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转眼就到了妖宫公主涅槃仪式这日。
岁谣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且今日时机恰好,闻人细就算察觉出什么,也腾不出功夫管她。于是她伙同临翡两人稍加易容打扮, 又借着临翡妖力的遮掩,彻底改变气息,混入了妖宫的侍从队伍中。
闻人细方才在妖侍的侍奉下换上今日专为涅槃仪式量身打造的新衣。
这一袭长袍乃是冰蚕丝所织,乃是世间少有的不会被凤凰火焚毁之物。
此时她面容妖异, 并未上浓妆, 显出本色后有股男女莫辨的美感。
端站在众人的簇拥之中, 最后接受妖族长老宣布祖训。
凤凰一族秉性忠贞, 至闻人细这一脉, 现任妖皇妖后仅诞有她一子, 再无旁出。然而就算少了血脉至亲间的明争暗斗,继位妖宫之主这条路上也并不会因此而太平, 反倒是如今凤凰血脉单薄,妖族旁系愈发虎视眈眈。
若非闻人细实力强悍, 这妖宫怕是早要易主。
她勾了下唇, 神色傲然, 垂目听完那些所谓长老的教诲。
妖族大典,灵界也来了不少人。
闻人细注意到一角熟悉的宗门法袍,兴致被扫去大半。然而她早已习惯在外与人虚与委蛇, 无论何时都戴着一副虚伪的面具示人。
是以,在对方率身后弟子迎上前恭贺时, 她微笑着颔首行礼:“白剑君。”
闻人细的目光扫过他身后同样一身白衣的少年剑修,她因着那日的不快, 对明怀瑾的印象十分差。好在今日这种日子, 他一届小小弟子, 甚至不配与自己多话。
也只有他师尊这样的身份,倒还值得自己应承几句。
闻人细走后,白掌门回首,目光略过明怀瑾低垂的额发,言语犀利:“怀瑾,此前你可是得罪过这位妖族公主?”
见自己徒弟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不自在,他不免多看了两眼。
霎那的沉寂。
白掌门语气平静,并无责怪之意,只道:“莫要再生事端。”
明怀瑾恭敬抬手行礼应“是”,面色肃然。
涅槃仪式在正午时分启动。
周围看热闹的妖族众多,皆被妖宫侍卫围成的人墙隔挡在法坛之下,只能远远去看象征涅槃的冲天火焰在法坛中央被点燃。
一道比火焰更鲜红的身影隐于其间。
借着妖侍的身份,岁谣才得以守在阵法外围,将闻人细今日的装扮看得一清二楚。
除了那件大红色曳地长袍,她身上再无其他多余的装饰,今日甚至未添妆发,任由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红与黑的对比,在烈火中格外妖冶。
明红色的火光逐渐染上金黄的色泽,火光中的人影缓缓抬起双手。
十指如莲,向外盛开。
岁谣眸子一颤。
闻人细手心中猛然涌出的金色火焰太过刺眼,以至于岁谣险些都要忽略了她右手尾指上那一截金色的光泽。
遇凤凰火都未融化的金器?岁谣眯了眯眼,唇角上扬。
她想了想,如果真是那枚戒指,临翡应当有印象。
于是她侧着脑袋同身旁同样伪装成妖侍的临翡传音:“闻人细手上一直戴着那枚尾戒么?”
说是尾戒,其实更像是与护甲的组合,几乎将她的小指全部包裹了起来。
临翡顺着她的话移动视线,他不太关注闻人细的衣着打扮,但他印象中对方的确钟爱此物。
且那尾戒竟在凤凰火中仍能维持原貌,实在非比寻常。
临翡同岁谣说了自己的想法。
“那多半便是它了。”
“要我取来它?”临翡立刻道。
为着他这道过分轻松的语气,岁谣愣了下神,他的妖力竟恢复这么多,亦或是全部恢复了?
她涨了张嘴,反问道:“危险么?”
临翡本想说这有何难,但是他念头一转,停顿下来,再张口却是不清不楚道了一句,“我试试看。”
岁谣还不知道临翡的妖力尽数恢复了,只以为闻人细妖力受损,便使得落在他身上的封印被削弱,恢复了一部分妖力。
但其实,如今只要临翡想,他甚至能不去寻什么咒术依托之物,直接强制破解身上的百里咒。
只不过闻人细会因此遭到反噬罢了,而反噬的代价则是她的性命。
一来,临翡并不想害人性命。
二来,他有预感,岁岁也在等他的妖力恢复。她所求的,应当是妖力全盛的自己才能帮她办到的一件事。
他本能的想,晚一点,就算只是晚一点点也好。
这边,两人正密音商量着出手的时机,那边,闻人细已在烈火的淬炼中化身出了凤凰原形。
浴火重生,每一片凤凰翎羽都闪耀着刺眼的光辉。
熊熊火光渐渐柔和,氤氲出层层叠叠的缭绕白雾。
雾气吞吐,勾勒出一道蜷缩的人影。
见涅槃阵法中心的人逐渐苏醒过来,岁谣侧了下脑袋,对着临翡道:“涅槃成功了。”
后者抿着唇,紧接着视线一顿,眼中露出狐疑。
岁谣看临翡道反应,觉得有些奇怪,又将视线移到闻人细那边。
然后她便明白了临翡为何会是那般反应。
岁谣扯动的嘴角都有些僵,嘀咕出声:“这算怎么回事?”
她也算是有幸见过一次凤凰涅槃的人,当初闻人千夙涅槃后,容貌的确也生出几分变化,可也不至于如闻人细这般,像是连性别都一并变了。
临翡也觉得新奇,“我亦是第一回 见。”
闻言,岁谣想到闻人细对临翡“特殊的控制欲”,一时间表情十分精彩。
显然某人并未把此当回事儿,可闻人细就不一定了。
瞧着闻人细阴翳黑沉的脸色,岁谣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果然不止是外貌上的变化呀。
她的目光瞟向闻人细的下身。
临翡注意到她的视线,语气不快,多少带了几分明知故问,“岁岁很好奇?”
“你不好奇?”岁谣反问。
临翡默了一瞬,“此事虽罕见,但妖族历史上也并非未曾发生过。”虽然,他也是头一次亲眼所见。
但也只是感到惊奇,却没有好奇探索的欲望。
没想到小临翡还挺乖。
岁谣觉得自己和他相处时间越长,越无法将眼前人与书中的大反派划等号。
她轻轻啧了声,同时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此事之后闻人细必然心绪不宁,可不正是天赐良机?
她朝临翡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
至于发生在闻人细身上的变故,妖皇妖后乃至妖族一众长老并不关心。就如临翡所言,凤凰涅槃本就难有定数,这于妖族发展并无影响。
凤凰一脉的先人便是曾发现这一点,知晓“凤凰血脉经涅槃方见本心”,才不允许其后代在涅槃前动情。
显然,闻人细就是吃了“不听老人言”的亏。
一众妖族不觉有异,涅槃仪式继续进行着。
直到天黑,闻人细才浑浑噩噩被随身的妖侍搀扶着回到公主府。
公主府的牌匾早已被卸去,此时还未来得及换上新的。
看着那空荡荡的一片,闻人细觉得眼眶生疼,尾指的金片不觉刺入肉里。
恍惚间,他被异物刺入皮肤的不适感惊醒,垂眼看向右手。
早在涅槃时,他的旧伤就已痊愈,但此刻抬脚踏入大殿的步伐,竟比前几日还要虚浮。
侯在院中的妖侍还未喝上一句讨喜话,就被他一个眼刀吓退。
“滚。”
低沉的嗓音打碎周遭喜悦的氛围,如同暴雨前夕,划破寂静夜空的惊雷。
紧接着,暴雨如注。
殿门轰然合上,破碎声,撞击声,坍塌声连绵不绝。
其间还伴随着一道介于暗沉与尖锐之间的,诡异的吼叫。
殿外的妖侍连呼吸都轻了,颤颤巍巍缩起身子站定在墙角边,偷偷交换着视线。
屋檐之上,临翡看了一忽儿便默默收回了视线。
反倒是岁谣,实力不够窥探殿内闻人细的举动,活像一只吃不到瓜,而在瓜田里急的上蹿下跳的猹。
这一等,便待到了半夜。
闻人细用妖力挥开殿门唤了一次妖侍,一群人鱼贯,复又将满地狼藉清理带出。
再之后,屋内的烛火熄灭,彻底陷入沉寂。
临翡并未着急,又等了一柱香的功夫,才从屋顶翻身而下,揽着岁谣的腰身落在院中的一处角落里。
他用妖力隐匿了自己与岁谣的气息,所以并不怕妖侍察觉。
如今,凭借他的妖力,就算继承妖皇之力的闻人细也未必能洞察,更何况他也仅仅是涅槃,还未继承老妖皇的妖力。
临翡带着岁谣径直穿墙而入,青色的眸子在暗夜中透出幽暗的光。
不必环视,他已经凭气息感知到了闻人细所在的位置。
岁谣修为不算高,在如此不见一丝光的幽暗环境只能勉强视物。
她仗着周围有临翡设下的禁制,与对方传音,“闻人细现在何处?”
临翡没有第一时间回她,而是等了片刻,突然用食指和拇指捏起她垂在腿边的指尖,朝着屏风右侧的位置一指。
他稍贴近了她。
岁谣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温度,以及头顶发髻被下压的触感。
紧接着脑海中响起临翡传来的密音,“在屏风右侧。”
岁谣有些不自然的挪了下肩膀,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食指,然后才偏头回首看他。
唇未动,声音已经通过神识传过去,“你传音给我,就不用贴这么近了。”还能被人听去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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