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1)
通贵人生产是在刚过完年的时候。
说起来这一年里, 康熙对她和郭贵人怀着的这个孩子颇为当心,平日里出门的时候几乎不带通贵人和郭贵人出去,只叫她们在宫里安心养孩子, 还时常嘱咐敬嫔和宜嫔多加注意。
通贵人这一胎的怀相还是不大好, 原因在云秀看来也十分简单——通贵人选秀入宫的时候才十三岁,今年康熙十九年,也才将将不过十六岁就要生孩子了。
她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能照料好别的孩子呢?也就是敬嫔在上头压着她,才没出大乱子。
通贵人这一胎生的多少有些艰难。
她发动的时候是二月二十九日的凌晨,那会儿宫里头好些人都还在睡梦中, 据通贵人身边的丫头说,通贵人睡着睡着就开始喊疼了。她年纪轻, 也没生育过,不知道自己是要生了, 只以为是和从前一样算是阵痛。丫头担心她, 也算了时间差不多要生产了,连忙去请了敬嫔,敬嫔起来过来看了情况,才又叫人去喊的太医和接生嬷嬷。
就这么一点时间差, 还是有些耽搁了。
通贵人在里头惨叫,最开始的时候还颇有力气,到了后头就变成猫儿一样的叫声, 隔着一扇门, 简直让人不忍听闻。
云秀紧紧靠着云佩,简直害怕到了极点。
古代的女人实在是太惨了, 年纪那么小就要成亲生孩子, 身体器官有没有发育完全都不一定呢, 主要这会儿也没有那什么避孕措施,只要侍寝同房,都有几率怀孕。皇宫里的避孕措施大约就相当于同房以后喝上一碗避子汤,那些避子汤里头的成分云秀不知道,但猜一猜都能想得到,指定就是些红花之类的寒凉药物,喝完了以后伤身体不说,“中奖”几率还是没法完全杜绝的。
她这会儿既替通贵人觉得可怜,又难免有些后怕:姐姐侍寝的时候已经十七岁了,到怀胤禛的时候满了十八,生的时候多少也算是成年。否则真要是像通贵人这样十五六岁生孩子,风险也忒大。
一盆盆血水从通贵人住的暖阁里端出来,到了二十九日夜里的时候,连一直呆在耳房里的张氏也出来了。
云佩和布贵人许久没有见她了,一看见她,惊觉张氏竟然削瘦成了这幅模样,脸上一点儿肉都没有了。
到底有些心疼她,云佩拉住她的手:“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张氏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当初已经没了一个孩子,后来又生了伊克思,才勉强从上一个孩子没了的痛苦里走出来,更是吸取教训,对伊克思百般照顾,很少带她出门,就是怕到了外头伊克思有什么不适应的,或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结果就这样小心翼翼,伊克思还是没了,她总觉得是自己注意地不够,为什么那天晚上要睡觉呢,为什么不能多看着伊克思一点?
孩子没了以后她长时间都活在自责与愧疚之中,选择了将自己封闭起来,今儿再看见布贵人和云佩,简直恍如隔世。
云佩再问她一句话,她就忍不住掉了眼泪。
宫里头不许见哭声,她悲痛至极,还记着规矩,强行将哽咽之声咽了回去,就缩在角落里,借着云秀她们的阻挡,无声地哭了一场。
闻者伤心、听着落泪。云秀却觉得她这样痛快哭一场也能释放自己,整日窝在屋子里以泪洗面,总是走不出来,把自己也困住了,合该有人拉她一把才是。
云佩也是这样想的,见她哭了,细细地安慰她:“好姐姐,你还年轻,往后还有你的好日子呢,伊克思……您换个角度想,要是伊克思长大了,还不是要被送去抚蒙?她这样早早去了,是往极乐世界去了,免去了以后你们的分别之苦,是不是?”
张氏望了她一眼,忽然想到云佩的孩子被抱走了,连见一面也难,心里忽然变得不好意思,叫她这样一个伤心人安慰她,岂不是又扯起她的痛意。
她就平复了心情,跟云佩坐在一块儿,安静地等着里头的通贵人出来。
康熙是傍晚的时候过来的,一直陪到了深夜里,只是他第二天还有朝政,梁九功劝了好几回终于把他劝了回去。
其余的嫔妃们都强撑着等在外面,午膳、晚膳都是随意对付了一口。
通贵人已经生了一天,里头几乎要没了声音,每次声音落下去,里头的接生嬷嬷就用法子将她叫醒,惨叫到后来,通贵人声音都哑透了。
云秀哆哆嗦嗦地听着里头的动静。
到了三十日天际将白的时候,接生嬷嬷终于从屋里抱进来一个气息微弱的孩子。通贵人生的时间太长,这孩子几乎在她肚子里闷了一天,生出来的时候差点没喘过气,小小一张脸憋成了青紫色,叫人看了心里头不忍。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孩子活不下来。
云佩却问里头的通贵人怎么样了。
接生嬷嬷摇了摇头:“生产时间拖得太长了,铁打的身子都支撑不住,通主子年纪又小,这回生产是伤了身了。”
通贵人小小一个,本身骨架就偏小,生了一天,出了这么多血,身子早就坏了,恐怕以后再难怀孕。
在座的嫔妃们心里头都有点数,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
云秀再看那个和小猫似的孩子,心里头滋味难辨。回宫以后才听说康熙给这个孩子取名叫做胤禶。她略微盘算了一下,就知道这是个没活到后来的孩子。
嫔妃们在通贵人那里呆了太久,虽然都是坐着的,可午膳、晚膳都没怎么用,回去以后就听说好些嫔妃那里请了太医,尤其是怀孕的郭贵人,宜嫔正是紧张她的时候,每天早晚都要请一次平安脉。
后宫里陷入了微妙的气氛——她们这些嫔妃心里头虽然都想要孩子,可一旦想到生孩子那样危险,生下来的孩子也不一定能活,自个儿还要伤身体,难免心里头惴惴。
有些算盘打得精一些的,难免想到了别的法子:自己不想生,就叫宫里头的庶妃们生,或是抬举自己的宫女,往后生下来的孩子抱养在身边也好。
因此,后宫里头的庶妃一茬一茬地往上头冒。
有一日康熙到了云佩宫里头的时候,还没坐下来,就忍不住抱怨:“朕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走到哪里都好像被嫌弃了似的。”
云佩给他倒了一杯茶,坐在边上替他缓气,用了最温柔的声音:“万岁爷怎么会这样想?”
康熙说:“朕昨儿去惠嫔宫里看大阿哥,还没和胤禔说上两句话,就有个宫女过来上茶,穿得妖妖俏俏的,看了伤眼睛。”
他心里头对后宫的这些嫔妃们还是存着几分怜惜的,否则也不会记得她们的喜好,通贵人生孩子难产,生下来的孩子也可怜,他心里头也很难受,想着去看看其他孩子换个心情,结果就碰上这么个娇俏的宫女,穿得那样喜庆,扎了他的眼。
他又不笨,在惠嫔的宫里头,宫女穿得这样妖娆,没有惠嫔的首肯,她怎么敢?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生气。他虽然有让包衣出身的嫔妃牵制高位嫔妃,存着利用的心思,可也是真心待过她们的,从前也有过几分喜欢。他也觉得后宫的女人们合该爱他敬他,结果到了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这些他爱着的女人们竟然会把他推向别的女人。
心里的落差不可谓不小。
心里头落差小了,自然而然就想着换个地方换个心情,忍不住就溜达到了云佩这里。
进门的时候看见云佩穿了一身水绿色的汉人衣裳,也没梳两把头,只是把头发散下来,在脑袋后头绾了一个髻,斜插着一根流苏簪子,和他平日里的印象就完全不一样了。
哪怕云佩用的是平常说话的语气,他听着都觉得格外温柔:“难怪常听别人说起,江南水乡的女子看着都格外温柔,今日看见你,朕才知道她们所言不虚。”
他伸手捏住了云佩的耳垂,樱粉色的一点,很快就变得通红。
云佩瞪了他一眼:“万岁爷前脚还抱怨呢,这会儿却动起手脚来了。”
康熙也不过是碰她一下,闻言就放开了,摆正了脸色问她:“毓庆宫就要修好了,等到六月里,朕就叫太子搬进去,过后又要重修南三所,你……”
他停顿了一下,云佩就顺着他疑惑了一声。
康熙问她:“过两天朕叫人把四阿哥抱到干清宫里,你要不要去看他两眼?”
云佩刷的一下抬起头。
康熙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高兴:“还是上回看见你骑马,见你一直关心妹妹,想必也想念孩子。”
云秀从外头走进来,就听到了这句话,心里也替姐姐高兴,从四阿哥胤禛生下来,到如今已经有五个月,她们都没看见过这个孩子了。佟贵妃将胤禛抱养到宫里以后,云佩就再也没见到过他。
宫里头的规矩太过严格,云佩要去看孩子要经过佟贵妃的同意,她问过若荷两次,若荷给她的回答都是现在孩子还小,有奶娘照顾着,不会出什么事儿,叫云佩不必天天惦记着。
她的回答已经相当于是在婉拒云佩了。加上佟贵妃自己最近还忙着收拢权势,其中一个要做的就是把胤禛彻底笼络在自己手里,更加不可能让她去见孩子。
云佩很想他。
这会儿康熙叫她去看孩子,她立刻就同意下来了。
三月初一是博学鸿词科的考试举办的日子,底下人一共推荐了一百三十余人上来,康熙都挨个看了他们的卷子,从里头发掘出来好些很不错的好苗子。
三藩之乱的时候,有些绿营官兵投靠了吴三桂,许多的汉人学子也伺机而动,如今三藩之乱已平,这些文人们也在审视着大清,思考着如何选择。
毕竟从前大清的老祖宗们对汉人并不友好,“奏销案”、“明史案”等等事件都深刻打击着汉族文人。
所以康熙本来是不报什么希望的。他还曾做好了心理准备或许考试这一天会一个人也没有,结果出乎他的意料,最后竟然有一百三十一人,而录取者共有五十多人。
这叫他很是高兴。从保和殿回来以后,他难以收敛心中激动的心情,还是梁九功过来提醒他:“万岁爷,前儿您说了,要接几个阿哥们到干清宫来。”
康熙这才平复下来:“去,叫人去接他们。”
云佩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几乎是康熙派人来叫她的第一时间,她就去了干清宫。一进门,就听到了一阵嚎啕大哭的声音。云秀和云佩都一愣,还以为是胤禛哭了,连忙进了门。
结果进去了才知道,不是胤禛哭了,而是老三胤祉在哭。
干清宫里不止一个阿哥,除了刚出生的胤禶,前头还在的几个阿哥都被叫到了干清宫里。康熙就坐在案边,看着他们几个孩子。
云佩进去先福礼:“万岁爷,这是?”不是叫她来看胤禛么,怎么这么多的孩子。
康熙说:“上回把老大老三都接回来了,还没叫他们兄弟几个互相见过,趁着这次机会,好歹见一见。”主要也不能平白无故说要把胤禛抱过来,再叫云佩,满宫里都得知道他是要叫云佩看孩子了。他不是这样外露的人,更何况这样做了,难免有推翻之前自己所下的旨意的意思。
他朝云佩点头:“去吧,去看看孩子。”
云佩转身,直奔胤禛。
他才五个月大,只能被奶娘抱着看向哥哥们,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他一看到云佩,就忍不住笑起来,朝着云佩啊啊地叫,还伸出一双手要她抱。
抱着胤禛的奶娘不是云秀安排进去的那个,不过云秀也悄悄调查过胤禛身边的所有奶娘,这个奶娘应该就是康熙安排的,只听康熙的话。
见小胤禛要扑进云佩怀里,奶娘忖度了一下皇上的意思,立刻笑着说:“瞧,这小家伙和娘娘亲近呢。”她又不经意间透露出一点承干宫的消息,“之前贵妃娘娘想抱这孩子,他都不给脸色看。”
云佩心头一酸,把胤禛抱进了怀里。
才刚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哪怕是在坐月子,她也要多抱一抱他,心里头总想着以后能抱他的机会太少,那一个月里,她怎么抱都抱不够这个孩子。
这会儿把胤禛抱在怀里,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
小胤禛乖乖依偎在她怀里,一双小胖手就拽着他额娘的领子,脑袋还在往后东张西望。
云佩就跟着一块儿往后看。
大阿哥胤禔今年已经八岁了,之前养在大臣府里,今年过完年才抱回来,常年养在外头,他又是皇子皇孙,谁都捧着他,难免养的有些跋扈了。才刚是宫人们给几个阿哥拿玩具,拿了一个陀螺上来,胤祉眼疾手快先抢到了手里,才刚把陀螺抽起来,大阿哥冲上来就把陀螺抢走了。
本来只是一个陀螺罢了,可胤祉也和胤禔的情况差不多,他也是养在宫外的,要什么东西还从来没有没得到过,两个小霸王一样的人,为了一个小陀螺就在干清宫里吵起架来了。
外头的宫人们都垂着头不敢吱声,梁九功也盯着面前那块儿砖不敢说话。康熙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坐在上面一动不动。
两个孩子越争越厉害,胤禔比胤祉大五岁,力道也比胤祉大,陀螺被他硬抢在手里不肯给胤祉,胤祉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气得嚎啕大哭,恐怕干清宫外都能听到他的哭声。
可康熙吩咐了不许掺和这事儿,奶娘也不敢上前去哄他。
胤祉哭得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一边哭一边伸手去掰胤禔的手。胤禔哪肯给他?两人争抢到火热的时候,他啪一下伸手把胤祉推到了地上。
胤祉都惊呆了,连哭声都停了,一边打嗝一边不敢置信地看着胤禔:“你敢推我?!”
胤禔梗着脖子:“爷推你怎么了?!”
“你推我!我要告诉我阿玛!我阿玛是皇上!我要叫他打你的板子!”胤祉气冲冲地从地上爬起来,闷头就想外头冲。
还没冲出去,就听见胤禔嚣张的声音:“爷的阿玛也是皇上,别说打我的板子了,爷能叫我的阿玛打你阿玛的板子!”
听了全程的云秀:“……”好家伙,你们知道你们的阿玛是同一个阿玛吗?
很显然是不知道的,两个小家伙也不知道从谁那里听来了一堆和自己阿玛有关的流言,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谁的阿玛更厉害。
老大说:“天底下的人都归我阿玛管。”
老三说:“你阿玛也得归我阿玛管。”
老大说你放屁:“你站的这块儿地是我阿玛的,你要是得罪我,我阿玛把你赶出去,让你没地儿站。”
老三:“你放屁,你粗俗!”
云秀实在憋不住,噗一下笑出了声。这一声在这宫里头实在太明显,争得和斗鸡眼一样的两个小阿哥都一起看向了她,异口同声:“你笑什么!”
说实在的,俩小包子吵得再厉害,那也是小孩儿,这么一起转过来看着人的时候,很明显能看出稚嫩。老大胤禔更多地继承了康熙的相貌,浓眉大眼,老三呢,则和荣嫔更像一点,看着文气。不过,再怎么像大人,也是一个八岁,一个三岁。
都是包子脸。
康熙都没说什么,云秀只能问:“天底下难道还有两个这样厉害的阿玛不成?还都是皇上?”
胤禔已经开始念书了,刚刚是被胤祉气疯了才幼稚成那样,这会儿云秀一问,他就清醒过来了:“没有。”
云秀就暗示他:“那你说,你们的阿玛是不是一个人?”
胤禔和胤祉都迟疑了一下。
还没等他们两个说话,旁边一声不吭的太子胤礽说话了:“孤才是皇阿玛唯一的儿子,你们是哪里来的,在孤和皇阿玛跟前都敢撒野。”
很好,两个人的吵架变成了三人大混战。
云佩抱着胤禛站在旁边,冷静地看着三个孩子。
小胤禛不知道底下三个吵成一团的人是他的亲哥哥,先是咬着手指看了一会儿,然后觉得很有意思,又把手指头从嘴里拿出来,胡乱地给他们鼓掌。
云秀偷偷看了一眼康熙。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一直到三个阿哥吵累了,各自都不想说话和动弹了,他才开口:“行了。”当久了皇帝,他身上还是有几分气势在的,日渐威重,吓几个小孩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老大老三排排站,一脸这人欺负我的表情。只有太子胤礽,他一点也不怕康熙,直接跑过去抱住了他:“皇阿玛,他们都是坏人。”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更何况康熙本就爱护这个孩子,顷刻间,他就露出温和的笑:“胤礽不怕,他们不是坏人,是你的哥哥和弟弟。”
胤礽仰起头:“哥哥弟弟?”
年纪大一点的胤禔忽然就不吭声了。他已经八岁了,读了好些书了,之前在噶礼家的时候,噶礼为他请的师傅就和他说起过,他的阿玛是天子,天子有很多个孩子,他有很多个哥哥,可惜都没能活下来,除此之外,他还有几个弟弟。
胤禔那会儿说不想要弟弟,他从懂事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阿玛,可师傅说他有个弟弟却一直和阿玛待在一起。
这会儿看着胤礽亲密地挨着康熙,康熙还搂着胤礽,他觉得心里好不舒服,凭什么阿玛不抱他?!阿玛也不管他!只管弟弟。
胤祉年纪小,没他那么复杂的想法,他茫然了一下,然后迟迟地反应过来上头坐着的是自己从没见过的阿玛,而他腿边的是他的哥哥。他想起奶娘教他的话:“小主子见了万岁爷可千万别害怕,那是您的阿玛,天底下最宠您的人,您只要朝他笑一笑,撒个娇,他什么都能给您。”
于是,他也跑到康熙身边,隔了两步的距离,歪着头喊:“阿玛?”
康熙笑着应了一声。
胤祉就放下了心,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腿。
小胤禛就是完全不懂了,他搂着自己额娘的脖子,傻呆呆地看着康熙抱着两个孩子,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跟风”,啊啊啊地叫了一声,朝着康熙伸出了手。
康熙来者不拒:“把他抱过来。”
云佩有点舍不得,可没法拒绝,就把胤禛抱给了康熙。
胤礽和胤祉都是三四岁的人了,能自己站着,胤禛却没法子,他连坐着都困难,康熙只能掐着他的腰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腿上,胤禛就乐呵呵地坐着,口水滴滴答答往下流,滴在了皇阿玛的袍子上。
远远看上去,像是要拍全家福一样。
唯有胤禔一个人站在镜框外头,木木的,呆呆的。
云秀看他不知所措的表情,也不知怎么的,品味出来一点儿心酸。她对九龙夺嫡的细节大多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大阿哥好像是第一个先出局的人。知道了结果以后,再放到现在这个场景里面来看,难免伤感。
可康熙显然没忘了这个孩子,他朝胤禔招招手:“过来。”
胤禔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到了他的跟前,默默地任由康熙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一父三子亲近了一会儿,康熙才叫奶娘领着他们下去,然后就感受到了腿上不对劲,一低头,湿漉漉的一片,顿时脸黑,笑骂:“小四都五个月大了,这口水怎么还这么爱乱淌?”
云佩故意抱怨:“您还说呢,说是来叫我看儿子的,我还没抱两下,你就把小四送走了。”
康熙伸手拉她,又顾忌着身上的口水,只握着她的手:“叫奶母们领着下去换身衣裳罢了,等会还送回来,你放心。”
过会儿就是用膳的时候了,三个小娃娃排排坐,剩下一个胤禛被抱在奶娘手里,每个人旁边都有个奶娘,手里端着碗,准备给孩子们喂饭。
康熙摆摆手:“都多大了,饭都还不会自己吃么?除了老四,都叫他们自己来。”扭头他又看见云佩眼巴巴的表情,就说,“算了,老四你自己给他喂。”
云佩顿时笑起来。
云秀帮着挑胤禛能吃的东西。胤禛才五个月大,本来这个年纪的小阿哥都还是喝奶的,可云秀想着现代的孩子五个月大的时候都能吃辅食了,用膳之前就提前叫御膳房准备了一点辅食。
主要的就是米糊糊,米糊糊口味淡,怕胤禛不肯吃,她还叫御膳房加了一点儿鱼肉泥和蔬菜泥混着煮,御膳房受了启发,送上来的除了鱼肉泥和青菜泥,还有土豆泥等等,都是小分量,估摸着也就胤禛一口的量。
胤禛一口米糊一口其他的泥,混杂着一起吃,和开盲盒似的,颇为快乐。
另外三个没有额娘和奶娘喂的孩子就吃得不是那么愉快,甚至场面一度很是混乱了。
大阿哥年纪大还好些,吃得很正常,耐不住老二老三不正常,老三拿着勺子边吃边甩,吃一口,有大半都甩出去了,糊得满身都是。老二胤礽鸡贼一点,他跑去蹭康熙的饭吃,一边吃还一边嘲笑老三。
气得胤祉哐当一下就把勺子拍桌上了,那一勺饭还没吃完,被勺子弹得掉进了对面的胤禔碗里。
云秀:“……”这饭估计也吃不安生了,几个孩子又掐起来了。
她低头瞅了瞅乖乖坐在云佩怀里的胤禛——得,这小家伙一边咬着勺子干饭,一边眯着眼睛看几个哥哥们打架,把他们当成下饭的表演了。
作者有话说:
多年以后,老大老二老三为了争皇位斗成了乌眼鸡,老四一边喝茶一边津津有味地看戏。
老大:我阿玛不爱我,嘤嘤嘤。
老二:皇阿玛最爱我了,你算个球。
老大急了:你放屁!
老三:大哥你真粗俗。
老四:吃瓜.jpg
第 46 章
奶娘要把胤禛抱走的时候, 云佩很舍不得,抱紧了不肯放,平日里多镇定的一个人, 一想到又将失去自己的孩子, 眼泪珠子都在打转。
云秀看了很是心疼,私下里劝她:“要不然咱们跟皇上求个情,看看能不能把胤禛抱回来?”
云佩沉默了好久,叹了口气:“皇上不会同意的。”好歹她也和康熙同床共枕了两年,对他再清楚不过。现在看着康熙宠爱她,她想看走马灯他也给了, 想穿汉人衣裳他也同意了,一副予取予夺的模样, 其实根本原因是她要的这些东西没触犯到康熙的根本利益。
花灯是用来哄人的,他自个儿也沉浸在这一段浪漫关系里, 享受那种自己对她好的过程, 心里头多爱她?未必,顶多是觉得她听话、处着舒坦罢了。
她刻意在和他的关系里做一个叫他舒坦的人。
一旦云佩叫他不舒坦了,或者是追求会触犯他利益的东西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从这段感情里醒悟并且脱身。
皇上不缺女人, 更不缺听话的女人。
她看着妹妹惴惴的目光,笑了笑安抚她:“没事儿,佟贵妃能抱走胤禛一时, 难道还能抱走他一辈子不成?等他大了, 自然知道我是他的额娘。”
云秀还是蹙眉。
她连恋爱都没谈过,也没有过心动的人, 从来分辨不清真爱还是假爱, 她不懂。
她以为康熙是爱姐姐的, 为她破例,又苦心经营浪漫,那天永定河边的灯火,叫她看了也觉得感动。可姐姐说康熙并不爱她,只是出于喜欢。
云秀跟着云佩走出干清宫的时候还在努力思考着问题。
结果还没出门,云佩忽然说忘记把之前给胤禛准备的礼物给他了,云秀只能在门外等着,正巧儿碰见了从外头进来的庆复。
庆复看见她并不惊讶:“吃饭了没有?”这会儿都入夜了,云秀会在这里,说明皇上叫了她姐姐侍寝,侍寝一般是和侍膳一道儿,云秀再是亲妹妹,也没有和皇上一块儿吃饭的。
他把腰间系着的荷包递给她:“里头是我今儿才放进去的点心,你垫垫肚子。”
云秀说:“我才刚吃过了。”梁九功这事儿还是做的地道的,没叫她饿肚子。
庆复递荷包的手就收了回去,他迟疑又窘迫:“那……我先走了?”
结果云秀拦住他:“诶!”
庆复刚抬起的脚立刻放了回去,朝她露出笑:“怎么了?”
云秀想到了刚才那个问题,拧了拧手指,问:“喜欢和爱,不一样吗?”
她的话让他怔愣,下意识地说:“不一样吗?”
两个同样青葱的少年人,既没爱过什么人,也不懂什么叫爱,这会儿面对面站着,像两只迷途的羊羔。
庆复一直凝视着她,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话:“喜欢是不是我时时想看着你?想看你笑?”
云秀想了想自己那些年磕过的cp们,点了点头。
庆复噢一声:“那可能爱是比喜欢更长久的东西吧?”具体是什么,他不懂,因为他觉得只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开心、能够一直陪伴着她就够了。
他觉得自己挺喜欢云秀的。
可又怕这话说出来太过唐突,叫云秀太困扰,又只好悄悄咽进了肚子里。
在他犹豫的时候,云佩已经从里头走出来了,再多的话也只能匆匆略过,他朝着云佩行礼,然后和云秀说:“我先走了。”
云秀目送他远去,等看不见他的背影了,就听见姐姐问她:“你们好像关系很不错。”
“诶?有吗?”云秀摸了摸脑袋,“偶然碰上了会说两句话罢了。对了,姐姐之前说要给胤禛做护兜,还做不做?”
云佩说做:“他这流口水的毛病总改不了,今儿是把口水糊皇上衣服上,明儿就能掉到大臣眼前。”嘴上嫌弃,心里还是想为他好。
云秀顺着她的思维想了想,说:“佟贵妃如今忙着收拢权势,都不怎么管胤禛,那些奶娘嬷嬷们也只管把他养得白白胖胖不生病……”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又不是人家的亲生儿子,不上心是正常的。可云秀想着今天那几个吵翻了天的阿哥们,生怕那些奶娘把胤禛和老大他们一样养歪了。
云佩说:“皇上已经答应我了,每隔十天就叫我见一次小四。”
云秀忽然精神起来:“真的?”
“真的。”云佩忍不住看向云秀,“还是你才刚给我的启发,我刚刚进去的时候想着,不论结果怎么样,好歹试一试,只有试了才有结果。”
她不跟康熙求把胤禛抱回来养,这样不仅不会成功,还会让康熙觉得自己太过贪婪,可她能求着他让她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那是她的舐犊之情,她赌康熙会同意。
果然康熙沉默了许久,叹着气同意了。
云秀高兴起来:“虽然只有十天一次,也比从前见不着的好!”她想了想,说,“咱们给小四做玩具,叫他好好地高兴高兴。”
云佩也笑起来,拉着她的手往永和宫走。
一边走,她一边抬头看天上的月亮,月亮冷冷清清地挂在天上,看着好像很不好接触。看着看着,她不免走起了神,想起刚刚和康熙求情的时候。
她说想多看看孩子,说自己怀胎十月的不容易,说自己每天夜里惊醒,说到动情之处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康熙大约是不想同意的,可他看见了她的眼泪,然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对她说了一句话:“要是从前,朕的额娘和你一样就好了。”
云佩默默地抬起头。
康熙说:“朕从小的时候就在皇祖母那里长大,额娘从不肯多看我一眼。”
他从来没有得到过阿玛额娘的关爱,也没有额娘会这样放低了身段、苦苦哀求。他的额娘是骄傲的,皇阿玛不喜欢她,她就要强撑着展示自己的傲气,不肯低三下四地求。后来董鄂妃去了,皇阿玛悲欲过度,没两年也去了,额娘那一身的傲气就像是垮掉了,被抽干了,没两年也跟着去了。
傲气本没有错,可康熙作为一个孩子,总想着要是额娘没那么骄傲就好了,要是额娘能多看一看他、抱一抱他就好了。
此时此刻,云佩作为一个额娘求他。
他就想,要是他不肯,不同意,未来他的儿子是否会和他一样?
他同意了。
云佩走在长长的甬道里,湿漉漉的水汽侵袭,叫她浑身有一点儿凉,月亮照亮了她往前走的路,一直默默的。
云秀抱怨:“早知道出来的时候叫小航子架上轿辇了,这么黑的夜里,水汽也这样重,等会衣裳也要湿了。”
“行,下回一定记得。”
三月二十八是圣寿节,孝庄太后的生日。
宫里头之前出了那么多的事情,没了好多孩子,康熙想着大办一场,冲一冲郁气。
孝庄太后又觉得不好太铺张,正巧儿之前在南苑的时候听了云秀的话,叫人去接了雅图公主的孩子回来,就商量着要办一场家宴。
云秀和云佩正在琢磨着给她老人家送什么礼物。
云佩想的是稳妥一些,没必要出太大的风头,云秀觉得太皇太后的大.腿很重要,本来姐姐已经出够了风头了,也不差这么一点,太皇太后高兴就成。
她的理由实在很充分,云佩也没法儿拒绝。
最后两个人定下来做生日蛋糕——绝对不是云秀自己嘴馋想吃。
做蛋糕这事情还真不是特别难,难的是要亲手做一个漂亮的、合太皇太后心思的。
在御膳房大师傅的指点下,云秀和云佩经历了——烤面包烤榻了、烤糊了、烤裂了等等一系列操作以后,终于赶在太皇太后生日之前做出来了一个合格的蛋糕。
圣寿节当天,说是不大办,前朝的大臣们还都是自发地给太皇太后祝寿了,好些命妇想进宫祝寿,可惜被拒之门外了,唯有一些拦不下的,比如福全的福晋等等这一代老人,还是进了皇宫里。
人家也没闹幺蛾子,进不来的人寿礼都送进了慈宁宫。
云秀站在下头,听着礼单上面的各式珊瑚玉像,整个人都囧囧的——她还以为她们送个蛋糕很显眼呢,结果在别人眼里这礼物相当穷酸了。
康熙还亲自写了“万寿无疆”的匾额悬挂于慈宁宫之上,领着一群侍卫、大臣隔着屏风现场给太皇太后表演作赋作诗。张口就是锦绣文章,有些词云秀都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等轮到后宫嫔妃的时候,云秀已经麻木了。
后宫的嫔妃们也大多都是有家世的——哪怕只是包衣,圣寿节这样的重要的日子,她们也是想表现一下的,准备的礼物听着一个比一个华丽值钱。
云秀悄悄看了一眼云佩,云佩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朝她笑了笑:“没事儿,重要的是心意。嫔妃们攀比关她们什么事儿?
“永和宫乌雅氏,进蛋糕一个。”
上头坐着的康熙屁.股动了动,“哦?”了一声:“什么蛋糕,端上来给朕瞧瞧。”
太皇太后看他一眼,默认了。
宫女们就把那个巨大的五层蛋糕推了上来。
真·推。
云秀起初做的时候还在思考要不做小一点,反正太皇太后顶多吃上一小块儿,她做再大也没用啊。
后来问了高太监,让他给自己出主意,高太监认真想了半天,说:“左右是个新鲜玩意儿,指不定娘娘们回头也想尝一尝呢,做大一点看着也气派。”
云秀就做了五层的。
从底下开始,按照尺寸从大到小依次递减,想着太皇太后是蒙古人,最大的那一层地方最宽敞,干脆用抹茶粉做成的东西模拟成了大草原的模样,地是绿的,草也是绿的,蓝色的额尔古涅河从中央流淌而过,草原上停留着牛马羊群。
从第四层往上,就大多都是比较常见的东西了,最顶上是金箔贴成的王冠。不过因为这五层所用的东西太过复杂,云秀和云佩实在自己没法做出活灵活现的牛羊群,所以她们只负责了烤蛋糕,其余的都是御膳房的巧手师傅们雕琢的。
一共做了一个月,废了好些东西才完成。
刚一亮相,就叫人忍不住感慨。
康熙眨了眨眼睛,扭头和太皇太后说:“可不得了,朕的嫔妃们对皇祖母比对我还好呢,朕去年生辰的时候,乌雅氏不过做了个荷包扇子敷衍我,今年轮到您了,就整出这么个东西来。”话里话外一股子酸味。
云佩忍不住抿紧了嘴。
太皇太后笑了一声:“这是人家的孝心,你反倒怪起她来了,等今年你再过生辰,只怕连荷包也没了,啊?”
两人不过说上几句玩笑,话里头的亲近却叫人忍不住嫉妒。
显而易见,他们还算满意。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整日里除了消遣,也没什么别的乐子,倒是很乐意配合他们的表演。
她叫苏麻喇姑扶着她走到蛋糕跟前,弯着腰细细地去看第五层的大草原,然后问:“这是额尔古涅?怎么做的?”
云秀看了一眼姐姐。
云佩就站起来:“回老祖宗,是用糖稀做的,颜色是用了菘蓝和青菜汁水染的。”云秀之前学过画画,正儿八经的工笔画,也是要用到颜料的,衬着糖刚熬稀的时候把蔬菜的汁水加进去染色,一边加热一边用糖稀在蛋糕上“作画”,上面再撒一些糖粉,就成了波光粼粼的额尔古涅河。
太皇太后一边看一边露出怀念的神色:“做的真像,心思也巧,倒叫哀家舍不得切它了。”
康熙说:“这东西虽然精巧,却也不难得,蛋糕放久了容易坏,坏了就可惜了,皇祖母要是喜欢,回头朕叫人给皇祖母做个能长久放置的,就放在您的慈宁宫里头。”
太皇太后只好答应下来。
结果云佩说:“老祖宗,这蛋糕是给您看的,您要是想吃,嫔妾准备了专门用来吃的。”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能吃的东西都是好消化的,这个五层里头用的装饰品大多都是用了染色的东西,她可不敢拿给太皇太后吃。
更何况这么大一个怎么分呢?还是提前准备好。
太皇太后这才高兴起来:“好好好。”
等她坐下,一碟碟的小蛋糕也就端上来了,是云秀从前买来解馋的那种切成三角形的蛋糕,好看好吃,但就是特别贵,这么小小一个就要十几二十几,她以前为了省钱总舍不得吃,结果最近为了做这东西,吃了不知道多少做废的,一次性吃腻了。
摆在太皇太后、太后、康熙面前的是云佩亲手做的,其余人那里就都是御膳房的功劳了。
郭贵人挖了一小块尝了尝。她是去年八月怀孕的,如今离生产算着也就两个月了,上回通贵人生孩子的惨痛模样把她吓了一跳,即使没亲眼看见,也听了不少流言,弄得她精神极度紧张,什么都不敢吃,就因为嬷嬷说吃多了胎儿太大不好生,又不敢不吃,怕生的时候没力气。
吃起东西来难免食不知味,很是疲惫,这会儿挖了一点尝尝也是觉得新鲜的缘故。结果浓香甜腻的口感一入嘴,就让她眼睛一亮,只觉得自己疲惫的心情都被安抚到了。
还没吃上两口,手就被按住了,她疑惑回头,就看见布贵人悄悄跟她说:“还好姐姐叫我看着你不让你多吃,这东西最容易发胖,尝个新鲜就算了,可别多吃。”
郭贵人倒是一怔。
云佩和宜嫔的关系她还是知道一点的,姐姐宜嫔在皇上跟前也很有几分脸面,她们俩就是完完全全的竞争关系,现在因为云佩先生下了皇子,哪怕被抱到了佟贵妃那里,她也比姐姐高一头。
郭贵人没想到她还会叫布贵人特意看着自己。
她朝布贵人笑笑,说了一声谢谢。
另一边,云秀又拿出来了新鲜东西。她走出来行礼:“老祖宗,我们主子觉着光给您献一个蛋糕还不够,还叫奴才准备了别的东西给您瞧瞧。”
太皇太后哦一声:“哀家觉得尽够了,还准备了什么?”
云秀把一个盒子交给小太监,递了上去,故意说:“别的娘娘给您送的东西都是摆件、屏风,往屋里头一摆,您看见就能想起她们来,奴才们送的是蛋糕,往肚子里一吃可就看不见了,那岂不是吃了亏叫您想不起我们来,就还给您准备了这个。”
这话说的新鲜还坦荡,太皇太后忍不住就笑,还说:“才刚皇帝不还说了,做个一模一样的蛋糕放哀家宫里?那不是也能想得起来?”
云秀咳一声,正色说:“那是万岁爷的心意,回头您肯定想起的是万岁爷。”
康熙明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还是忍不住:“真是和你姐姐学的天生贫嘴,难不成皇祖母和朕亏待你们?”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跟着支脑袋过去看她们送的另外的东西是什么,心里头琢磨着回头要是云佩给他生辰准备的东西不够好,他可要好好和她论道论道,不说比这个好,至少也得差不多吧?
结果一探头,就看见里头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排白玉牌,上头都刻了圆圈、汉字和条形。
太皇太后在宫里头呆得久了,后宫寂寞无聊,对玩乐的东西也研究的差不多算是极致了,倒是能认出来一点:“这是……叶子牌?”
云秀笑眯眯点头:“回老祖宗,说是叶子牌,其实也不一样。”
她详细地介绍了一遍:“叶子牌有十万贯、万贯、索子、文钱四样花色,这个呢,叫做麻将,是叶子牌衍生出来的,只有三种花色,是万子、条子和筒子,算法差不多,您肯定一学就会。”
太皇太后脑袋一转就想明白了:“那要四个人打吧?”慈宁宫里头现在常来往的,她、苏麻喇姑,再加上皇太后,一共就仨人,那些太妃也只是偶尔去坐一坐,真要是玩起麻将来,指定还缺一个人。
她目光落在略显紧张的云佩的身上,又扫了一眼底下的佟贵妃,心里头琢磨明白了,倒也不是很介意:“哀家算是瞧明白了,你们这是自个儿想玩,却找不到人,想着叫哀家来给你们当庄家,好赢哀家的银子是不是?”永和宫里头如今也三个嫔妃,再加一个乌雅氏的亲妹妹,其实够打了,她这样说不过替她遮掩一二罢了。
云佩悄悄松了口气:“老祖宗说的是。”
这事儿就这么轻轻掀过去了。
圣寿节过后,其余的宫嫔们难免要跟着去打听一下云佩送了什么东西,结果一听是麻将,都愣了,有条件的已经去找内务府里头定制了,结果东西是拿回来了,根本不会用,倒是有人听了那天的话知道和叶子牌差不多的打法,可四样变成了三样,是怎么个算法?
她们懒得琢磨,干脆去找云佩。
永和宫一时之间热闹得很。
最开始的时候根本摸不着云秀和云佩的人——她们俩还得赶去慈宁宫教太皇太后搓麻将呢。
好在太皇太后聪明,基础规则一教就会,就这么搓了两把麻将,她已经打的有模有样了。皇太后吃力一点,她不懂汉语,懂得那一部分也只日常问好,而云秀和云佩不通蒙语,听了就一脸懵,没办法,最后只好叫苏麻喇姑当翻译。
五个人兢兢业业搓了一天的麻将,皇太后也磕磕碰碰地上路了。
从前太皇太后年纪大一些,喜欢安静,慈宁宫的宫人们就和哑巴似的不敢开口说话,怕扰了太皇太后的清静,现在可好了,慈宁宫里经常传来搓麻将的声音,还有太皇太后爽朗的笑声,夹杂着“碰!”、“杠!”以及皇太后着急的蒙语。
热闹得不行。
等云秀云佩教会了太皇太后,住在偏殿里的太妃们也就闻讯赶来了——比起太皇太后这一辈的人以及云佩这样鲜妍的宫嫔们,她们才是整个后宫里头最闲也最有钱、最无聊的人。
闲——没有皇上要伺候,皇上都尘归尘土归土了,她们再斗成乌眼鸡给谁看呢?
最有钱——往年当宫嫔的时候得了不少的赏赐,没来得及花出去,皇上又孝敬,对她们这些母妃也从不亏待。
最无聊——皇上没了,她们都算得上寡妇,不好太张扬,整日里在自个儿宫里头枯坐,没什么意思。
现在可好了,太皇太后爱上了搓麻将,她们也能跟着学一学,解解闷是不是?
不到两天,一股搓麻将的风气席卷了太妃和宫妃们。
云佩就成了旁边坐着看牌的人,没过几天,太皇太后就摆摆手,说:“光打麻将也没劲儿,哀家想曾孙们了,苏麻,你叫人去,把曾孙们抱过来叫我瞧一瞧。”
瞧了一会儿,她就坐回了麻将桌上,还嫌弃云佩影响她发挥:“去去,去看着那些小的,别叫他们把哀家的慈宁宫给掀了。”
云佩高兴地应了一声,扭头去看几个小孩子去了。
作者有话说:
紫禁城搓麻大队
今天短了点,心虚.jpg,烧烤真好吃呜呜呜
明天后天给你们补超多的加更,还有今天短一点的补偿~
啵啵啵
第 47 章
本来康熙只叫云佩十天看一次孩子, 到了太皇太后这里,隔三差五的她就能看到一次小胤禛了。
皇太后一边摸牌一边用蒙语问太皇太后:“您也太宠着她了。”
太皇太后有点儿看不清牌面,叫苏麻喇姑去给自己拿眼镜, 一边说:“咱们年轻的时候谁不是那样过来的?她有孝心, 哀家也得投桃报李不是?”
她笑了笑,说:“琪琪格啊,你从前在大草原上长大,不知道宫里的女人,她出身低,肯定得变着法儿地往上头站, 她肯讨好我,代表她有野心。”太皇太后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我喜欢她有野心的样子。”
她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云秀:“你也去吧,不用顾忌我们。”
云秀轻轻应了一声。
她绕到了旁边殿里, 几个小孩刚刚已经玩累了, 太子想睡觉,老三胤祉比他困得还早,已经处于蒙圈的状态了,老大比他们俩年纪大, 精力也好些,不过他一个人玩也觉得没劲,最后三个人嘀咕了一阵, 也不叫奶娘抱着各自去睡, 自己爬到榻上去,三个人胡乱地挤做一团睡着了。
胤禛刚刚已经睡过一次了, 这会儿还精神, 正乖乖的坐在地上玩积木。积木就是上回云秀给他准备的小礼物。
不过他这个年纪, 玩积木也不是正儿八经地玩,是拿着积木块这里丢丢那里丢丢,丢一块儿就开心一下。
云佩坐在边上看着,他丢一块儿,她就给他捡回来。
云秀过来,跟她说了太皇太后刚刚说过的话。
云佩笑了笑:“老祖宗年轻时候是个有魄力的人。”不然也不会能够扶持着世祖皇帝和当今登基了。
她们两个顾着说话,胤禛吧积木扔出去以后,半天没有等到云佩把积木帮他捡回来,愣了一下:“额额?”
云秀云佩唰一下回了头:“你说什么?”
胤禛很是无辜:“额额!”他手指着积木块,想让云佩帮他捡回来。
云佩满脑子却只剩下了他叫自己额娘这件事。她把胤禛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再叫一声额娘,乖孩子,再叫一声。”
胤禛被抱的有一点不舒服,却还是乖乖软着声音叫了一声额额。
云秀连忙把他从姐姐手里抱出来:“好姐姐,他还是个孩子,骨骼还没长全呢,你这样压着他,别把他压坏了。”
云佩这才松开了手,又怕把孩子弄疼了,流着泪问胤禛:“怎么样,额娘是不是把你弄疼了?”她抱着胤禛,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伤痕,只在手臂上看看到了一点点刚刚压红的印记,“都怪额娘太激动了。”
胤禛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低着头又顺手捡了一块积木丢着玩。
云秀坐在边上安慰姐姐:“姐姐你看,哪怕胤禛被抱走了,他心里头还是记得你是他的亲额娘的。”
云佩也就是才刚激动了那么一下子,这会儿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说得对,佟贵妃一时抱走他不算什么,往后他永远都是我的孩子。”
承干宫里,奶娘正和佟贵妃回话:“主子,四阿哥被太皇太后抱去了。”
佟贵妃停了一下,问:“乌雅氏也在?”
奶娘瑟瑟地点了头,其实她没敢告诉佟贵妃,皇上隔一段时间就把四阿哥抱到他那里去,那会儿永和宫那位也在。要是说了,佟贵妃就知道她们瞒着她了,左右把人抱去的事儿不是她做的,皇上要求的,也没把永和宫那位放到明面儿上,就当不知道呗。
可就太皇太后这事儿,还是让佟贵妃炸毛了。
她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侵犯,在她向着所有人展示自己在后宫的权势的时候,乌雅氏竟然这样公然打她的脸——最重要的还是太皇太后的态度。
皇上要从外头接钮钴禄氏和赫舍里的人进来,本身就是想要制衡她这个贵妃,按理说,她是皇上的表妹,佟佳氏是皇上的母族,宫里头不该这样打她的脸,可太皇太后一声不吭,还帮着乌雅氏,本身就很值得回味了。
她难免会想,是不是太皇太后对她不满意了,皇上也对她不满意了?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自己替皇上管着后宫,不说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能因为她出身佟佳氏,就活该替别人做嫁衣吧?
这会儿承干宫里伺候的是若水,她本就对云佩不满,这会儿看见佟贵妃脸色很差,心里琢磨了一下,就说:“主子,可不能再叫乌雅氏骑到咱们头上了,她本来就是宫女出身,如今才不过两三年就升了嫔位,又有皇上宠爱着,难保以后不会得个妃位,甚至是贵妃的位置……”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戳到了佟贵妃的痛处。
佟贵妃是大家闺秀出身,就算是在满人里头也是顶出色的那个,从懂事起,家里所有的人都告诉她,她以后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后,可进了宫不仅没当上皇后,自己随手抬举的宫人竟然地位也直逼她的位置了。这叫她怎么能甘心?
说出去贵妃和嫔位差距大着,可实际上满宫里头除了她这个贵妃,底下的高位嫔妃也就只剩下了嫔位,更何况若水说的确实对,现在才不到三年乌雅氏就成了嫔位,未来未必不能当上妃位、贵妃的位置。
而她呢?她可能永远都只是个贵妃。
这才是真正让她害怕和焦虑的东西。
永和宫里,云佩也在和云秀说起佟贵妃:“我们这样频繁地见胤禛,恐怕她也会察觉到,以后可能咱们要想见孩子,没那么容易。”
云秀说:“可姐姐你前些时候不是说佟贵妃忙着收敛权势么。”那她还哪来的时间对付她们。
云佩说:“她再收敛,皇上就不会同意了,前段时间是皇上默认的,但要是收敛的再过了度,皇上就不会同意了。”本身接小钮钴禄氏和赫舍里氏进宫就是为了平衡后宫的权势,而不是为了把佟贵妃彻底压倒,要是佟贵妃太弱,钮钴禄氏和赫舍里氏进了宫联手把她扳倒了,这平衡就白做了。
可要是佟贵妃太强了,又叫新进宫的那两个人如何自处呢?还没进来就败了么?
所以康熙会默认叫佟贵妃收敛权势,却不会让她做的太过分。
果然,五月里,郭贵人生产,内务府准备的接生嬷嬷进翊坤宫的时候被查出来带了不好的东西,还没来得及进产房就被按住了。
最后查出来和别人没关系,可耐不住如今是佟贵妃管着内务府,好歹有一个不察之罪。
郭贵人生下来一个女儿,前头只给阿哥们序了齿,公主们还是按着从前的顺序排下来的,这孩子就是皇六女,若将抱养来的贺珠和亡故的那些小公主各自算上,她这是四公主。
见是个女儿,宜嫔到底有些失望,其余嫔妃们见生的是个女儿,有松口气的,也有羡慕的。
可接下来,一道消息猝不及防席卷了后宫——春天才过,内务府给宜嫔宫里进了鲜花,宜嫔闻花的味道以后觉得很是不舒服,叫人请了太医,结果查出来自己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头一样是宜嫔怀孕了。前些时候云佩怀孕不能侍寝,宫里头算得上宜嫔一家独大,可一直没传出好消息来,宜嫔都要怀疑人生了,这回总算怀上了。
第二个就是,这是内务府第二回出事了,还回回都出在怀有子嗣的宫嫔身上,虽说最后都查出来和佟贵妃没什么关系,可后宫众人都难免嘀咕。
这天云佩邀了布贵人、章佳氏一块儿搓麻将的时候,她们就在讨论这个事情。
章佳氏年轻些,说起话来也跳脱,问:“这事儿难不成真是贵妃娘娘做的?”
布贵人说:“看着像,可她图什么呀?图这会儿咱们都怀疑她么?”
云佩笑而不语。
云秀就想起来姐姐和自己说的康熙不会让佟贵妃的权势太过强大,随口说了一句:“总不能是皇上干的吧?”
话一说完,章佳氏手里刚摸的三万落在了桌上,瞪大了眼睛:“云秀你这嘴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她们如今算得上是荣辱与共的关系,即使云秀说了惊人的话,她们也不会随口拿到外面去说。
身边伺候的宫女也都是忠心耿耿的人,绝不会走漏风声。
因此,她们之中偶尔也会聊聊八卦,再说出点惊人的话,可谁也没牵扯到康熙身上,就好像是默认跳过他了一样。
今儿云秀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话,把她们吓了一跳。
还是云佩漫不经心打出去一张八条:“慌什么?云秀说的也不是没什么道理。”宫里头有胆子、有魄力还有能力能够动内务府的就那么多人,像自己、惠嫔这样的身份,真要是动起来,肯定不能做到让人查不出来。
剩下的用用排除法就知道了。
更何况如果真的是后宫的嫔妃想要借刀杀人,难道还会让人在门口就被查出来么?早就进了产房害人了,再说宜嫔,她自个儿都没发现自己怀孕了,谁那么机警能看出来她怀孕,看出来了还不趁机让她流产,反倒让她叫了太医被查出来了?
现在宜嫔都在宫里安安心心坐胎了。
她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差点让章佳氏和布贵人丢了魂。
她们都是老老实实进宫的人,没有云佩看得那么透彻,只以为自己是在过普通的后宫生活,根本没想那么多——康熙的后宫里头还真没有那么多的明争暗斗。
康熙自己在暗暗平衡着后宫的权势,对每个嫔妃不说每个人那么好吧,至少有名有姓的这些妃子们过得是还算不错的,生活过得还算好,自然不会因为利益的大波动去争去抢,除非人还有更大的野心。
后宫里头能有野心的,想要的无非是地位权势和子嗣。可康熙做了什么呢?佟贵妃在权势和子嗣之中只能二选一,而且几乎是被逼着只能选择权势,康熙不肯让她拥有太高的权势,就给她抱养别人的孩子。
像是惠嫔、荣嫔、云佩、宜嫔这样有孩子的人,他只会给她们宠爱,孩子全都抱给别人养,让她们想要努力一下都努力不起来,太高的权势她们出身不够,想为孩子争气,孩子都不在身边。他只给她们宠爱,让她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清自己的地位。
剩下的庶妃们他从来也不会放在眼里,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他用嫔位这个分水岭干干脆脆地卡着她们,让她们在别人宫里寄人篱下,每天思考的也只是如何在高位嫔妃手底下讨生活罢了。
他在宠爱这些女人的时候,心里就已经给她们分好了位置,什么样的人该怎样对待,他一清二楚,从不逾矩,保持着绝对的平衡,给她们立下足够的“规矩”,让她们知道自己根本越不过去,自然也不会动不该有的心思。
这是他管理后宫的法宝和准则。
而事实上,现在的后宫也在他这样从不例外的管理下井井有条,即使是嫔妃之间有一些小小的摩擦,也只是斗斗嘴,而不会将宫斗付诸行动。
后宫稳定了,他才有心思去治理前朝。
章佳氏和布贵人站的还不够高,也不够聪慧,还被蒙在鼓里,浑浑噩噩被推动着往前走,这会儿猛不丁被点了一下,只觉得心头发寒。
她们忍不住怀疑,这样的康熙,心里对谁难道都是一样的吗?他真的爱过自己的任何一个嫔妃们?
大约是真真切切爱过赫舍里皇后吧,所以他对太子也是实实在在地偏爱着,至少现在是。
六月初三,毓庆宫落成,康熙头一次带着太子到了慈宁宫前正式向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行礼,向全天下昭告他对这个儿子的喜爱与器重,然后将他迁入了毓庆宫中抚养,同时,让五岁的皇太子开始进入南书房,由他亲自为皇太子教书。
六月初四,今年才刚五岁的皇太子随康熙前往景山射猎。
云秀托腮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满天飞扬的尘土若有所思。
云佩给她端了一盘西瓜:“内务府今年的瓜果很不错,又甜汁水又多,尝尝。”
云秀吃了一块,果然又甜又润。
“刚刚在想什么呢?”
云秀擦了擦手,问姐姐:“皇太子……五岁就会射猎了吗?”清朝的皇子们会不会太卷了一点?
结果云佩说:“怎么不会?皇太子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念书学骑射了。”皇上对太子寄予厚望,从三岁起就开始启蒙,也会每天教他练习骑射,有时候太子凌晨五点就开始念启蒙的那几本书了。
早上是读书时间,下午就是练骑射的,云佩曾经在佟贵妃那里当宫女的时候,佟贵妃想要养着太子,也派人去打听过皇太子的日常作息,想要来个偶遇,云佩对这些东西了解得很。
“不仅要读书练字、学习骑射,皇上每天还要挨个检查学习和射箭的。”
云秀听完先是肃然起敬,然后又有点担忧:“胤禛以后也会跟着这样?”
云佩说是。
云秀心说难怪康熙以后的孩子个个都那么出色,原来是因为从小就卷到大。不过她转了转念头,说:“要不然我们给胤禛多补一补钙吧?”
云佩啊一声:“什么是钙?”
完了,说漏嘴了!云秀眼神飘忽了一下,试图敷衍过去:“就是一种人需要的东西?以前阿玛不总是叫我多吃蔬菜么,说不吃蔬菜以后我肯定长得不好看,我就想,肯定是因为蔬菜里有什么东西让人长得不好看吧?”
她说了两句就转移了话题:“所以我觉得,肯定也有什么东西会影响长高,对不对?就和胎儿需要营养一样,这个钙呢,嗯……就是营养的一种,如果缺了,胤禛就可能长不高,你想,他以后天天要早起,肯定会特别努力对不对?那一努力营养不够用了,钙不够了,可能就长不高了。”
胡言乱语了一长串,云佩终于从她的话里扒拉出来了重点。原来是怕小胤禛长不高。
天天也不知道妹妹都在思考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她哭笑不得,却也愿意哄着她:“好,你说什么都好,就给他补那个什么钙。”她又问,“怎么个补法?”
云秀说:“喝骨头汤,每天喝一碗,保证以后都长得高高的。”
云佩应下,转头叫小航子吩咐御膳房以后给胤禛每天的饭菜里上一道骨头汤——这一点她还是能悄悄做到的,胤禛现在七个月大了,已经逐渐开始吃起来辅食,米汤、迷糊糊还有各种汤类,就是他的主食。
御膳房每天都要给胤禛准备吃的,承干宫只吩咐一个大方向上的东西,吃什么喝什么,还是御膳房来决定的。
所以在这回景山狩猎,小胤禛也被带着出来放风的时候,每天他吃饭的以后,总能发现自己的桌上有骨头汤,各种口味的骨头汤。
一个奶娘觉得奇怪:“最近御膳房是不是越来越敷衍咱们了?怎么天天都是送骨头汤来?”莲藕炖骨头汤,莴苣炖骨头汤,各种花样,但再整花样,也改不了它是骨头汤的事实。
她本来想和佟贵妃禀报一声,被徐氏拦住了劝她:“娘娘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你何必去触她的眉头,还会得罪了御膳房。”
奶娘也就悄悄地瞒下来了。
胤禛还不知道自己每天要喝骨头汤,正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张嘴等着干饭。
第一口吃进嘴里,好吃。
第二口吃进嘴里,他呆了一下。
第三口,咦,怎么味道都一样?
……
再吃了无数口以后,胤禛愤怒地“啊”了一声:敷衍我!
奶娘面不改色地给他擦了嘴,换了另一种口味的土豆泥给他,胤禛乖乖吃了,以为自己的愤怒获得了改变,喜滋滋的。结果下一口就被塞进了同样的味道。
胤禛:“……”上当受骗了。
让儿子上当受骗的额娘这会儿正坐在帐篷里喝茶,大热的天气,她喝的也不是正经热茶,而是用水果做的果茶,清朝的水果还没有现代那么丰富,大多都是葡萄、西瓜之类的东西,倒也勉强能做一点水果奶茶。
这个奶茶一做出来以后就受到了布贵人和章佳氏的喜爱,连张氏也特别喜欢。
这么热的天气,要是真的喝热茶,她们能出一身的汗,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连屋里头放了冰鉴也没有用,果茶就不一样了,它和冰碗差不多。只不过冰碗做起来颇为麻烦,而且底下是纯粹的冰块或者冰沙,一碗一碗地吃下去难免有些伤肚子和胃,果茶就不一样了,是水做的,也不过就是放在冰鉴里冻了一下,没有冰碗那么凉。
还能一直捧着喝。
布贵人和章佳氏恨不得走到哪里就把它们带到哪里——于是,这回的围猎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场景。看台上其余的嫔妃都在拿着扇子给自己扇风,热得恨不得永远都不出门。
而以云佩为首的永和宫的嫔妃们人手一杯果茶。他们的果茶不是用现代的那种塑料杯子装的,是泡在一个大水晶壶里,云秀特意挑的透明的壶,看起来好看,也方便看有没有喝完,连云佩手里的茶杯也是透明的,果茶倒在里面特别的好看。
只是别人不知道她们的茶是冰的,还以为他们这么大热的天还喝热茶,都拿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们。
康熙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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