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哥……你是二十八,不是十八,至于吗?”
赵相言的脸皮就薄了那么几分钟,结束尴尬的最好方式就是让对方比自己更尴尬。
谁料他哥不吃这一套,往后斜倚着镜面说:“你换你的。”
一时间赵相言又成了不自在的那个,面对着也不是,背过去也不是,再僵持下去又显得太矫情,只好硬着头皮解扣子。
好歹是公共场所,虽然隔着一层,但赵相言做不到他哥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一想到薄薄的门板之外就是往来行人,说话声清晰入耳,而他却和自己的哥哥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暧昧的气氛包围,他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搁。
不过被他抓到罪魁祸首换了个姿势,看来下半身这么顶着确实不太舒服。赵相言的那点别扭又给他哥匀过去了一些,低头继续脱衣服。
脱到一半,他手落在裤腰处说:“我觉得这身挺好的,要不直接穿着吧?”
他试的是套灰白相间的夹克,赵焺伸手捏了捏他的袖子:“今天二十几度,不热你就穿着。”
赵相言试衣服这会已经出了层汗,本该照着天气挑合适的,谁让他一眼就看着自己曾经买过的“限量款”,出于找回熟悉的感觉也好,喜欢也罢,反正这身确实穿不出去,他只好干脆利落脱掉。
地方太小,脱裤子也没法坐下,赵相言快被这里的空气蒸熟了,满脑子速战速决,一条腿抽出来刚踩稳,看也没看就去拽另一条裤腿,谁知那条脱下来的裤腿被死死踩在脚底,赵相言被狠狠绊住,弓着腰就往前栽倒。
赵焺想拉他都来不及。随着一声闷哼,赵相言的脸和他哥的裤裆来了个亲密接触,确切地说,是整张脸隔着裤子埋进了他哥的裤裆。
这一下撞得不算轻,赵焺被他撞得也微微弓起身,揪着赵相言的后衣领将人提起来。赵相言的脸像撞电线杆上了似的,只不过这电线杆是个热的。
“谁让你非要进来啊!”
赵相言恶人先告状,搓了搓脸,上面还留着某处硬实的触感。可能是真撞疼了,赵焺把他拎开后低着头半天都没说一个字,他倒是真“解决”了问题,起码赵焺什么该有的不该有的欲望都给他撞没了。
等他回忆起蛋疼的滋味想去安慰人的时候,赵焺已经推着他转了个身,拉开门出去了。
“呼——”赵相言松了口气,很快又噗嗤一声乐了,一边悠哉地穿好衣服一边想,他上辈子还没让他哥吃过瘪呢,真有意思,就是可惜了没看见赵焺刚才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换好衣服加上这么一出,赵相言出来的时候竟然有种春风得意的感觉,大手一挥,“走吧,吃饭去!”
赵焺已经又帮他选了几件应季的衣服,连同刚才的一起打包付钱,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在门口等他。
晚餐也选在一家赵相言曾经喜欢的餐厅,但兄弟二人却从没有一起来过。
赵焺将菜单递给他,赵相言一动脑筋,无所谓道:“你点吧,我都行。”
服务员自觉站到赵焺那一边,赵焺收回菜单快速浏览上面的信息点了四个菜,最后在服务员问出“有没有什么忌口”之前说:“麻烦不要放香菜,谢谢。”
四个菜全是赵相言爱吃的,常年生活在一起,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并不难,难的是赵焺能在这家一次都没来过的餐厅精准点出他爱吃的,不管赵焺是如何知道的,他现在都只有感动的份。
离开餐厅,赵相言从迎宾处的盘子里顺走了两颗糖,往赵焺手里塞了一颗,自己那颗直接剥开丢进嘴里,接着被酸的五官难辨,话都说不出,呸呸两口把糖吐回还没来得及扔掉的糖纸里,直接甩进旁边的垃圾桶。
赵焺本来没在意,捏着糖看了看后揣回兜里。
吃完饭时间还早,赵相言记得赵焺说过自己只有这一天的时间,他明白赵焺话里的意思,无非是有些事他们需要今天说清楚,不求个结果,起码要清楚彼此的态度。
两人心照不宣。赵焺车停得远,提议要不要去江边走走,绕一圈正好到停车场。赵相言没有异议。
沿江的长堤将都市霓虹一分为二,江上缓慢行驶的邮轮挂着彩灯,在江面落下移动的光斑。两岸夜景各有特色,从这边看对面,是高耸入云的金融圈楼群,脚下长堤的尽头赵相言知道,是南星和宏辉正在争夺的地产项目。
他们向来以家人的方式相处,又因为赵焺的忙碌聚少离多,像这样只有两人在江边散步的场合几乎是没有过的,赵相言倒是陪着他爸妈干过不少类似的事情。
一整天他都在被赵焺“照顾”,这种照顾不是指逛街吃饭买衣服,而是有一个人,他比你自己更了解你自己,他的所有安排都不是你验收成果般的满意而是熨帖的惊喜,惊喜于对方在自己开始思考前就作出了最好的选择,这给了赵相言最大的安全感,赵焺在用行动告诉他:你不是别人,就是赵相言。
也许他曾经出于各种原因选择瞒着赵焺,但他无时无刻都想摘掉“柯衍”的身份,找到认识他的人,相信他的人。
有些感受他不是不说,只是无人可说。他没法去找更多曾经的朋友,同学,家人,接触不到曾经所有喜欢的东西。拮据的家庭不允许他有任何幻想,他获得了新生,却像是一只在暴风雨中获救的鸟,从此被关在名为“柯衍”的笼中,活着,又好像没有。
他很庆幸替他打开牢笼的人是赵焺,也许他再也飞不高飞不远,但残缺的自由依然可贵。他打心眼里感激赵焺连一句试探他身份的话都没有问过,就这么毫无保留相信他。他当然清楚这份信任并不盲目,赵焺的判断力以及对他的执着不允许赵焺出错。
每多相处一秒,他就能多发现一分赵焺对他的爱,如风如雨,拥抱他时猛烈,呵护他时无声。许多人的爱被比作晴日阳光,但赵焺的爱从来都是阴天,可阴天有什么不好,春日的一场细雨,连泥土都带着芬芳的味道,他的哥哥就像春雨,浇灌他长大,又给予他“新生”。
天气转凉,江堤上人不多,赵相言走着走着往前两步转身面向他哥,倒着慢慢挪步子。
“哥,问你个事儿呗?”
赵焺注意着他的脚下,看他步子还稳,轻轻应声:“嗯。”
“我的……烧了吗?”
他实在没法说出“尸体”两个字,总觉得那不是在说他,感觉别扭得很。他以为这对赵焺来说是个异常敏感的话题,没想到赵焺非常平静地眺望江面,赵相言捕捉不到他的表情。赵焺很快转回来回答他:“为什么问这个?”
赵相言没想过除了肯定之外的答案,脚下一停,面色复杂看着赵焺,赵焺跟着停住。
“你……我那个……不会吧……”他的表情太过精彩,赵焺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忍住笑意说:“是啊,我找了个冰棺冷冻藏起来了。”
“我靠!你你你——”
赵焺错开他半步继续往前走,赵相言注视着他哥挺直的脊背,没几秒看到他哥拢拳到嘴边,似乎是笑了一下,他顿时觉得自己被耍了,三步并两步追上去冲他哥嚷嚷:“你忽悠我啊!吓我一跳。”
赵焺伸出手指一戳他的脑门,“你脑子里装的什么。”
“装的你啊。”脱口而出,完全是因为这是网上流行的段子,赵相言顺嘴就这么接了,然后发现赵焺定定望着他,如果眼神会说话,他似乎听到了“我也是”。
“咳……去前面坐一会吧。”
临堤边有个长椅,休憩时正好欣赏江景。赵相言小跑过去坐下,等赵焺走近了他又站起来趴到栏杆边,望着眼皮底下的江水出神。
赵焺在他身后坐下,叫他:“相言。”
今夜再长也会结束,有的话题无论拖多久总会开启,赵相言转身背对着江面,两手向后架在栏杆上,姿势慵懒得有些刻意。
之前想聊聊的人是他,可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他却开不了口,他怕他哥追问他答案,让他做选择,可他不知道该怎么选,他甚至觉得能拖一天是一天,这样过着也不错,可每每看到苏韶韵,他都很想无所顾忌地叫一声妈,就像他叫哥哥那样。
“妈不会原谅我。”
没想到先说话的是赵焺,只一句就提起了赵相言的心,他不自觉握紧拳头,知道赵焺接下来的话一定不会轻松。
赵焺手里拿着刚才他给的那颗糖,将两边拉紧又放松,垂眼看了一会抬头对上他,眼中倒映着流光却不见神采。
“你车祸那天和妈通过电话对吗?”
不用仔细回忆,赵相言记得这事,点点头。
“你去找我,可是你的电话没有挂断。”
“什么意思……我……”赵相言将手放了下来,仔细分辨他哥这话代表什么,接着背后出了层冷汗。
“你的电话一直通着,直到你车祸死亡。”
赵焺的神情无比悲伤,残忍地告诉他这个事实:“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是我害死了你,她不会原谅我,我自己也不会。”
“怎么会!电话……电话怎么可能听得那么清,就算听到了,那也是只言片语吧,你可以跟她解释的啊!”
难怪苏韶韵对赵焺的态度一落千丈,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作为母亲,尤其是曾经爱赵焺不比爱他少的母亲,因为什么会连唯一的儿子都不珍惜。
“没什么好解释的,她心里埋下种子生根发芽,我的解释只会让大家难堪,不如让她直接一点恨我,好排解心里的痛苦。”
那你的痛苦呢?赵相言在心里问,他憋得难受,赵焺说的每个字都那么有道理,但他就是无法接受自己最亲的两个人变成这副模样,全都是因为他。
“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为了让你自责。”
赵焺果然又猜中他的心思。
“你不恨我,不厌恶我,甚至还……我已经很满足了,相言,你回来是上天对我的恩赐。”说完赵焺忽然轻蔑地笑了一声,“我有时候也在想自己到底配不配。”
赵相言紧抿着嘴不吭声,他觉得他现在不适合发言,一开口准没好话。
“我承认,让你落到今天这种两难的境地纯粹是因为我自私。你的犹豫是对的,你担心自己的感情只是一时冲动或者被我影响过后造成的混乱,你怕一旦做出决定就回不了头,你在等这种无法自控的感情冷却,然后你可以坦然和我重新做回兄弟。那时候你不会难过,不会因为我看向别人而不舒服,你在等你自己变得好受。”
赵相言必须得承认,无论他现在对赵焺有着怎样的冲动,赵焺的这番话都说中了他心中所想,哪怕这些念头只占据了很小的角落,但依然像尖刺扎在心里,如果他无法分辨清楚,那未来只会是更大的悲剧。
他以为赵焺会沮丧或者失落,没想到赵焺接着说:“你做得对。你该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这份感情意味着什么。我的底线是不能失去爱人又失去弟弟,我也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辈子我都不会看向别人,不婚不恋。你大可不必担心我的生活状态,毕竟前二十八年我都是这么过的。所以即便你做出选择,也不用顾虑这一点,我不会让你难受。相言,做你自己就好,不要勉强自己。”
赵相言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只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记忆是抹不掉的,我可以像从前那样让你感受不到任何越矩的行为,但你心知肚明我对你的心思,就算你做回我的弟弟,你也要有心理准备,准备面对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意淫你的哥哥。”
明明是这么露骨直白的话,赵相言却听的只想哭,他偏头把眼泪忍了回去,赵焺似乎轻轻吁了口气,起身走到他跟前,他适时把脸转回来,赵焺用无比真诚的眼神望着他说:“相言,作为哥哥,我也一样欢迎你回家。”
“你说完了吗?”赵相言尽量憋着火,语气自然是难遮掩。
赵焺果然一愣,像是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但也只顺着回:“完了。”
说不感动不震撼是假的,但赵焺这番话几乎堵死了他所有可以的钻空子。他不得不佩服赵焺滴水不漏的说话技巧,又心疼自己的哥哥甘愿做到这一步。他的心像被架在火上烤,未来的事他无法验证,但只要一想到赵焺口中的孤独终老,他就觉得自己像个罪人。赵焺几乎是在一边推开他,一边求他,但却没露出半点卑微让他施舍,他的哥哥大概向来都擅长这个。
他知道无论现在说什么,以他哥的脾气性格肯定觉得他是情绪上头,在冲动之下做决定,断然不会信,所以他决定给自己和赵焺三个月的时间,一来他确实需要沉淀对赵焺的感情,二来也要让赵焺相信他是理智的,慎重的。
“你说的都没错,所以我打算好好想想我们之间的事,不如我们约法三章。”
赵焺挑眉,成功被他勾起好奇心。
“我们在一起二十多年,不需要很久,三个月,三个月足够我想清楚我们之间的事,所以你要答应我,这三个月内,你不能干涉我和妈之间的事。”
“我答应你。”
“不能对我说太露骨的话。”
“可以。”
“不能做超越亲情的举动。”
赵焺的回答似乎比前面晚了半秒,“好。”
赵焺答应得太爽快,赵相言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冷风一吹,他哆嗦了一下,赵焺将他衣服连着的帽子拉起来罩住脑袋,径直往前面停车场去了。
两人回到柯衍家已经快十一点,从窗户能看到里面灯还亮着,赵焺说秦沛容担心他,这两天请了假在家等。
赵相言低头说了声知道了推门下车。
身后一声门响,赵焺也跟下来,一边走一边剥掉手中的糖纸将糖塞进嘴里。
四周静悄悄的,赵相言低头用钥匙往门锁里捅,听见背后赵焺的脚步逐渐靠近。手里的钥匙刚转过一个角度,他就被一股大力拽地回了个身,赵焺揽着他的腰将他揉进怀里,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捧着他的脸吻他。
嘴里尝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赵相言以为是自己也期待这个吻所以产生了幻觉,结果赵焺抵开他的牙关,用舌尖往他嘴里一顶,水蜜桃的甜味蔓延至整个口腔,赵相言不由自主吞咽了一下。
好甜,酸的那层被赵焺含掉了。
赵焺适时放开他,抵着他的额头似有万般不舍,“三个月从明天开始行不行?”
赵相言心如擂鼓,嘴里的糖把他的脑子都给甜没了,几乎只停了几秒钟,就用实际行动回答赵焺的问题,踮着脚尖搂上他哥的脖子。
昏黄的灯光只照亮门口一隅,两人在暗处纠缠在一起,亲得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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