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好,等我回来就走。”说完,赵相言捏着透明塑料袋晃了晃,里面装着薄薄一张明信片。
别的暂且不谈,赵相言碰到水时那副样子,赵焺立刻要把他拽上来,赵相言索性跳了下去。
下水之前,赵相言自己也没把握能不能撑得住,他只是想,就这么做了。真下了水,那种被淹没和吞噬的密闭感让他足足十几秒根本无法呼吸,濒死的感觉让他仿佛又经历了一次车祸。教练看他不对劲,向他打手势要带他上去,被他拒绝了。
对抗恐惧真的很难。可他想亲自试试,然后试着去理解哪怕一点点赵焺的心情,赵焺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怀里的那份恐惧消除不掉,但必须要面对,为了他们今后的感情,也为了赵焺自己。
从知道赵焺藏着他的尸体开始,赵相言就意识到事情远没有结束,这不是一个心怀遗憾和悲痛的正常人该有的行为。看似甜蜜的感情像脆弱的糖衣,指不定哪天就碎了,更何况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对苏韶韵也是一种折磨。
赵相言在水下每挪动一步就要停下来让自己适应和平静,用了近20分钟才把那张明信片顺利投进邮筒,出来的时候嘴唇发白,手脚几乎失去知觉,直接软倒进赵焺怀里,听赵焺说:“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他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双手,死死抱住赵焺,温热的身体一点点驱散恐惧。旁边教练叽里呱啦描述赵相言在水下狼狈的状态,连赵相言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因为恐惧竟然哭了,赵焺心疼又无奈,好在这件事总算是结束了。
赵相言足足在房间里躺了一下午,傍晚才恢复精神,还大言不惭说“潜水也就那样”,“没什么意思”,“不知道修明为什么那么喜欢”之类,赵焺在一旁摇头,忍俊不禁。
吃过一顿晚饭,赵相言彻底活蹦乱跳。潜水他这辈子是再也不会尝试,但这次经历让他对水的恐惧有所缓解,至少在海边溜达溜达没什么问题。
因为岛上人少,几乎每个游客都可以寻到一片空旷地欣赏海上日落。赵相言回房间拿个手机的功夫赵焺就独自去了海边。
海面云层压得很低,像是要下雨。晚风猎猎,吹动赵焺身上宽松的衬衫,风来的那一边,赵焺身侧的线条被勾勒出来,穿着赵相言挑的那么花的衬衫,依然性感得要命。他双手随意插进沙滩裤的口袋,望着海面出神。
“哥!”
赵焺回头,后背结结实实扑过来个热源,赵相言猴子似的跳上他的背,被他顺势托住大腿,将人牢牢背在背上。
赵相言如今分量比以前轻很多,背起来完全不费力,赵焺干脆沿着海岸线散起步。
这让赵相言久违地想起自己小的时候,赵焺跟他是有过很亲昵的阶段的。他一直觉得自己会爱上赵焺并非冲动更不是偶然,除了刚开始理智上的排斥,心理上他接受起来比想象中要快很多,而且一旦接受,他的感情甚至不用培养,像是一键切换,顺理成章。
赵相言一点力都不使,挂在他哥背上,两条腿晃晃悠悠,轻松惬意。走了一会他歪着脑袋问:“我们真的去冰岛吗?”
赵焺脚下没停,身后已是长长一串脚印,“嗯,你玩够了就去。”
“那后天吧?明天修整一下,后天就走怎么样?”
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着急,赵焺停住。两人心照不宣,这次冰岛之行意味着什么。
“好。”赵焺继续往前走。
这一晚倒是异常安静,没有做爱,也没有聊天,好像从决定去冰岛开始,气氛就变得沉闷,赵相言心里清楚这在所难免,所以也不去闹他哥。
第三天,他们搭乘航班回到国内,又直飞欧洲,经阿姆斯特丹转机最终到达冰岛。踏上冰岛土地的那一刻,赵焺变得越发沉默,就算赵相言主动挑起话题,赵焺的回答也很简短。自此赵相言便产生了一种怪异的割裂感,好像他在这里,他哥却看不到他。
原以为赵焺会拖延,没想到入住酒店当天,赵焺就带他去了这趟旅程的终点——一座建于峡湾地带的石砌教堂。
远远望去,矮丘上只有这么一座孤零零的建筑,赵相言以为是当地一处风景名胜,走近了赵焺停在几十米外的地方才说:“这是专门找人造的。”
赵相内心惊讶:“我能进去看看吗?”
赵焺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迈步往前,赵相言跟上。
要不是屋顶的十字架,这座建筑外表看着更像一间普通的农舍,然而里面确是想象不到的现代化装置,看得出定期会有人来维护。冰岛的温度在0度以下,而这座不大的教堂内温度更低。赵相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幢所谓的“教堂”里唯一一件东西,从形状也看得出是冰棺。
赵焺进来后就远远靠在墙边,既不靠近也没有出去,似乎只是负责带他过来,而里面躺着的人是什么状态并不重要。
赵相言试图从他哥脸上找到一丝一毫泄露出来的情绪,但都失败了。于是他只能独自面对眼前的场景,毕竟是他要来的。
这样的人生经历不是谁都有,没有人能准备好面对自己的尸体。
冰棺是半透明的,从旁边看不到里面。赵相言每一步都走得很虚,直到靠近冰棺的边缘,他竟然真的看到了里面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自己的脸。
赵相言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他有多久没见过自己这张每次照镜子都会得意一笑的脸了?他不记得车祸时伤在哪里,也不知道他哥用了什么方法将他的尸体保存得这么好,除了面容苍白不见血色之外,里面的人就像是睡着了,像是只要轻轻叫一声,下一秒就会睁开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希望现在的自己可以死去,换里面躺着的人活过来,就好像他们是两个人。这种感觉或许可以被称为自救的本能,但赵相言还没丧失理智,他重生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找回自己的身体,客观地说,他确实不该活着,而这具尸体更不该继续存在,尤其是继续像荆棘般将赵焺缠得遍体鳞伤。
赵相言张开手掌搭在冰棺上,隔着厚厚的冰盖一寸寸抚过自己的身体,像在做一场虔诚的告别。而后他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回头,问:“你一次都没来过吗?”
“嗯。”
“为什么?”
一阵沉默后,赵焺似乎有些烦躁地开口,“没必要。”
赵相言压着一股莫名的愤怒转身,尽力掩藏自己的表情,“既然不会来,你弄这些是打算干什么?”
赵焺无视他的问题,催促道:“看完了就走吧,这里尽量少待人。”
“你留着他,我算什么?”把自己称作“他”,赵相言知道这个问题有多奇怪,他分明不是在跟自己“吃醋”,却又不得不表现得像是这样,他别无他法。
赵焺不以为意,“你就是你。我安顿好这里根本就没再来过,以后也基本不会来,你在纠结什么?”
“是我纠结还是你纠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入土为安?”
原本赵焺还算冷静克制,听他这么说,忽然轻蔑地笑了一声。
“入土为安?谁允许你入土为安了?”
眼前的赵焺陌生地可怕,赵相言没来由地感到紧张,他忽然想起赵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你的死就是对我最大的背叛。
他意识到赵焺其实从没原谅过他的死亡,或者说,始终在怨恨他的死亡。只是这份怨恨被他的重生强压回去,但一直都在赵焺的心底,像难以去除的顽疾,一旦复发,就是蚀骨之痛。
“如果我没活过来呢?”赵相言心痛难当,“你打算怎么做?一辈子藏着具尸体看都不敢看一眼,赵焺你真是没种。”
“看够了就走。”赵焺没被他的话激怒,而这副放弃沟通的态度让赵相言几乎立刻做出决定。他没有多说,跟着赵焺离开了这里。
他们下榻的酒店是冰岛著名的极光酒店,从高耸的山岩伸出一截,酒店尽头的房间宛如空中楼阁,三面玻璃墙体和半截透明顶是观赏极光的绝佳环境。
巧的是,今天真的出现了极光。
两人各怀心思,峡湾回来之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分别洗完澡,赵相言出来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肉眼可见的荧绿分成好几层,将整间房照亮,玻璃墙在光照之下仿佛消失,室内外连成一片,像是从脚下通到了天边。
赵焺从身后轻轻抱住他,吻在他的颈侧,无声地作出妥协。
他们被笼罩在流转的光影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赵相言回身吻住赵焺的嘴,肩头的衣服被剥落,露出白皙的脊背。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默契十足,一边亲吻一边退至床边,倒进如梦如幻的白色大床上。赵焺顶开他的膝盖,抚摸他的腰侧和大腿,揉捏他的臀肉,又辗转到他的小腹握住他硬起来的阴茎,隔着裤子轻轻撸动。
“嗯……”赵相言难耐地溢出呻吟。
赵焺欺身上床,像对待什么易碎品般亲吻抚摸他,而赵相言错开唇角,喉结上下滑动,情难自禁,“赵焺,操我。”
他刻意叫了赵焺的名字,赵焺眼神微黯,用下身顶住他安抚:“会的,别急。”
接着便是更加猛烈的亲吻和喘息,再然后不久就是赵相言几近放肆的叫床声。赵焺操了他好几轮,可他一声“哥”都没有喊过。
凌晨三点,赵相言缓缓睁开眼,清亮的眼神像是完全没有睡着。他翻身看了看身旁熟睡的人,轻轻在赵焺唇角吻了一下,然后起身穿衣服。
出门的时候,赵焺没有要醒的迹象,但在他开着临时租来的车行驶了五分钟之后,赵焺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在哪?”
“不重要,哥,今天你生日,我送你份礼物怎么样?”
“你想干什么?”对面的声音听上去很严肃。
“待会你就知道了。”
说完赵相言挂了电话,驱车前往目的地。
他开走了车,赵焺想再找应该需要一阵,因此他有充足的时间沿途买了两桶汽油,然后直奔峡湾那座孤独的教堂。
这一路他的心情异常平静,眼神却透着疯狂,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非这么做不可。
其实没人能理解他的心情。
他砸烂了窗户跳进去,亲手将汽油浇在房间的每个角落,以及透明的冰棺上。汽油模糊了那张帅气张扬的脸——他自己的脸。
当他看着熊熊火光将那座不大的房子连同里面那个自己一起吞没的时候,他好像真觉的又死了一回。
眼泪还是没忍住,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你把赵焺的弟弟弄没了,他绝对不会放过你。
是啊,哥,我也很好奇,你会把活着的我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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