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河流/06

    七里夏树等了十几分钟, 餐厅陆续上菜。

    夏油杰还没有回来。

    她给夏油杰发了信息，夏油杰也没有回复。

    不知道是不是咒灵吞下后令人作呕的后遗症，她莫名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 难以释怀。

    又等了大约十分钟。

    夏油杰回了信息：“在回来的路上了，抱歉，让你久等了。”

    “夏树？”

    家入硝子诧异地看着七里夏树站了起来, 问道：“你要出去吗？”

    七里夏树随口胡编：“夏油杰迷路了，我去接他。”

    五条悟一脸迷惑：“杰怎么会迷路，杰方向感很好啊, 更何况这里是市区, 路标什么都有吧。”

    家入硝子叉了块肉塞他嘴里：“就你懂得多, 夏树说迷路就是迷路了, 吃你的饭。”

    七里夏树已经拿起手机往外走, 听见身后五条悟一边吞咽一边急着反驳：“我说得是事实嘛——别喂了！吃不完了！”

    家入硝子：“你个直男少插嘴。”

    餐厅里人多，很吵, 七里夏树从楼上下来才给夏油杰打电话。

    然而电话拨了很久才拨通, 久到她差点以为夏油杰不会接这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

    七里夏树迫不及待问道：“你现在走到哪里了？”

    而电话里传来夏油杰低沉冷淡的声音：“你怎么下来了？”

    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每次他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她都莫名心虚又认怂。

    “我……”

    他问：“外套呢？”

    “……”

    七里夏树低头看了一眼，餐厅里开着空调，吃饭的时候热, 她把外套脱了, 走的时候因为不觉得冷就忘了带上外套。

    她意识到夏油杰语气不悦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她小声说：“出来忘记穿了……”

    夏油杰冷冷淡淡地说：“你什么时候能对自己用心一点。”

    “……”

    许久, 她小声说：“对不起嘛。”

    他没说话。

    她继续道：“你能看到我, 那你是不是在附近？”

    “嗯。”

    “那你在哪里？”

    “……”

    他不回答。

    “……杰。”

    他无声低叹：“在马路对面。”

    然后，电话被他挂断了。

    七里夏树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结束, 怔怔地回头。

    灰蒙阴沉的天色压下来, 却因着圣诞节的氛围而显得热闹, 车水马龙。

    隔着马路，夏油杰就在对面的路灯下。

    灰黑的灯杆笔直冰冷，他穿着灰色外套，黑发垂在肩头，隔着宽阔的马路，人潮涌动的画面像一场循环播放的墨白电影。

    而他眉眼柔和清淡，遥遥注视着她的目光，宛如一条川流不息却安静的河流。

    他的个子很高，即使在人群里也是瞩目的存在。

    从他周围经过的女孩子不免朝他投去目光，但是在看到他臂弯里抱着的东西之后，望而却步。

    但是他好像并不在意周围的人是否被他吸引了视线，他跨过马路走了过来。

    到她面前之后，把臂弯里抱着的东西放到她手上。

    这才空出手去脱自己的外套。

    七里夏树低头望着怀里突然抱着这一大捧玫瑰，本该惊喜的环节，却因为夏油杰算不上好看的脸色而显得一点都不浪漫。

    她甚至有点不确定：“这是要送给我的吗？”

    “不然？”

    他仍然语气淡淡。

    外套脱下来之后搭在她身上。

    七里夏树吸了吸鼻子：“你别那么凶……”

    “那你什么时候能懂事一点。”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见你。”

    “然后让我生气？”

    “……”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了，夏油杰语气软了一些，柔声说：“夏树，你对自己好一点行不行，你明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她撇开头，“我不知道。”

    夏油杰无声叹气，“那我再说一遍。”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因缓慢而显得格外认真：“我有一个想保护的人，希望她能永远快乐。”

    “……”

    她抱紧怀里的玫瑰花，没有去看他。

    夏油杰揉了一下她的脑袋，然后捏着她的脸，将她别开的脸转过来看向自己：“听到了吗，要我再说一遍吗。”

    “……哦。”

    “没听到。”

    片刻的无声里，夏油杰终于轻笑出声，他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我真的拿你没办法。”

    而后他微微俯身，与她视线持平。

    四目相对，他目光安静而温柔，仿佛将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涌动都隔绝，喧闹熙攘在他的身后消逝成了背景。

    他缓缓开口，低而轻：“夏树，你要好好的，现在只有你好好的，我才能觉得我的坚持还有意义。”

    七里夏树心脏收紧了一下，“什么坚持？”

    他淡笑着，很难得，这次他没有对自己的事避而不谈：“身为咒术师的坚持吧。”

    她指尖颤了一下，脑海中恍然而过的某些画面像攥着她的心脏，她艰难地说：“你不是……一直教育我，不要叫普通人猴子，你说保护他们，是咒术师的职责。”

    夏油杰意外地笑：“你居然听进去了吗？”

    “……我也没那么叛逆。”

    夏油杰看她面色泛白，似乎是被自己吓到了，他微微笑了一下：“别担心，只是偶尔也会有些烦恼，忽然也想依赖一下夏树，你不会嫌我烦吧？”

    “不会。”七里夏树使劲摇头。

    他嗯了一声，不再说这件事，“玫瑰花喜欢吗？现在是冬天，买不到郁金香，不过玫瑰似乎更适合送给喜欢的人。”

    “喜欢。”她这才好好看着手里的这捧玫瑰，笑道：“你不是说出去给我买糖吗，怎么是去买花？”

    他身上指了指她身上的外套，“在口袋里，自己拿。”

    七里夏树一怔，伸手去摸，真的摸到了一个糖盒。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所以你是又给我买了糖，又给我买了花？很难不让人怀疑你以前没有恋爱过啊，你这也太会讨女孩子欢心了吧。”

    他略一笑，“恋爱没有谈过，但是怎样讨女孩子欢心，我倒是很有经验。”

    “？”

    七里夏树眯了眯眼，语气危险：“你仔细说一说。”

    他低眼清浅的笑了一下，而后慢慢说道：“以前心里藏着一个人很苦，我不了解她，也没有可以了解她和接近她的机会，我总是在想她会喜欢什么，如果有一天见到她，我该做些什么能让她开心。”

    天色昏暗压下的暗淡里，他的笑意显得很浅，眼底的眸光却柔和。

    街头巷尾很是拥挤，有两个正在说笑着的走过来的女生手里握着热气翻腾的奶茶，互相说着彼此喜欢的口味。

    他的视线在她们身上落下片刻，而后看向七里夏树的目光带了几分笑：“以前也是这样，看到路过的店里女性顾客很多，我也会不由跟着考虑她会不会也喜欢这个。喜欢一个人久了，想让她开心似乎成了本能。”

    “不过——”

    夏油杰微微俯身，捏了捏她的鼻尖，眼角微弯：“这次还有一点自私的想法。”

    “什么？”

    夏油杰微笑着，伸手去拂过她的耳廓，手指温热：“因为，我想让她更多的目光在我身上。”

    灰尘暗淡的天色，他的身后是熙攘而过的人流，外套脱下来给他以后，他在人人都穿着臃肿的人群里看起来格外单薄。

    在她微怔的目光中，夏油杰眼睫片刻垂下。

    再次看向她时，他的眼底仿佛拥着暗淡破碎的灯光，而后浅淡一笑：“你就当做是我在吃醋吧。”

    “吃谁的醋……？”她一脸茫然。

    他微笑着，揽过她的肩膀：“先上去吧，外套脱给你了，有点冷。”

    七里夏树恍然发现问题所在，拉过他的胳膊加快脚步：“那快点上去。”

    他轻笑着看着她拽着自己的手，“下次穿好外套，记住了吗？”

    “……对不起嘛。”

    圣诞节过后，大量堆积的诅咒比之前更多了。

    除去每天上课的时间，七里夏树听着令人头大的任务，非常烦躁。

    班主任劝说无果，把她丢给了夏油杰。

    恰好是下课，夏油杰和五条悟从楼上下来，夏油杰被班主任叫过来帮忙，“夏油，你来跟她讲讲，咒术师的职责是什么。”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大家好像默认了七里夏树会听夏油杰的话。

    五条悟在一旁没憋住笑，吊儿郎当地说：“老师，你这样不行啊，杰才舍不得骂，你不如交给我。”

    结果遭到了班主任更严重的鄙视：“算了吧，你还不够夜蛾头疼的吗？”

    五条悟：“？”

    他转头看向夏油杰：“他什么意思，他是嫌我不够专业吗？我是最强好吧？”

    “……”

    “等一下，杰，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五条悟惊奇的发现夏油杰的表情很严肃，“你这次不会真的狠得下心吧？哇哦——”

    “夏树，过来。”

    夏油杰没理会五条悟在一旁看热闹，淡淡开口。

    七里夏树心虚了一下，小步跑到夏油杰面前，没敢看他脸色。

    班主任见夏油杰这次很严肃，心里很放心，还担心夏油杰训得太狠，心软劝了一下：“讲讲道理就行，她还是听话的。”

    夏油杰嗯了一声，薄薄的眼皮垂下看着她，然后转身走出了楼梯口。

    过了拐角，看不见班主任和五条悟之后。

    他才淡声说：“自己解释吧？”

    “……昨晚，睡前看了一点电视。”

    “只是看了一点？”

    “看到了凌晨一点……”

    “……你，你别不说话。”

    七里夏树去牵他的手，小声说：“我今晚一定不看了。”

    夏油杰轻瞥了一眼她牵着自己的手，“你哪次跟我保证是做到了的？你前天是不是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噎埖……”

    七里夏树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熬夜了的？”

    “夏树，你的黑眼圈很重。”

    “……”

    夏油杰不再说这件事，没忘记班主任交代他的正事，“老师给你的任务很难吗？”

    “不难，我觉得我一巴掌就能劈死那些咒灵。”

    他笑了下，“那你为什么不愿意？”

    七里夏树表情有点崩溃：“太远了，要坐很久车才能过去，而且太偏僻了，说不定都没有信号，来回就是一天。”

    他没听出来问题在哪里，“之前的任务不都是这样的吗？”

    “但是最近的任务每天都是这样！”

    夏油杰的手顿了顿，大概明白了她的纠结所在，反手去握着她的手，在手心里软软的捏着，却也不打断，听她继续说。

    “这就意味着我每天都要早出晚归，而且还可能没有信号，你也很忙，很晚才能回来，而且看你很累我也不想打扰你，于是每天见到你的时间平均没有一小时。”

    他垂眼捏着她的手，眼角微弯着笑，缓缓问：“一个小时还不够吗？”

    “？”七里夏树睁大眼睛：“难道你觉得够了吗？

    他淡笑：“还好。”

    “我懂了，”她开始夸张掩面呜呜呜，“你已经厌倦我了，你说的甜言蜜语都是骗人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厌倦我了，我走，我这就走。”

    夏油杰笑着把她拥进怀里，“逗你的，我也很想你。”

    “只是这段时间忙一点，等结束之后都可以陪着你，起码，每天都能见面，不是吗？”

    他一句话让她想起来之前，她没有来咒术高专，半年才能见到夏油杰一次，连他经历什么都不知道。

    许久后，七里夏树从他怀里抬头：“你觉得当咒术师快乐吗？”

    他略一沉默，而后淡笑着说：“保护普通人是咒术师的责任，哪有什么快不快乐。”

    “那如果我快乐的话，你是不是也会觉得快乐？”

    “嗯。”

    “我觉得当咒术师很快乐。”

    夏油杰微怔。

    七里夏树左右看了一圈，确定没人，飞快垫脚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我对保护普通人没什么兴趣，但是手起刀落把咒灵劈死的感觉真的很快乐。”

    夏油杰失笑：“你也别太大意，等碰到等级很高的咒灵，要保护好自己。”

    “哦。”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个，如果我这几天乖乖把任务做完，可以给我一个奖励吗？”

    “什么？”

    “你最近很忙，我已经很久没摸过腹肌了。”

    “……”

    “你是不是不太愿意……”

    夏油杰牵着她的手探进了自己的衣摆里，低头吻了吻她，“这是今天的奖励，剩下的，等所有任务做完，没有那么忙之后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