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从店里出来以后，天气很快又变得阴沉，仿佛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所幸路程短，很快就到了。

    梁世京情绪不佳。

    车子一停，他冷着脸最先从副驾下来，结果走了两步发现原凑也从车上走下来，还从后车厢帮忙拎下了自己忘记掉的箱子。

    梁世京又耐着性子走回去，伸手打算接过原凑手上的行李箱，谁知道原凑躲了躲，说：“没事，我来吧。”

    梁世京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微微一滞，再抬起头眼神漆黑如墨：“你不回家？”

    原凑也愣了愣，反问道：“你忘了？今天不是说好了我住你这的？”

    他一提醒，梁世京才想起来这事，有些懊恼自己真是无缘无故地昏了头，哦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金橘站在一边，敏锐嗅到一丝刚刚差点迸发出来的火药味，她偷偷瞄了眼原凑，却只见原凑笑得一脸古怪跟了上去。

    车子是停在了地下车库，进来的时候外面黑漆漆的，金橘没怎么看清，但是在看到这个地下车库都是按编号划分的时候还是有点惊讶，金橘下车的时候，看见他们停下的这个编号旁边还有好几辆车，其中就有之前梁世京开过的两辆。

    金橘无言咂了舌，内心的紧张还没来得及安抚，反而在看到梁世京家中时，震惊更上一层。

    房子太大了。

    不是面积大，而是太空旷，好像除了必要的家居，一点多余的摆设都没有，所有布置全是冷色调硬线条，看着不像是常住的家，倒像是随时会离开的临时落脚地。

    金橘深吸一口气跟在最后头，默默走到客厅中不自觉打量。

    梁世京带着原凑去房间放箱子，刚走出来就听见外面打雷下起了雨。那个雷声来得突然，又特别响，把原凑都吓了一大跳。

    电闪雷鸣的声音里，梁世京走到客厅，看见金橘站在阳台推拉门的位置，正仰着头看着外面。

    雷声一声一声，亮起的闪电在天边亮了又灭，让人听地忍不住捂耳朵，金橘却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扬起的侧脸无比安静。

    像只飘在空中的风筝，手一松，她就会飞走。

    梁世京看着没出声。

    原凑站在他身后摸摸鼻尖，调笑地开口打破这份安静，“这么大的雷看着不害怕吗？”

    金橘听见声音回头，梁世京随即收回了目光。

    “嗯，不害怕，”她看了眼走进流理台的梁世京，回答原凑，“反而会很安心。”

    原凑觉得稀奇，踱着步子走过去，不解地问：“为什么？”

    金橘重新看向被雨打湿的外面。

    “因为这个时候就可以有种「要是世界末日就好了，大家就能同归于尽了」的感觉。

    “特别痛快。”

    她说得平静，把同归于尽讲得像今天吃了饭一样平常，原凑听完一时竟不知道接什么话。

    他回头看梁世京，发现梁世京捧着白瓷杯，低头倚着流理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金橘刚说的话。

    雷声这时停止，屋内突然安静下来。原凑赶紧打趣道：“看不出来，小橘你还是个热血少女。”

    金橘满脸问号。

    “哪里热血了？”

    原凑还真想了想。

    “一起毁灭那里，像热血少年漫。”

    金橘觉得他无厘头。

    “哪里像了……”

    “就是像啊。”

    “不像。”

    “我觉得像。”

    ……

    两个人无意义争辩着一件无意义的事，然后就听见一声杯子放在流理台上声音，那个声音很清脆，听着有些用力，像是被磕在桌上一样。

    金橘和原凑同时看过去，梁世京从流理台走出来说：“我去洗澡了”，说完离开了客厅。

    金橘从晚上吃饭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梁世京的不悦，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尤其是这会儿更明显。

    她虽然知道梁世京不是那样的人，但还是忍不住敏感地乱想：梁世京是不是后悔让自己住进他家里了？

    金橘忧心仲仲，面对有关梁世京的事情，总是会小心翼翼，掩饰不了自己的想法表情。

    原凑看得清楚，安慰她：“别担心，京爷不是生你的气。”

    金橘疑惑：“你怎么知道？”

    原凑笑得更开心，“闻到没有？”

    金橘已经完全听不懂了，“什么？”

    “醋味啊，”原凑低头看她，笑意更深。

    “他哪是生气啊？”说完肩膀抖动得不停。

    “笑死我了，竟然能看到他吃醋哈哈……”

    金橘一双杏仁眼因为原凑的话睁得圆圆的，满脸都写着不相信三个字，在她的字典里，梁世京和自己还有吃醋这三个词是无法排列的。

    起码现在是不会同时出现的。

    于是她立马开口反驳原凑：“怎么可能？”

    原凑这回没急着解释，只沉默了一会儿，说：“直觉。”，末了又加上一句：“反正我第一次看见他这样。”

    金橘在心里撇了撇嘴，不知为何想到了林真宜，但是嘴上没吭声。

    “哦还有……”原凑还想说什么，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原凑啧了声，掏出手机，眉头马上一皱。

    “我接个电话，”他指了指手机，“我哥。”

    金橘点点头，看他捂着手机进了房间。

    外面雨还在下，金橘站着看了会儿走回客厅。

    客厅只有她自己，房间太多，梁世京没告诉她睡哪个，金橘也不方便随意走动，最后只好坐在沙发上等梁世京。

    雨渐渐变小，最后没了声，金橘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疲倦袭来的瞬间，整个世界陷入万籁俱寂。

    梁世京擦着头发走出来时，看见金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走过去一看，发现她竟然坐着睡着了。

    陷入睡眠意识的身体随着惯性一边倒，但下一秒自己又会摆正继续睡，全程眼睛都没睁开一下。

    梁世京觉得好笑，站着看了一会儿。

    刚打算叫醒她，抬手的瞬间却正好碰上了她再次向一边倒的动作，于是伸在半路的手下意识就变了方向，改成托住了她歪下的脑袋。

    金橘睡到一半感觉自己被接住，有种什么东西垫在了头下面，好舒服，忍不住蹭了蹭才睁开眼。

    眼前立了个身影，金橘使劲眨了眨眼，两秒过后，眼神倏然清明。

    梁世京！

    那垫在自己脑袋下面的……

    金橘忽地抬起头，看到梁世京收回手，瞬间尴尬到无地自容，自己刚刚好像还蹭了蹭他的手心……

    金橘面红耳赤，快对自己整天的犯蠢无语死了，都有些不太敢抬头。

    梁世京反倒是心情变好，嘴角噙着笑：“怎么？沙发比床好睡吗？怎么不进房间？”

    金橘还陷在自己刚才的窘态中，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说：“我不知道我住哪个房间。”

    梁世京目色猛地一沉：“原凑没给你说？”

    金橘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梁世京眉头攥起，“他个傻逼！”，骂完伸手轻抚了下金橘的眼睛，“都有黑眼圈了。”

    金橘被碰到的眼睛闭了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梁世京一把扣住了手腕。

    “我带你去。”

    说着拉着她往房间走。

    金橘跟在梁世京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挺直的肩，宽阔的背，忽然有种被牵了手的错觉。

    她漫无边际地想，真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啊。

    但想象很美好，路很短，一到房门口，梁世京就松开了手。屋子里开了暖气，手腕上的温度还是很快消散。

    “这间客房一直是空着的，你随便用，洗手间就在你旁边。”

    金橘站在房内，大概看了看，回头见梁世京没进来，一身短袖长裤站在门口瞧着自己，心底徒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暖洋洋的，但又有点像被小猫挠痒痒。

    金橘垂着眼睫，说好，走过去道谢：“不好意思叨扰了，谢谢你今晚收留我，明天我找到住的地方一定搬出去。”

    她本意是想说自己怕麻烦对方，可在梁世京听来，倒像是不太情愿住在自己这里一样。

    金橘低着头等了半天没听见梁世京的声音，以为他走了，结果一抬头就见他正目光灼灼注视着自己。

    她不解：“怎么了？”

    梁世京盯着她不语，金橘被看得心虚，浑身不自在，视线又开始四处游走。

    “你为什么每次跟我讲话都不看着我？”梁世京终于开口，语气不善。

    金橘被问地习惯性抬头。

    自己不是第一次被问这样的问题，因为不擅长和人交际，导致每次说话的时候，很多时候都不爱看着对方的眼睛。

    虽然有些人不在意，但是有些人就觉得自己不被尊重很生气，所以金橘每次都临时编理由。

    这次梁世京问得突然，金橘没有准备，又怕自己解释不好对方会生气，犹豫了一下只好胡说八道。

    “因为你太高了，每次说话都要仰着头，感觉有点累，所以就不太爱看你的眼睛，不是不尊重你。”

    说完生怕梁世京不信，还重重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没有不尊重你。”

    她解释得认真，没发现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依旧是看着别的地方，没看一眼面前的人。

    梁世京俯身低头凑近了一点，问道：“你多高？”

    金橘感觉到梁世京的气息，应该是沐浴水的味道，说：“一米六七。”

    梁世京听完笑了笑，往前踏近了半步道：“正好，我们差二十公分。”

    金橘不解，抬眸看向他，听见梁世京又问：“听说过吗？”

    “什么？”金橘看他。

    梁世京从喉咙低低笑了声，眼睛都带起了笑意，他戏谑地迎面望向金橘，端详着她的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然后绕到她的耳边。

    “听说——”

    “二十公分，刚好接吻啊。”

    作者有话说：

    打雷片段灵感来源于《我的解放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