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庆功(二更) 所谓酒壮怂人胆,不如大胆迈出那一步!
叶霄想到叶雪山的一句话。
“这辈子我就想活在你娘的手掌中, 她让我圆,我就圆,让我扁, 我就扁,反正都是她最喜欢的样子,她开心我就开心了……霄儿, 别不屑, 等你遇上那个人, 你就知道你爹这话叫真知灼见。”
曾经他最嗤之以鼻的, 没想到时至今日,应验了。
叶霄低低一笑, 感觉真挺有道理,心上人在身边, 还有什么不满足。
“霄哥哥?”
赵思洵一声唤,叶霄柔声 , “嗯?”
“说说三花吧,当时情景我不太了解, 不过你既然打不过, 为什么不撤, 反而冒着危险冲无极功第八层?”
那个时候,赵思洵和乌铎虽然离得远, 但他相信叶霄能看到他。
可既然他来了,便表示宁皇后已经杀了庆帝,掌控了局势, 叶霄的任务便算完成了。
赵思洵知道叶霄虽然年轻, 也有好胜之心, 可绝不是这般冲动之人。
叶霄道:“当时并非是我在拦住他, 而是他接机试探我的深浅,逼我使出无极功。”
此言一出,赵思洵面露惊讶,“这老和尚,似乎也没有那么在乎高燮的死活和佛道的前途。”
叶霄淡淡道:“不论是宁娥还是高燮为帝,三花国师的地位不会变。”
然而赵思洵却摇头道:“不对,你忘了一个可能性。”
“嗯?”
“相比起三花,女帝更看好你。”
万佛寺站在高燮那边,给宁娥造成麻烦,她不可能没有任何芥蒂,如果云霄宫愿意接受,这个国师的位置毫无疑问便是叶霄的。
只见叶霄看了赵思洵一眼,平静地端茶道:“我已经拒绝了。”
赵思洵闻言,嘴角不由地高高翘起,眼波流转间,眉间尽是春风得意。就说,叶霄除了他,怎敢接受别人?
这副趾高气昂,骄傲如小公鸡一般的模样,让叶霄跟着扬了扬唇。
赵思洵勉强拉平嘴角道:“虽然你心中早有明月,但是旁人又不知道,佛道传承那么重要的事,三花竟然能够不顾,这说明他还有另一个更要紧的目的,甚至跟无极功有关。”
叶霄颔首,“嗯。”
赵思洵托着腮,拧眉思索,“我其实有点奇怪,高燮并不愚蠢,他应该猜得出东楚、西越、南望与北寒合作就是为了对付大庆,那为何还要保下那两国太子,如今看来,三花在其中扮演了一定角色,对云霄宫企图甚大……”他的手指轻点着桌面,面露不解,“但为什么呢,他已经算是天下第一了吧?”
叶霄眉目淡淡,“大宗师之上亦有境界。”
闻言,赵思洵睁了睁眼睛,灵光乍现,“他不会是想要跟你爹一样,追求那虚无缥缈的仙人之境吧?”
叶霄冷笑一声,“老和尚的年纪,算算近百了。”
人间没有仙人,武功高强者虽容貌上较一般人年轻许多,苍老缓慢,但终究生老病死乃自然之力,无法抗拒。
三花徘徊在大宗师之境已经太多年了,至今还没摸到那层极限的桎梏,以他的资质和潜力,再没有突破便只能走下坡路。
赵思洵低喃道:“那看来,我是放心太早了。”云霄宫的局依旧没有结束。
叶霄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单他一个,我无惧。”
那若不只一个呢?
孟曾言,段平沙,山鬼,这些都是成名已久的大宗师,难道也没有想法?
虽说为了与北寒结盟才对付云霄宫,但这其中若没有他们的私心,赵思洵却是不信的。
只是现在焦虑无用,还得从长计议。
“嗯,我们一起面对。”
这事,门外传来一个敲门声,是高山:“殿下。”
“进来。”
高山于是推门而入,目光下意识地往叶霄那里看去,只见叶大宗师四平八稳地喝着茶,两人之间没有太过奇怪的气氛,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不聪明,但眼力劲还是有的,赵思洵这几日夜夜吹埙,结合叶宫主多日不来,他就有了那么点想法。
再往躺床上修养的十九那儿转两圈,很快就托着惊掉的下巴出来了。
今日看到叶霄,神情顿时肃然起敬,这以后可就是……王妃了!
他将手里的信函递给赵思洵,在后者看信的时候,又看了看叶霄,心说他家殿下真是厉害,普天之下,能把大宗师拐回家的头一个!
赵思洵看完信,顿时眨眨眼睛道:“我差点忘了,这还欠着一个人情呢。”
“谁?”
“冥主。”
叶霄了然,问:“什么时候?”
“明晚宫宴结束,邀我在白雪山庄。”
叶霄道:“这在城外。”说着他的目光望向赵思洵,后者笑嘻嘻地往叶霄怀里一倒,撒娇道,“霄郎,你得陪我去,不然我害怕。”
叶霄受用,颔首,“自然。”
赵思洵想了想,又坏笑道:“我需要换一身裙装。”
叶霄一顿,回想那日风华,眼眸瞬间暗下,“我替你准备。”
月色如水,灯火如豆,屋外传来三更天。
赵思洵打了一个哈欠,便道:“我困了。”
话落,两人一同望向了那张床铺,一床被子,两只枕头,光看着便引人无限遐想。
方才那香艳的画面顿时又冲进了赵思洵的脑海里,让他身体发热起来,他从叶霄怀里起来,有点害怕,又有些期待,其实……凭他俩心意相通,既然许诺终身了,真滚到一块儿也没什么。
于是他忍不住看向叶霄,而正好后者也在看他。
目光交汇,胶着粘连,他看到叶霄眼里暗流涌动,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赵思洵紧张地蜷紧手指,明明这大冷天的,却生生让他觉得燥热难耐。想他素来果断决绝,何时这般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大好男儿,这种事情有啥好害羞的!
赵思洵干脆心一横道:“那今晚你就留下吧。”
“我先走了。”
话落,彼此惊诧。
“你……”
“你……”
赵思洵整个人都僵了,耳朵羞得通红,他嘴硬道:“你可别误会,我就想盖个被子纯睡觉而已,不要瞎想。 ”
低低的笑声自身旁之人传来,衣袖摩擦间,脚步临近,叶霄走到赵思洵身边,握着他的手道:“但我对自己的定力却无把握,不能不胡思乱想。”
我去,还能再诚实一点吗?
这话怎么接得住?
赵思洵心下颤了颤,“那……”
“明日有宫宴。”叶霄说着,将人拉进怀里,亲吻了一下额头,随后拿起剑翻出了窗。
他也只敢亲额头,若是唇齿相依,今夜显然就走不了了。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赵思洵面前不堪一击。
赵思洵在窗前呆了许久,抬起手摸了摸额头,湿濡之感已经随着夜风消散,但是那份柔软似乎依旧停留在上面。
他缓缓地关上窗,慢吞吞地走到床边,接着闭上眼睛一头栽倒,抱着被子顺势滚了一圈,激动地将自己扭成了一只巨大的麻花,然后拿起拳头使劲锤着床铺。
天哪,他终于也是个有对象的人了!
这激动之情无从发泄,也无处诉说,他的目光不禁落在桌上的匣子,接着麻溜下了床,坐在桌前将那一块天外玄铁把玩在手心里,弯起眼睛笑得开心。
第二日宫宴,赵思洵一身华服,金冠压着乌发,气宇轩昂地同乌铎一起走进大殿。
昳丽无双的容貌,嘴角含笑,一步步走来,自信从容,早没了月前初入粱都时的胆小怯懦,那般光芒四射,就算有不怀好意的目光,也在他锋芒之下收敛起来。
脱胎换骨本该令人疑惑,然而看到他身边华发魁梧的老人,一切便有了解释。
身后若能站着一位大宗师,谁的下巴不会抬得高高的?
赵思洵与乌铎的席位也发生了变化,就在皇帝的下手边。
高氏宗亲的影子已经被完全抹去,取代的则是宁氏大族,而他们的目光则友善许多,遥遥与赵思洵颔首示意。
皇帝还没来,今日庆功宴的基调就已经定下了。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唱喏,宁娥一身明黄出现在殿中,搭着贴身宫女的手一步步走向龙椅。
华丽的宫裙绣上金龙,宽大的后摆上九条金龙随着她的走动,摇曳摆尾,栩栩如生。
赵思洵看着这身繁复的女帝龙袍,忽然觉得自己的一切安排不过是给宁娥一个穿上它的机会,野心这东西其实早就滋生了。
权力滋生欲.望,欲.望可以让一个人焕发出无限活力。
高鼎出殡那日,宁娥还是一个摇摇欲坠的苍老妇人,如今在烨烨生辉的步摇金冠下,那张威严的脸庞,哪儿看得到一丝颓然,只有雄心壮志。
“恭喜陛下成就辉煌霸业。”在宁娥经过赵思洵的时候,他抬起手微微弯腰贺喜道。
宁娥的脚步一顿,回首看向赵思洵,笑道:“夷山王脱胎换骨,今后大有可为,朕也道一声喜。”
“多谢陛下吉言。”
这俩一个杀了丈夫,一个杀了盟友,彼此对视,一同以胜利者姿态笑起来。
今日乃庆功宴,也就意味着宁娥已经排除异己,将大权牢牢掌握手中,随她一同造反,不,灭了昏君的功臣一一得到了封赏。
轮到赵思洵,他直接呈上了望帝的诏书,朗声道:“吾皇陛下言,西越和东楚狼子野心,不顾天下黎民百姓安危,为一己私欲,勾结外敌引起中原大乱,实非明君所为,乃天地不容。幸大盛皇帝陛下明睿灼见,未曾被蒙蔽,两国太子之死,乃咎由自取,如今大军压境大盛,吾皇愿助陛下一臂之力,共结盟约,同仇敌忾,还天下清明!”
其实论审时度势,颠倒黑白的本事,赵思洵觉得望帝更胜一筹,瞧这冠冕堂皇的话,好像之前跟东楚西越暗中结盟准备瓜分大庆的不是他一样,说的是义正言辞,浩浩正气。
宁娥随意瞟了一眼这份诏书,也知道这话听听就过,为的还是永恒的利益。便笑着看向下方的大臣,不怒自威道:“众卿可有见解?”
话虽这么问,然而今日赵思洵能够站在这里,受到礼遇,这已经表明了宁娥的态度——开战。
之前还有将赵思洵交出去求和的声音,顿时锯了嘴,垂下头,不敢多言。
只有主战一派纷纷起身,请求皇帝点将出兵,与南望携手对抗西越和东楚。
一旦基调定下,就如赵思洵所料,那些反对宁娥的,不是上战场就得将兵权给交出来。
与其说这是一场庆功宴,不如说是让大臣选择臣服还是死亡的鸿门宴,只是借了南望之手罢了。
能将丈夫干掉的女人,果然不简单。
觥筹交错间,笑语晏晏中,权势就完成了交割。
待一切尘埃落定,宁娥广袖铺展,轻轻一挥手,便听到太监嘹亮道:“宴起——奏乐——”
随着丝竹鼓乐响起,娇娆舞女纷纷如蝴蝶般飘入殿中,曼妙的舞姿,肆意的笑容安抚了这场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乌铎抚摸着肚子,一脸的不舒坦。
“您这是怎么了,吃坏肚子啦?”赵思洵看他这便秘的模样,忍不住问。
此刻已经出了宫门,上了马车,边上也没人偷听,乌铎终于能够吐出一口气,一言难尽道:“皇宫里都是这样说话的?”
“嗯?”
“一整个阴阳怪气,总觉得说出来表面一层意思,中间隔了一层意思,背后他娘的竟还有一层意思!这光猜猜就得累死,老夫真是长见识了!”
乌铎是个江湖人,一生所求便是想重现祖先的铸心之术,将千锤百炼练上第九层,再助一把天问一样的神兵。
官场这东西,他从来没碰过,也不打交道,夷山族的人素来单纯,就是埋头铸剑。若是两方有意见,那就打一场,谁的拳头硬谁就说了算,哪儿来的那么多弯弯绕绕。
赵思洵替他揉了揉肚子,无奈一笑,“可不就是这样的吗?所谓阴谋算计,口蜜腹剑,就是在这个时候,稍有不慎,就着了道,得琢磨透了,想明白他说这话的目的,才好应对。”
乌铎看着面前笑嫣嫣的少年,心下酸楚,不自在道:“你在南望皇宫是不是也这么累?”
赵思洵摇头,“那没有。”
乌铎稍稍宽心,却又听他低声说:“在成为质子之前,那里没有我说话的份。”
刹那间,乌铎的心口仿佛中了一剑,刺得生疼。半晌,他才握住赵思洵的手,低叹道:“洵儿,委屈你们兄妹了。”
赵思洵笑了笑,“其实也还好,没人把我们当回事,就少了许多麻烦,倒也自在,您不必自责。”
乌铎就算不混皇宫,也知道这话的背后充斥着什么,赵思洵越善解人意,他越难过,他感慨道:“老夫该早些回来的。”
他一直以为族中相安无事,于是在东海逗留光巩固境界就花了两三年。
然而赵思洵却摆摆手道:“那还是算了吧,您若是早些回来,我就不会那么死皮赖脸地扒住我家叶宫主,若错过了他,我得呕死。”
其实那些困境和磨难在赵思洵眼里,是老天爷给他和叶霄牵引的红线,他并不觉得难堪。
赵思洵的话让乌铎心里不是滋味,“他难道有老夫可靠?”
赵思洵惊讶地看着乌铎,后者挺了挺胸膛,特别有自信。
噗嗤一声,赵思洵笑起来,“您这脸皮也太厚了,年纪这么大,心里咋就没点数呢?我家叶宫主当然比您靠谱一千倍,若非他让人保护我,不然,您这一迷路还能看得见我吗?”
乌铎:“……”竟无法反驳。
赵思洵见他一脸郁闷的模样,忍不住安慰道:“您又何必跟他比,您是我舅公,我们可是亲人呢,有您在我身边,我回南望的底气都足了,就算在大街上像个螃蟹一样横着走,又有谁能说个不字?”
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依偎在乌铎身边,笑眯眯的憨态可人,后者看在眼里,心下越发欢喜这个外孙子。
他拍了拍赵思洵的后背道:“放心,今后谁若敢动你,老夫锤死他!叶霄那小子若对不起你,老夫也不会放过他!”
这种有长辈撑腰的感觉实在太棒了,赵思洵这辈子头一次感觉到,眼睛弯成了新月。
南望别馆很快就到了,赵思洵下了车便跑向自己的屋子,一推开门,就看到叶霄仙气儿十足地站在窗边,大宗师清清冷冷,好似天山之雪,天上之月,然而当他听到声音回首望过来时,那眼中流泻出来的温柔情愫让他瞬间接了地气,变得触手可及起来。
“什么时候咱俩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群里呢,这样感觉像是在偷情。”赵思洵一边埋怨着,一边关上门,亮着眸子一下子冲了过去。
叶霄这次连剑都没带,一把将人搂住,低下头便擒住了赵思洵的唇瓣。
唇齿相依,尽是彼此的味道,妙不可言。
短暂分离之时,叶霄逡巡着他的唇边,低声问:“喝酒了?”
“不多,就意思意思喝了几杯,有舅公在,如今没人敢灌我。”赵思洵搂着他的脖子,唇触碰着唇,迷蒙着眼睛问,“不喜欢吗?”
“不……别有一番滋味。”叶霄说着又追寻着啄吻他。
没挑明关系尚且能够隐忍,可昨日已经尝过了亲昵的甜头,又怎能期待他再克制礼节,保持距离?
那下次可以试试,赵思洵眼珠子一转,所谓酒壮怂人胆,不如大胆迈出那一步!
自家男朋友,理直气壮。
“不专心?”叶霄微微放开他红润的唇,然箍着腰的手却纹丝不动。
“没有,我在想……”赵思洵红着脸,凑到他的耳边,忍着羞臊低声说了两句。
瞬间,叶霄的喉结清晰可见地滚了滚,眼眸深幽如渊,握住赵思洵腰的手越来越紧,仿佛克制不住。
忽然惊呼自赵思洵口中而出,只见他被迫靠在窗前,被禁锢在叶霄的怀中,这人危险的眸光,仿佛要吃人一般,而他逃无可逃。
“好。”
喑哑隐忍的声音落下,屋中两人再一次紧紧相贴。
门外,高山端着一碗醒酒茶驻足良久,似乎在犹豫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乌铎溜达着过来,抬抬下巴,“你在干什么?”
“我,这不是里头,叶宫主在嘛。”高山尴尬道。
若是无知无觉之时还能打搅,这会儿他哪敢,万一因为没眼色让叶宫主记挂上了怎么办?
“里头有人吗?”乌铎纳闷道。
“是啊,刚还发出……哎哎,前辈,您别进去!”
然而乌铎已经推开门,高山连忙追去阻止,可是……
“咦,人呢?”
屋子里面空无一人。
“从窗户走了。”乌铎道,桌上还放着一张纸条压在茶壶之下,他拿起来一看,“晚点再回。”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腻牙,啧。
第104章 冥主 想入大宗师的境界,怎么也得遭到一次大宗师的毒打。
赵思洵被叶霄搂着腰, 穿梭在屋顶之上,耳边是呼呼而过的寒风,但是吹不去他脸上的热意。
他满脑子都是方才的情形, 腿跟面条一样软踏踏的。
若非理智尚存,今夜还有约,不用等酒壮胆, 这会儿他俩就能春宵值千金, 滚到床上去。
原来确定关系之后就不能瞎撩了吗?
一撩就能出事?
可他忍不住啊, 这么好的男朋友!
直到落了地, 赵思洵还在回味,脚踩在地上软绵绵的, 仿佛抽了骨头一样。
“宫主,你俩总算来了。”听着院子里的声响, 司空灵从屋内走出来,与赵思洵见礼, “夷山王。”
“司空长老,深夜打搅。”
司空灵扯了扯嘴角, “不打搅, 反正我们家宫主也常常跑你那儿。”
叶霄抬手清咳一声, 眼底带着一丝笑意,回头柔声问:“我抱你进去?”
他这么说的时候, 人就已经打算这么做了。
然而赵思洵却扭捏起来,“有人看着呢,多不好意思。”
同样是夜深人静, 同样是孤男寡男, 只是不同的是, 客栈那边是个小二, 这边是司空灵。
试问当初赵思洵持靓逞凶,威逼利诱叶霄抱他进客栈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
如今后者自觉体贴起来,他倒是害羞了。
叶霄也不坚持,只是戏谑道:“那走得动吗?”这人还靠在他身上没踩住脚。
司空灵的眼神顿时诡异起来,干了啥事连路都走不动了?
虽然天暗,但架不住宗师的眼神好啊,脸红虽然看不出来,但赵思洵那微肿的嘴唇和凌乱的衣服却是明显的。
反观叶霄,衣衫素来一丝不苟,但此刻衣襟褶皱,很像是抓出来的,而且那只手一直搂着赵思洵的腰就没放开过。
啧,黏黏答答,旁若无人,果然,叶雪山的脸皮天下无敌,他儿子能薄到什么地方去。
她之前还担心叶霄被赵思洵吃得死死的,如今看来纯属杞人忧天。
感情上的事,夷山王一看就还稚嫩了些。
闻笛笙虽然伤得重,但是在千灵手的医治下,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
整日躺在床上,晚上就没什么睡意,便忍着伤痛下了床,准备到院子里溜达一下。
他一步步挪到门口,打开门,就看见对面叶霄的屋子还亮堂着,而有人竟鬼鬼祟祟趴在窗台下偷看。
他定睛看去,惊讶地发现居然是赤鸿。
“赤师叔……”他轻轻地拍了赤鸿的肩膀一下,后者瞬间跳起来,一把捂住他的嘴拉扯到窗下。
闻笛笙瞪大眼睛,疼得胸口龇牙咧嘴,呜呜直响,赤鸿缓缓放开,嘘了一声道:“你别出声,咱们一块儿看。”
“看什么?”闻笛笙跟着压低声音问。
“夫人。”
闻笛笙眼睛一亮,瞬间忘了自己是个伤患,但转眼一想,他问:“夫人不是夷山王假扮的吗?”虽然他没亲眼见过,但是已经听说了,至今还觉得难以置信。
他心中的女神啊,就这么化为了男儿之身,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赤鸿点头,“是啊。”
“那看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屋内,司空灵看着赵思洵换好鲜亮衣裙,戴上花环配饰,简单修了眉,上了胭脂水粉,那复杂的目光瞬间被惊艳替代。
她算是知道那一群大傻子为什么朝夕相处都没发现这位男扮女装,因为实在太漂亮了,这种美让人直接忽略了性别,只剩下惊叹。
再看叶霄,眸光闪动,柔情似水,那清高孤傲全然不见,满心满眼都是坐在梳妆台前的人。
只见一只钗递到了叶霄面前,赵思洵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发髻,微微侧了侧脖子,示意替他戴上。
再看叶霄,平时见到女子打扮就绕道走,这会儿竟拿着钗认真如同抚剑一般,一丝不苟地插入赵思洵的头发,左右端详,“可还行?”此刻哪有鹿城中的敷衍。
赵思洵看了看镜子,满意地笑起来,“嗯,刚刚正好。”
眼波流转间,妩媚动人,身姿曳曳,婷婷起身,饶是司空灵自己就是个女人,都被勾得心跳加速。
那两人目光一触,瞬间交织,情丝暗布,明明屋子不小,司空灵依旧觉得自己无从落脚,分外碍眼。
“马上子时了,你们不去白雪山庄了?”她忍不住提醒道。
“去。”叶霄没有看她,只是拉起赵思洵的手,走向门口。
门开了,闻笛笙和赤鸿齐齐瞪大眼睛,见到这熟悉的美人,还不等他们发出惊叹,身后就传来一声声倒抽凉气。
一回头,不知不觉间,云霄宫弟子都蹲在了他们后面,不管是想念有夫人的日子,还是上次错过了机会,闻讯凑热闹的弟子,都纷纷张大嘴巴。
这是夷山王?
明明是月宫仙子!
是不是哪儿弄错了?
只有月山明哭笑不得地站在一边,心中感慨,就冲这幅容貌,他家少爷栽了一点不意外。
司空灵跟着迈过门槛,拿脚轻轻踹了踹蹲地上的两人,“看清楚了,是不是这位?”
两人一同点头,闻笛笙充满了幻灭,“真是夷山王?”
“如假包换。”司空灵木然道。
“小笙。”赵思洵见到闻笛笙,不由地走来,后者忙起身道,“夫,夫人……啊不,王爷。”
赵思洵轻轻一笑,“改不了口就别改了,反正都是一家人。”
这一家人的说法真是令人热泪盈眶,闻笛笙被赵思洵的笑容晃了晃,傻傻答应,“是,夫人,咱都听您的。”
赵思洵关切道:“上次匆忙来,你还昏迷着没说上话,我心里过意不去,你如今可好些了吗?”
闻笛笙拍了拍胸脯,“好多了,多谢夫人关心,马上又能为您鞍前马后,上刀山下火海。”
赵思洵放下心来,“好,等下次,我送你一样好东西。”
闻笛笙眼前一亮,“真的?”
“当然。”
所谓好东西,结合赵思洵暗中身份,闻笛笙充满了期待。
“走吧。”叶霄揽住他的腰,轻功一起,瞬间飘上了屋顶。
“那,诸位,下次见喽。”赵思洵抬起手朝下方招招手,眼睛一眨,白衣和纱裙飘扬,身影渐渐远去。
这样一看,真是上天入地的登对。
白雪山庄名字好听,却凶名在外,坐落在京都之郊,山林之间,鲜少有人知道,而知道的更不敢靠近,因为嫌晦气。
它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义庄,停尸放棺之地。
到了晚上,山林树木隐隐绰绰,风吹鬼哭狼嚎,更显阴森可怕,平添恐怖气氛,不过却恰恰符合冥庄的身份。
杀手常年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自不怕这些。
叶霄带着赵思洵踩在树枝上,没去管下头插满魂幡驱邪的屋子,而是寻着气息一路往后,直到深入山林,在一条小河边落脚。
此刻夜黑月高,寒风呼呼,有树木遮掩,河面上只零星撒了些细碎月光,黑暗中伴随着水腥味,就是胆大者这个时候也不敢逗留在这里,却有一人坐在河边……垂钓。
“冥主真是好雅兴,不怕钓只水鬼上来?”赵思洵站在十步之远处,笑道。
那一动不动的身影似乎睡着了,听着声音抬起头来,懒洋洋道:“那也好,腹中生饥,本座正缺人手烤鱼,不然如何招待霹雳门主和云霄宫主?”
他往后一抬手,只见早已备好的柴堆上忽然窜上大火,噼里啪啦燃烧起来,瞬间驱逐了黑夜,让周围亮堂起来。
空气中弥漫了一丝火药味,结合这位老主顾,赵思洵心说真是相当喜欢他家的火.药,生火都不忘放点引子。
火光让赵思洵看清了冥主长相,意外的长得相当俊美,一身紫衣,哪怕随意地坐在石墩上,也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看着可不像是刀口舔血的杀手头子。
他丹凤眼微微上挑,眸光仿若多情,望着赵思洵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惊艳。
“之前还当手下夸张,天下第一美人本座也见过,觉得不过如此,却没想到,门主姿容如此风华无双,一见难忘。早知道,凭着你我情谊就该早些下手,如今反而便宜了叶宫主,唉……真是伤心。”
这似是而非的话令叶霄皱起了眉头,不悦地看过去,眼神里皆是警告。
在冥主答应试探文书行者的武功,不要一两银子只要见人的时候,叶霄对他便有了警惕,所以这次他出门他带了剑。
倒是赵思洵纳闷道:“你我有什么交情?”
“那可多了去了,每年给门主送去那么多银子,天底下怕也只有我了。”霹雳门的炸.药贵的天下皆知,冥庄作为大主顾,那银子是哗哗流入赵思洵的口袋。
明明是正常的买卖,非得染上暧昧的色彩,赵思洵没兴趣跟别的男人牵扯,便道:“你知道上次偷那两块破牌子的钱,是谁出的吗?”
叶霄闻言勾了勾唇,一理袖子,云淡风轻道:“区区两千两金子罢了。”
众所周知,中原与北寒的贸易往来就在云霄城,天下大贾聚集于此,那是跟聚宝盆一样。
跟云霄宫比财力,就是四国皇帝都不敢称富有。
冥主摇头哀叹了一声:“武功比不过也就罢了,连娶媳妇的本钱都差上许多,叶宫主,本座自愧不如,来,请坐。”
火堆一亮,便有下人踏着轻功飞来,她们手里捧着炉子炭火,包括削成薄片的肉类,以及美酒玉杯,这一看是要围炉烧烤了。
赵思洵往周围一看,嘴角一抽,“你要在这里烧烤?”
冥主理所当然道:“是啊,有美人相伴,清风明月作陪,还有天外仙者会友,此情此景,岂不美哉?”
赵思洵闻言看向叶霄,“听见了吧,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这位更胜一筹。”
“既然已经见过,便已履约,可以走了。”叶霄对赵思洵无限宽容,可不代表别人也能得到这份殊荣,他对杀手头子并无好感。
然而冥主笑了笑,端起酒杯四平八稳道:“别忙着走啊,有些消息,难道门主不想知道?关于云霄宫……”
话落,叶霄的手顿时被拉住了,只见赵思洵一屁股坐在篝火旁,晶亮着眼睛说:“冥主,都是老朋友,凭你我交情,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就别藏着掖着了,是吧?”
之前还说没交情,这会儿就来了。
这睁眼说瞎话的造诣,赵思洵果然还是当仁不让。
“哈哈……真不愧是霹雳门主,有趣。”冥主闻言顿时大笑起来,望着赵思洵的目光充满了别样的意味,直到一把剑鞘横在他俩之间,只听到叶霄冰冷冷的声音传来,“洵儿,离他太近了。”
虽是对赵思洵说的,但是那淬了冰渣子的眼睛却落在冥主身上。
赵思洵是有男朋友的人,闻言很听话地往边上挪了挪,然后拍拍刚自己坐过的地方,“霄郎坐,一起听一听。”
于是叶霄收起剑鞘,袖子一甩,大宗师风范十足地坐下,看向冥主道:“说吧。”
这眼神这语气,跟等着听下属禀告一个样。
冥主虽然武功比不过他,但显然不吃这一套,端起酒杯凑到鼻尖闻了闻,接着一笑道:“冥庄向来只做生意。”
“你开价。”赵思洵很干脆地说。
“这报酬恐怕也只有叶宫主能给了。”
叶霄眼皮未动,“说。”
冥主扬了扬眉,看向赵思洵,“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我姓赵。”
“赵姑娘,你可知飞虹仙子与释心和尚的女儿身在何处?”
赵思洵微微一愣,“你是说秀儿?”
“正是,行走的无极功,这话形容的极妙。”
赵思洵垂眸思索,“她不是在上陵学宫,就在清虚派。”
“哈哈……本座真是越来越喜欢赵姑娘了,真如知己啊!”
叶霄皱了皱眉。
赵思洵笑道:“知己能平白得消息吗?”
冥主摇头,“这怕是不行。”
“那这知己还是不当了。”赵思洵兴趣缺缺道。
冥主顿时哭笑不得,“赵门主也太精明了。”
“所以秀儿在哪儿呢?”
“清虚派,玉书真人以宗师的实力从上陵学宫夺走了,丹华圣女被一剑刺伤,败退。”
“看来冥庄也想得到她。”赵思洵似笑非笑地看着冥主,不然不会知道的那么详细。
冥主笑道:“虽说这半部功法多有缺陷,易走火入魔,不过叶宫主这大宗师的实力实在太诱人了,总有人想尝试一番,本座在宗师境界也待得太久了。”
叶霄闻言,淡淡道:“劝你别练。”
“为何?”
“你的境界不够。”
冥主的神色顿时冷下来,“照叶宫主这意思,还得先成为大宗师才能修炼这无极功?”
叶霄颔首。
“都成了大宗师,还修个屁的无极功!”
叶霄随意瞥了他一眼,“所以别练。”
冥主:“……”他觉得自己被耍了。
赵思洵噗嗤一声笑出起来,“我家霄郎天赋无人能及,修炼无极功是不得已,你还是别凑热闹了。”
“赵门主难道也不想?”
“不。”
“为什么?”
“以我的资质练了跟找死没区别,我还想跟我家霄郎长相厮守呢。”他亲亲热热地依偎在叶霄身边,撒娇道,“霄郎,我有点冷。”
“嗯。”叶霄拦住他的肩膀往身边带了带,手抵在他的后背,内力释放萦绕赵思洵周围,瞬间便驱散了夜晚寒意。
这一招,叶雪山运用的相当熟悉,只因月于珠体虚,上不了天山却想看云之巅。
冥主听着若有所思。
赵思洵道:“若想要无极功,冥主还是死心吧。”
冥主摇头:“本座虽自负,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不过一个消息还不值这个价。”
“那你想要什么?”
“请叶宫主指教。”
叶霄皱眉。
“有幸见识了三花和叶宫主之间的对决,感触颇多,但非身临其境,却始终差一点。”
这辈子碰不到那层桎梏也就罢了,可一旦松动,碰到了大宗师的门槛,谁不想踏进去?
可这临门一脚不是那么容易迈的,靠冥主自己闭关突破,得等到猴年马月去,说不定什么时候连那灵光一现都没了,他又打回原形,想了想,他约见了赵思洵,目标却是叶霄。
“好。”
叶霄答应了。
“那冥主的消息……”
迎着赵思洵盈盈的目光,冥主说:“夷山王一直在找三花的行踪,本座可以告诉你们。”
话音落下,赵思洵眨了眨眼睛。
叶霄也看了过去。
冥主侧了侧脖子,“怎么了?”
“没什么,他在哪儿?”赵思洵笑道。
“在南望。”
刹那间,赵思洵眸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清虚山!”
叶霄目光泛冷,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弧度。
“这个消息可值得与叶宫主一战?”冥主问。
不等叶霄回答,赵思洵颔首道:“值!”
“那叶宫主,请吧。”冥主起身,从石墩下抽出一把长刀,看向叶霄。
叶霄抽出寒雪,将剑鞘交给赵思洵,后者已然知道这是何意,脸色微微一红,却喜滋滋地抱在怀里。
“爽快,那就再奉送一个消息,骨魔女一死,山鬼出关,但是他并未在西越皇帝身边,东楚皇宫也有多日不见孟曾言的身影。”
冥主说完,内力一荡,抽刀劈向了叶霄。
刹那间,山林呼啸的寒风风势一转,在叶霄脚下形成飓风,刀光一入瞬间搅碎,寒雪锋芒划入月色,月华凝聚于白刃之上,如落雪银霜,瞬间出现在冥主的眼前,同时浩然的内力形成大宗师的威势,如领域一般笼罩在冥主的身边,封了退离的去路。
这是要他硬碰硬?
“好!来!”冥主大喝一声,不退反进,将所有的内力聚于长刀,迎着叶霄的剑杀了过去。
“砰——”
气浪如排山倒海一般将林中树木生生压弯,冬日枝脆,只听到擦咔擦咔的声响,不堪重负之下,折枝断根。
这地方就算有再多的鬼气,也别这俩给吓跑了。
强劲的内力碰撞让冥主不得不将刀插在地上,一路往后,画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当他一脚他在河岸湿了鞋子之时,才堪堪停下。
抬头,见叶霄轻轻踩在一根翘起的树枝上,手握寒雪,全身除了随风翻飞的衣袂及发丝,一步不曾后退,便知两者差距。
在叶霄的身后,则是坐在烧烤架旁,翻着肉片的赵思洵,四周的树倒了一片,而这位别说受影响,甚至还能若无其事地撒上点佐料,将肉烤的香喷喷。
“霄郎,打完了过来吃,味道可好了。”
叶霄微微侧脸,应了一声,目光轻抬,看向冥主,“再来。”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别躲。”
想入大宗师的境界,怎么也得遭到一次大宗师的毒打,挨够了,差不多就能摸到了。
叶霄绝不承认自己看他不顺眼,顺势教训他。
冥主想从他的眼里找出穿自己小鞋的证据,可惜没有,只能深深吸一口气,点头,“行,那就请叶大宫主不吝赐教!”
叶霄嘴角一勾,他横扫一剑,送出剑意,化为千万道虚虚实实的剑影,以万剑归一。
“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应该还有一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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