我在他的心里,根本不及他的帝王霸业,又或是时日一久,他对我失去新鲜感,就会将我弃如敝履。我只有一次机会,我不能输,只能拼尽全力,争取最好的结果。”

    “这就是你背叛他的缘由?”踏云不解。

    “轻易得到的,不会珍惜,只有狠狠痛过一次,才会刻骨铭心。我要做他的明月,就该高高悬在天上,遥不可及。”桑遥抬手,接住簌簌落下的花瓣,轻轻朝掌心吹了口热气,花瓣散开,落在她的裙角上。

    踏云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三小姐,美得不可一世。

    桑遥将装有微生珏灵骨的锦囊丢了她:“带着它回微生世家复命吧。”

    踏云惊讶:“你知道?”

    “你腰侧有微生世家的幽兰印记。”

    踏云只好承认:“我是微生世家豢养出来的鸟妖。”

    “你再多话,钟情就恢复了。”桑遥提醒。

    “三小姐不和我一起逃吗?”

    “我和你一起逃,你就逃不掉了。”桑遥遗憾地看着缠绕在自己腕间的青藤说道。

    踏云咬了咬牙:“待大公子重得灵骨,必定会踏平朝闻道带您回家,请在此之前,三小姐务必好好保重自己。”

    桑遥却是摇头。

    没有人能懂她,是多么希望能兵不血刃地结束掉微生世家和朝闻道的恩怨,为这本书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踏云带着微生珏的灵骨走了。

    桑遥朝着她的反方向奔逃。

    水云殿一主一仆相继出逃的消息,很快传遍朝闻道,蚌精赶来时,钟情已逼出锁灵钉。

    少年懒洋洋地坐在屋顶,虚空拢着悬着天幕上的那轮明月。

    余毒未散,他的身体尚不能活动自如,张开的威压,如泰山压顶,叫人大气不敢出。满地枯萎的藤蔓,和凋落的残花,都昭示着他的不悦。

    蚌精问:“请少君明示。”

    “追。”

    “要活口,还是……”

    “踏云就地格杀,三小姐留活口。”

    “是。”蚌精把钟情的口谕发了出去。

    桑遥迎着山风奔逃,时不时看一眼腕间的青藤,青藤未有异动,说明钟情还没恢复,无法催动青藤,发动禁锢的技能。

    青藤一日不除,她跑不跑,结果都是一样的。

    况且,她根本就没打算活着走出朝闻道。

    桑遥气喘吁吁跑了大半天,被一群鸟族的妖怪拦住去路,白蓉长老道:“三小姐,请回吧,莫要叫我等为难。”

    桑遥喘了口气,取出雷火弹,说:“我知道你们这些长翅膀的,都很难对付,此物是你们家少君的杰作,想必你们还没见识过,不想找死的,趁早离开。”

    上次微生珏种在钟情体内的锁灵钉被轻易逼出,桑遥就着手改造锁灵钉了,微生世家特制的药物搭配锁灵钉,能牵制住钟情,还要得益于微生珏曾用琴弦锁住他的琵琶骨。

    钟情本来打算闭关一段时日,吞噬掉微生珏的灵骨,桑遥的背叛,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他望着庭前摇曳的花树,面色是风雨欲来的阴沉。

    突然传来地动山摇般的震动。

    一名小妖匆匆来报:“少君,三小姐用了您的雷火弹,白蓉长老翅膀被炸伤,不慎让她逃出了朝闻道。”

    那满眼戾气的少君,没有小妖想象的那般雷霆震怒,反而心平气和地说了句:“时间到了。”

    腕间的青藤生出倒刺,扎进血肉里,注入能麻痹肌肉的毒液时,桑遥就知道锁灵钉困住钟情的时间到了。

    彼时她刚逃出朝闻道,经过一条清澈的溪流,毒素游走全身经脉,抽干她所有的力气,她脚下一软,顺着铺满青草的斜坡滚落,半个身子都浸入了溪中。

    水流潺潺,浮着粉白的桃花瓣,与她浸湿的裙角擦肩而过。

    桑遥阖上双眸前,隐约见到一张昳丽凉薄的面孔。

    那是桑遥此生见过的最好看的脸,犹如四月初枝头的灼灼春桃,动情到极致时,颠倒三千红尘。

    死到临头,她的脸上浮起一丝解脱的笑意。

    她微笑着,坦然受死。

    这就是她的计划,借夺灵骨之机,诱他杀了自己。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在对她的爱意和恨意达到顶峰时,被他亲手杀死,用自己温热的鲜血,成为他烙在心口的一颗朱砂痣。

    往后的洪荒岁月里,她便是他永远不能触碰的伤疤。

    即便他不改执念,依旧选择踏平微生世家,手中的屠刀斩向微生珏和叶菱歌时,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起她。

    那时,他的刀便再也不忍落下来。

    第59章 “阿情,如果你和兄长之间门,必须以死亡这种方式结束仇恨,我希望,死的那个人是我。”

    “死在你手里,是我心甘情愿。我无法阻止你,但愿我的死,能化解你心中的戾气。”

    “冤有头,债有主,请你答应我一件事,只向微生翊复仇,绝不伤及无辜,更不可以祸及苍生。”

    皎洁的月光,透过屋顶狭窄的天窗,射入桑遥的眼底,击碎所有的幻影。

    那张被黑暗隐去轮廓的艳丽面容,在月光的描绘下,逐渐清晰起来,只是被寒气冰封,再不见春日的盛景。

    桑遥睁眼。

    胸腔里的心脏还在跳动,她没有死。钟情杀了她的那幕,只是她昏迷后做的一个梦。

    逼仄的一间门暗室。

    青藤疯长,盘踞着整间门屋子,藤蔓上生长着恐怖尖利的倒刺。

    桑遥躺在藤蔓包裹的中心,刚抬起手,想要接住倾泻而下的月色,狰狞的倒刺毫不留情地刺破她的血肉。

    “嘶。”尖锐的痛楚,令她的意识彻底清醒了过来。

    “呵”地轻笑,吸引住桑遥的注意力,有了先前的教训,她不敢再胡乱动弹,只微微侧过脑袋,望向声源处。

    青衫少年岔开双腿,懒洋洋地坐在梨花木椅上,左手半撑着下巴,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少年满头青丝尽数用发带束起,发尾垂至腰际,漆黑的眼底晕开笑意,漂亮的模样真是蛊惑人心:“不知三小姐可见过明月跌落泥泞的样子。”

    他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叫桑遥陷入了迷惘。

    “三小姐,现在开始求饶吧。”钟情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桑遥沉默。

    她想过很多种死法,最痛快的,是直接死在他的手里,再不济,半死不活,苟延残喘,受尽折磨死去。

    眼下这个情况,让她没法分辨自己的处境。

    “在想什么?”没有得到回应的半妖,并不生气,至少表面看来,依旧笑意盈盈,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我在想,我跪下来痛哭流涕,这样的求饶姿势或许更有诚意些。但是很遗憾,你的这些藤蔓影响了我的发挥。”

    钟情:“……”这种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情说笑。

    空气陷入一种极其扭曲的沉默。

    环绕在桑遥周身的藤蔓缓慢的扭动着,犹如少年手背鼓起的青筋。

    因着桑遥初初醒来时搞不清楚状况,胡乱挣扎了一下,导致有好几根倒刺扎入她的身体,倒刺上的毒液,暂时麻痹了她的神经。

    灵女的血,让藤蔓躁动起来。

    钟情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敲了下,那些不安分的藤蔓瞬息安静下来。他平静地观察着桑遥表情的变化:“你背叛我时,可想过会落得如此下场?”

    “想过。”桑遥诚恳地回答,顿了顿,又说,“不悔。”

    缠住她身体的藤蔓,收紧力道,勒得她呼吸一滞。

    “别告诉我,你没有拿哥哥失去灵骨的消息考验过我。钟情,是你自己把刀递过来的,别怪我捅你一刀。”

    钟情没有杀她,她只能暂时改变计划。她原是打算死在他手里,陈情自己的委屈,把自己洗成白月光,但现在她没死,那些解释就会成为虚伪的狡辩。

    “进来。”钟情吩咐一句。

    女妖捧着琉璃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中盛着酒壶和酒盏。女妖斟了半盏酒,捏住桑遥的下巴,迫她饮下酒液。

    真言酒。

    桑遥的眼皮抽搐着。

    女妖捧着托盘,退出房间门。

    不消片刻,那真言酒开始发挥效用,这次只饮半盏,桑遥的意识还算清醒,只是似被罗网罩住,不得自主。

    钟情坐在昏暗的光线里,冷声问道:“你是微生世家派来的探子吗?”

    “不是。”桑遥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回道,“帮助微生珏夺回灵骨,完全是出自我的私人意愿,我对朝闻道没有任何恶意。”

    “入朝闻道前,蓄意接近我,是在图谋什么?”

    “你。”桑遥毫不掩饰地回道,“为了得到你,钟情。你问多少遍,都是这个答案。”

    这次钟情没有再轻易被她的甜言蜜语所蛊惑,他说:“为何要得到我?”

    “阻止你破坏微生珏和叶菱歌的感情。我知道你厌恶微生世家,不愿同门师姐和微生世家有一丝的牵扯,妨碍自己将来复仇,只要你爱上微生世家的三小姐,你就再无立场干涉叶菱歌的选择。”

    “你做这么多,只是为了微生珏?”钟情握紧双拳,浑身煞气翻涌。

    桑遥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回道:“这样说,好像也没有问题,我必须保证微生珏获得他应有的人生。”

    “微生珏,微生珏。”这三个字,如同最毒的针,狠狠扎入他的心脏。

    钟情猩红着眼,一拳头砸在扶手上,缠绕着座椅的青藤,竖起的倒刺刺入他的掌中,登时鲜血狂涌。

    如果在上次真言酒审讯当中,得到钟情这个答案之后,他肯再多问一句,就会亲手揭开这斑驳的真相。

    他是猪油蒙了心,被她的花言巧语蒙骗,暗自窃喜。

    钟情火气未消,叫人把桑遥锁回水云殿。

    水云殿的物品都重新换了一遍,防止桑遥私藏武器,被换下来的东西妖侍们不敢私自处理,都送到了钟情的寝殿内,由他一一过目,再做处置,包括桑遥的随身储物囊。

    钟情打开桑遥的储物囊,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满满当当堆了一桌子。

    微生珏帮她画的符,微生珏给她的法器,微生珏送她的钗环首饰和衣裳……微生世家的三小姐,从小就是微生大公子的跟屁虫,生命中早已渗透微生珏的痕迹,每一件藏品都有迹可循。

    钟情牙关紧咬,口腔里泛起铁锈的味道。名为嫉妒的情绪,毒蛇般一寸寸啃咬他的骨髓,吞噬他的灵魂。

    他徒手将桌子劈作了两半,琳琅满目的小东西,噼里啪啦滚落一地。

    血珠从指尖跌落,他仿佛没有痛觉,抹了把脸,鲜红的血痕残留在唇角,像是地狱里逃出来的艳鬼。

    蚌精掀帘走了进来,一粒不起眼的殷红色相思豆刚好滚到她的脚边。

    那相思豆上明显残留着钟情的气息,蚌精手指微勾,凌空收了这粒红豆,纳入掌中,而后不动声色走到钟情身后,启唇道:“刚得到的消息,踏云已带着微生珏的灵骨回到微生世家。”

    水云殿内,桑遥弓着背,蜷缩在床榻的一角。

    钟情将桑遥送回水云殿后,亲自抱着她去洗了澡,将倒刺留下的伤口清洗上药。

    药力在发挥作用,所以,伤口泛着些微疼痛。

    水云殿布满藤蔓,它们破土而出,盘踞各个角落,将整座大殿裹得密不透风,尖锐的倒刺相互交错,像是一座牢固的监牢,将桑遥困在其中。

    殿内不燃灯烛,光线黯淡。

    殿门被人推开,伴随着嘎吱的声响,泻进来一缕金色的日光。青衫少年站在日光下,缓步而来,那日光仿佛跟上了他的脚步,照亮整间门大殿,却驱不散他眉目间门的阴森。

    桑遥的双眼还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日光,眨了眨眼睛,眼角有了湿意。

    钟情所到之处,藤蔓自动让开。他停在床畔,瞳孔黝黑。

    桑遥挪着身子,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钟情坐下,温柔却不容拒绝地将她搂进怀里。

    桑遥贪婪地嗅着他身上沾染的阳光气息,她已经许久没有晒过太阳了。

    柔滑的面料上停留着阳光干燥好闻的气味,搭配着草木妖天生的清香,仿佛置身春色弥漫的碧野。

    “桑遥,你信不信,就算没有微生珏的灵骨,我也能杀了微生珏。你见过的,我曾将他削成了人彘。”少年半妖神经质地自说自话,妖冶美丽的面孔,呈现出脆弱和疯狂两种极端情绪。

    桑遥身体微僵,小声祈求:“你能不能不杀微生珏?”

    钟情脸上仅有的温柔消失,黑眸变得深不可测:“微生珏非死不可,从前是,以后还是。”

    “那你先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

    “我骗了你,我是个骗子,钟情,你这辈子还没有被人骗过吧?我多可恶,骗你身,骗你心,这样你都不肯杀了我吗?”

    “我不在乎你骗不骗我,我只在乎你属不属于我。”

    缠住桑遥手腕的青藤,伸出柔嫩的细丝,轻微的痛痒过后,那细丝钻入桑遥的胸腔,盘住了她的心脏。

    少年侧头,抵着她的颈侧,说话的气流拂动着她垂在耳侧的发丝,蛊惑着:“说,你讨厌微生珏。”

    只要那些藤蔓再用些力道,就会绞碎她的心脏。

    桑遥的心脏几近停止跳动,她紧张地咽着口水,声音干哑道:“我讨厌微生珏。”

    钟情满意地笑了,掰正她的肩膀,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迎向自己的目光,眼神兴奋:“说,你爱我。”

    桑遥简直生无可恋。

    为什么她没有死,还要被迫向反派男二示爱?

    乱了,全乱了。

    这完全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说。”钟情警告着。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怎么办。桑遥瞳孔微微缩了下,张了张唇,声音飘忽得不像自己的:“我爱你。”

    钟情吻上了她的唇。

    桑遥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

    钟情用唇舌细细描绘着她的樱唇,甜腻的气息弥漫开。

    桑遥僵硬的身体渐渐软化,融作了一滩春水。

    良久,钟情松开桑遥。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桑遥张着润泽的红唇,享受着自由呼吸的时光。

    少年指腹压着她的唇,不似来时暴怒,眉目间门隐约能窥见初初定情那夜的柔情似水。

    盘踞大殿的青藤再次开花。

    临走前,他摘下藤上的青色小花,插在桑遥的鬓边,留下一句话:“遥遥,你的心,跳得很快。”

    桑遥被关在了水云殿。

    此后,每隔一段时日,钟情就会来到殿内,用藤丝缠住桑遥的心脏,迫使她说出“我爱你”三个字。

    她仰面躺在藤蔓织出的巨大牢笼里,拿着新到手的强取豪夺的剧本,一脸懵逼。

    攻略过头,没死成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钟情春风满面地踏出水云殿,殿前开了一树的桃花,少年摘下桃花,仰起头来,细细嗅吻。

    桃瓣犹如桑遥柔软的吻,落在他的掌心。

    他摸了摸唇角,想起亲吻桑遥时那温软细腻的触感,以及她胸腔里那如战鼓擂动的心跳声,终日阴沉的眼底,拨开厚重的阴翳,露出久违的笑意。

    “少君。”蚌精站在台阶下,欠了欠身,“有个男人求见。”

    “不见。”少年冷声道。

    “他说,他叫羽乘风,少君您听到他的名字,会感兴趣的。”蚌精迎着天光望去,青衫少年伫立石阶的尽头,手持桃花,风流倜傥的模样,像一幅缓缓展开的画卷。

    金漆的柱子支撑起巨大的穹顶,广阔的殿堂中央凿出圆形的清池,期间门莲叶交错,莲花绽放。

    珍珠串出的垂帘内,朝闻道的少君斜倚黄金宝座,目光深邃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锦衣男子。

    寿王墓一别,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羽乘风没什么变化,依旧端着伪君子的架子,皮笑肉不笑。

    抢夺百妖图的碎片失败后,他一直跟随叶菱歌左右,陪她走南闯北,寻找千年灵芝,为微生珏重塑身体,现在的他,是微生世家的座上宾,与微生世家交情不浅。

    可笑,微生翊那个老家伙,除了一辈子的妖,自个儿把妖请进了老窝。

    “你愿意交出玄蛇碎片?”钟情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指间门的黑玉扳指。

    “如假包换。”羽乘风微微一笑。

    “条件。”

    “我要带走一个人。”

    “何人?”

    “微生世家的三小姐,微生瑶。”

    空气陡然陷入寂静,落针可闻。

    羽乘风摇着折扇,从容不迫道:“听闻少君只差一张玄蛇的碎片,即可召唤大妖,宏图霸业和一个女人,孰轻孰重,想必少君心中比谁都清楚。”

    “宏图霸业我要,三小姐我也要。”钟情冷然一笑,使出移形换影的身法,瞬息到了羽乘风的跟前。

    粗壮的藤蔓刺穿男人的胸腔,却未见血涌。羽乘风的身体化作一片羽毛,飘落在地。

    “是替身。”蚌精惊道。

    钟情捏碎了黑玉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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