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1)
胤禛显然很兴奋:“额娘!皇阿玛说要御驾亲征噶尔丹, 还叫我跟着一块儿!”
他冲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云秀:“咦?姨姨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没等问完,他就要跑过来要抱, 跑到一半了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可以跟着皇阿玛出征的大人了, 又迅速地刹住了脚,“给给额娘请安,给布额娘、敏额娘请安,给姨妈请安。”
在他请安的功夫里,胤祚已经冲到了云秀跟前,只是被她用手指头摁住了:“怎么, 你四哥都给我请安了,你不请?”
胤祚斜着眼:“哼, 傻四哥他现在把自己当大人呢,我还是小孩子, 要额娘和姨姨抱抱才能高兴。”
云秀就笑着把他抱起来颠了一下:“你这都十二岁了, 还要额娘和姨姨抱?等将来我就抱不动你了。”
她紧跟着又问起胤禛御驾亲征的事情:“皇上怎么说的?”
胤禛这才慢慢说起今天的事情。
索额图他们签完尼布楚条约以后急着回来邀功,比云秀要早回来几天,沙俄边界的事情一定下来,康熙就琢磨着要去亲征噶尔丹, 可朝堂上为了这事儿死活不同意,不想让皇帝以身犯险,吵吵了好多天以后, 康熙死活不肯妥协, 朝中大臣没有办法,只能同意了。
这回出去, 康熙提出来要让太子监国, 三阿哥胤祉辅助, 大阿哥和四阿哥随军。之前的所有活动康熙都只带前头三个阿哥,早就让胤禛心里委屈了,这回康熙终于准备带他了,他当然得意了。
云秀不忍心给胤禛泼冷水,只是说:“那你得好好练骑射了。”
胤禛脸一红,他也知道自己的骑射功夫不过关,就算跟着胤祺比起旁人多练了很多时间,他仍旧是比不上几个哥哥,甚至是弟弟的,顶多能保证自己不拖后腿,不过,他还是说:“我一定会努力哒!”
难免又要问一遍云秀出去的事情,云秀已经说的口干舌燥了,就换成了云佩给他们说,胤禛和胤祚一直在哇哇哇。
等说完了,胤祥就默默地坐到了胤禛他们两个身边:“我要跟着额娘搬家了。”
胤禛啊一声:“为什么?是在这边住的不舒服吗?”
胤祥摇头:“不是,是额娘成了嫔位了,要到启祥宫去。”启祥宫在西六宫,永和宫在东六宫,两边离得还挺远的,他在永和宫的时候四哥和六哥对他都特别好,经常带着他一起玩,胤祥有一点舍不得。
胤禛就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事儿,过两年你就要去上书房了,到时候我带着你一起玩。”
摸头的手还没放下来,胤祯突然冲过去,把胤祥挤到了旁边,还回头朝胤祥哼了一声。他今年两岁,还不怎么会说话,只会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云秀连忙过去要抱胤祯,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离家太久了,胤祯都不认得她了,还以为她要抢哥哥,也伸手要推她,被云佩叫住了:“胤祯!”
胤祯这才委委屈屈地走回了云佩身边。
云佩拉着他的手:“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这都是自己人,谁许你推他们的?”
章佳氏连忙说:“他人小,也没推着胤祥什么,没事儿的。”
云佩黑着脸:“怎么没事儿?他是弟弟,都能上手推哥哥了,你别管他,孩子得打小儿就教起,现在不教育他,以后什么错事儿都能做出来,到时候再教就晚了。”
她要教孩子,章佳氏就不好说什么了,默默地搂着胤祥。
云秀在旁边看着。她对胤祯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襁褓里喝奶的小婴儿,如今看他长大成了个小不点,模样是知道了,性格却并不清楚。
两岁的小孩儿其实也听不出什么好赖,只能分辨人的语气,云佩教育他他也听不懂,只知道自己推了胤祥然后被额娘凶了,顿时瘪着嘴想哭。
云佩:“不许哭!”
胤祯抽抽噎噎的:“额额。”额娘凶我。
云佩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下回不许乱推人知不知道?”
胤祯眼泪珠子滚了满脸,觉得额娘好坏,明明他们都要和自己抢四哥,为什么偏偏只说他呢?他挣脱了云佩的手,扭头就要跑,可惜两岁的腿脚并不好,还没跑出去两步就被奶娘抱起来了。
这事儿闹的,布贵人和章佳氏也不好意思呆下去了,连忙说要走。云秀替姐姐把他们送出了门,回来问姐姐怎么回事。
云佩就叹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就跟长歪了似的,见了别人和他四哥呆一块儿就要闹,前段日子大阿哥的福晋生了二胎的女儿,胤禛带着胤祚去道喜,回来胤祯就打了小六。”虽然只是轻轻挥了一下,他力气也不大,胤祚也不至于疼,可这就是不对的。
云秀看了看撅着嘴的胤祯,说:“他是不是有点黏哥哥?所以不喜欢别人靠近胤禛?”
云佩疑惑:“是吗?”
云秀就说:“胤禛,你抱抱弟弟看看。”
胤禛听话地抱了抱胤祯,结果他刚上手,胤祯脸上的眼泪珠子立马就停了。
云秀笑:“原来我们小十四是个黏人小哭包。”
胤祯听不懂,他乖乖窝在胤禛怀里,还伸手想去拽哥哥的辫子:“啊!”
胤祚站在旁边瞅瞅胤祯,哼了一声:“粘人小哭包,明明我先来的,还和我抢哥哥!”
胤祯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默默地把屁.股对着他。
十二月初一,章佳氏正式封嫔,搬到了启祥宫居住。
她是自云佩以后,第二个单独封嫔的人,这些年也一直受宠,子嗣又连着生,封嫔倒也不例外,只不过被人嘀咕几声永和宫的风水真好罢了。
谣言倒是传了一回又一回,旧事重提得大家都听腻了,不过也没办法,现在后宫里头来了好些新人,照旧还是大选进来的,不过现在不仅仅只是八旗秀女了,还有汉人女子参选——从皇上修完《明史》、给太子娶了侧福晋以后,江南一代的文人都对康熙的态度软化不少。
这几年康熙推行的满汉融合效果还算是不错的。
云秀回来以后听宫人们说了不少的八卦,比如这段日子受宠的除了章佳氏,还有良贵人,其余的就是汉人出身的袁氏,她已经生了一个女儿了,再就是王氏,她是汉军旗,她是这些人里头最得宠的那个,康熙二十五年选秀进的宫。
关于王氏还有好些话能说呢。她是知县之女,在江南出生,后来被苏州织造李煦也就是江宁织造曹寅的小舅子收为义女,从那之后她就跟着李煦入了汉军旗,后来入宫选秀,成了庶妃,如今没有生育过,却很得康熙的宠爱。
云佩一边给她做针线,一边说起王氏:“听说她被李煦收养以后,亲生父亲却不知怎么的一直没有和她通信,年初的时候不是南巡么,皇上还替她找亲人呢。”
云秀诧异:“还有这样的?那后来找着了亲人没有?”
云佩摇头:“没,好像王氏的家里是从商的,李煦不是苏州织造么?苏州那边有种技术叫缂丝,很得人的喜爱,苏州一代有许多的纺织商人,专门儿开了店,请人做活,王氏的父亲就是这样的,听说以前还是和江宁织造局合作的,只是后来李煦带着王氏进了宫,再回去找的时候才知道他们早就搬了家了,如今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在宫里头呆久了,云秀也早就长了心眼了:“按理来说,女儿成了苏州织造的干女儿,也不会想着离开吧?能放得下心么?”她别的东西不记得了,《红楼梦》还是记得的,据说作者曹雪芹就是曹寅的儿子,他是按照自己的亲身经历写的《红楼梦》,里头的贾王史薛四大家族,可不就是现在的几个有姻亲关系的织造么。
那样的人家,想要找一个人会找不到?这个年代出门可是要路引的,康熙又花了大力气,怎么可能找不着。
除非是刻意把人藏起来了。
云秀和云佩说:“我总觉得像是那几个织造联合起来蒙骗皇上的。”倒也不是要为了什么刺杀皇帝之类的狗血的事情,而是给王氏增加一点儿故事性。他们享受过了皇权的便利,自然会对其趋之若鹜,再送一个人进宫也不是什么想不通的事情。
毕竟当年最早的佟佳氏也是靠着生了好儿子才当上了太后。他们不一定想要太后,却多少想要一个皇子母家的名头祈求更上一层楼。
王氏貌美而温顺,颇得康熙宠爱,要是这个美人还有个凄惨的故事让人怜惜,叫他时刻惦记着,那多美啊?
更何况康熙他还就吃这一套。
宫里头一向过两个年,一个颁金节,已经过了,一个汉人常过的新年,往常都是大办一场,可今年康熙说暂且不大办了,只吃上一顿家宴就是了。
云秀派人出去打听了才知道,原来十二月里京畿一带就出现了灾荒,那些商人囤积居奇,导致米价高涨,以前一斗米十文钱,现在一斗米要上白文。
京中的八旗子弟都不事生产,根本吃不起米,所以正闹腾,朝廷上安抚了无数回都不顶用。宫里头的宴席也就办不起来了,不然叫外头的人说起来,他们米都吃不起了,怎么宫里头还大鱼大肉。
云秀倒是挺担心的,可担心也没用,这灾荒严重,持续了两三个月。连签订了合约的喜气都被冲散了。
元宵节那天,康熙还来永和宫坐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云秀的错觉,康熙这两年的身体状况看着不大好,肉眼可见地憔悴起来了,听姐姐说起,他这两年的身体确实不大好。
姐姐今年快三十了,康熙三十七,两人差了八岁,可姐姐还貌美如花,康熙却显得略有些疲惫了。
时光易老啊。
云秀心里头在感慨。
康熙和云佩说了两句话,又和云秀说:“尼布楚的事情索额图都和我说过了,你做得不错。”他思忖了一会儿,说:“朕之前答应了你,从尼布楚回来就得赏你点什么东西,你想要什么?”
他这话说得巧妙,不提自己能给什么,反倒问她要什么,要的高了就是贪得无厌,要的低了又会让云秀觉得太亏。
云秀想了想,觉得那种装清高说什么都不要的性格不像自己,于是说:“二十六年的时候,法国路易十六不是给了皇上三十箱天文和数学的仪器么?皇上能不能分我一箱?”
康熙哦了一声:“你对天文和数学也感兴趣?”
云秀说:“就是好奇。”
康熙自己对西方的文化也还是十分感兴趣的,他想着云秀花了两年的功夫学会了俄语和拉丁文,万一对天文和数学也有一点天赋在身上呢?不过是一箱子仪器罢了,给她也就算了。于是他应下来:“可以,回头我就叫梁九功送过来。”
云秀立刻高兴起来了。
云佩也笑着看云秀,康熙看见了,故意问:“要不要给你也送一箱过来?”他还惦记着那会儿云佩学会了俄语和拉丁文。
白拿的东西为什么不要?万一云秀用起来好,但是不够了怎么办?她立刻说:“谢皇上恩典!”
康熙:“……”很好,被成功哽住了。
不过好歹让他的心情高兴了。最近外头的八旗仆役都在闹事,朝堂上处理这事儿的时候又处处碰壁,难免让他很不高兴,这会儿来永和宫里头坐一坐,心情立马就好了。
还是德妃这里呆得舒坦一些。
他坐了一会儿就走,没多久,梁九功就把那一箱子的仪器给送来了。
其实东西在云秀看来是有一些简陋的,基本都是一些地图、几何原本之类的东西,上头记载的也和算术九章里的东西差不多。
不过好歹能让她了解一下现在的数学发展到哪一步了。
她以前是学会计的,大学里的会计专业也要学数学,而且每学期还有两门,不过不学高数,学的都是线代、概率学之类的东西,也学微积分。
不过这些东西里头的很大一部分都是需要理论证实的,暂时还没法拿出来用。
她看了一点就暂时放起来了。
结果没多久,就被胤禛看见了,还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下午。在上书房的时候,他的数学还是很不错的,底下的几个弟弟也经常询问他一些问题,难免让他生出了一点膨胀觉得自己好厉害。
然后看了云秀翻过的书以后,有了一点怀疑人生——他们俩看的真的都是数学吗?为什么姨姨折出来的这部分,他都看不懂呢?
他立马把书抱过去问云秀了。
云秀看了以后哭笑不得:“你多大了我多大?这都是微积分,你还在学最基础的东西呢。”胤禛学的都是特别实用的东西,比如几何,用来测算河堤数据特别有用。
胤禛失落:“我什么时候才能和姨姨一样学会这些东西啊!”
云秀摸摸他:“等你长大了就可以了。”
安慰好了胤禛,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个时候,牛顿是不是还活着?!万有引力和三大定律可是1687年被提出的!这会儿1689年……
她的心忽然砰砰砰地跳起来,迅速跑去了理藩院,胤禛拉都拉不住她,只能自己跟上去了。
之前法国路易十四送过来的那些箱子全都在理藩院里,因为目前只有几个传教士会使用这些东西,所以在他们还没有开班教授的时候,这些东西是不会挪位置的。
云秀到了理藩院直奔白晋——他是跟着这些箱子一块来的,作为天文和数学的教师在这里活动,现在也需要经过他的同意才能碰那些仪器和资料。
白晋也会中文,得知她的来意以后显得很意外:“你要看看那些箱子?”
云秀点头。
白晋虽然觉得疑惑,倒也没有不同意,不过他觉得眼前这个人估计也看不懂吧,看她的装束就像是后宫的女人一样,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懂?
云秀才不在意他的那一点疑惑和偏见,因为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本记录着万有引力和三大运动定律发表的杂志一样的东西。
她翻开来看了一眼,遏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拉着白晋问:“这个,这篇论文的作者您知道吗?”
白晋:“噢!当然知道了!他是一个很有名气的人,不过是个英国人。”
云秀眼睛特别亮:“您会和自己的国家通信吗?”她记得英国和法国靠的特别近来着。
白晋说会:“我们的陛下和你们的陛下也会通信。”
云秀:“!!!!”她好激动!比当初知道自己穿越到了清朝还是康熙年间的时候更加激动。
那可是牛顿啊!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甚至可以和牛顿通信?!
“这位英俊的先生,您往自己国家送信的时候,可以帮我也带一封信吗?就给这篇论文的作者就行了,我可以付钱给你,很多很多钱。” 之前康熙赏了她很多的钱,她在宫里都用不着,全都存下来了,现在能够给牛顿写一封信,就算把她的钱全部都给花光了,那也是值得高兴的!
白晋迟疑:“从你们的国家到我们的国家一来一回花费的时间可能需要很长很长,你确定要花钱寄出这一封可能得不到任何回复的信吗?”
他看云秀也挺有钱的样子,还是决定劝一劝她:“我跟您说过了,他是一个很有名气的人,每天光给他写信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您的信就算送过去,可能也只会被随手丢掉,更何况您是写的中文吧?英国人应该看不懂你的信。”
云秀:“不,我会俄语和拉丁文,英文也会一点。”
她一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样子,白晋也没有办法和立场劝她了:“好吧,那等你的信写好了以后,可以拿到我这里来,我找人帮你带过去,不管有没有回复我都会告诉你的。”
云秀高兴极了:“谢谢您!”
胤禛在外头等着她出来,然后问:“姨姨,牛顿是谁?”
云秀说:“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一个伟大的人,姨姨可以和你担保,他将来会很出名很出名。”
胤禛说:“姨姨怎么知道他的?”
云秀卡了一下,找了个借口:“我在你皇阿玛给我的那个箱子里看到了关于他的东西,他的猜想很厉害。”
胤禛跟着她的脚步:“什么猜想?”
云秀:“你知道苹果吗,有一次一个苹果掉到了他的头顶上……”
理藩院的事情瞒不过康熙,云秀一走,她去过理藩院的事情就被报上去了。
“这丫头天天都在琢磨点什么东西呢?”
梁九功听见了:“皇上您又不是不知道,乐安县主心里头的点子多着呢。”
这倒是。
康熙说:“其实按照年纪,她也该被放出宫去了。”
这话梁九功还是能接一下的:“是,县主今年二十六了。”
康熙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日子过得真久,一转眼都二十六了,可朕想着,就这么把她放出宫不好。”
梁九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顺着他的话问:“皇上的意思是……?”
“她是个有大主意的人,就这么放出宫有些可惜了,更何况要是放出去了,那之前的牛痘、水泥推行出来的时候,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呢,万一有一个心肠歹毒的,她的小命就别想要了。”
梁九功咂舌,想了想,问:“要不皇上干脆让县主进后宫……?”
话还没说完,一本奏折就摔在他头上:“什么馊主意都敢出!”
梁九功噤声了。他在心里偷偷琢磨——以前见您让贵妃和小佟妃进宫的时候,可没见您说是馊主意啊!
怎么到了云秀头上就成了馊主意了?不就是因为德妃吗。
康熙打眼一看就知道他脑袋瓜子里都在转什么东西,顿时冷哼一声:“她这样的人要是个男人,必定是朝廷上的栋梁,让她进后宫委实有点浪费了。”他还没有心大到能让这么一个活泼的人进自己的后宫,一旦进了,那不就是浪费?反正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嫔妃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而很明显的,云秀根本就不是一个会被轻易掌控的人,除非拿她姐姐德妃威胁她、制衡她让她妥协。
可康熙并不想轻易打破现在的后宫格局,他花了十年才落实了这个格局,往后可以轻省一些,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事情做呢?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心中有愧疚,不想让自己和德妃真正地走到完全对立的局面去。
其实谁爱他、谁不爱他,他都是能感觉出来的,就说德妃吧,她对自己其实没有多少感情,他去不去,不去就不去,云佩从来没有强求过,唯一的两次妥协都是有目的的。
这些康熙自己都知道,可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因为是他自己先利用了别人。或许曾经云佩对他有过憧憬、有过一点点的喜欢吧。
只是这样的憧憬和喜欢,都让他亲手葬送了。
他懒得计较这些,或者说不愿意去刻意地计较,下意识的逃避、不想承认——都是因为他心怀愧疚。
他是皇帝,一辈子都不可能道歉的皇帝,就像很久以前,孝昭皇后问他会不会后悔,他可以斩钉截铁地说不后悔一样,现在他的回答依旧是不后悔。
只是心中有愧罢了。
现在他不需要去利用后宫的谁了,当然也不愿意再让云秀入后宫,打破局势不说,反倒让云佩更加地恨他。
何必呢。
“这事不要在外头漏了风声,朕过几天探探她们的口风,看看她们是要嫁人还是怎么的。”
梁九功应下来,扭头出去,正好在茶房里碰见了魏珠。
魏珠迎上去:“哎呦我的亲干爹,您这额头是怎么的了?”
梁九功摸了摸额头:“没事,说错话叫皇上恼了。”
“啊?皇上待您可亲近了,怎么现在忽然恼了?”
梁九功说:“这事儿你可别跟别人说。”
“哪能啊?我您还信不过么?你看我什么时候出过门?”魏珠连忙表忠心。
“是乐安县主的事儿……”
“什么?”云秀手里的茶杯搁在桌上,“皇上想让我出宫?”
小太监连忙说:“没呢!只说来探探您的口风,话奴才都带到了,奴才还有事情要做,先告退了。”
云秀摆摆手:“去吧。”
她打发走了人,云佩从里头出来:“怎么了?”
云秀就把事情都说了。
云佩:“这是好事儿啊?你也到年纪了,该出宫了,我这里又没什么事情,如意她们管得很好。”
云秀摇头:“不行,我放心不下姐姐。”往后可还有九龙夺嫡呢,前头她们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这还是康熙对待后宫的态度,要是到了后期,他一直在防备着底下的几个阿哥们,肯定也会对后宫的嫔妃们心怀忌惮,都不知道姐姐会是什么处境。
这种情况下难道就要让她一个人待在宫外吗?怎么可能!
云佩不知道她为什么执意如此,心里头觉得奇怪,可是云秀咬死了不告诉她是什么原因,她也一点都猜不着,最后只能作罢了。
出了新年的时候,云秀听说外头的八旗奴役有上千人都跪在宫门口求见皇帝。
胤禛说起他们的时候觉得他们很可怜:“外头饿死了好些人,都是因为饥荒,这还是在京畿呢,以前我就听大哥和太子说起江南等地的饥荒了,只是不太明白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现在可终于知道了。”
只是康熙不肯让他们出去看看,怕到时候群情激愤,伤到了他们。
云秀说:“阿房宫赋学过了吗?”
胤禛说学过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云秀就摸了摸他的脑袋:“将来胤禛要是有机会,可以帮帮他们。”
胤禛点头。
这一场众民求情只持续到了上午,因为中午云秀他们用膳的时候,宫人们进来禀报:“皇上叫咱们不许出门,说是那些个京畿请愿的八旗仆役从神武门闯进御花园里了。”
云秀啊了一声:“这是怎么闯进来的?宫门口没有侍卫守着吗?”
夏雨说不知道:“外头消息都没传进来呢,听说敏嫔娘娘和宜妃娘娘、郭贵人都在御花园里散心,差点就让冲撞了。”
连忙问:“敏嫔没事儿吧?”
春雨从外头走进来:“奴才打听过了,敏嫔娘娘没事儿,还查出来一个月的身孕。”
这倒算是喜事了。
云佩赶紧让人去准备礼物:“等御花园里头的人都散了,咱们再去给她庆贺。”
没多久,底下人就说御花园的人全都清出去了,她们就去了启祥宫。
章佳氏正坐着炕上喝药。
“这是什么药?”
章佳氏本来要起身的,却被拦下了:“不着急,你先喝。”
“这是太医配的安胎药和安神药。”
云佩一听就懂了——章佳氏胆小,在御花园里头碰见那么多的人,想必都要吓坏了。
她劝章佳氏:“喝上两天,能睡得着觉就不要喝了,是药三分苦,你能受得住,肚子里的孩子未必受得了。”
章佳氏立刻应下,完了以后又有点不太好意思:“原先姐姐跟我说,不要频繁地生育,恐怕会伤身体,我听了,可这……”
云佩安慰她:“这事情咱们也没法想控制就控制啊?只要产后好好调养就行了。”
真要说起来还是皇上的毛病,他不来,什么事儿都没有,可他要来,又不让嫔妃们喝避子汤,可不得一个接一个的怀吗?
要不是那些年纪大的嫔妃们前些年生孩子伤了身体,加上这些年不得宠,恐怕还得一个接一个地生。
云秀也和姐姐一起安慰她。
没一会儿,其余的嫔妃也都来了。
之前章佳氏迁宫的时候就没有办什么宴,毕竟连新年大宴都取消了,她再办就有点出格了。如今宫里头没有皇后,平常也就不用请安,她们大多都是去自己相熟的宫里小坐片刻,这会儿也不过是借着章佳氏怀孕的名头互相看一眼对方,也出来松散松散。
钮钴禄氏和赫舍里氏没有来,其余到的七七八八,胡乱交谈着。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聊到了儿子女儿上。
其中一个人提起:“贺珠今年也二十岁了吧?”
云秀掐指算了算还真是,之前恭亲王福晋托她照顾贺珠,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照顾的,因为根本不需要她刻意去关心,她如今算得上是康熙的长女,又是康熙为数不多兄弟的女儿,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亲情,那都得好好照顾,生活用度上根本不缺什么。
而在挺久之前,公主们就被挪到了一块儿养,贺珠一直带着妹妹们,关系倒也算不错。
年前胤禛还给她准备生日礼物呢。
这会儿她们提起贺珠,才恍然意识到,贺珠竟然已经二十了。
而这个年龄,多半意味着这个公主已经长成,可能要被送去抚蒙了。
果然,她们都在讨论着贺珠和亲的人选。
只是说来说去,也没有讨论出来会是谁,毕竟蒙古的部落太多了,只是心里头都猜测着,按照贺珠的受宠程度,多半是个不错的部落。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她们这边才刚说过贺珠,扭头贺珠就到永和宫来了。
她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了,看起来越发地漂亮,只是当久了姐姐,养成了一副温和的脾气,见谁都是笑脸,早就没了几年前的遇事儿就慌的性子。
云秀觉得她比自己才见她的时候圆滑了不少。
也不知道怎么的,她想起来很久之前,阿哥公主们在永和宫里头玩清宫版大富翁的时候,每个人挑选着不同的角色,各有各的想法,大部分选的都不是自己的角色,只有贺珠选择了自己本身就是的公主。
既然想到了,云秀顺口就提了这件事。
结果贺珠说:“我是公主,当然要选公主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眼里头隐隐有些难过,可很快就抛开了。
云秀却想,她多半是知道自己要去和亲了吧?
她是公主,大清的公主,所以注定了要去抚蒙,这是“公主”没有办法摆脱的命运。
云秀嗓子眼忽然被堵住了,半天都说不出话。
贺珠看她脸色不太对劲,还安慰她:“您不用替我担心,您想啊,这嫁人的事儿,嫁谁不是嫁呢?难道我嫁在京城就能好了吗?待在京里,外头随便走一走就能碰见个人,我要是嫁的男人身份低了,我还得给别人磕头行礼不成?更何况还有婆母要照顾,老话不都说了,天底下婆媳的关系最难处,我才不耐烦应付他们呢,要是嫁了一个懦弱的男人,指不定还要帮着婆母欺负我。”
她停了一下,说:“至少如今往蒙古去,我还能嫁给蒙古王爷,皇阿玛礼待蒙古,蒙古又不讲究什么婆媳的,这不是挺好的吗?那些蒙古王爷看在我皇阿玛的面上,也不敢欺负我,反倒要对我客客气气的。”
她这些天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说的次数多了,她自个儿也就信了,就算再假的话,也都成了真话了。
不然看看建宁公主吧,嫁在哪里都一样,运气到头了,还不知道有什么结局呢。
她这样拼了命的安慰自己,也拿这话安慰别人,安慰自己的妹妹们。
云秀哑声笑:“是,你说得对,嫁什么人不是嫁?只要好好经营,再苦的日子都能变好,更何况我们贺珠这样聪明。”
贺珠就很害羞地抿着嘴笑,过了一会儿,她问胤禛在哪儿:“我还有点事情要找他。”
云秀说:“在试自己的盔甲呢,下个月就要跟着他皇阿玛出征了,这会儿激动的跟什么似的。”
贺珠就去找胤禛,正好看见他穿着盔甲出来。
十来岁的小孩,虽然盔甲是贴身做的,穿着却也说不上威武,有一种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的感觉,而且盔甲太过厚重,微微有一点压身。
贺珠却没嘲笑他,反倒是认真看了看,说:“要是我们四弟再长大一点就好了,穿着这身盔甲肯定很好看,这会儿也不丑,就是不大合身,这个肩膀这里是不是垫的太高了?会不会不舒服?”
胤禛感受了一下,说是有点不舒服,穿久了肩膀疼。
贺珠叫他脱下来:“宫里头做衣裳就是这样,爱偷懒儿,你要是不跟他们提特殊的要求啊,他们就爱敷衍你,反正穿着合适就行,回头你做衣服的时候,叫你身边的人好好交代一句,他们也就不敢敷衍了。”
胤禛本来想说不是这样的,他的衣裳其实挺合身的,只是之前没有穿过盔甲,所以觉得很不舒服,宫里头的那些人也没有做过他这样大的盔甲,还问了好多遍。
可是他再一看姐姐的脸色,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老老实实地把盔甲脱了下来。
贺珠就借了针线帮他把肩膀那里稍微改了一改:“这样就舒服多了,你再试试。”
胤禛试了一下,果然很舒坦。
他道谢。
贺珠却说:“我这是有事要求你,所以才帮你的忙。”
她看胤禛没有拒绝,就说:“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回领兵的是叔叔裕亲王,副将是叔叔恭亲王,四弟要跟着一块儿去打噶尔丹,我有几句话,想让四弟帮我带给他。”
胤禛:“什么话?”
贺珠看了看周围没有别人,郑重地向他行了礼,从怀里拿出来一对玉佩:“这个,还请四弟帮我转交给阿玛。”
宫里头本来不许私相授受,可是这玉佩挂在胤禛身上也并不打眼,再者,贺珠是公主,马上要去抚蒙了,送个东西出去也并不过分,胤禛就接了下来。
东西给了,还有一肚子的话。
贺珠压低了声音说:“四弟就帮我说,说……”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说说心里话,“就说阿玛,不用惦记女儿,女儿在宫里头一切都好,皇阿玛待我也很好,以后去了蒙古,女儿也一定会好好过日子,肯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了我去。”
她说到这儿,其实已经有些哽咽了:“女儿从小不能承欢膝下,心里却一直惦记着阿玛,只是蒙古路远迢迢,希望阿玛不要为了贺珠伤心,也不要因为想念贺珠而伤了身体,不然让贺珠寝食难安……”
胤禛已经悄悄偏过了头,不去看贺珠脸上的眼泪,应了一声:“好,我一定把话带给叔叔。”
贺珠含泪笑了。
第 88 章
七月里, 噶尔丹入侵乌珠穆秦,康熙大怒,命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为副将, 大阿哥、四阿哥随行, 太子、三阿哥监国。
行李是早就收拾好的,胤禛这是头一次出远门,还是到战场上去,姐妹们两个难免担心,嘀咕了好长一串,把胤禛都念叨得耳朵都起茧了。可胤禛心里知道她们好歹也是关心, 就没有不耐烦,每一句都好好答应下来了。
临了要走了, 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几个小的都有点舍不得,连养在太后宫里的扎喇芬都来了, 她是康熙二十三年九月出生的, 一出生之后就被抱养到了太后宫里,太后心善,云佩时常也能去看看她。
太后是老人家,平常不喜欢吵闹, 所以扎喇芬是个很安静的性格,虽然不曾和胤禛他们几个兄弟亲近,心里却知道他们都是兄弟姐妹, 现在胤禛要出去了, 她匆匆忙忙就过来了,把一个荷包塞到了胤禛手里。
“这是我在皇玛嬷的小佛堂里求的平安符, 四哥带在身上, 能保平安。”
胤禛收下, 摸了摸她的脑袋。
再扭头看见胤祚气鼓鼓的样子,他也顺手摸了摸:“好啦,我就出去一趟罢了,没多久说不定就回来了。”
他知道胤祚不是在生自己的气,而是觉得皇阿玛有些偏心——前头的四个哥哥都有了事情做,偏偏从老五开始,他们这些小的就像被遗忘了一样,只被交代要好好读书,其实他们几个年纪也差不多的。
从前胤禛也有过这个阶段,就是南巡的时候,皇上只叫了大哥、太子和三哥做事情,却唯独漏了他。那会儿他的心情也是气愤,又觉得不甘心,所以这个时候他很能理解弟弟:“你瞧我之前不也是有经历过这种时候吗?等过两年你年纪大了,也可以去了。”
胤祚闷闷地点头。
胤祯看哥哥挨个摸了摸头,就是没摸到自己头上,顿时酸了,跑到边上仰着头看他,还伸手要抱。
胤禛这会儿还穿着盔甲呢,哪里还有手抱他?伸手摸了摸也就算了。
胤祯撅着嘴。
云佩就把他抱起来哄了两句,说:“行了,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去吧。”
胤禛点头。
等他到了队伍里头,正好看见恭亲王骑马在自己前面,这会儿周围的人太多,他不好和他说话,就没动作,等到出了城门,头一次驻扎的时候才和他说上了话,把玉佩交给了他。
常宁怔怔的。贺珠这个女儿是他的第一个女儿,当年出生的时候他也是有过期待的,可惜后来刚出生就被抱走了,从此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面,可就算没有再见面,父女还是连心的,如今女儿要被送去抚蒙了,心中怎能不痛?
尤其是女儿心里还惦记着他,不肯让他难过,反复叮嘱不要太过思念。就算这个女儿没有养在身边没有感情都会难过,何况现在?
或许是他心中抑郁,被康熙看出来了,不免私下问了一句。
常宁想了想,决定还是说一半藏一半:“就是忽然想起来贺珠年纪也大了,她的亲事……”
康熙就说:“你放心,朕一定给她挑个好的。”他心里想着,这一次亲征噶尔丹,代理的都是八旗子弟,也有不少的蒙古贵族,到时候看看谁出色一些,正好可以给贺珠把亲事定下来。
最好还是挑一个出身博尔吉吉特的,一来是太皇太后的娘家,贺珠嫁过去也不算吃亏,二来就是得加深和博尔济吉特的联络。
云佩在宫里头也说皇上多半是要给贺珠挑博尔济吉特氏的姻亲:“太皇太后去了,宫里头的博尔济吉特氏就只剩下了皇太后和宣妃,两边的联络变淡了,肯定得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云秀说:“嗯,所以正好碰上了贺珠要成亲?如果是这样的话,贺珠的亲事倒还好一些。”毕竟那可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他们也享受过皇权的利益,天生就亲近大清,自然会善待公主。
她叫人给贺珠带了消息过去,安她的心。
如今宫里头做主的是小佟妃,外头做主的就是太子了,三阿哥虽然也留在了京里,可那都是摆在面上看的,毕竟太子更加名正言顺。
所以这几天,荣妃在后宫都安静得不得了,半点露面的意思都没有。
胤祚他们倒是在上书房好好读书,只是今天晚上回来,他忍不住的和额娘和姨姨抱怨:“太子哥哥这些天越发嚣张起来了。”
“怎么说?”
胤祚就说了在上书房里头发生的事情。
太子负责监国,这个监国也不是说就是所有的奏折都给太子批阅了,而是由他整理奏折,将事情进行先后和重要性的排序,然后自己再写下对这些奏折的看法,最后连带着自己的批阅一起递到康熙那里,由他综合批阅过以后再下发给大臣们。
不太自由,但也是代表着康熙对太子的看重和培养,毕竟今年太子十七岁了,也算得上是成人了。
监国倒是没什么,可是太子一获得了权力,整个人就膨胀了,不仅在朝堂上要说事情,就连弟弟们读书的事情也要管着。
今天五阿哥带着弟弟们读书,前头几个哥哥们都不在,底下几个小的当然有些浮躁,课堂上有一些躁动,正好碰见太子过来了。
本来这种事情只是略微提醒一下就好了,可太子来了以后,先叫人按着师傅打了十板子,让他跪着上课,又把几个小的阿哥们拎起来站着读书,让他们事后交罚的抄书任务,还说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皇阿玛。
这个处罚就有点过分了。
胤祺一向是个老好人,就说了两句这可能不太好,结果立刻就被太子怼了:“你是太子,还是孤是太子?皇阿玛叫孤监国,孤就有权利管着你们,难道你们还有意见不成?”
胤祚学着太子的口气把这话复述出来的时候,云秀都惊讶了,她一直知道太子很高傲,对自己的弟弟们也是看不上的,可这话说出来,难免叫人觉得过分了。
弟弟们犯错说上两句警告一下也就算了,毕竟他们也没有很过分,只是心神浮躁,没有扰乱课堂秩序,何至于这样罚完老师还罚站?
他这是得意了,想要展露出自己的威风吧。
胤祚犹自愤愤不平。
云佩就安慰他:“好了好了,不生气了,他是太子,咱们争不过他,略微避让一些就是了。”
胤祚就没再说别的话,只是心里头想着,凭什么他是太子就可以这样嚣张跋扈,欺凌兄弟?又凭什么他是太子呢?
没多久,前头又传来许多和太子有关的消息,比如太子又打了哪家的大臣,太子不知礼数、残虐宫人等等,都是稍有微词。
最后这些事情都被索额图给按下去了,在外头打仗的康熙根本不知道内情。
胤禛在外头随军,永和宫上下都很担心,以前从来不信神佛的姐妹两个也忍不住多念了两句阿弥陀佛。宫里头的主人不在,小佟佳氏为了约束嫔妃们,也为了让她们安心,叫人每隔三天就到承干宫去,偶尔也会拿出康熙寄回来的书信读上一遍。
云佩和云秀也是最喜欢这个时间的,因为随着康熙的信来的可能还有胤禛的只言片语。
知道宫里头的女人们可能担心儿子,康熙写信的时候也会刻意把胤禔和胤禛带在身边,让他们有话就记录在信件之上,可以跟着自己的信一块儿送到京城。
胤禛这孩子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几乎从来不跟他们说起自己的辛苦,只提一提周围看到的风景,说和从前看见的不一样云云。
她们两个虽然担心,可也知道这会儿胤禛还能闲着看风景,说明战事并不吃紧,倒也无所谓了。
只是清军才出去了八天左右,信件就断了,正当所有人觉得惶惑的时候,前头传出来消息——圣躬违和,皇上病得起不来身了。
云秀和云佩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面面相觑。这才出去了八天,估摸着也才到青城吧?皇上就病了?这算不算是出师不利?
算不算出师不利她们不知道,但康熙心情不好是肯定的,毕竟信心满满想要到外头去攻打噶尔丹,这也是他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御驾亲征,之前大臣们都拼命拦着,他不听,一定要御驾亲征,名头说出去了,大臣们也同意了,结果出去没几天病了……
云秀想想都觉得心梗。
太子才刚得意了几天,皇阿玛就病了,他还得和三阿哥胤祉一块儿到行宫里去给皇上侍疾。
行宫中。
康熙躺在病床上,身体一会儿发烫一会儿发冷,太医们都说他是得了寒热症。大阿哥和四阿哥都在旁边,一个在给他擦汗,一个在帮他看着炉子上头的药。
大阿哥跪在床边:“皇阿玛,您放心,太医说了,这病很快就能好了。”
康熙现在浑身虚弱,也提不起劲儿,心里头还怒气积攒着,很不爽快,听了这话也没觉得心里舒坦,只是好歹两个儿子都在担心自己,他也就没说什么,过一会儿,他问:“太医还说了什么?”
这回是胤禛答话了:“回皇阿玛,太医说了,您身体没有痊愈,这个地方不适合您调养。”
还没说完,太医就从外头进来了,跟着的还有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以及几个朝中重臣,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皇上,此地寒暑难调,还请皇上回京疗养!”
哗啦啦跪了一地,胤禛也跟着跪在地上,余光瞥见皇阿玛憋红了的脸,忽然诡异地意识到了或许自己不该说那样的话的,皇阿玛这会儿正豪情壮志地想要亲征噶尔丹,中途却病了,正没脸的时候,再被人架着请求回宫,心里肯定很不爽。
要是刚刚太医和大臣们没进来,说不定这会儿自个儿就要挨骂了。
胤禛心里一阵后怕。
胤禔却看不懂康熙的脸色:“皇阿玛,太医们说得对,你这样也不利于行,那个噶尔丹只要派皇叔们去就好了,您就好好调养调养。”
康熙心里窝着火又没法发,总不能当着大臣们的面踹大阿哥一脚吧?心里烦躁,面上就带出来了一点儿:“知道了,你们都下去。”
大阿哥犹豫了一下,还是退下去了。
等出了行宫,他忍不住拉着胤禛问:“我这分明是为了皇阿玛好,怎么皇阿玛反倒很生气的样子?”
胤禛瞅了瞅他拉着自己的手,微微笑了一下:“弟弟也不知道啊?”哼,这个时候反倒跑来问他了,从前不还是觉得他们都是弟弟吗!
他扭头就走,留下大阿哥在原地跳脚。
没跳多久,太子和三阿哥胤祉匆匆赶来了,一身的风.尘仆仆。
大阿哥想要离开的脚立马就停下来了,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离开。
太子和三阿哥进去,见到躺在病床上的康熙,表现各不相同。
三阿哥在荣妃膝下长大,又整日里沉迷书籍,最倡导的就是儒家思想中的天地君亲师,此刻见了皇阿玛卧病在床,心中大恸,扑上去跪倒在床边:“皇阿玛!您怎么消瘦成这样了?太医说了什么?有没有大碍?”
他言语真挚,眼泪扑簌簌流下,又隐含关心,康熙难免觉得安慰,柔声安慰了两句:“不要担心,皇阿玛没事儿。”
太子站在后头,看着胤祉和康熙父子深情,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他觉得三阿哥是在故意作秀,来的路上分明还没怎么样,怎么这会儿见了皇阿玛就表演上了?更何况他才不过担任了几天监国的任务,皇阿玛就病了,瞧这样子多半是要回京的,那他岂不是马上就要被拉下来了?
前些天索额图还和他说起呢,这几天监国的时候要收敛一些,多多赢得那些大臣们的支持。呸,他可是皇太子,大清的储君,那些个御史老头整日里絮絮叨叨地规劝他,难道他还不能冲他们发脾气吗?
心里想着这些,难免走了神。
康熙安抚完了胤祉,再一抬头就看见太子神神在在的表情,顿时大怒!平日里自个儿那么宠他,如今自己生病了,他竟然毫无心痛之意,到了病床跟前居然还在走神?!
比起生气,他心里头更加恼恨的是自觉对太子已经是足够慈爱,也自以为他们父子情深。从京中送过来的奏折里也不是没有告状说太子纨绔的,可是他都全部压下了,认为孩子骄纵些也无妨,太子还年幼。
可这会儿,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了——自己对太子的纵容,真的是好吗?太子心里头是不是也在怨恨自己?他才十七,见了皇阿玛生病竟然毫无担忧之意,他心里真的有自己这个阿玛吗?
还是说,他更加地亲近索额图,觉得自己是太子,还有许多的人支持着自己,哪怕不尊敬皇阿玛也没有关系?
心里头疑虑重重,他却没有表现出来,反倒问起太子一路过来怎么样。
太子不知道他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回皇阿玛,儿臣一路过来尚好,只是心中惦记着皇阿玛的病情。”
不说惦记病情还好些,说了,康熙心中又添了怒意,一路上过来担心?可怎么到了,反倒看不见你的担心了呢?
可胤祉还在,外头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在,他心中虽然愤怒,却也觉得是不是自己是在迁怒这个孩子。他自己的心情不好,是能意识到的,而一旦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容易把心中的情绪放大,尤其太医说他是热寒症,更容易动怒。
思前想后,他还是没有把这肚子气给撒出来,暗自吞下了。
只是吞下了这口气,他也还是不太待见太子,当即就说:“既然来看过了,没什么事儿就回去吧。”
太子一怔:“皇阿玛……?”
康熙已经闭上眼睛了。
太子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说要哭着求皇阿玛把自己留下吗?皇阿玛都让他走了,他哭有什么用?说不定是皇阿玛觉得自己短时间内好不了,所以才让自己回去继续监国呢。
想明白以后,他也就不犹豫了,立刻转身出去。
康熙睁开眼睛,默默叹了口气。
行宫外头,胤禛正听苏培盛说话:“你说太子已经出行宫走人了?”
苏培盛说是:“太子才刚到的时候,大阿哥就在外头,听说没有半个时辰,太子就从里头出来了,歇都没歇一下就直接走了,听说是原路返回京城了。”
胤禛觉得不对劲,太子这来去匆匆的,不符合常理啊!
皇阿玛病了,还病得那么重,就算京城里有天大的事情,那太子也不该这么着急的回去,更何况他自己都出来来,能有什么事情能让太子不留在行宫陪伴皇阿玛?
他先想着的是皇阿玛不放心京中无人所以让太子回去,毕竟这会儿宫里头也就只有索额图坐镇,可如果皇阿玛放心不下索额图,不就意味着他放心不下太子?索额图可是太子的亲叔祖父!
胤禛转了转脑袋。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皇上也就不会让太子急急忙忙回去了。
不对、不对。
他有点儿摸不清头脑,下意识的想要求助宫里头的额娘。急急忙忙写完了一封信,却猛地想到这封信可不能就这样给额娘他们看,他手里的书信都是要过皇阿玛的手的,要是让皇阿玛知道自己在打探消息,指不定心里头会怎么想。
还是苏培盛看出来了他的犹豫和心急,立刻自告奋勇:“要不然奴才帮阿哥送信回去?我快马加鞭,三天就能回京城。”
胤禛摇头:“不必你去。”也不能让苏培盛去,大家都知道苏培盛是他身边的大太监,一刻不离身地跟着他,这个时间点,皇阿玛病了,他常在御前出入,万一被人看到苏培盛不在,肯定会猜到他是回京城去了,还得给额娘他们添麻烦,“你找个信任的小太监去,别叫别人看出来。”
苏培盛应了,连忙去安排人了。
胤禛仍旧往康熙那边儿去。
紫禁城里。
胤禛的书信比太子还要早到一些,苏培盛交代了是急信,小太监一刻也不敢歇,当然比太子要回来得更快。
云秀和云佩觉得奇怪,看了信以后才知道太子和三阿哥去侍疾,结果太子就看了一眼皇上,就扭头回来了。胤禛信里头也提到了自己的猜测,认为是不是皇阿玛信不过索额图。
云秀看完信以后,觉得不是。
云佩问她为什么。
“索额图是站在太子身后的人,如果他真的信不过索额图,绝对不会把太子放回来,反而会把他捏在手里用来拿捏索额图。”如今大清的江山稳固,索额图总不可能真的造反自个儿当皇帝吧,别的不说,康熙手里头还捏着兵权,又带着攻打噶尔丹的兵马,只要几天就能返回击杀索额图。
索额图除非蠢透了才会在这个时候造反。
云佩说是:“你说的很对,皇上不是忌惮索额图,要真是忌惮他,就不会又重新让他辅佐太子了。”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云秀想了想,又说:“我觉得应该是太子那儿出什么问题了。”
和云佩的想法一样。
可太子能出的问题也就那么多个,这会儿能让康熙急急忙忙把太子赶回来的,她们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来,主要是人不在那边儿,都靠胤禛的信件诉说。
云秀又把信件重新细细看了一遍,目光落在了他所写的大阿哥的事情上,忽然问:“是不是因为这个?”
云佩也看了一眼。她心思聪慧,自然能够很明显地看出来,皇上这是在不满大阿哥。而这种不满,是不是会迁怒到太子身上?太子肯定在行宫里做了什么事情,让皇上将着前头在大阿哥身上生出来的怒气撒在太子身上了。
可大阿哥是劝康熙回来调养,太子总不会也是这个缘故吧?
她们俩都下意识地觉得不对。
只是再多的怎么也猜不到了。
两天后,太子也匆忙回来了。回来以后没多久,康熙就下了命令,让各部院的奏折奏章全部送到内阁,再由内阁三日一次送到行宫之中去。
这是不让太子监国了。
毓庆宫里,索额图和太子坐在一块儿。太子发着愣,忍不住问:“为什么啊?”
他这会儿还年轻,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之前他监国的时候不也好好的么?为什么皇阿玛突然就收回他的权力了?
索额图让他之前发生的事情详细地给自己讲一遍。
太子和索额图几乎无话不说,也就仔仔细细将当天的情形都说了,连当天自己的心理活动都说了,提起胤祉的时候,还很生气:“就老三这个蔫坏儿的,进了门就开始哭号,那戏演的比谁都真,不去唱戏都屈才了!”
索额图目光一凝:“你当时也是这样想的?”
胤礽说是。
索额图叹气:“糊涂啊!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太子年纪小,还没学会不动声色,有什么情绪都放在面儿上,他这样看不上胤祉,脸上不就带出来了吗?
他细细地和太子掰扯:“你皇阿玛病了,你该和三阿哥一样,表现出悲痛、伤心,这才能让皇上知道你的孝心啊!他素来最疼爱你,自然也更期待你的反应,你就表现出和和美美的又能怎么样呢?如今这样,岂不是叫他寒心?”
胤礽别人的话不听,他的还是听的:“那现在怎么办?”
索额图说:“还能怎么办?想办法补救吧,过几天皇上应该就会回銮了,到时候你亲自去迎接,表现得心痛一些。”
除了这个也没有办法了,胤礽默默应了下来。
八月初七,康熙因病回銮。他回来的时候身体尚未痊愈,后宫的嫔妃们都得去侍疾。
云佩进了干清宫,梁九功连忙迎上来:“德主子。”
“皇上怎么样了?”
梁九功摇头:“身上不大好,这两天东西也吃不下,废了好些纸张。”他没好意思说皇上自个儿在生闷气,但他觉得德妃能听懂。
云佩是听懂了:“八月里头天热,皇上又病着,胃口不好是自然的,你叫御膳房送点清热下火的绿豆汤来。”她没戴比甲,直接进去了。
康熙正窝在榻上,半闭着眼睛,看着像是睡着了,可那睫毛还在动呢。
云佩心知肚明,走过去,在他旁边的矮凳上坐下,也不跟他说话,拿起旁边的扇子轻轻地给他扇风。
清风徐来,康熙那颤动的眼睫毛被风吹得更厉害了,吹着吹着眼睛有点发酸,不得不睁开:“来了怎么不说话。”
云佩笑眯眯地说:“进来了看皇上醒着,外头的人又安静成那样,大气儿都不敢喘,估摸着皇上心里头不高兴,进来了就不敢说话了。”
康熙在外头憋了这么久了,愣是没一个人看出来他生气了,开始的时候还是生太子的气,到了后头,这气儿就转移到别人身上了,比如大臣们,他们整天催着自己回銮,是不是看不懂自己想要出征的心思?
再比如宫人们,安静成这个样子,是不是知道他在生气,为什么不敢出声?难道他是什么特别可怕的帝王吗?叫他们连出气都不敢?他们越是因为他生气而表现的安静,他就越是生气,到了最后已经是完完全全的迁怒了。
然而迁怒了也没什么用,又没人会哄他,他回来的时候连太子也没见,直奔干清宫了,然后就是宫妃们过来侍疾了,后妃们都在,太子来了两回都被拦在门外,他傲娇了,觉得皇阿玛见宫妃都不见自己,分明是想偏心弟弟们了。
于是连太子也不来了。
惠妃她们倒是能看出来他在生气,可谁也没敢开口点出来,生怕他把气撒在自己的头上,因为她们根本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所以这么多天了,也只有云佩明明白白点出来他在生气。
康熙觉得自己委屈了:“朕生气了,你怎么敢说出来?不怕朕更生气?”
云佩心说不让你把这气撒出来,回头指不定还酝酿成什么样子呢:“皇上哪能是那样的人?您是仁君,肯定不会和我这样的人生气对不对?”
拍个马屁,再哄一哄:“皇上要是真的不高兴,就把气撒嫔妾身上吧,哎,嫔妾受点委屈也不算什么。”
康熙张了张嘴,还是憋回去了,只是心里头的不高兴确实散了不少,他伸手握住云佩的手拍了拍:“这么多年,只有你最懂我。”爱不爱的,也不纠结了,更何况他也并没觉得云佩不在意自己。
云佩仍旧给他扇扇子:“皇上病了不让用冰,不然去畅春园里散散心也好?那边儿三面环水,到底凉快些,比窝在宫里头好,环境好了,心情也好,您的病也好得更快一点儿。”
那一点寒热症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后来他身体不好、反反复复的,多半都是气的。
康熙想了想,说:“嗯,你说的有道理,过两天就去吧。”
云佩想了想,问起贺珠的亲事:“皇上定好人选了么?”
康熙说定好了:“朕选中了博尔济吉特·班第,他是科尔沁郡王奇他持的从孙,为一等台吉。”一等台吉是蒙古贵族的爵位,仅次于辅国公。
他说:“朕打算封和硕纯禧公主,等过两年看看班第对公主如何,要是好,就给他封个贝勒。”
云佩对蒙古不大了解,知道选的是博尔济吉特的人,就松了一口气:“皇上还是宠着贺珠的。”
康熙嗯一声:“她阿玛有些糊涂,可这些年也并没犯什么大错,贺珠养在宫里头也友爱姐妹,朕对她还是满意的。”
云佩知道他的脾气,对喜欢的人,只要不涉及利益的事情,他一向大方,更何况公主抚蒙。
说完这个,他又提起:“等明年吧,明年也该给胤祉和胤禛娶福晋了,他们年纪也差不多,前后脚办了也好。”
云佩摇扇子的手一停:“会不会太早了点?这都八月了,还要忙贺珠的婚事,我记得明年荣妃姐姐的女儿明年也十九了,再加上一个三阿哥,好多事儿呢,胤禛不急吧?要不然等过了十五?”
她心里想的是云秀之前说的,胤禛年纪太小的话不适合成亲,不然和皇上一样,太早敦伦伤身体不说,对福晋的身体也不好,过早地生孩子,孩子未必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康熙想了想,说:“一两年的没关系,倒是人要挑起来了,伺候的人也得备着,这事儿该让你这个额娘操心。”
云佩点头应下。
康熙又问起云秀:“朕这些日子在想着,要不要把她放出宫去?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宫女三十岁就能出宫,可云秀如今并不是宫女,倒也不是很拘束这个年纪了。
云佩没说话,只是看向他。
康熙说:“其实真要把她放出去,朕也不太放心,不是因为别的……”他跟她略微解释了一下,然后说,“要不然给云秀招婿?朕可以给她一个公主的名头,让她在挨着京城的地方建一座公主府,到时候给她赐婚,让额附跟着她一块儿住。”
云佩觉得他心里大概是不舍得云秀那一脑袋的奇思妙想吧?可:“云秀前些日子还跟我说,暂时不想出宫,她说自己有小心思,想等成亲的时候再从宫里头出去,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叫谁也不敢小觑了她。”
康熙问:“她难不成已经物色好成亲对象了?”
云佩想了想云秀最近总一副傻笑的表情,决定还是替她瞒一瞒:“没有呢,她最近还在琢磨着给一个英国的什么牛顿写信,我瞧见她写了好几封的厚信了,一直没寄出去,问了她,她说从大清到英国的时间太长了,她得把自己想写的东西全写下来才能不浪费时间。”
能不能得到回应就不知道了。
云佩前两天还担心云秀不会想着漂洋过海吧。
康熙哭笑不得:“还是个孩子呢。”
月底,福全和常宁率兵在乌兰布通布通和噶尔丹大战,大败噶尔丹,但因事耽搁,延误了军情,导致噶尔丹逃走,并没有捉拿成功,不仅如此,佟国纲还在阵前阵亡了。
消息传回来,康熙默默。
不出一日,后宫就收到了消息,云佩本来在跟云秀说话的,听了这话就说:“佟家要乱了。”
佟佳氏一族从佟养正、佟养性那个时候起,就以军功起家,后来的佟图赖等人也都是军功出身,唯有佟六十、佟养甲等人是以科举出生,如今佟家一脉是佟国纲和佟国维为主脉,其中佟国纲又是族长。
云秀默然,佟家唯有佟国纲的性子还算好一些,他脾气直,也得罪过不少人,可也是难得的刚正性格,去年他们一块儿去尼布楚,途中遇暴雨,还是佟国纲泅渡过河鼓励带过去的卫兵,他们才顺利到达了尼布楚。
按照云秀从庆复那里听来的佟国维的性子,佟家可能还真要乱了。
班师回朝那一日,康熙预备亲自迎接佟国纲的灵柩,可惜大臣们都拦住了他,康熙想了很久,还是让阿哥们去了。
胤禛跟着一块儿去的,彼时佟国维带着儿孙和他站在一块儿,旁边是佟国纲的儿子鄂伦岱、法海和夸岱。
胤禛本来是好好站着的,结果鄂伦岱看见了他,伸手把他一推:“你来干什么!”
队伍本来站得整整齐齐的,他一推胤禛,队伍顿时散乱了。
胤祚连忙扶住胤禛,才没让他在百官面前倒下去,他气道:“你干什么?!”
鄂伦岱呸一声:“生前没见过你殷勤过,人死了还来蹭佟家的哀荣。”言语之中很不尊敬,能在佟国纲阵亡、灵柩回京的过程中发难,可见他心里头也没什么对阿玛的尊重。
胤禛按住了胤祚:“我没事。”
他整理了身上的衣服,冷声说:“我是奉皇阿玛的命令来的,有意见你去和皇阿玛说去,来的人里头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