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其实像小河村这样处在震源中心的受灾群众, 应该在保证安全的基础上第一时间转移出去。

    然而小河村实在太偏僻了，而且村里都是些老人小孩儿，在交通不便的情况下不好转移, 所以救援队把小河村的打谷场作为临时安置点，将救出来的人安置在这里。

    老大娘的小孙子只是受了惊吓，身体上没有什么伤, 七八岁的小孩对于生死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 知道爷爷不在了, 黏老大娘黏的厉害。

    确定自家小孙子没事, 老大娘振作起来。

    她找村里人借手机给自家儿子报平安，老大娘已经在回家路上的儿子打了无数电话终于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情绪像泄闸的水一样涌出来, “妈你怎么才接电话？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爸呢？小满呢？”

    老大娘刚刚擦掉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嘴唇哆嗦了半晌，“……好着呢，都好着呢, 我和你……和你爸、小满都没事。儿啊，你就别回来了啊，我听警察同志说到咱们村的路都断了, 他们都是一步一步走来的……”

    “彩霞还有身孕, 再说你就是回来也到不了咱们村, 不是白费工夫吗？”

    “吃的你别担心, 警察同志给我们带了吃的，吃的喝的什么都有，儿你听妈的话, 别回来, 啊？等咱们村路通了你再回来。”

    “哎, 好好好，你放心。”

    “你爸啊，你爸去帮忙了……行了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村里其他人还要用手机呢。”

    “你不回来就对喽……”

    老大娘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村里人，“还回来干什么啊，咱们住了一辈子的家都没了，路也断了，唉，老了老了，没了根……”

    “好歹咱们还活着。”手机的主人年纪也不小，头发花白，身体干瘦干瘦的，她细心地擦了擦手机屏幕，放进贴身的口袋里，这是她和自家儿女唯一的联络工具。

    “是啊。”老大娘抹了抹眼角，“好歹，咱们还活着。”

    老大娘打起精神把村里幸存的人约到一起，“咱们老胳膊老腿儿的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能给那些小伙子拖后腿。”

    “我听警察同志说要把他们带来的粮食给咱们吃？可咱们这儿的路断了，车进不来。现在这天气也不好，飞机不能飞。国家想给咱们送粮食都送不进来，咱们把警察同志的粮食吃了他们吃什么？”

    老大爷老大娘们点头。

    “咱们总不能自己吃饱，让那些小伙子饿着肚子救人吧？”

    村民纷纷应和，“是这个理，咱们可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人。”

    “建民他妈，那你说咋办？”

    “我想着咱们每家每户都存着粮食，大家都翻翻，应该能翻出来。还有水，我听警察同志说咱们井里的水先不能喝，咱们农村谁家没几口瓮盛水。咱们凑凑，先把饭做了，让那些小伙子吃饱肚子。”

    “欸，中！”

    “我看那些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跟我孙子年纪差不多，也是辛苦他们了，这么远的路就靠两条腿走来，来了还要不停歇地扒土救人。”

    “可不是咋的，看着都心疼。”

    “咱们找东西一定要小心，千万别往看着危险的地方去，少点没事。”

    “找到了就赶紧回来，别在有山的地方多待……”

    “放心，都惜命着哪！”

    “晓东他妈，你就别去了，你顾着你家儿媳，再给咱把娃娃看着。”

    “行，媛媛，你看着弟弟妹妹，别让他们乱跑知道不？”

    “知道了，奶奶。”

    所有人都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找食物的、生火的、看孩子的……他们纷纷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谢意。

    【之前的画面有上传网络的请删除。】

    【我删掉了。】

    【我私信博主说明了原因，博主立马就删掉了。】

    【卧槽，谁手那么欠啊，怎么热度突然上去了？】

    【草！】

    【兄弟姐妹们，咱们自己建词条艹热度，把那个压下去。】

    直播间观众靠着群众的力量不仅把之前话题热度压下去了，还把几个莫名其妙的词条送上了热搜。

    点进去的网友满脑袋问号，微言抽什么风？没想到最后＃微言抽什么风＃竟然也爬上了热搜。

    微言：“……”就离谱！

    直播间的观众一心都在替老大娘圆那个善意的谎言，没有注意到微言上有个被他们搞出来的奇怪话题挤掉的热搜。

    ＃便携式基站 我国通讯技术新突破＃

    直到后来有驴友在某有名的未开发区域探险遇险获救，才将这个话题顶到了热搜前排，引发大众又一轮狂欢。

    而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国泰省，全国各地的人在节目组的镜头里亲眼见证震后救援行动。

    他们为获救的人欢呼，为不幸遇难的人难过，为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却弥足珍贵的心意感动着。

    炊烟在废墟上升起，饭香被寒风吹满了每一个角落。

    救援人员嗅着浓郁的米香胃部疯狂发出饥饿信号，累到吐舌头的搜救犬眨眨眼睛抖掉睫毛上的雪，抽了抽鼻子轻轻地呜汪了声，水润润的黑眼睛里满是渴望。

    他们跋山涉水而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投入到了救援当中，此刻胃袋里早已空空如也，全身上下都叫嚣着饿、累，想吃饭、想休息。

    可是，不能。

    孩子无助地哭喊和老人们含泪的眼睛让他们一刻都不敢休息，时不时发生的余震更让他们提心吊胆，生怕再发生那位老大爷的事情。

    面容稚嫩的救援人员用力抖掉身上一层雪，仰头望了眼黑压压的天空，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没有大型救援设备，他们只能用一些简单的破拆工具移除建筑物塌落的碎石木头，打通生命通道。

    好在小河村基本都是木质结构的房屋，虽然因为年代久远且距离震源中心太近没有经受住地震的考验，但坍塌的木头形成的区域让被困者撑过了最危险的时刻，并且还减少了二次伤害，只要不像老大爷那么倒霉遇到山体坍塌，幸存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只是这么一来他们这些救援人员就更不能休息了。

    生命是宝贵的，有且只有一次，没有人能比他们更理解这句话。

    他们多坚持一分钟，或许就会有人因此获救。

    所以哪怕又冷又累还饿得慌，身体发出不堪重负的信号他们也不敢停下来，就怕歇一下就起不来了。

    “同志，先吃点饭吧。”老大爷老大娘们殷切地招呼道。

    “大娘大爷，您吃吧，我们自己带了饭菜。”

    “你们那算什么饭菜，干巴巴的一块饼干能管什么用，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儿不中用，也就能做个饭，我知道你们救人心切，可总不能饿着肚子……”老大娘们抹着眼泪。

    被困的哪怕不是他们的至亲之人，也是亲朋好友、邻里村民。

    小河村是个小村子，留守的老人小孩总共不到一百人，大家一个村生活了大半辈子，跟亲人也没什么区别，没了谁都跟剜肉似的。

    可这也不能让这些小伙子饿着肚子、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留一直救人吧？

    他们也不过十七八、二十来岁，也是家里的心肝宝贝，若让他们为了救自己的亲人有了好歹，这些小伙子的父母亲人怎么办？自己这些人良心能安吗？

    其他人跟着劝：“是啊，你们就吃点吧。”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先唱起了空肠计，其他人的肚子纷纷应和，一时间到处都是咕噜噜的肠鸣音。

    老大娘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祈求道：“娃儿，吃点吧，算大娘求你们了……”

    救援人员无措地看向现场指挥。

    老大娘老大爷们终于找到话事人了，涌到他面前，“首长，你就让娃儿吃点吧……大娘求你，就让娃儿们吃点，啊？”

    现场指挥抬头看了眼撒着大雪的阴沉天空，喉结滚动，“所有人都有，兵分两队，交替吃饭！”

    救援人员自觉分成两队，一队继续救援，一队到安置点吃饭。

    老大爷拿着大扫帚扫落救援人员身上的积雪，看着他们冻得泛白的脸和挂着霜的眼睫毛心疼得不行，迟泱泱和杨安一个洗毛巾一个递毛巾让他们擦手。

    救援人员将用过后脏兮兮的毛巾递回去，不好意思地朝他们露出一口大白牙，也不找地方坐，都站着端起了饭碗。

    迟泱泱看着一个面容稚嫩的救援人员端起饭碗，手哆嗦的怎么都把饭送不进嘴里，他习以为常地甩了甩手，嘴巴凑近碗沿，用筷子将米饭扒拉进嘴里。

    其他人基本都是同样的状态，他们的手哆嗦得连筷子都拿不稳，有人一不小心将筷子翘到鼻子上、眼睛上，也只是笑呵呵地收回来继续吃。

    老大娘老大爷们都背着身抹眼泪。

    迟泱泱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热得难受，再想到他们进村时看到的画面，心脏涨的满满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杨安发觉她的异样，安抚地捏捏她的小手。

    迟泱泱抿着唇看了他一眼，另一只小手握成拳状放在心口的位置。

    有时候她会恍惚，自己真的穿成人类了吗？一切会不会是一场梦？她又为什么穿到这个世界呢？

    会跳动的心脏总会把她从恍惚中拉回来，用强劲有力的跳动告诉她：你不是在做梦。

    而她在与这个国家的人接触中，慢慢摸索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现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老大娘们将饭菜和米饭拌匀，看谁吃完了就给添两勺。

    连累的直吐舌头的搜救犬也没有落下，知道它可以吃白米饭，老大娘们就用白米饭和蒸熟的鸡蛋混合在一起让它吃，看着吃完了就给添饭，一直到救援人员说搜救犬吃饱了才停下。

    救援人员狼吞虎咽地吃完饭，动作齐整的朝老大爷老大娘们行了个军礼，又以最快的速度去替换另外一队。

    另一队的状态和他们一模一样，看得老大爷老大娘又不由得抹眼泪。

    直播间的观众早就哭得稀里哗啦。

    【我跟着老大爷老大娘一起哭。】

    【脱下那身衣服他们也是孩子啊！】

    【我绷不住了，他们手抖得连饭都扒不进嘴里……】

    【他们身上都是雪，连眉毛上面都是，他们冻的脸和嘴唇都白了，我特么忍不住了】

    【搜救犬也很厉害，人类最忠诚的朋友。】

    【他们都很厉害，都是我们的英雄，因为有他们的保护，我们才能安心地过自己平凡的小日子，致敬。】

    【球球，有没有相关的捐款渠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我也可以用我的方式帮忙受灾地区的人。】

    【同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