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小舟(二)
萧袅袅感觉自己好渴, 她现在就像是一颗燃烧的火球。
“水……”
她使劲抓着抱住自己的人,手指用力,几乎抠进男人的肉里。
一杯水被喂进了她嘴里, 可这水根本就解不了她的火。
萧袅袅胡乱摸索着,原本抱着她的男人不防备她来这一手, 登时连人带自己, 一起跌进了床铺里。
小舟摇晃,床帐颤落。
萧袅袅死死勾住男子, 小猫似得呢喃,“难受……”
男人微微偏头, 冷峻的面容之上浮出几许明显的绯红之色,他一边阻止着女人的动手动脚, 一边朝外头喊, “快去找个医士过来……唔……”
话音未落, 萧袅袅闷头亲了上来。
她神思恍惚,什么也不知道, 只知道体内燥热无法排解,然后遵循本能办事。
半晌之后,小舟内再次传来声音。
是男人压抑的纾解,“不用找医士了……”
苏邀月一瘸一拐的在芙蕖院内找了一圈,想到萧袅袅说两人好像要去游湖,就立刻往湖边去。
只见湖中正停着一艘小舟。
水波荡漾, 似有人影晃动。
苏邀月还想再看清楚一点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挡住了她的视线。
“月儿。”
苏邀月一抬头, 正看到站在自己眼前的陆枕。
“陆枕?快, 萧袅袅被那个什么马禽兽带走了, 那马禽兽还带着人去买催.情.粉……”
“没事。”陆枕一把伸手捂住苏邀月的嘴,然后倾身过去,跟她耳语道:“都解决了。”
就是这四个字,让苏邀月一下子就卸了力气。
没有了压力,脚踝处的刺痛感再次传来,苏邀月身子一软,被陆枕用胳膊撑住。
“我脚扭了。”小娘子委屈巴巴。
男人一把抱住苏邀月,将她放在旁边的石头上,然后蹲在她脚边,隔着裙裾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她的脚踝。刚刚捏一下,小娘子就疼得叫了起来,那把小嗓子婉转娇嫩,陆枕下意识动作一顿。
“找个医士看看吧。”说完,陆枕起身,一把将苏邀月再次给抱了起来。
男人看着瘦弱,抱起苏邀月来却是脸不红气不喘。
本来芙蕖院内也没有多少人,陆枕还专挑了没人的小路走,因此,这一路根本就没有碰到外人。
上了芙蕖院外面的马车,苏邀月刚一坐下,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马车像是新换的,用了绸缎面的料子做了垫子,中间还挂上了一层漂亮的宝石珠帘。角落里置了一盏灯,那是一盏小巧精致的绣球灯,微微燃着光,将昏暗的马车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敞亮。
马车行动之时,苏邀月能听到珠帘相撞之音,清脆悦耳。
苏邀月靠在软垫上,看着陆枕托起她的脚,褪下鞋袜,然后露出红肿的脚踝。
小娘子肌肤娇细,脚踝处已经肿起来了,泛着青紫的痕迹。
“别碰,疼。”
陆枕又不是医生,给他碰坏了怎么办?
男人将苏邀月的脚置在软垫上,吩咐长泉去最近的医馆将人请到他的宅子里去。
“黄梅呢?”苏邀月又问。
“我让她在宅子里等着了。”
“那袅袅的事情你怎么处理的?你找去了吗?那边是什么情况?”
“她那里没事,你安心。”陆枕指了指她的脚踝道:“现在你该关心关心你的脚。”顿了顿,陆枕拧眉,“怎么弄的?”
“哦,那个芙蕖院不让我进去,我就踩着黄梅的肩膀上从墙上跳进去了。”
“那么高的墙你也敢跳?”陆枕原本温和的面色瞬间凝重。
男人看起来有点生气,苏邀月心里发憷。
“我就是着急了……”
“再着急也不能这样,而且,你就算是去了,一个人能做什么?你该在芙蕖院门口等我。”
“那我哪里知道你会不会来嘛?而且如果你恰好不在呢?”苏邀月不服气,并且又开始生气了,“我又不是三岁孩子,等着你喂!”
两人面对面,皆是有些怒气在身上的。
马车厢内静默了一会儿。
“对不起,”男人伸手扶额,“我只是担心你。”
当苏邀月说她从那么高的墙上跳下来的时候,陆枕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那是一种瞬间失去所有力量的恐惧,仿佛天地之间,联系着他的最后一根线被扯断。
他变成了无根的浮萍,变成了随风逐的流云。
直到看到苏邀月好好的站在他面前,才让他将这份无法消散的担心和恐惧掩入心中。
其实从一开始黄梅找到他,胡言乱语说什么“小姐”、“催.情.药”开始,陆枕这颗心就没落回肚子里过。
后来上了马,陆枕到达芙蕖院,看到太子留下的一个暗卫,才明白了事情真相。
原来不是苏邀月。
那一刻,陆枕想。
或许,他不只是喜欢。
苏邀月见男人皱着眉,真的是担心她,也下意识抿了抿唇,收敛了自己的小脾气,然后一垂首,看到陆枕胳膊沾染上的一点血迹,神色一顿。
对了,陆枕胳膊上还有伤呢。
“我看看你的伤。”
苏邀月一把撩开陆枕的袖子,露出他的胳膊,只见男人绑住绷带的胳膊上浸出一层新鲜血渍。
“伤口又出血了。”小娘子满眼心疼,然后她发现男人手掌之上也有被磨破的痕迹。
这是用力攥着缰绳,被磨出来的血痕和水泡。
“你骑马过来的?”
“嗯,马车是让长泉后带来的。”
苏邀月取出自己的帕子,替陆枕系到手掌上,小小声的,带着一点发了脾气后的小心虚,“我也没帮人治过伤,就随便绑绑。”
陆枕柔声道:“绑得很好。”
马车辘辘行驶到陆枕住的院子里。
陆枕要把苏邀月从马车厢内抱出来,苏邀月却伸手推开他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走。”说完,小娘子尝试着站起来,然后立刻就朝陆枕的方向倒了过去。
陆枕伸手拦腰将人抱起,踩着墩子下了马车。
苏邀月:……好丢脸。
小娘子窝在陆枕怀里,心中除了丢脸之外,还潜藏着一个想法。
【陆枕的手疼不疼啊?】
男人心中一动,垂眸看向苏邀月的时候眉眼柔情,缱绻到几乎融入了万色天光。
医士已经等在屋子里了。
陆枕将苏邀月放到绣墩上,小娘子乖乖巧巧地坐下,任由医士检查。
医士捏了捏,道:“没有伤到骨头,养一养就好了。这几日不要下地走动,我开几副方子消消肿。对了,先打盆冷水泡泡,泡个一晚上,明日大概就能消肿了。”
“您看看他的胳膊。”苏邀月一把扯住正要走的医士。
医士转头看一眼陆枕。
这位医士就是上次来给陆枕看过胳膊的,看到这么多天了,这胳膊的伤居然又裂开了,苍老的面容之上显出蕴怒之色,“都像你们这样,我这医馆真是日日赚钱了。”
说完,那老医士转头看向苏邀月,“你怎么不多看着你家相公的?”
相公?
苏邀月下意识呼吸一窒,然后偏头,假装没听见。
老医士是普通百姓,不知道京师城内传了那么久的风言风语,也不知道住在这里的居然是新科状元,新任太子詹士,未来的权臣候选人,只知道这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病人。
老医士不依不饶,又断断续续说了一堆话,然后终于替陆枕收拾好伤口,撂下一句,“这伤口再裂开就不要来找我了!”
脾气还挺大。
老医士走了,苏邀月翘了翘自己的腿。
那边长泉已经打了一盆冷井水进来。
黄梅早已经等在外面了,赶紧接过长泉手里的水盆置到苏邀月脚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替苏邀月褪下罗袜,放进盆里浸泡脚踝。
“娘子泡着,我去熬药。”黄梅起身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陆枕和苏邀月两人。
天色不早,宅子门口挂上了两盏红灯笼。
陆枕的视线落到苏邀月的脚上。
木制的盆子装了半盆井水,小娘子的脚又白又细,能清晰看到上面的青色血管。脚踝处的红痕清晰可见,带着青紫的可怖痕迹。
“今晚走吗?”寂静中,男人开口询问。
苏邀月听到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她张嘴,心脏跳得更厉害了,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去。
“我还走得了路吗?”语气微恼,可细听之下,带上了几分娇羞恼意。
苏邀月今夜暂时住下。
泡过了脚,她坐在陆枕的床铺上,黄梅正在替她冷敷。
冰凉的帕子落到脚踝上,小娘子轻轻哼了一声。
“娘子,疼吗?”
“疼。”
“那奴婢轻点。”
“我来吧。”洗漱完毕的陆枕走过来,抬手接过了黄梅手里的帕子。
男人坐在床沿边,一只手托着苏邀月的脚,另外一只手将帕子重新覆上去。
黄梅识趣的退开。
“当心你的伤。”
“没事。”
男人垂着眉眼,低头继续替苏邀月敷脚踝。
苏邀月观察着陆枕的屋子,空空荡荡的,除了一些家具外,什么都没有了。
当然更没有女人的痕迹了。
屋内点了一盏灯,苏邀月的视线落到陆枕脸上。
“陆枕,你疼不疼?”
“不疼。”
“我是说,你的脸。”
听说分家那日,永宁公打了陆枕一巴掌。
苏邀月也挨过打,她爸打她的时候其实不怎么疼,后来就可疼了,疼得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那一巴掌打的不是脸,是心。
脸上的伤容易好,心里的伤却是一辈子都好不了的。
若是家庭和睦,父母慈爱,又何必分家呢?
现在永宁公和吴氏还有他们的孩子和和乐乐的,陆枕却一个人住在这破宅子里。
陆枕托着苏邀月的脚,听到她的话,轻笑了笑。
“已经疼过了。”
入夜,苏邀月占了陆枕的床铺,陆枕睡到了外间的榻上。
因为脚踝疼痛,所以苏邀月睡了一会儿就醒了。
她撑着身子,从床铺上挪下来。
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地抬着脚,蹦跶到外间。
陆枕已经躺在榻上睡了,苏邀月挪到他身边,俯身低头瞧他。
男人闭着眼,呼吸匀称,胳膊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手掌之上还系着她那块丝帕。
苏邀月轻轻掀开丝帕一条缝瞧了瞧,发现上面磨出来的水泡也没挑,药也没上。
看来老医士只瞧了陆枕的胳膊,后来陆枕又忙着替她敷脚,也没顾上自己的伤。
他这样,都是因为她吗?
因为担心她?
苏邀月轻轻捏住陆枕的一根手指,另外那只手的手指虚虚地抚过他的面颊。
【以后我也会保护你的,小枕头。】
昏暗光色之中,男人的眼睫轻颤了颤。
作者有话说:
唉,隔壁你姐妹都火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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