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中央研究所。

    锐利的眼睛盯着忙碌的医护人员，派恩斯脊背挺拔，正站在观察室的巨大玻璃墙外，看着里面的情况。

    一名研究员脚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站到派恩斯身边：“上校，已经确认，马尔沙身体突然出现异常是因为潜伏期的结束，血清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文森特给卡尔当了一个月的助手，非常了解他手下的工作和血清的相关信息。有他在，实验初期完全可以顺利进行，这也是派恩斯没有强留下卡尔的重要原因。

    派恩斯闻言眉头一皱：“其他军人有没有出现相似的症状？”

    “我们正在检测，因为涉及到身体内部的物质，这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不惜一切代价，请务必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派恩斯的声音比钢铁还要硬，他远远注视这几名完全自愿参与实验的年轻军人，其中年纪最小的才二十几岁，他们还那么年轻。

    “明白。”

    花园的花全都盛开了，大多是鲜妍润红或纯净亮蓝的玫瑰。

    青蓝色的小裙子漂亮又低调，小怪物藏在花丛中，阳光下，只能隐约看到一抹银色在穿梭跳动。

    它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正抿着嘴角，轻轻地用手指触碰着柔软的花瓣，泛着银光的指尖在上面留下了痕迹。

    低头嗅闻那道痕迹，它咽了下口水。

    卡尔坐在一楼和花园相接的露台边缘好一会儿了，修长的双腿晃动，他看着天空，在回忆梦境。

    他很少做梦，那些虚假的脑细胞活动很多时候并不会出现美好的画面，这次也一样。

    他梦到了小怪物长大后的样子，刚开始它强壮又敏捷，但很快它又开始衰亡，娇嫩的皮肤老化，变得干巴巴的，一切生机就那么失去，像一名迟暮老人一样，声音虚弱地叫他papa。

    卡尔醒来的时候有些恍惚，这确实是一个极可能发生的事情。

    小怪物的生长速度很快，快到人类不敢想象，它的一天相当于人类的一年。

    那么合理推测，小怪物的整个生命进程如果都很快的话，它的寿命会不会也是人类的几百分之一呢？

    花丛簌簌抖动，卡尔回神，注意到了小怪物，他漫不经心喊它：“过来。”

    清冷声音拖着懒散的调子，棒球帽压住了暖金色的耀眼发丝，他穿着黑色背心，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身体颈瘦挺拔，肌肉线条流畅。

    小怪物耳尖弹动，从花丛里迅速冒出脑袋：“papa~”

    它像一只斑斓的蝴蝶，向卡尔飞奔而去，手里还捧着几朵花，到了他身边后，兴冲冲地伸手要送给他。

    卡尔一眼就看到了它嘴边的花瓣和淡红色的汁液。帽檐阴影之下，他眯起了眼睛。

    第一次有人送他花，而且目的是为了吃。

    卡尔像一个不情愿的新娘接受新郎求爱那样，把花枝握在手心，指尖捻了一片花瓣，塞进嘴里咀嚼，他尝到了一点甜味：“小家伙，你喜欢吃这个？”

    同时也往小怪物嘴里塞了几瓣。

    小怪物兴奋地张口，濡湿艳红的舌尖从白皙修长的指尖舔过，卡尔没有想到它会这样，手指一颤，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他哼笑出声，这实在是有些痒。

    看着那闪着水光的手指，上面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和甜蜜的花香 ，卡尔在已经有七岁大的小怪物的裙摆上擦了擦那些水渍：“小混蛋，我可没洗手。”

    小怪物当然不管这些，意犹未尽地就近摘了一朵花，一口就吞进嘴里。

    卡尔开始想，小怪物或许有食草动物的基因。

    一手拿着那几朵娇艳的花，卡尔带着一股花香，拉走了小怪物：

    “每日一行的检查时间到了，跟我过来吧。”

    依旧在实验室，小怪物已经完全适应了里面的各种仪器，能泰然自若地进行各项检查。

    而且这样不穿衣服的时刻，似乎令它感到更加放松。

    卡尔从牙齿、瞳孔等，到身体内部的调节因子、器官发育的情况，由内而外都检查了一遍，一切正常，他在通讯器上记录下数据。

    小怪物看着卡尔操作的光幕，好奇地凑了过来，也想摸一摸。这样子有些可爱，卡尔捉住了它的手，牵引着它逐渐穿过光幕，那一片文字变得破碎扭曲。

    小怪物瞪大了眼，手指动来动去，仔细在研究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卡尔的手掌感受到了它健康的肌理、结实的骨架和蓬勃跳动的脉搏，他无意识缓缓收紧了手指，力气甚至有些大了。

    它很温顺，而且完全可以承受手术了。

    心里突然跳出来这样的念头，卡尔有一瞬间的猝不及防，但很快，兴奋取代了这一丝微不足道的情绪。

    只是取一些细胞，这并不会对它造成不可逆伤害的，卡尔心想，而且这就是他本来的目的。

    关于小怪物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为防止意外发生，他应该抓紧一切能了解它的机会。

    卡尔换了无菌服，处理好手术台，做好了准备。

    “小家伙，先来一点麻醉，不会很痛。”

    纳米针管插进手臂皮肤几乎没有感觉，小怪物只是一脸懵地看着卡尔的动作：“咕呜？”

    卡尔耐心等待药效发作，趁着这些时间，他开始研究之前的扫描成像。

    他果然还是对那些奇异的、仿佛有生命的光点最感兴趣。

    强效麻醉下，小怪物昏昏欲睡起来，“咕噜唔……”

    “papa。”

    咕哝几句，它很快就没有了意识。

    用来做手术的的仪器非常精密，卡尔动作娴熟地在光幕上操作着，成功在小怪物身侧肋骨附近的纹理上割出一个小口，切下了一小块皮肤。

    他迅速把指甲大小的发光细胞组织封在了准备好的培养皿里。

    小怪物那片伤口并没有流血，光点缓慢闪烁，什么动静都没有。

    卡尔有些疑惑地打算用药包扎，没等他松下那口气，那些泛着蓝光的星点猛然一亮，小怪物出乎意料地睁开了眼睛，它的目光毫无焦距，极其愤怒地吼出了声：

    “吼——”

    迅速后退，卡尔看到了那双幽蓝色竖瞳里，和平时截然不同的兽性。

    利爪猝然伸出，小怪物爆发出了一阵蛮力，它撕烂了那些束缚着它的固定绑带，对着卡尔咆哮。

    眼睛发红，它似乎已经没有了理智，本能占据上风，让它攻击周围的一切。

    卡尔非常确定小怪物刚才已经昏迷了，小怪物在他接下来的操作里理应不会感到痛苦，更不会惊醒，湖绿色的眼睛结了冰，快速从实验台下摸到了高压电击棒，全身戒备，提防着小怪物的突然袭击。

    那些条纹里绝对有什么特殊物质。

    小怪物突然速度极快地掠近卡尔，尖利的爪子袭来。

    电光火石间，卡尔眼中映出了它略微挣扎的神情——它在尝试控制自己？

    一瞬间的走神，让卡尔本来想挥上小怪物身体的电击棒突然一转，只是侧身躲避了一下。

    小怪物仿佛在承受巨大痛楚，它的四肢有些痉挛，锋利的爪子只是在卡尔脸上拉出了几道血痕，趁着卡尔躲过的空隙，一眨眼就消失在了门边。

    卡尔没有管脸上的伤，很快在通讯器上加强了院子的防护机制，防止小怪物跑出去。

    他听着外面的动静，没等多久，也谨慎地走出了实验室。

    院子非常平静祥和，花园依旧生机勃勃，天空湛蓝，这座面积宽敞、高墙林立的美丽院落一切如旧。

    卡尔在隐蔽的角落里扫视，一边防止毫无理智的小怪物猛然袭来，一边寻找它。

    前院没有。

    脚步微动，卡尔继续向后院走，这时通讯器忽然响了，是中央研究所的文森特。

    “卡尔老师，人体强化第三阶段的实验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现象，希望您能尽快赶过来，我们需要您的指导和帮助！”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文森特已经把卡尔当成了主心骨。

    卡尔皱紧了眉头，这才想起人体强化的事。

    接踵而来的意外让他心情极差，他压下那股燥意，用平静的口吻回答他：“我知道了文森特，请及时记录所有实验对象的各项参数信息，我很快就来。”

    “祝您一路顺风。”

    卡尔挂断通讯，提着电击棒直接迈步往车库走，想到什么，他又退了回来。

    他打开了客厅的门，在平常吃饭的地方放了大量属于小怪物的营养液。

    小怪物某种兽性基因的自我保护机制，让它面对疼痛没了理智，但这样的情况应该不会持久，卡尔猜测，当体能消耗的差不多时，它会恢复理智。

    饥饿可不好受，他得给小怪物留一些营养液。

    卡尔发动悬浮车时，手里仍然握着那个电击棒。他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情绪，但绝对没有后悔。

    如果小怪物以后仍然提防他的话，或许也是一件好事，这不是他最希望的实验体吗？

    而且小怪物或许只能活那么短短的几个月，就像一场雨季一样，携着生机勃勃的力量到来，但却只短暂的留存，然后隐形地离去。

    卡尔总得做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现在的检查台：我只是一个用来检查身体的、平平无奇的普通台面。

    以后的检查台：我尼玛哔——哔——…我尼玛跟床那玩意可不一样哔——……你TM别禁我言！让他们滚蛋哔——哔——

    检查台因言论过激已被群主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