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生活的困苦可以轻易压碎一个少年人的自尊心

    马赛港口船来船往，两人没有费多少时间就顺利登船准备出发了。同行的还有其他几个零散的游客，以及一个十人的旅游团。

    两人没有进船舱，而是甲板上伫立着，看着周围的海景。

    对于在内陆长大的两个少年来说，乘船出行是第一次体验，都很新奇。

    “晕不晕船？”宁臻扶着江黎的腰问道。

    江黎摇摇头：“还行。不过这船可比塞纳河的游船晃悠多了。”

    宁臻笑着说道：“那毕竟是河，这毕竟是海。”

    地中海是被欧亚非三块大陆环绕的一片海域，四周都是岩壁，只有中间一块明亮的海域，所以又被成为陆间海。

    周围有头发，中间秃顶锃亮的地中海发型名字由此而来。

    伊夫岛位于离马赛1.5公里的地中海上，站在甲板上远眺，一座荒凉的石灰岩小岛横在海中，悬崖峭壁上，一个中世纪风格的城堡威然耸立，城堡的角落处突兀着3个高低不同的炮楼，岛的西侧还有一座10米多高的灯塔，同古堡遥相呼应。

    伊夫岛是马赛也是地中海最小的岛，岛上只有一座戒备森严，防御系数极高的伊夫城堡，也就是曾经的国家监狱。现在，它已经被改成了马赛的一个旅游景点，供游客参观《基督山伯爵》里面的原型背景。

    这里面的情形太过压抑，很多监狱房间都很小，两人迅速参观玩就回到了停船的地方，沿着不太宽敞的沙滩踩脚印。

    “感觉和你看的小说里一样吗？”宁臻侧头问道。

    江黎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可能吧，我那会儿是初中看的小说了，当时也只觉得书中的人物牛逼，他逃出了据说绝对不会有人能逃离的城堡监狱。但是现在早就忘记里面的很多细节了。”

    “但也算完成了一个心愿吧。”江黎又忽然高兴起来，“感觉我看的小说变完整了。我好像亲自证实了，这是一件真实发生过的很牛逼的事情。”

    宁臻笑着揉了揉江黎的脑袋说道：“黎宝长大了，真棒。”

    江黎转到宁臻后面，抱着他的肩膀，用力一跳，窜到了宁臻的背上，扬起一只手说道：“走喽，宁臻哥哥带我起飞喽。”

    宁臻无奈地摇头笑了一下，弯腰背着江黎沿着大海朝着前方跑去。

    正午的阳光照在少年的肩背上，两人的影子落在前方的滚烫的沙滩上。

    江黎两条腿紧紧环住宁臻的腰，然后试探着松开抱着宁臻脖子的手，张开双臂，扇动了几下，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扇动了几下。

    “哈哈哈哈哈，宁臻你看，你长翅膀了。”江黎更加用力煽动胳膊，对着地上的影子哈哈大笑。

    宁臻笑着颠了一下背上的江黎，换了一口播音腔，一本正经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选乘星际联盟中国宁氏航班JL520，航班即将前往未来。感谢您的信任与支持，航班即将起飞，请检查是否准备好您的决心与喜爱。”

    江黎趴在宁臻背上咯咯咯笑了半天，才勉强平息下来，认真说道：“检查完毕，我愿意相信宁臻机长的技术。出发！”

    “得嘞！”宁臻抱紧江黎的两条腿，嘴里模仿着飞机起飞的声音，朝着前方跑去。

    沙滩上交叠的影子逐渐同步，飞机的翅膀轻轻地煽动着，带着两人的爱一起飞向远方飞向未来。

    从伊夫岛回来后，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了，两人按照先前自荐导游的那个人的推荐，选了一家餐厅吃午饭。

    马赛近邻海港，最著名的就是马赛鱼汤，他们昨晚已经吃过了。除此之外，江黎万万想不到，马赛人竟然还很喜欢吃大蒜，这里有各种大蒜做的美食。

    吃一顿难忘的午餐后，两人回民宿休息了两个小时，下午继续逛教堂和美术馆。

    两人仍然遵循慢悠悠的旅游方式，仿佛他们本就生活在这座城市一样悠闲自然，一直到第二天下午，两人才把车还给在马赛当地的租车公司，然后坐上飞机飞回国内。

    出来履行了半个月，落地时，江总亲自开车来接。

    到家第二天，江黎就在全家人的围观下填报了志愿，两人就只等着收录取通知书了。

    两位女士对江黎带回来的手工包非常喜欢，当即就表示要背着这个包去逛街。

    正好他们两家要聚餐，给孩子们洗洗风尘。

    原来邮寄回家的葡萄酒早就到了，两家人带着酒出去吃了一顿大餐。

    吃饭的时候，江总和宁总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两人的升学宴办在开学前两周，他们虽然也算是淮市的大户人家，但是没打算利用孩子的升学宴拉拢关系，也不想让其他人通过这种攀亲附贵改变了升学宴的性质。

    所以，他们决定一起给孩子办升学宴，到时候把两家共同的亲友，关系比较好的合作伙伴通知一下，大家一块儿乐乐呵呵地吃个饭庆祝一下。

    江黎和宁臻对这些不感兴趣，他们只需要邀请一下和自己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朋友过来就行，其他的都不用操心。

    想到要邀请同学朋友，江黎终于把自己的两个好兄弟想起来了。

    上高中以后虽然认识了很多狐朋狗友，但他和陶辛、孟思源关系最好。

    孟思源是个直男，一直单身，陶辛虽然和李乐嘉在一起了，但是两人的家庭背景悬殊，一直都没敢告诉家里人。

    两人也没打算现在就出柜，他们和江黎宁臻不一样，注定不会立刻就能获得家长的祝福。

    李乐嘉一直觉得是自己掰弯了陶辛，还挺愧疚的。

    两个人也经常有些小摩擦，在奶茶店见面的时候，两人刚吵了一架，李乐嘉的眼眶都红红的。

    “这是怎么了？”江黎把李乐嘉的奶茶推过去，诧异地问道。

    “没事儿。”李乐嘉深吸一口气，说道，“老生常谈了。你们在法国旅游开心吗？”

    江黎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我们没有按照计划旅行，在巴黎的第一天就租了一辆车，开启了自驾游旅行，一路走走停停，见过新生，也见过死亡。”江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觉得我们不是在旅游，而是在走过一段酸甜苦辣都有的路。”

    李乐嘉认真地看着江黎，江黎这才惊觉，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羡慕。

    “以后你也可以出去走走的。”江黎连忙说道，“其实要想出去走走看看，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都一样。”

    李乐嘉笑着点了点头，笑容里却充满了苦涩。

    他和陶辛、江黎、宁臻都不一样，他们家境富裕，他们离开家去自驾游，走过荒野，穿越贫瘠的山脉，见过生死就觉得看到了人世间最困苦的生活。

    但是，他一直都生活在人世间的困苦里，他不需要走出去就能天天见到。

    没有钱给外婆治病，没有办法给外婆更好的生活，他不想要陶辛的接济，却又不得不承认陶辛给外婆交住院费的时候，他感动得恨不得给他跪下。

    陶辛给外婆买的按摩椅是他努力多久都不舍得买的东西，陶辛给外婆用的上好的医药，但那又是对外婆最有用的救命药。

    他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见过光。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憧憬爱情的时候从未想过，会有一个钱字横亘在爱情中间，如鲠在喉。

    在每一个漫长的黑夜里，李乐嘉都会狠狠地唾弃自己，一面不想让自己和陶辛的爱情里掺杂进前，不想让爱情变质，一面又不得不依附于陶辛，可耻地接受着他的善意。

    他怕将来有一天，他对陶辛的爱情会变成对救命恩人的感动，也怕将来陶辛会对这种不停地接济、施舍的生活感到厌倦。

    他好害怕，曾经所有的美好都会变质。

    他不想在拥有之后，又亲手破坏掉它。

    坐在旁边的陶辛冷漠地一口冰茶，大刺刺地靠在沙发上，看向外侧，李乐嘉低垂着脑袋，也没有抬头去看陶辛。

    江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俩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下意识转头求助宁臻。

    宁臻握住江黎的手没有说话，江黎只好小声换了一个话题：“我们打算开学前两周办升学宴，你们来吗？”

    “来。”陶辛哑声说道，“兄弟的升学宴，怎么能少了我？我爸妈打算开学前一周再办，不过孟思源下周就要办了，先去他家。”

    “好。”江黎答应下来。

    高中毕业的暑假是最忙碌的，他们忙着分别，也忙着参加升学宴。

    有钱人家的孩子毕业旅行，条件差的孩子已经开始打工赚大学的学费了。

    李乐嘉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的茧，低声道：“我、我也会去的。”

    陶辛那边传来一声压得很低的讽笑声，李乐嘉的身体一僵，把头压得更低了。

    江黎看得眼睛疼，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月不见，李乐嘉会变得这么不自信，他以前明明很开朗的，时不时地还会骚气一把，撩得人不知道该作何是好。

    他不知道，生活的困苦可以很轻易地压碎一个少年人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