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恩科开场头日,李桂芳便带孩子过来和罗美娘说话了。
自打何若水跟罗美娘合作了一桩大生意,在族里赞声入潮,丈夫有成绩,夫妻两人又感情不错,李桂芳如今小日子过得惬意舒坦是不必提的。
当然,对于罗美娘这个带何若水发财的人来说,李桂芳也是时不时做好夫人外交的本分,过来维持关系。
妞妞和景泽明手牵手进来,李桂芳笑道:“妞妞真是越来越好看了,你儒哥哥带了栗子糕过来,你们一块吃去。”
何承儒是李桂芳的儿子,和妞妞同样都是两岁多,见着小伙伴也极是欢喜。
罗美娘自打养孩子之后,就爱长得胖乎乎的小孩子,以这个标准来看,何承儒十分符合她对幼儿的审美,身子骨圆滚滚的,小脸蛋胖嘟嘟,让人瞧着就想上手捏一把,他在李桂芳怀里伸长脖子看着偎依到罗美娘身旁的妞妞,高兴道:“我给妹妹带了糖,给妹妹吃。”
妞妞眼睛才亮起来,罗美娘瞧她一眼,对何承儒道:“妹妹可不敢吃这么多。她前几日把糖藏到床上,引来不少蚂蚁,罗婶婶正罚她来着,儒哥儿把糖留着自己吃吧。”
妞妞扁扁嘴,小小哼了一声。
何承儒道:“罗婶婶别罚妹妹了,妹妹长得这么好看,生气就不好看了。”
大人听这话都笑起来,只有景泽明不动声色看这小胖子一眼,觉得这人就跟师娘故事里的那些坏蛋一样,最会花言巧语哄骗人。
罗美娘让丫鬟拿了瓜子酥过来,道:“尝尝,去年的瓜子就剩只有这么一点儿,再想吃得等下个月收获了。”
“只剩下这么点,留给妞妞吃吧。”李桂芳嗔道,看儿子喜欢,到底用帕子帮他包了一块,让几个孩子下去玩儿。
罗美娘瞧着她似乎有话要说,就问出口。
李桂芳叹口气,其实这话,她早就应该说了,只是六月份花田出的事故叫她和何若水都心惊胆战的,生怕在收获时再出问题,便一拖再拖,不敢叫罗美娘离开。
她看着罗美娘这几个月脸上被晒出的淡淡小麦色,叹口气道:“今年也是所有事情都赶一块,乡试考试也就十天半月的功夫,你现在回去正好赶上接风和中秋,真不想回去看看?”
罗美娘失笑,心里觉得是不是不少人都觉得她铁石心肠来着。其实张玉寒几回考试,都是独自赴考,罗梅娘的得失心不算太重,故此虽然关心,却不会为此心烦意乱。
张玉寒有他自己的科考事业,她也并不是他的附庸,这批向日葵便是她如今的事业,如今就差这么一哆嗦,罗美娘也不愿意临门一脚发生什么问题。
不过,她看李桂芳一眼,也能明白她的心思,罗美娘道:“相公上月写信给我,说是他乡试之后直接回县里,现在回去就跟他错过了。”
何家是她的合作对象,他们之间是签过契书的,不管有多少私事都不该影响到合作,罗美娘也是想给李桂芳一颗定心丸。
李桂芳听罗美娘这么说,多少缓了口气,她说是跟罗美娘这么说,其实实际上是不希望罗美娘这会儿离开的,说句不好听的,张玉寒那头的功名只涉及张家,罗美娘这边牵扯的大笔银子都是何家的利益,李桂芳当然也有偏向。
不过此时她瞧着罗美娘,也有些羡慕她,丈夫科考之年不跟在身边照顾的事也是说干就干,最重要的是公婆一点意见都没有,为人儿媳妇的日子能过成这样,她就没听说过的。
其实哪是公婆没有意见,唐氏当然也是担心儿子的,自打恩科消息传来之后,她便花了大价钱请了尊菩萨回来,早晚都要上香求菩萨保佑,夜里睡觉都怕梦见儿子落榜。
只是吧,张玉寒这头是科举大业,儿媳妇手上却是八千亩地,都是真金白银,唐氏哪头都不舍得割舍,所以也不好说什么。
何况即使罗美娘人没在府城,也把丈夫身边安排得明明白白,张玉寒还有阿才有丫鬟照料起居,日子过得比村里那些媳妇在侧的男人们都惬意来着。
唐氏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劝张大福的。张大福想想也挺有道理的。他看着屋里摆着的菩萨,叹口气道:“希望今年菩萨保佑吧,让咱们老张家出个举人,也能让祖宗高兴高兴。”
去年张玉寒参加乡试时,张大福一整个八月在家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盼着有好消息传来,直到府城的家书送来前,他一颗心就没放下的,铁牛念了家信,信里说他二叔未中时,他那段时日都萎靡得不行,本以为还得等三年,谁知道今年又有恩科。
当然,张大福这么关心儿子的考试,也是有原因的。
这就要说到张大福的身世了,他本是南方的渔家孩子。从南方直接跑到南山村这种边远之地,其实也有各种无奈。倘若两个儿子一辈子平庸种田也就算了,可小儿子成亲之后,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又是读书又是上学的。
张玉寒考中秀才时,张大福还啥都没想,去年那会儿知道儿子还想往上继续考举人时,他这回族里寻公道的心思就起了。
这事儿张大福谁都没告诉,其实纵使儿子中举,张大福也有心烦的事情。
他和张玉寒这几年关系一直没缓和,张玉寒回回回来对他那副敷衍客套的模样,张大福是当爹的又不是当孙子的,哪能热脸贴冷屁股,父子间就这么僵持起来了。
张大福叹了口气,也没啥好主意,只得先等等这回乡试的结果。倘要是不中,他烦也没用。
罗美娘自是不知道公公心里还有这些纠结,就在亲朋好友人人都在念叨科考之时,八千亩广阔无边生机勃勃的向日葵花田,也终于能收成了。
今年虽不如去年风雨和谐,但老天爷也算是给面子,没在不该下雨的时候下雨,不该刮风的时候刮风。眼看着瓜籽在花盘里饱满长大,满溢香气,花盘又被沉甸甸的瓜籽带得脑袋都直不起来,罗美娘也给何家带了消息,说是这批花盘能收割了。
信一送出去,何若水那边带着儿子和几个何氏族亲就过来了。
罗美娘看佃户们拿镰刀割花盘时,心里也是松一口气。
之前府城那三百亩地惹出多少麻烦,今年她不在府城,为了少些烦心事,罗美娘干脆让李桂全种了稻麦,何氏地里的这批向日葵就是她最大的财政来源了,能顺利收获她比谁都高兴。
虽然天公做美,一连几日都是阳光灿烂,不过收获季就怕有意外,众人也是争分夺秒。
罗美娘也跟着下了几回地,自打罗家把地包给别人耕作后,她就没干过农活,不过毕竟有经验在身,干起活来挺快的。
妞妞和景泽明也跟着她早出晚归,由于罗美娘承诺过,这回他们割多少都是他们自己的,故此两人都上心得很。
不过,主力主要是景泽明,妞妞人都没向日葵高,除了吆喝外就只有捣乱了。
罗美娘干一会儿,就停下来喝水了,正好瞧见景泽明正在跟人比赛割花盘,比赛对象是一个佃户家的七八岁小子,彩头是几只烤好的鹌鹑。
小半年下来,景泽明脸也被晒黑不少,穿一身粗布衣裳,蹲在花田里时从背面看去就跟佃户家的小孩没啥不同。
罗美娘过去时,正好看见佃户家的小子几刀子下去就割掉一个花盘,虽然人矮,却是个硬茬子,一下子就把景泽明拉了老远了。
景泽明这边,妞妞和何承儒给他加油的时候倒是十分有劲儿,嗓门大得把好些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就是都没看出他们挂在嘴边上的明哥哥都快累得翻白眼了。
罗美娘看景泽明格外有活力的模样,不由也是一笑。
罗美娘看了一会儿,小米突然风一般地跑过来,道:“太太,咱们宅子那边来了个人,说是咱们家老爷中举人了!咱们家老爷现在是举人老爷了!”
举人!
听到这个字眼,罗美娘脸上笑容便出来了。
小米喘匀了气,才眉飞色舞道:“来报喜的是县衙的官差,人还在咱们家里等着,咱家老太太正在帮着招呼着,太太赶紧回去。”老太太说的是唐氏,昨日李氏回去,唐氏就收拾包裹过来了。
何若水跟几位何氏族人也就在不远处,听到这个好消息也是过来恭喜。
何氏族人便罢了,何若水简直是喜笑颜开:“嫂子赶紧回去看看,这边有我看着就是,对了,喜钱准备了没有?”
罗美娘笑道:“一直备着呢。”
由于何家借的院子就在花田不远处,罗美娘都不用坐车,带着妞妞和景泽明走两步就到家。
唐氏已是喜得眼前都发黑了,她今儿才拎着包裹进门,没想就听到了好消息,激动得脸都红了,不必罗美娘给喜钱,她身上刚好带了银子,自己就把钱给了,一百个铜钱,串成钱串子都是挺重的一串,一个劲儿的说着:“谢谢,谢谢!”
官差也会奉承,哄得唐氏嘴都合不拢,等到罗美娘一行到家,还看到唐氏给他斟茶来着。
就是官差看到她,便站起来把车轱辘话又说了一边,说是今年县里就中了张玉寒一个,排在二十三位,名次很是靠前,罗美娘赶紧让小米从她房里摸出一个荷包。
官差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发现是一锭银子,这才松口气,今年北关县就只中了一个举人,他抢了这个报喜的差事过来还想赚一回,奈何唐氏却只给了一百文钱,他耐着性子说了不少好话,终于等到能主事的人回来了。
举人夫人出手大方,叫他发笔小财,官差好话连连,方喜笑颜开走了。
官差离开之后,唐氏一把把孙女抱起来,笑道:“唉哟,唉哟,咱们妞妞如今是举人家的姑娘了!你爹是咱们村里头个举人了。”
当然,以南山村才几十年的村史,张玉寒还是头个童生,头个秀才,不过如今已经换了新称号了。
北关县是个小地方,张玉寒中举的事,不一会儿,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罗德金和高氏直接在店门口贴了张“家有大喜,关门一日”的红纸,带着张红果过来了,就连张红果的未来夫家林老爷也带着儿子林晖过来,一些认识的人家知道举人老爷还没回县,家里只有女眷,便先派了下人过来道贺。
能进门的下人,嘴里当然句句都是好话,张玉寒之前就是县里名人,当时那车北蛮兵的人头现在还有人津津乐道,一听他中了举人,不少人都说是天公疼好人,福气大得很。
高氏笑道:“喜报都来了,妹夫怎么还没回县,这事儿肯定要在咱们村里办几日流水宴的。”
喜报比人快的原因,刚才唐氏就问过官差了,她笑呵呵道:“说是乡试之后,中举的人还要参加一个鹿鸣宴呢,还得耽搁几日。”又对高氏和林老爷道,“到时候我打算摆个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你们都要过来吃宴才是。”
唐氏是真高兴,尤其是,就连林亲家也过来了。林晖二月末的院试没中,如今依旧还是童生一枚,唐氏在未来亲家面前,真是觉得倍儿有面子。
林老爷摸着胡子道:“不知道二郎会不会直接回县?”
罗美娘笑:“相公之前已经写信跟我说了,他要是侥幸得中,到时候就直接回县里,算着日子,这几日就应该到家了。”
说完,小米过来传话说是有人送了一桌席面过来,罗美娘没让人吩咐叫席,还疑惑着,看了帖子才知道,是何若水让人送过来的。
唐氏笑道:“何家少爷真是及时雨,知道咱们喝了一肚子茶,都该饿了。”
林老爷和何若水认识,也觉得他这份眼力见儿是真难得,当然运气上是绝对比不上他的。
当初他便看上了张家夫妻俩为人上进,这不,才几年,张玉寒就成了举人,他儿子如今还是童生,原本要是院试能中秀才,这回乡试就是郎舅一同去省城,没想还是差了几分运道。
林老爷心里叹口气,不过,他也就失落一下子罢了。
张玉寒是他未来儿媳妇的亲哥,他有出息,自家也能沾光,他问唐氏道:“二郎的名次这般靠前,他想好要去明年春闱了吗?这可得到京城去考了。”
唐氏一年多没见着儿子,立刻看向罗美娘,罗美娘道:“相公之前便说了,这回要是能中,自是要去见识见识的,上回朝廷赏赐给相公一个京城的宅子,我们在京城也有住的地方,无非就是费些吃喝银子罢了。”
众人又想起他们一家子在京城是有房产的,还是个四进大院,当真是羡慕得不行。
张红果和罗美娘关系好,兴致勃勃道:“嫂子和妞妞也一块去吧,京城可不比府城和县里的距离,二哥要是单个去,在京城孤零零的也没意思。”
唐氏也对罗美娘道:“今年花田都收了,你也没事,明年也不用你跟着了吧?这回就跟着一块,我看二郎运道是来了,去年没中举人,今年就中了举人,说不定明年还得中一回。”想到儿子中了之后,自己便要从举人老爷他娘变成进士老爷她娘,唐氏都激动得不行了。
“亲家两口子何不也跟着去看看,有地方住,其他事情上就便宜得多。再说,二郎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倘遇上事,多个能信任的人,就多份助力。”
唐氏倒没想过这个,她道:“分家时我和我家老头子说好是大郎帮着养老的,我一个不识字的老婆子,二郎夫妻俩都比我有见识有能力,我哪能帮上什么忙。”
唐氏这人,好在就好在为人处事十分分明,她哪能不知道现在跟着二郎两口子是去享福的,就在府城那一年,罗美娘对她多好,她手里的银钱都是那时候攒下的。
不过,当初分家时他们老两口养老都安排好了,为此二郎连自个出钱买的牛都没要,那会儿他吃了大亏,要是如今看他条件好了,他们老两口都凑过去,成什么了?
再说若是儿子需要她,自然会开口。
林老爷正想再劝说,他其实没什么坏心眼,当然也有点自己的小私心。
以张玉寒的年纪和名次,未来可期可盼,可母女之情和兄妹之情是不一样的,若是唐氏老两口一直跟张二郎住一起,张红果若是有个需要帮忙的地方,唐氏肯定不留余力拉扯闺女,亲哥亲嫂的,自然比母女要差一层。
故此,林老爷也是希望促成此事。
不过,因何家席面摆置妥当,丫鬟过来通报,众人都移步饭厅。
时间不对,林老爷心里想着找个时间跟未来儿媳妇通通气,好在张红果下月便要进门,也差不了多少。
吃完这一顿之后,罗美娘看花田已经收得差不多,自己任务也完成了,后续工作就没有再参与,带着妞妞和景泽明一块回村打算松快几日。
花田虽然占了个花字,听着颇有风花雪月之感,不过种花实在是个体力活,虽然不用她亲自浇水施肥,却是要时时察看花田,就怕出现啥病株病害,一死一大片。
这几个月,她光是走路,千层底做的鞋子都走烂了几双,脸上也晒黑了。
今年还算好,除了体力劳动外,不用想着跟人斗智斗勇。
一来,何氏一族是北关县的地头蛇,给何氏种地的这批佃户都是有忠诚保障的,好些人自祖辈起就种着何氏的地,别有用心者很难煽动得起来。二来,她和何家签了契,只需要竭尽全力让何家的佃户们明白花儿的种法,比起去年费心费力之余,还要藏着掖着,不知道轻松多少。
罗美娘其实已经好几年没这种为一件事全心付出的感觉了,乍然完成之后,还有些失落。
当然因为张玉寒中举之事,失落也只有一点点罢了,宅子里这几日闹哄哄的,今年北关县就只有张玉寒一人得中,这份荣耀,张玉寒还未归乡,就有不少人送贺礼过来,贺礼里包括不限于宅子银钱药材田地等等,居然还有人送貌美丫鬟的。
罗美娘把送丫鬟的棒槌记住之后,特意把两个丫鬟叫进来看了一回,确定没她好看就把人退了。这要是送两个干活的嬷嬷,她要不要还在两可之间,送丫鬟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罗美娘才不愿为了名声故作大方。
除了送东西的,还有各种名目的请帖邀帖,县令夫人就送了一份赏花帖子并一份礼物过来。
县令夫人的邀帖,罗美娘自是要去的。她跟这位县令夫人也是神交已久,前有村里官司时罗美娘用零食方子求得郑夫人帮忙,后有张玉寒在三皇子面前为郑县令说话后,县令夫人通过何太太对她的示好,之前因种种原因都未曾得见,这回终于见面了。
郑夫人如李桂芳以前所言,是一个不好接近的人,不笑时眉眼冷淡,笑时才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美貌,不过有前缘在先,对她倒很客气,还主动提点了她一些当年郑县令会试时她在京城陪考的经验。
这些经验十分珍贵,以张家如今的交际圈子,就没有多少人能够提供这方面的帮助,罗美娘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赴完郑家的宴之后,罗美娘就回村了。
村里各种热闹贺喜自不必说,若不是父母公婆都过来帮忙,罗美娘都招呼不过来。
大家先是夸张玉寒,必须得是文曲星下凡啊,村里头个童生、秀才、举人都是他,哎呀,村长都说要写进村史了,以后再争取个进士,就是凑足四个头名,流芳百世真不必说。
再就是夸唐氏和张大福了,张大福还在其次,村里不少人都知道他和新举人父子关系不好。当然父子关系不好,以前都是张玉寒的锅,不过张玉寒都考中举人了,就有人觉得,是不是张大福这当爹的也有些问题,咱们村头个举人才会对他这么排斥,这话众人都是想在心里,因不好说在脸上看,所以都是逮着唐氏一通夸。
夸她培养出这么好的儿子,以后母以子贵,一个老安人肯定是少不了的。
最后便是罗美娘,慧眼识珠看中了小混混张玉寒,他一个浪子回头,她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举人夫人了,这不以后还会变成进士夫人,村里哪个姑娘有她的福气啊。
饶是罗美娘这些日子听多了溢美之词,也觉得村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水平了,什么流芳百世母以子贵的,后来才知道桂榜消息一到村里,邢夫子便在课堂上夸了张玉寒好几回。
学里的学生是村里的学生,家长也是村里的家长,大家听完,也是觉得张玉寒如今都是举人了,以后说不定就要发达了,所以在邢先生的基础上发挥了一下,各种夸赞的也是犹为真诚中听。
谁不喜欢被人夸奖的,不仅唐氏笑得跟个水瓢似的,罗美娘听得也是高兴,出钱买了些花生糖果招呼人,众人更愿意往张家来了。
好几日之后,把兴致满满的亲朋故旧招待完,罗美娘才有功夫把带回村的箱笼都整理一遍,她这几个月下来脸都晒黑了,还打算趁张玉寒没回之前把皮子再捂捂,正想着如何做补救措施时,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另有响彻天际的鞭炮轰鸣声,妞妞都给吓坏了,直把小脑袋埋在唐氏怀里。
景泽明弯起嘴角:“肯定是先生回来了。”
自打孙女回县,只要住在一块,唐氏肯定都要赶个大早过来看她,先是一副抱怨的模样笑道:“大家真有热情。”然后就抱着孙女一马当先冲出去了。
罗美娘却没跟着出门,今日正好是南山村开集的日子,本就热闹,村人这几日到处传他是今年县里唯一中举的人,大家热情这么高涨,村口那里肯定都堵住了。
果不其然,张玉寒的马车在村口就被围得寸步难行,赶车的阿才都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流吓住了,因人太多,张玉寒只好下车走路,到家时鞋子都被人踩掉一只。
罗美娘好几个月没见他,却没想过见着时是这副场面。
男人头上的儒巾被扯得半歪,额头不知道被谁拿梨子砸了个包,当然,罗美娘为什么知道是梨子呢,那梨子被张玉寒拿在手上带回来了,衣袍上不知道是谁浑水摸鱼印了好几个脚印上去,尤其是屁股上那个,大小轮廓都正中目标,她一下就噗嗤笑出来了。
“叫我知道梨子是谁砸的,非得砸他一筐不可!”张玉寒没注意到屁股上的脚印,只顾着摸脑袋上的包,见她捂嘴笑话他,隔空用手指头狠狠点了她两下,脸上都气呼呼的。
妞妞这小棉袄却是当得十分合格,李氏唐氏有事没事就在她耳朵旁边念叨张玉寒,几个月没见着爹,妞妞对亲爹也没啥陌生感,跑上跑下的,给她爹拿巾子擦脸擦手,还把罗美娘给她用的桂花霜子拿出来,要给她爹抹脸,殷勤得不行。
张玉寒原本是坐在炕上,后面为了迁就闺女身高,直接躺平,就这么着,最后浑身上下就跟棵移动桂花树一样,香喷喷的。见一旁的景泽明帮闺女递工具,还跟他说话来着。
景泽明叫他一句先生,张玉寒虽不是专业当夫子的,不过这几个月,他每回寄信给罗美娘也会寄给他一封,该看什么书、如何学习这些也是在信里指导过的。
景泽明回答得很认真。
他不是笨人,甚至还很聪明,早在他还在王府时,便偷听到他爹想把他送给徐妃娘娘的母亲当孙子,家里嫡母强势嫡弟跋扈,作弄得家里夫子没个能留下的,他是真的愿意听话,他想着,徐妃娘娘的母亲至少是个女夫子,夫子都会喜欢听话的学生,他素来乖巧,大家都夸他乖,徐先生肯定也会喜欢他的。
不过,在看到徐先生之后,他便知道,他和他爹的想法都要落空了。
徐先生并不喜欢他,就连每日回徐家睡觉时,徐将军看到他也有些不自在。当时景泽明的处境是很有些尴尬的,好在,师娘和先生却一直拿他当自己人,也从来没追根究底问他在京城的事情。
呆在张家,他有人教导,有人关爱,格外安心。如今先生到家后,个个都问过了,也没有漠视他,景泽明其实是很愿意一直待在张家的。
张玉寒对景泽明的学习进度很满意,他在聂家私塾县学府学都混过,就连隔壁几个侄子也亲自教过,自是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水平,景泽明如今开始学四书,虽然只是开个头,却能看得出来记性和思考能力都极好。
他想想道:“你天资不错,有没有想过下场考个童生?功名这路不好走,不过能踏上去,除了你自己,就没人能再把你拽下来了。”
张玉寒这也是实在建议了,以景泽明的家事处境,除了走仕途外便只有纨绔子弟一条路,他天资聪颖,张玉寒也是爱才心喜。
景泽明想想,表示自己会认真考虑。
一时,唐氏送来一碗青菜鸡汤面,才把打扮爹爹打扮出兴头的妞妞制止住了,景泽明和张玉寒说话的功夫,这小胖妞都不知道往她爹头上插了多少叶子花瓣,也亏得二郎如今有这份耐心带孩子。
母子说过一轮话之后,唐氏看儿子面容有些疲惫,到底心疼儿子,对罗美娘道:“让二郎再睡个午觉,流水席怎么摆,咱们之后再商量商量。”
唐氏顺便也把妞妞和景泽明带下去,她现在已经很习惯孙女身后跟着个漂亮小子了,说实话,若不是景泽明瞧着容貌举止就十分不凡,她还以为媳妇要给孙女养个童养夫来着。
门一关上,罗美娘就凑过去了,张玉寒一把把她搂住,长长呼出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了,心里也舒服了。
这么抱了一会儿,罗美娘抬头想问他一些事情,孰料刚张开嘴,唇就被堵住了。
罗美娘是三月份从府城出发的,从她离开之后,张玉寒就一直数着日子想她啥时候回来,谁知道他媳妇一扎根县里就不动弹,还说什么怕她带孩子回去会吵着他,过几日又说天太热,交通不好走怕出问题啥的。
原本家里雇两个女护卫就是想着她在府城县里之间常来常往不安全,没想护卫是雇了,却是一次都没用上,就是有钱也不能这么使,这钱花得太冤枉了。
张玉寒一边亲还要一边抱怨,罗美娘听得有些好笑,只是张玉寒没给她出声的机会,她一张嘴他就堵嘴,最后没刹住车,午觉便睡得有些久了。
素了几个月的男人手段非凡,罗美娘事情完了之后才想起如今家里可不像以前那样只有他们两个,她盯着屋顶看半天,耳边是妞妞景泽明玩耍时的笑声,没忍住掐了张玉寒大腿一把。
张玉寒咝一声痛醒,直接把她两手握住,罗美娘拍掉他的手,做好心理建设才跟他说话,主要是说他中举之后,家里收的礼物,一些不合适的罗美娘当场就推了,其他礼单都保留着等他看完再做决定。
当然也说起了和郑夫人那回会面,另这些日子接到的各种帖子,张玉寒考中举人,罗美娘也跟着水涨船高,头个表现出来的就是各种请帖和场合里众人言语措辞表现出来的敬重。这种显著的地位提升,罗美娘其实也有些感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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