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帝位传承
说了这五个原因之后, 迟生又言,学史最重要的是从中汲取经验,不要重复“秦人不暇自哀, 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1”的悲剧。而且不必忧心,太/祖雄才伟略, 我朝已经有了应对办法。
第一, 分立文武, 地方权力三分,从制度上限制了藩镇的出现。如今每个环节都有人监督, 不太可能出现权利空白, 导致一人独大的局面。
第二, 限制宦官权力, 宦官品级最高不过四品, 皇帝不再过分倚重宦官,宦官无法做皇帝代言人。宫中重要职务比如内务府之类的都由官员担任, 宦官的生存空间被压缩。迟生也分析, 最重要的还是少用内侍,不要出现权宦。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一个先例, 底下人就会拼命钻营, 觉得自己能成为第二个。
第三,限制朋党。选人用人不要拘泥于出身,太/祖令科举成为常态, 不禁止身家三代清白之人科举, 令举子成为“天子门旧独生”, 这一举措, 让官员的选拔形成定例,给了天下有才之士出头的机会,上升渠道通畅,捞偏门的人就少。主持科考的官员,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利,能决定另一个人的一生。
第四,明确嫡长继承制。迟生反复赞颂□□在乱世中坚持培养继承人,又确立如今的太子殿下为太孙,为我朝的皇位继承确立的典范。
第五,迟生提出了一些平抑粮价、防止土地兼并的法子,重申以农为本的思想,提倡让皇室、官府更加重视农桑,重视农业技术的改进。
最后,迟生总结,太/祖雄才大略,制定了非常好的政策,后人应该遵循。可是,户枢不蠹、流水不腐,一个政策只要存在时间长了,总会有人找到漏洞,并利用这些漏洞谋取利益。只能根据情况,适时而变。
太子通读一遍,气血上涌,叹道,“酣畅淋漓,词情如江河奔涌,论述有理有据,情理兼备,有韩柳之风,国策矣。”
“李正见教的好学生,如何,可知道朕为何如此看重她们姐妹?”皇帝笑问。
“父皇英明,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孩儿有那么多名师教导,也不敢说能写出迟生这样的文章来。”
“哎,你是太子,不是才子,无需在文章事上多做纠结,只要会选人用人就行。我看中的,是她的想法。制度二字用的很好,有白昆山的影子。咱们家治国自有法度,法度是什么?外儒内法而已。这是父皇教给朕的,如今朕也教给你。”
皇帝起身领太子到了内殿,墙上挂着一幅万国堪舆图。这张图上,疆域广袤,北边草原,东北的密林,西边的吐蕃,南边的诸蛮,众多未曾归化的土人,包围着中原大地。
“如此广袤的疆土,应该给如何治理?”皇帝指了指图的左上方,“吐蕃诸部混战,朕想趁机派兵收服,刚露出个想法,就有官员上书劝谏。言,祖宗辟土广大,我等辈不应贪功,多占无用之地。”
“无用之地?当初他们也说东北冰原之地无用,想要皮毛三参令当地人上贡就是;说西南瘴疠之地无用,蛮夷鄙薄,占领之后无法收取赋税,反而要每年拨下赈济;如今吐蕃之地还是无用,不知道他们的有用之地在哪儿?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吗?”
“父皇息怒,此等短视之人,不予理会就是。不过吐蕃情况复杂,儿听去过吐蕃的人讲,不是本地人去了那里,很容易心慌气短,喘不过气,派兵征伐,恐怕不妥。再则,那里神王权威极重,教派之争蔓延至世俗,不,应该说世俗之争是教派之争的表象。这样与中原差异巨大的地方,统治起来何其艰难。”
“艰难,就不做吗?”皇帝反问。
“儿臣绝无此意。”太子立刻回复,“依照儿臣之见,还是仿照对西南的方法,从安国公旧例,这等暂时无法亲自统帅的地方,先由土人管理,再一步步加大我朝权柄。人心总是向上向善的,土人难道就不是人了?他们也向往安稳的生活、渴盼吃饱穿暖的日子。他们当中的有识之士也向往中原文章华服,盼望一展长才。中原文教,是吸引异族投奔依附的关键。”
“如今,天下刚安稳不过二十年,我们还没有余力征伐周边,当以怀柔为上。若能多多吸引有识之士,就能慢慢削弱土人势力。咱们也慢慢派汉官治理当地,或者选拔心向中原的土官,或扶持当地得人心的部族之长。褒成宣尼公曾言,入华夏则华夏之,入夷狄则夷狄之2。华夷之辨,不在血脉,而在文教。”
皇帝露出满意的微笑,“佳儿,佳儿,你所说正是父皇所想。不过事缓则圆,徐徐图之,你皇祖父在的时候,就提出了这样的国策,朕很欣慰,你不用朕提点,就想通了这些。日后,咱们祖孙三代的谋划,将在你手里实现。”
太子露出腼腆的笑容:“都是父皇教导有方,儿还有许多不足之处,需要父皇指点。”
“说说~”皇帝放松得靠在椅背上,示意太子也坐。
“如今那些鞭长莫及之地,还是以土人治理为主。儿看过皇祖父留下的笔记,曾言以夷治夷,如今正合用。只是,不能把希望都压在怀柔上,还是要有霹雳手段。各地驻军也要加强操训,如安国公手中土兵,更不得放纵,需加强监管才是。”
“你说的是,可如何监管呢?西南瘴疠不是开玩笑的,安国公世女都因此丧命。”皇帝说到此处,又有些灰心,规划得再好又如何,路途遥远、瘴疠横行,不能实行再多设想也是枉然。
太子跪在皇帝跟前,仰着头,骄傲道:“父皇,总有办法的。事在人为,儿一定能想到办法。”
“好,朕等着。若是朕没等到,日后皇儿到皇陵祭祖,再细细告知于朕。”
“父皇!”太子伏在皇帝膝上,哀戚道:“父皇不要说这样的话,儿臣要父皇疼爱一辈子、教导一辈子。”
“可儿,可儿,朕知道你的孝心。”皇帝拍着太子的肩膀,突然想起自己还是太子的时候,先帝也曾这样安慰自己。
当时,三弟出生的时候,传来了契丹耶律阿保机称帝建元的消息。先帝非但没有因此认为三弟出生不祥,反而说出了红日初升、其道大光的赞誉。带着这样的期望长大,三弟一直备受宠爱,等到先帝灭了契丹国祚,摧毁其宗庙社稷,三弟这个未立寸功之人,因出生时的批语,仿佛是他带兵灭国一般,声势一时高涨。
当时自己是多么惶恐啊。想想史书上被废的太子,担忧得夜不能寐。三弟外有出生高贵的门阀外家摇旗呐喊,内有贵为皇后的生母在后宫照应,自己却母家不显、生母早逝,只有一个原配嫡长的名头。若是当时先帝想要废储,自己何以抵抗。
只是,很快先帝就这样拍着自己的头,推心置腹说了许多话。“诸王相争、权臣当道,足以让费尽心血培养的储君登不上帝位,令江山倾覆,二世而亡。秦一统六国,却为汉做嫁衣裳;隋又是一统,又是踏脚石。你我父子若心存猜忌,就是给外人可趁之机。父子两代明君,能不能让这天下归心?”
皇帝想起当时先帝慈爱的目光,即便再宠爱新后、再娇惯幼子,先帝绝没有生过废储的念头。甚至因此改了分封诸王的国策,从此,皇子封王,列爵而不临民,尊荣而不掌权。皇子封号也从地名改做了嘉号美誉。
一朝国政,最重要的是延续,如今,还有谁比一手教导的太子,更懂自己的治国之策呢?自己也该为太子铺平道路,就像先帝曾为自己做的那样。
想到先帝、想到国朝,皇帝轻叹一声,“儿啊,你也到了挑选太子妃的年纪,可有心仪人选?”
太子听到这个话题,立刻红了脸,“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听父皇的。”
“太子正妃当出自勋贵,你可明白?”
“明白,勋贵与国同长,是除宗室外,最能拱卫皇室之人。”
“两位良娣,一出自文臣,一出自封疆大吏,你可明白?”
“明白,文臣治国,取其忠心;地方大员,取其才干。”
“好,我儿见事明白。再有,你母家表妹,不可再做宫妃。若你母后不舍,朕可令老二取冯家女。”皇帝把太子拉起来,按到自己旁边坐下,他对皇后和太子是万分满意的,可江山传承就是这样慎之又慎的事情。
“父皇放心,母后通情达理,儿臣也明白。皇祖父修订了户婚律,言不可娶三代之内血亲,恐生畸零之子。”
“那是当时战乱,人人身子骨都不好,天下姑表亲何其多矣。”皇帝这点倒不认同。
“钟老仙翁也说骨血回流不祥。”太子又温和得解释了一句。
“好吧,那等你有了孙儿,再娶冯家女。”
看着皇帝遗憾的表情,太子乐了,他们父子的关系好像倒过来。正常来说,不是应该他拼命为外家求好处,父皇百般推脱吗?现在成了他千方百计阻挠,父皇心有遗憾。
皇帝轻叹一声;“朕有心给安国公一个更大的恩典,你看木氏姐妹,谁可堪做太子妃?”
太子惊讶:“父皇想要选她们?安国公府人丁稀少,恐无此意。”
“且先看着吧。”
作者有话说:
注释1,贾谊的《过秦论》。
注释2,孔子《春秋》,在此时的时间线上,孔子被封褒成宣尼公,孔家后人封褒成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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