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惶然
钟时叙的手机一晚上都打不通, 一开始只是无人接听,到后面直接关机。
起先赵兮词以为他临时有事,不方便接电话,所以自己先回了家。再晚一点, 那边一个回复都没有, 直到临睡前也是, 赵兮词觉得奇怪, 又打了个电话过去, 这才知道那边已经关机。
这时候赵兮词才意识到也许他遇到了什么事。
以钟时叙做事的习惯和态度,哪怕不说原因也会她和交代一句, 像今晚这样无缘无故也不回音信, 实在没道理。
她由不得自己胡思乱想, 转而给老周拨了个电话。
老周倒是接了, 也没和她详细解释,只潦草回答钟总家里出了点事,一时走不开。
赵兮词道谢挂了线,坐在沙发沉思良久。
这种手机关机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难道事情很棘手?
翌日晨早开会时, 赵兮词撞见杨总助在安排工作,提到钟总今天没来公司。
赵兮词回到办公室, 一落座, 她定住般望着桌上的手机, 心底霎时茫然,迟迟没有动作。
接下来两天, 钟时叙仍是没有现身。
林见霜坐不住, 桌案堆了几份文件, 之前的项目还等着他决策, 她去问过赵兮词,但是赵兮词却像个局外人,竟然一点不知内情。
她只好去找市场部的白满川打听情况,白满川时常跟在钟时叙身边,要么出差,要么应酬,私下也偶尔相聚喝茶,按理说,多少晓得点情况才是。
白满川确实知晓一些情况,“钟总家的老太太出了点事,住院了,具体情况不明。”
后来,不知道从哪里走漏了风声,这件事开始在公司内部不胫传开。
赵兮词所在的小组也是个个交头接耳,凑得一手好热闹。
“钟总家的老太太?你指的是钟老太太?人家在家里好端端的,别到处乱说。”
“不是,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钟总和咱们董事长,同父异母。”
“……啊?真还是假?”
“真假不知,但现今在医院病房里躺着的,确实是钟总的母亲。”
“出什么事了?”
“谁知道。”
赵兮词就是在一堆杂乱无章的风声雨浪之中,捕捉到了可怜的只言片语。
也是今天,组长带来一则捷书,项目中标了。
点灯熬油的奋战终于有了回音。
赵兮词听到这个好消息,迟缓地愣了一愣,末了只感觉到紧绷好几日的心口倏然一松,而心口下,满腹的滋味又实在愁得不堪说。
其实并没有尝到多少真实的喜悦。
小组成员齐声欢呼,议论纷纷的主题和方向从老板的家事,转移到今晚上哪庆祝,期间有人问到赵兮词,她没兴致,只推脱有事。
直到下班,却和林见霜一起吃了个饭。
赵兮词多喝了两杯,话也多了,“其实我和他是今年年初的时候认识的,在一个朋友的婚礼上,我给他……点了一支烟。”
林见霜毫不意外的样子,说:“其实我早猜到你们之前就认识,认识这么久我就老实说了,一开始我招你进来,就是想讨老板欢心的。”
那天她拿着几份简历在看,赵兮词那一份就放在最上面,进电梯她凑巧碰见钟时叙,并且敏感地留意到,钟时叙的视线在赵兮词的简历上转了两眼。
于是她大胆猜测,接着默默做了个决定。
赵兮词已经半醉,闻言笑了起来,“我就说,怎么无端端的,你就好像很看重我的样子。”
林见霜也回一笑。
赵兮词进了万盛以后,一直安分守己兢兢业业,行事作风不像是什么出格的人,林见霜怀疑过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她不纠结,只当自己走错一步棋。
后来没多久,她在赵兮词办公桌上看见两株蔷薇花,又开始不得不让她起疑。
钟时叙的院子里就种满蔷薇,前一日她亲自去送文件时才见过一眼,满墙满院,风动春色,看也看醉了。
虽然有可能只是凑巧,但这未免也凑得太巧?
赵兮词如常上下班,中标以后,某一日下午,她陪同姓于的组长前往招标单位签订书面合同,当时佟尧清也在场。
签完书面合同以后,于工趁着佟尧清在,问可否赏光,今晚吃个饭庆祝合作。
佟尧清当然乐见,一口就答应了。
出发之前,佟尧清毫不避讳,请赵兮词上他的车,又说:“我请赵小姐上车说几句话,于先生不会介意吧。”
赵兮词想也不想就拒绝。
结果姓于的倒是热心肠,“不介意不介意,想必佟总有什么工程上的问题想要和她探讨,赵小姐以前是建筑师,这方面懂得多,够资格替您解惑。”
佟尧清笑了笑,上了车却赵兮词说:“你们这个姓于的组长倒挺狗腿,看起来不怎么样,我很担心,这项工程到了你们手里,能不能如期完成。”
赵兮词说:“放心,负责工程落实的建筑师一定靠谱。”
这么久她也看明白了,所谓专项小组不过是空有摆设的花架子,真实用途是充当钟正川的耳目。
近日来,佟尧清对钟时叙家里的一些私事也略有耳闻,路上他向赵兮词打听,“你们钟总最近忙得很,听说家里出事,好几天没去公司了?”
可惜赵兮词所知不多,“佟总,我知道的也许还没有你多。”
佟尧清好心告诉她,“据说是他家老太太在浴缸里溺水了,进了医院抢救,出来直接送入ICU,至今也不知道度过危机没有。”
赵兮词吃惊,“在浴缸里溺水?”
佟尧清侧过头,观察着她的表情,确认她不是故作无知,“看来你没骗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以前没问过他?”
赵兮词避重就轻,“钟旧shigG独伽总家里出事以后,我们没有联系过,我也……好多天没见过他了。”
不知怎么的,赵兮词忽然想起上个月去古镇的农家别墅避暑时,她替钟时叙求的签。
签书上有几句话,其中两句是——
世缘终浅,彰厥有常。
世缘终浅……
虽然她不太迷信,但猛然间看见这几个字,心底也不由得惴惴彷徨。
于是立时替他求了一张平安符,甚至请高僧开关。
佟尧清再度打量她的神色,问道:“我看赵小姐这副模样,像是用情颇深。”
赵兮词无心敷衍,闻言不语。
佟尧清眯了下眼,“赵小姐莫非是想过河拆桥?”
赵兮词看过去,“什么?”
佟尧清却说:“且不说你们钟总这个人怎么样,就他家里那点事,父不父,子不子,里外关系错综复杂,你和他在一起没什么好处,不如趁早跟了我。”
赵兮词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佟总,这次的工程,造价部分你觉得怎么样?还满意么?”
“还不错。”
“那就好。”
赵兮词没再开口。
佟尧清思来想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这次吃饭的地点是佟尧清定的,这种场所消费不低,姓于的原本没这么豪气,但是外出和客户应酬,可以向公司财务报销。
虽然到时候可能要挨几个白眼。
下了车,赵兮词觉得这地方有几分眼熟,接着很快就想起来,当初她陪钟时叙来过一回,就是被白满川喊过来凑数的那一次。
那晚她和钟时叙说自己不会喝酒,他问她是不是来添乱的。
一句句,仿佛昨日。
佟尧清见她走神,问道:“赵小姐这表情,是在感慨些什么?”
赵兮词正准备说话,余光里闯入一辆车,停在了对面,这家酒店的门廊下是一大片石板铺就的空地,左右两侧各设泊车位。
停在对面的那辆车下来一个人,傍晚一片如血的艳阳拢住了冷墨般的身影。
隔着不远不近一段距离,赵兮词视线有些模糊,乍一眼以为时空错落,竟然看见他两鬓白霜。
她一下子窒息,且惶然。
等回过神来才明白,那是日光垂暮却刺眼,染得他满头短发如银丝。
钟时叙阔步朝这里走来。
旁边姓于的感到惊讶,遥遥就招呼一声:“钟总?”
钟时叙看他一眼,只隐约有印象,没怎么理会。
佟尧清上前两步说:“这么巧?刚还在问赵小姐关于你的近况,谁知一问三不知。”
钟时叙说:“有劳挂心,家里一切安好。”
佟尧清也不知道他是否在掩饰,假装客气地说:“那可太好了,钟总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略尽绵薄。”
钟时叙没搭腔,只稍稍偏头,看着佟尧清身后的人。
赵兮词触碰到到他的眼神,也走上前去,解释道:“今天我和于工过来找佟总签合同,顺便一起吃个饭。”
今天钟时叙衬衫西裤,比较随性轻便,他一手抄入兜里,说:“今天我也约了人,反正是我请客,介不介意一起?”
佟尧清嘴边酿着一笑,“客随主便。”
钟时叙抬步先走,“那来吧。”
赵兮词立时跟上去。
钟时叙也懒得管身后另外两人,看了身旁的人一眼,有些没话找话地问:“项目拿下了?”
赵兮词轻声应道:“嗯。”
刚才分明已经说过今天签合同了。
后面赵兮词感觉他似乎想再说点什么,可他始终没有再出声,她抬头望一眼,只见他目光平静淡漠,目视着前方。
他也不过才三十二,眉宇之间竟显露几许风霜。
赵兮词以为他在看什么,循着视线找过去,却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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